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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文粗略地算了一笔帐。亩产按八百公斤湿菜,按国家现行七公斤湿菜加工成一公斤的干菜标准,每亩的产值在四五千元。
“那比种地好。”桑良的媳妇笑了,再说农闲的季节也有了收入,也比起碰运气的摸海要好。
在大伙儿人心蛊乱之时,对于桑良几人能稳下心来,丁文本意也想大力支持的,便多说些话给桑良的媳妇听,只希望她的枕头风吹得紧,“第一年种上的紫菜都会长得好,因为那片海域的肥水还没被分走,等大伙儿都种上了,产量相对就低了些。所以做的事情要走在前头,别落在他人后面。”
三奶奶听到也连声叫好,见了桑木兰提着两袋海鸭蛋来,推辞一番后收下,就拄拐杖带着桑良的妻儿走了。
将三奶奶她们送到操场大门口,丁母转回会客室,感慨桑家坞现在是人心浮动,说有人已经打算迁出岛后在县城买房。
“城外的人想进城,城里的人想出城。”咱管他做甚?不过丁母接下来的话,却是息息相关。
乡亲们明里暗里都说养鳗场那十多亩地的租金太便宜了,最主要的是租期太长。这事……的确有点挠首,看来需要找个时间挨家挨户地去谈谈。虽说白纸黑字,但是一较真,谁知道又出什么妖蛾子的事。
现在找自己较真的人似乎还不少呢,不过,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第九十四章六人百亩
乡亲这些想法,有点儿象春天的草丛杂芜纷生,又象秋天的芦荻被吹得飞絮满天,到了冬藏季节,只留下冰冷的梗枝。
人家是来扶贫,来赞助么?
不管多大的事儿,总不如吃饭大。
丁文镇定淡然的态度让父母暗地吃了一惊。
池塘关乎鱼场的生存,那十几亩的地关乎养鳗场的发展,似乎连养殖场……
到了厨房,聊的话题却是有关大舅桑春的。
丁母说这次你们的大舅发狠啦。
“干了十多年的支部书记,他今天正式接到镇党委的通知,撤消其桑家坞村支部委员、支部书记。你大舅当着镇党委王书记面骂,桑家坞以前是一坨屎,你们镇里领导一年到头下趟到村里屈指可数,但就算是一坨屎,也没向镇里要过一分扶贫津贴;现在好了,大便被点成金石,你们一个个象急心疯一样抢着要,只希望你们对得住良心就成。
不用说王书记脸色多难看。你大舅摔门而出,现在算无村官一身轻。”
原本分配到户的紫菜地,每户三亩,如今只有六人兴起种殖紫菜的念头。或许是痛定思痛,桑春索性将其他家闲置的菜地一并租来,与桑良、小正等六人凑在一块儿,联合种殖。
百亩的种殖,那投入可不小。按每亩一次性投入二千元算,也得近二十万。
估计为了这些钱。一向闷葫芦的大舅终于向母亲开口了。
“妈,那其他人地紫菜地能让租么?”丁文觉得这事有点儿玄,昨晚刚提及今天便有了结果,毕竟牵涉了三十户人家。
“说来小春这次使用手段有点儿痞。”丁母好笑地说,这话倒丁文和桑木兰惊讶。
一向急公好义、行事方方正正的大舅也会使用痞手段?
大舅妈就说了。你大舅一大清早起床,找上小良、小正他们到各户串门,询问种殖紫菜的事。只问种或者租。不种的就把海地出租。不种不租的就是占住茅坑不拉屎,纯等于浪费。用这些话去挤兑。
呃,这倒有点象“村霸”了,丁文忍不住放声大笑。
“小文,这次你要大力支持你大舅啊。”丁母自然指的是经济方面支持,丁文点点头后望向桑木兰。
“妈,养鳗场里还有二十八万钱没花出去呢。”桑木兰没有藏私地说。
看这直率劲,丁母眉开眼笑了。拉着桑木兰直夸好媳妇。
多肉麻呢,这娘俩……丁文佯装视而不见,美美地饱食一餐。
泡泡和娇娇女终于探进厨房,感觉厨房的气氛有点不对呀。
“文子,我们想今晚回省城。”罗元伊落座,吞吞吐吐地说。
“那个啥,只要你今晚踩得动油门…不过,还得等后天上午出岛吧。”丁文不得不佩服泡泡。若在平常必呼:泡泡同志,您不去参加奥运会地铁人三项赛,是个诺大的损失。
说罢推碗离桌,丁文径直出了厨房。
游彩霞暗中吐了下舌头,接过桑木兰装来地饭,小口小口地扒着。
当桑木兰追出去时。丁文已人影杳杳。
事实上,丁文已到了养殖场的附近,听说桑春他们运竹架来,顺路到养殖场看看。
丁文顺着笔架山左峰的小道往南走,这山上除了干黄的杂草和凋零的矮树丛,就剩下石头了,也没有乡亲们的梯田。听九叔公讲,这儿每年都受台风肆虐,山上连根毛都没有,谁敢在这儿开垦?
