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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看到他手里的梨大,吵着要他手里的。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她把茗昌关了三天,最后还是父王和他苦苦求情,才把哭得泪人一样的茗昌放了出来。
后来茗昌跪在她的面前一整夜,她才终于原谅了茗昌。
虽然手段激烈了一点,但不得不说,无论是茗昌,茗悠,还是瑞雪,小时候淘气归淘气,但却是他见过的最为听话懂事的孩子。姜瑾瑜从记忆中回过神来,轻拍了拍瑞雪的手背,合上了看好的一份奏折,“湛将军很早就辞了官,陆大人去年也告老还乡,朝廷的事情一下子都压在了我的身上,哥哥还是没有办法好好地关心你,所以,听你娘的话,都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赶紧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可是哥,我喜欢的人,在天朝没有啊。”瑞雪轻轻地跺了一下脚,这动作跟她真是出奇地相像。
姜瑾瑜一愣,不解地问,“怎么会没有?成天跟着你的那个湛家的小子呢?看不上他?或者你苏舅舅,叶舅舅,刘叔叔家的小子呢?一个都看不上?……雪儿,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瑞雪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大哥,我只见过他一次。可他笑起来很漂亮,一身雍容华贵的气质,忧伤却又温柔。我当时在江边看到他,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住了,一时之间只顾着看,没有问他的名字……”
姜瑾瑜摇头,“如此,想要找到这样一个人,谈何容易?你跟你娘说起过吗?”
瑞雪叹了口气,“娘自从明皇过世以后,身体大伤,你知道我不想让她太过操心,所以只告诉了爹。可是爹说,就算是大海捞针,只要是自己所爱的,就要执着地去寻找。”
姜瑾瑜一想,也对。现在,她与父王住在别院,父王不许任何人去别院的时候谈到已故的明皇和政事。太医说,只有修心静养,她已经岌岌可危的寿命才有延续下去的可能性。
他这个哥哥,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带茗昌,到了不惑之年,还要操心小妹妹的终身大事,可是光凭容貌和气质去找一个人,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雪儿,没有其它任何的线索了吗?哥哥就算想帮你,你若是不说实话,真的很难办。”
瑞雪连忙说,“哥,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听他周围的人,似乎叫他太子殿下……但是我不确定。”
姜瑾瑜心中一震,手中的毛笔不小心落在了生宣上,化开了一团黑色的墨迹。如果是太子的话,听雪儿的描述,很有可能就是……和国的皇太子殿下。
(时间是在某一年的新年年会上)
在人潮中穿行了很久,阿碧和阿仕似乎对年会很是热心,双手提着满满的小东西。她们不时还会挤入拥挤的人潮,品尝一下一年只能吃一次的各式点心,周围是满满的热闹,只有他似乎对什么东西都兴致缺缺。
本来,从姜瑾瑜有记忆开始,母亲就一直教育他,要淡泊无争。在淡泊无争的前提下,去做一个最优秀的孩子,一个能帮助父亲的孩子。他小时候其实很怕黑,很怕一个人,所以他总是缠着父王睡觉,黏在父王的身后当一根小尾巴。可自从母亲去世以后,他就强迫自己要勇敢坚强,要变得像个男子汉,因为母亲临终的时候嘱托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站在父王的身边,做他可以依靠的力量。
下棋,其实他很不喜欢。但是陆大人说下棋能够培养缜密的心思,所以他收集了几乎所有能找到的棋谱,天天关在屋子里面闷着头研究。他并不算很聪明,至少跟同龄的孩子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得天独厚的优势,但他付出了比别人多十倍的努力,所以他的棋艺到了后来,已经没有什么敌手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他看着父王犹如一幅躯壳一样抱着别的女人,更像是一种习惯,一种重复,他的眼睛里面看不到任何的感情。姜瑾瑜无数次想起幼年的时候,父王和母亲对诗品茶,相敬如宾,他们更像是一双挚友,而不是夫妻。父王的心高高在上,更像挂在天边的那轮月亮,一般人只能仰望其光芒,根本摘不下来。
