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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士卒多是高仙芝培养起来的嫡系,多多少少受了高仙芝的恩惠,即便此次怛罗斯会战惨败,仍不会降低他们对高仙芝的信任。在他们眼中,高仙芝始终是那个横扫西域三十六国,平突厥,激吐蕃,堪与李『药』师齐名比肩的一代名将。
知道从他们口中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讯息,李括冲左右吩咐道:“将弟兄们带回俱兰城,便暂且让他们居住在我们的军营里。”微顿了顿,李括道:“将他们好生照料,勿要怠慢。”
“遵命!”自有铜武营心腹将那些溃兵收整,引向通往俱兰城的小径。这些溃兵一路上昼伏夜出,极尽屈辱,此刻受到弟兄袍泽的厚然照顾如何能不喜?有些年岁小的兵卒甚至滚下了一行热泪,连声应着踏步而去。
“括儿哥,我们真要在这里等下去?”张延基侧过半边脑袋,低声问道:“这些兵卒零零散散的,往来也没个准信儿,我们在这里干耗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李括幽幽一叹道:“你说的不错,将弟兄们放到城里我也不甚放心。这样吧,你和无罪在这里等着,我回俱兰城一趟。”
“嗯,也好,那括儿哥你多加小心!”张延基点了点头,目送着李括翻身上马,扬鞭远去
李括一回城,便接到了王小春送来的讯息,让他马上去王宫一趟。
少年以为是俱兰国主李怀忠有事寻他,未作停歇只带了百名心腹便入宫而去。由于李怀忠有言在先,李括可以畅通宫禁,不多时的工夫便从侧门入了宫,一路疾行来到了昨夜赴宴的正殿。经过一番通传后,李括携窦青、王小春、濮大锤等心腹入了殿室。
因这殿内紧闭着门窗,虽是白日却甚为幽暗。李括心中大『惑』,不免起了疑心。少年将右手紧紧放在刀鞘上,准备随时应对可能的突变。李怀忠虽然在人前对他表现的极为恭敬,但他毕竟是一国之主难保不会生出什么小心思。少年绝不会掉以轻心,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
便这么屏息凝神的行了十数步,殿内突然燃起了支支红烛,将大殿映的通明。
“啪啪啪!”三声脆响后,从大殿后门走出一列人来。为首的自是俱兰国主李怀忠,跟在其后的是一干文武。李括刚想上前探探这厮在弄什么玄虚,却是神『色』一颤,惊呼出了声。
“高帅!高帅!”少年连踱数步上前,紧紧的抱住了高仙芝的双臂:“高帅真的是你吗,我方在城外收拢溃兵,没想到您已经先一步入城了!”
李括许是太过激动,用力过大竟是将高仙芝握的直咧嘴。
少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将双手松开道:“高帅,您看我,一时太过激动,我”
“哎,你这『性』子别人不知,我还不知吗?不用解释了,我不怪你。”高仙芝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来俱蓝城的方向,故而沿途总是走走停停,行程便耽搁了下来。”说到此处,高仙芝置讳莫深的朝李怀忠望了一眼,随即笑道:“不过既然如今你在这城中,我便再不需这般谨小慎微了。”
方才这短短一刻的时光,少年心路经历了几多起伏,直到此时才得以放下。想这必是李怀忠出的主意,以借机讨好高帅!
“高帅,您这次带了多少兵丁回来?若是人数太多,城中的军营许是住不下,若是您需要,我立刻叫弟兄们将营房腾出来。”
李括一时太过兴奋,竟是手舞足蹈起来,全然没有发现高仙芝眉头的黑线。
“咳咳!”高仙芝掩着嘴咳了几声道:“这个倒不打紧,我看这俱兰城也不小,万把来兵卒定是能容纳下的,何况我已经叫嗣业安置了大部分兵卒在城外。”他刻意将‘万’字咬的极重,生怕少年没听清,继续纠缠下去。
李括这才明白高帅的意思,原来此次他根本没有带回来多少兵卒,怪不得他一路如此小心,走走停停落在了自己的后面!高帅没有报出带回的真实人数,肯定是不想让李怀忠起疑心,而自己方才那一番言论险些说漏了馅!