直到,那个名叫毕守一的孩子,进入朝堂,牵动着父王每一寸的心。凡是知道她是女子的,都很自然地被她吸引着,为她大胆而又犀利的言语,锋芒毕露的思想和行为,她甚至不像个普通的男子,而像是一个站在很高的地方看得很远的人。姜瑾瑜总有一种感觉,他们不是存在于一个时代的人,经受的并不是一种教育,因为很多她想都不用想就做出来的事情,别人往往想都想不到。
父王是骄傲而又孤独的,这样一颗寂寞的心,被她犹如磁石一样的魅力吸引着,而后像父王自己说的,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也不知逛了多久,姜瑾瑜看到周围有很多熟悉的面孔,大都是天都的戍卫,有几个管事的,平常也与他相熟。他隐隐担心有什么事,很自然地在人群里面找父王和她的踪迹,最后,在挂连理锦的大树下看到父王在很小心地抛牌子。他知道父王心里想的,因为太过珍爱,所以患得患失,连站在权利巅峰的男人,面对她都是那般地小心翼翼。
看到牌子准确无误地挂在枝头,他又是高兴,又是失落。等到他们走了以后,他避开阿仕和阿碧,悄悄地把一块空白的牌子系到了他们的连理锦里面。这样无望而又永远不可能被知晓的感情究竟有没有什么意义,他无法深究,只是爱,并不是单方面能够结束的事情。就算明知道她永远不可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但那份为她的心情,还是根植在内心深处,只是不能说出口而已。
父王多少是明白的吧。不然就不会有那一封封顶替他的名义寄去无冶的信,他们父子之间有多年沉淀下来的一种默契。其实说到底,这一辈子,他最希望得到幸福的人,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对他最为重要的父王。
因为那个他从小就仰望着的父亲,他在成长的过程中,未曾少过爱。
“哥,哥!”门口传来了茗昌急促的叫声,瑞雪很少听到二哥这么天真活泼的声音,一时有些惊愣。
茗昌冲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瑞雪也在里面,连忙轻咳了两声,正色道,“瑞雪,你不去看娘,跑到哥哥这里来做什么?”
“我刚从娘那儿过来,顺便来看看大哥。”因为二哥的脸长得与爹酷似,所以,她见到年轻化的“爹”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紧张和本能的畏惧。而且从小,她的二哥就极少在她的面前笑,成天板着一张寒冰脸,非常吓人。
茗昌对着姜瑾瑜拼命地使眼色,姜瑾瑜会意,侧头对瑞雪说,“雪儿,你二哥有事要跟我说,你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说如何?”
“是,雪儿不打扰哥哥们了,先行退下。”说着,瑞雪恭敬地给姜瑾瑜和姜茗昌各行了一个礼,假装退了下去。其实,她姜瑞雪只是表面上恭顺而已。
“哥,哥……”茗昌搬了一张椅子坐到姜瑾瑜的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亲热地说,“哥,我有一个问题哟~”
姜瑾瑜推了推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什么问题?又把谁家的小姑娘弄哭了,要哥给你收拾烂摊子?”
茗昌摇了摇头,“才不是呢,我最近安分守己,潜心研究政事,哥哥你别冤枉我。我刚刚从娘那儿过来,娘说了一句极为深奥的话。我想被誉为最懂娘心意的晴暖姐夫一定也解不出来,想来想去,只能来问你啦。”
“嗯?什么话。”姜瑾瑜手中不停,心思却全被茗昌的话吸引了过去。
“娘说,昌儿,你很幸运,有一只鱼为你放弃了畅游的人生,你要一辈子记住啊。什么意思呢?什么鱼啊?我身边的明明都是人啊,晴暖姐夫,叶舅舅,苏舅妈,苏舅舅,应舅妈,刘叔叔,湛叔叔,夏夏姑姑,那些他们家的臭小子们都不算吧?到底鱼是谁呢?肯定不是我那成天不知道游玩到哪里的师傅吧……”茗昌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疑惑地想。
瑞雪从来没有在大哥的脸上,看到那么温暖的表情。那个午后,阳光营造了一个金色的世界,娘说世界上是有天使的,他们都有一双隐形的翅膀,能渡世人历苦难的。
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有些年头的信封,那上面是娘极为熟悉的字体,书“姜小鱼”三个字。这是在大哥屋子里发现的,她要不要告诉二哥呢?
算了,瑞雪把信封塞进怀里,笑着离开了大哥的书房。
人的一生,总要因为很多人或事情而放弃曾经坚持的信仰。就算寂寞过,就算彷徨过,到了最后,心野之上总会留有一朵芬芳之花。这是,爱的补偿。
作者有话要说:最迟星期五,我一定归来,补上一个句号。希望这章多少能让大家窥见结局的轮廓。说一声抱歉了。
正文 天罗地网(四)
更新时间:2010…9…26 12:23:11 本章字数:3884
井陉道一役,是听回来禀报的传信兵,说起的。
因为我军深惧鬼狱之兵毒烟的厉害,所以士气一度低迷。在即将与敌军交战之际,湛虏命人通知全军,干粮已尽,这一袭若不速战速决,将会全军覆没,生死悬于这一线之间。兵士得令,各个冲锋争先,湛虏也不组织阵型,而是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士兵各自为阵,却各个死拼,一下子就乱了鬼狱之兵的阵脚。
与此同时,在正面迎敌的姜卓和聂明烨兵分两路,一为主力,二为伏击,在鬼狱之兵又欲放出毒烟之时,我方先燃烧由娘他们配置的药草,一时之间两军烟雾弥漫,草药的效力极大地冲击了毒烟的毒性。聂明烨率兵把敌军数众赶到下风口,毒烟反噬,敌方惨叫连连。李道的主力被困于井陉道,本是插翅也难逃,他却冒险从山崖陡坡之绝境突围,姜卓等人一路追到了无忧河畔。
“所以,作战计划是否有变?”我听完传信兵的回报,开口问道。
传信兵回禀,“是的王妃陛下。本来我方大军想要即刻返回,但交战之间李道疑似负伤,留在井陉道来不及突围的众部也是死的死伤的伤。东部闻听我们有了克制毒烟的办法,终于肯派出兵力。所以陛下当即决定一鼓作气,灭掉李道所有的主力,就直接在距离井陉口二十里的地方驻扎了下来。”
我又问,“湛虏将军那边如何?”
传信兵说起湛虏,自是满脸的崇敬之色,“神将军打乱敌军之阵,荡清了残留在井陉古道上的鬼狱之兵,此一战,该是居头功的。据说当时神将军曾与李道遭遇,李道大斥一声‘你别忘了,你是出于北地,怎能作此与同胞相残之事!’神经军一面杀敌,一面痛快回答,‘北地湛虏早就死于数年之前,如今的湛虏,是天朝的将军。我的同胞是身旁这些与我并肩的战士,你们只是为乱天下的妖孽!’当时,众将士听言,士气大震,于是气冲斗牛,以一抵十,呼喊声震天。鬼狱之兵闻风丧胆,刀剑之外,死伤无数。”
我拍手叫好,不愧是号称战无不胜的神将军。其用兵之神,已堪称将兵法的精髓融会贯通了。
传信兵退出去了以后,我继续整理这几天由夜朝夕收罗来的图书,百家之文,一本小小的大典想要博采众长,详略得当地收录之,确实不是易事。我注意到有一本女传,年代已经久远,纸页泛黄,但这个时代有专门为女子编纂的典章尚属罕见。我本是不经意地随手翻了一翻,一看却看到了黎明时分。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尽,红色的烛泪挂满了烛台,窗外是灰蒙蒙的一片。遥想姜卓他们此刻,一定正在井陉道口彻夜不眠地商讨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而消灭已如盛夏之末的李道,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阿宝,快来,你来帮娘试试这个!”娘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几步冲到我面前,脸上都是喜色。
我疑惑地接过娘手里的瓶子,打开上面的红塞子,立时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冒了出来。我差点失手把瓶子打翻在地上,不禁抱怨道,“娘,这是什么东西啊?准备用来干什么的?这实在是太难闻了……快拿走快拿走!”我把瓶子推还到娘的手里,娘眉开眼笑,“这可是好东西,我跟大师兄还有顾老研究了半天,才算是把破除毒素的解毒剂给制出来了。幸好开族秘典完整,大师兄又回来了,不然这药怎么可能配得出来?”