李括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李怀忠适时的站出来道:“高大都护,李都督,大军得胜归来是天大的喜事,咱们不能就这么站着干聊啊,要好好的庆贺一番。昨夜我已经宴请了李都督,再于宫中摆宴有些不妥。这样,今夜小王我做东,带高帅、李都督去往城中明月阁一聚,二位意下如何?”
李怀忠这般语气,若是放在以前,高仙芝定会勃然大怒。但如今今非昔比,自己带回的兵卒尚不及两千,有待在人家的地盘上,有什么资本拂他的面子?况且自己大战后疲惫不堪,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舒缓舒缓精神。思定之后,高仙芝轻捋了捋下颌的短髯道:“如此,高某人便在此谢过李国主了。”
李怀忠何时得过高仙芝这般礼遇?此番他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儿,连连道:“不敢当,不敢当。小王不过是,嗯,不过是略尽地主之谊。”
李怀忠眼珠转了几转,想到一句唐言,忙兜了出来。
“地主不地主的,你这桌酒席高某是吃定了,到时你小子可不要说我吃穷了你俱兰国!”高仙芝轻点了点李怀忠,朗声笑道。
“吃不穷,吃不穷!高都护您能率军入驻俱兰城,是小王的福分啊。”
李怀忠早已是乐开了花儿,挤着一双月牙儿笑眼,连声拍马
ps: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似已入魔。
第八十章 万里(八)
李怀忠设下的酒宴并不在王宫,而是在北城一处僻静的小巷内。
受邀赴宴的人较之一日前有很大不同,多是高仙芝、李括的心腹。而李怀忠自己,则只带了几名心腹亲随和十数名带刀侍卫。
这处小巷因在王宫偏西一侧的隅角之地,极少有人往来。当众人纵骑来到巷口时,只有李怀忠事先安排的几名王宫管事迎了出来。
“陛下,一切都安排好了。”那老管事冲李怀忠欠了欠身子,声音里满是敬慕。
“嗯。”李怀忠轻应了声,冲那老管事摆了摆手:“你下去吧,今夜本王不回宫了,媚娘那里你知道该怎么做。”
“老臣遵命!”老管事躬身再拜,倒退着出了巷口。
“高都护请,李都督请!”李怀忠立刻换了一副面『色』转向二人伸臂延请。只是他语调过于阿谀,神『色』尽显谄媚让李括觉得一丝恶心,不免『露』出了难『色』。高仙芝却是常年混迹官场的老油条,只微微一笑便就着李怀忠铺好的路踏了过去。
实际上,小巷的冷清只是表象,待众人进到其中才体味到真正的韵味。所谓曲径通幽处,说的正是这里。在李怀忠的引领下,众人行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拐过一个个转角才来到今夜的目的地——明月阁。
所谓明月阁,便是临湖而建的一座二层小楼。俱兰城恰巧有一条小河穿河而过,行到北城处河道渐渐拓宽,淤积汇聚成一浅湖。只是这玉带河有着供全城百姓取饮的功用,李怀忠便是再自私,也不能将其围入王宫供自己嬉戏。只是这湖景实在太过瑰丽,俱兰国主为了将一池春『色』尽数揽入眼底,便想出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砌了这条小巷,建了这座明月楼。
平日里,小巷前有专人看守,寻常人等根本不可能出入。便是身份稍上的了台面的朝臣也需要经由国王陛下同意,才能有幸伴驾前往一游。久而久之,这曲巷中幽湖畔的明月阁便成了神秘的禁忌之地,非是国王陛下的嫡系心腹不能出入。
李怀忠邀高仙芝来此处赴宴,足以看出他对高大都护的‘敬意’,至少在高仙芝知道明月阁的由来后心中十分受用。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急需有人平复他脆弱的自尊心,李怀忠的所作所为恰到好处,正合他意。
只是李括却一直皱着眉,自从第一次见到李怀忠他便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许是这个人太过油腔滑调,做事又喜欢谄媚,让他有种看不透的空虚感。随着时间的积累,这种空虚感越来越强烈,李括竟隐隐生出一种惧怕感。
事出突然必有妖,李怀忠表现的这么殷勤,莫非和大食人有染
不过这仅仅源于他的直觉,拿不出任何证据,少年也只得把这个怀疑压在心底,坦然的去赴宴。至少在今晚李怀忠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高帅和他身边的心腹就有近百人,若是李怀忠真生出了歹心,相信不出三个回合,弟兄们便能将那些王宫侍卫悉数撂倒制服。
心中稍定,李括面上也带出了笑容,冲李怀忠微微颌首致意。
明月阁共为两层,李怀忠所带的侍卫、高帅及自己所带的亲兵便多数留在了一层,四人一桌各自寻了酒菜大快朵颐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能够进入明月阁自是沾了主上的光,此番当是好好享受才是不虚此行。
至于明月阁二层楼,只有李怀忠的心腹亲随和高帅钦点的包括自己在内的几名嫡系将领才有资格进入。一一拐过旋角,众人终是登临了二层楼。抬首远望,包括少年在内的安西将领无不被瑰丽的景象所震撼!
原来这二层楼并不是封闭构造,面临北侧湖畔的墙体被打通,仅仅以间隔数掌的深山『毛』竹相隔。明月阁下便是那经过拓积的芳幽之湖,湖畔种满了许多西域特有的小花。一阵清风袭来,带起阵阵暗香,让安西众将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至于李怀忠的亲随,多是已经来过此处,对此美景也是见怪不怪了。
李怀忠见到唐将一脸惊愕之象,心中不免起了得意。“高都护,我这处明月楼可当得一聚?”
高仙芝微微颌首,捋了捋短髯赞道:“如此妙处只应天上有,李国主怪不得施施然有仙风道骨,原来是得了如此仙境,常足顿修。”
李怀忠摆了摆手道:“不过是觉得此处风景颇好,修筑一番图个乐子罢了,哪里像您说的那般。”微顿了顿,李怀忠道:“高都护请上座!”
“嗯!”高仙芝轻点了点头,抖了抖衣袖便迈步而去。众人分宾主尊卑落座,李怀忠嘴角微微一扯,拍了拍手掌。
他这一拊掌,立时便有二十余名妙龄宫装女子鱼贯而入。这些女子皆是穿着一件素『色』薄衫,借着屋内的烛火和月光隐隐可以看到她们曼妙白皙的胴…体。素纱长裙拖曳着划过波斯地毯,带起一股幽香。
安西唐将自从四月从龟兹出发征战怛罗斯,已经有半年未近女『色』。现在突然看到这么多人间尤物欲掩还遮的伫立在自己面前,皆是憋得面红耳赤,不住淹着吐沫压下自己心中的邪念。便是连高仙芝、李嗣业这般的名将都不面微微心动,只是为了不在下属面前失了威严,不得不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高都护,李将军,这些女子可还合意?”看出诸唐将心中的涌动,李怀忠自是大喜。“还不给诸位将军奉酒!”李怀中调高了些声调,冲众女呵斥道。
那些女子显然受过专门的调教,一颦一笑皆是十分合乎礼制。她们分别走到唐将前捉起一只玉杯,将壶中酒浆倒得薄满
“将军请!”给李括奉酒的是个栗特胡姬,浓眉大眼倒也长得颇为清秀。只是若与大唐的女子比起来,却是远远不如的。她身子离的李括极近,这一躬身胴…体胸前那一对玉…峰竟然靠在了少年的肩头。一股浓烈的西域香料气味随之灌入了李括口鼻中,少年不免蹙眉。
大唐虽然民风开放,女子不禁出行,但却也没有开放到这种地步。不,这已经不能算是开放,而只能说是放…『荡』!李括不想再节外生枝便接过那酒杯一饮而尽。
“将军好酒量!”那胡姬哧哧一乐,又将李括手中的空杯注满笑道:“如此,奴家今夜可要好好侍候你啊!”她轻呼出一口浊气,直击的李括一个冷颤。面对如此明显的挑逗,少年怎能将忍?李括将玉杯夺过正了正神『色』道:“请姑娘自众!”