言默当然是高手,据说当年如果他在的话,也许娘就不用为了救湛虏而失去寒热体质了。寒热体质虽然有利于治病,但是对睡在一起的夫妇来说,真的不是好事。姜卓本身就是冬暖夏凉,还稍稍偏热的体质,如果加上我的寒热体,两个人凑在一起,我的身体就永远不会有热的时候了。
对了,茗昌。我这才想起来,茗昌并没有寒热体……族长一脉的血液和体质最为纯洁,没有可能生出体质正常的茗昌来。唯一的解释,就是我怀他的时候,那次出血改变了他的体质。
“昌昌以后追女孩儿,会方便很多。男人还是需要一副正常的身体,何况是生在天家呢?”我这样轻声地安慰自己。站在我身旁的娘似乎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她正兴奋地转着小瓷瓶。
天似乎亮堂了一点,窗外的景色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娘忽然说,“阿宝,这次见到明皇,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忙问,“什么问题……?娘,你是不是也觉得他身体很不好?我见了他几次,每次见到他的时候,脸色都很苍白,还一直在咳嗽,他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我一口气问完,发现娘脸上怪异的神色,又解释道,“娘,我不瞒你,我不可能不去关心他。他教养了我十年,就算光论恩情,我这辈子都还不起他。”
娘把小瓶子放在桌子上,走过来揽住我的肩膀,“我知道当初是他不要你的,可是……我听说了和国的一些事情,你要听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个淑妃,也就是李湘兰,被人玷污了两次……现在是彻底地疯了。和国的百官一直在向明皇进谏,说要重选妃子,他却说,就算不当这个皇帝也不会再娶……关于他的身体,我看出了异常,但如果不把脉,不可能知道症结。阿宝,你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那‘不要’的背后,恐怕有天大的隐情。那个时候,你要把握住自己的心啊。”
娘的一席话,听得我心神俱颤。一不小心,手边的女传“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若不是娘,这些事情我永远都不会知晓。可能并不是我无法得知,而是关于他的一切被我本能地排斥在了获知的领域外。他居然一个字都没有跟我提过。在彩云涧的那晚,我问他过得好不好的时候,他是用怎样的心情来回答我?那个“好”字的背后,包含了多少我不知道的辛酸和痛苦?
聂明烨,你真的是个混蛋!
其实他从来没有改变过,从十几年前刚刚认识的时候开始,他就是一个人在默默地背负很多东西……我这一生总是不断地碰到傻瓜,从前是他,现在是姜卓。但傻人都有傻福,所以我希望老天爷保佑他,至少不要让真相太过于残酷。
屋子的外面忽然传来了言默着急的声音,“顾老!顾老!你要去哪里?”娘连忙开了门追出去,发现顾老疾行如风,仿佛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等着他火速前去。
“他会死的,陛下会死的!我绝不能让这个作战计划生效,阻止他,我一定要阻止他!”顾老已经上了年纪,还背着硕大的药箱,所以他没有走几步,就气喘如牛,白花花的胡子抖得厉害。
我大声地问,“顾爷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能帮您忙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冲我跑了过来,双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