闻听此言,那胡姬竟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哎呦,将军她说我不自重,姐们们,你们来评评理,在场的将军中除了这位小郎君有哪位自重的啊?”
她这话说的极为柔腻,李括直欲作呕。只是,顺着她指引的方向望过去还真是如此。包括高帅、李嗣业在内的众唐将个个依红偎翠,将美『色』美酒尽数收入胸前腹中。
怎么会是这样!
大唐军中历来禁碰女『色』,寻常的将领常年征战在外,根本没有机会兴起邪念。不过此时不在军营,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只是在少年看来,凡是心里都应有杆秤。若这怛罗斯会战打的胜了,这番发泄庆祝自是无可厚非。可明明高帅被大食人打得惨败,当是整顿军纪知耻后勇之时,却是花丛中寻风流,美『色』中泻私欲。如此这般,如何对的起军旗上那两个赫然的大字?
ps:李怀忠真够狠的,竟然想出如此阴毒之计。
第八十一章 万里(九)
明月阁内瞬时变得静默无比。包括高仙芝、李怀忠在内的众人都蹙起了眉头。
李怀忠本是胡人,心中自是没有装下中原儒家的那套仁义之论。在他看来,女子便如同每日食饮的酒肉,是生活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于酒宴上派遣美女作陪贵客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一种手段。在李怀忠看来,如若能够达成自己的既定目的,即便送出去再多的美女也没有什么不可。
李怀中暗暗夹了一眼李括,心中冷哼道,一个黄口小儿,确实不足为谋!
他这次宴请高仙芝本就是棋分两步走,眼下李括的言行分明是将自己『逼』到了死胡同,完全不给他跳反的机会!这是你『逼』我的,到时不要怪我!
李怀忠兀自拨弄着玉杯,颇为玩味的朝高仙芝望去,想看一下安西大都护会怎么处理眼下的局面。高仙芝似乎也注意到了阁内气氛的尴尬,轻咳了几声。
“李括将军,今日我们是来赴李国主的私宴,准则例制不比军中,你不要太过拘从了。”他的声调中已隐隐透漏出不愉,李括如何能听不出?可是少年却不打算就此打住,挺了挺腰杆辩称道:“高帅,若是李国主找的是寻常的歌女舞姬,让她们来助兴当然没有什么不可,但如今这些姑娘,这些姑娘的衣着实在是太过”
他话没有说完脸已是通红,紧紧攥住了拳头。虽然他早已娶妻,经历过一切男女之间的禁秘之事,但若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揽美入怀,他还真做不来。
“够了!今日你是来赴宴的,不是来挑刺的。何况客随主便,我们既然在人间俱兰国,就要守人家的规矩。”
李括的言行已经突破了他的底线。若真说起狎『妓』来,他高仙芝可是花丛中的老手。军中不得招『妓』那也只是一个规矩,规矩都是人定的,只要所作所为不对军务产生影响,就没有什么不可。在他高仙芝眼中,一个男人应该把所以的精力放到建立功业上去,至于这些鸡『毛』蒜皮的细枝末节则无需多耗费心神。更何况,他眼下需要借助俱兰城一代的资源整合溃兵,必须要跟李怀忠处好关系。李括这么一闹,很可能本就不易的处境会变得更加艰难。
高仙芝猛地顿了顿脚,呵斥道:“若是你觉得身子不适大可回避,只是却不要在这里坏了大伙儿的雅致。”他这话说的极为傲慢,就连一旁的李嗣业都有些看不过去。只是高仙芝贵为大都护,在外人面前自己必须给足他面子。至于李括吗,确实有些过于较真了。毕竟在场的都是一群大老爷们的事儿,即便占些便宜又能如何?至于为了区区一句圣人教诲跟可能的盟友产生裂痕吗?
少年心中隐隐一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心痛不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