从山上往下望。养殖场和桑家坞村子就隔了道山梁子。自然环境又有所差别了。养殖场再往南便沙滩,若没有那片马尾松防护林的话。估计每年地季风卷来的沙都在威胁着养殖场的面积。
以前事不关已,管你风沙掩了养殖场。现在似乎能摸得定的,只有这个养殖场。但丁文还真有骂章守志的念头,这养殖场的选址,忒糊闹地。
每年六至十月的季台风,卷来的细沙影响了水质不说,这使得本来娇贵地九节虾,如何能提高成活率?活该,没好收成。
还有…这山体陡峭,泄山洪的沟也没个象样的。大量的淡水渗进养殖场,容易让海水分层而致使海水缺氧。
丁文只稍转转,即看出许多弊端来。
不过嘛,这儿产权明晰,权当做退路一着,待那时自有治理的办法。
“小文,竹架子已顺着潮水快到了南沙滩。”听到桑春打来的电话,丁文极目远眺。果见一条木帆船在前引着,后面拖着长长地一串子竹架。
六人种殖这百亩的海地,丁文依然为大舅桑春这个决定而惊叹。
丁文上了竹架子筏后,见那一张张竹架子层层叠起编成了筏,随海浪波澜起伏地漂浮着。桑春站在上面高声吆喊,“小良、小正,快穿上雨裤,待水腰深时叫他们一起下水。”
丁文朝木帆船定睛一看,见船还有三十多人坐在甲板上,看来大舅早知道村里的那些劳力指望不上,索性雇了育苗场的工人们。但每人一天一百八十的工钱,还得供吃一餐,贵得让人暗暗咂舌。
“不贵,”桑春眯笑着说,抽出一根烟点起,滋地吸了一口。
海水退潮了,那些工人们不用桑春他们指挥,已自主地做起事来。两个竹架子用尼龙绳绑成竹床架,然后再用绳子固定到泥滩的铁锭子…看他们娴熟地操作、布置。桑良、小正等人跟在他们的后面,显得茫然无措,不知该干些什么好,有时就简单检查一下,绑得是否牢固而已。
一个熟练工的效率,比起那些学徒级的乡亲们,不知要高出多少倍。丁文此时才体会到那工钱确实不贵。
“舅,您既然想大干一场,是否还想增收?”丁文瞥着一旁说不出兴奋的桑春,问道。
桑春显然不解。
“就是利用紫菜海地这范围,再拉起个网捕鱼场。”
网捕鱼场,桑春知道这事。就是在海滩里立起大竹杆,挂上大张地海网。海网,在退潮地时候放下,直到涨满潮时再挂起,用以拦截顺潮而退的鱼虾。前些年因为没什么效益,网捕鱼场也草草收起。
“一滴泉地水用来泡菜苗,必然也会引来鱼群们的注意。一则保护菜苗,二则可以增收嘛。毕竟紫菜收成也得一两个月,大家在闲时也可以考虑增加收入。”
丁文只是稍加点拨。可桑春如破开云雾见月明,这布置网捕鱼场自是熟门熟路,不需要丁文多说,便开始计算起需用多少大竹杆和多少张大网……一番计算下来,要九万元!
这么多投入,桑春的额头沁出汗来。
“你们不投的话,我来投哈。”丁文轻松道,笑呵呵地看着桑春。
桑春无奈地摇摇头,却说:“小文,你看你的鱼场、养鳗场、养殖场都是赚大钱的行,不如将这个又累又烦的活,给了我和小良几人算啦。”
呃,大舅对自己也耍起“痞”来,不过这正是自己要激他们去做的。丁文叹道:“舅,谁叫您自小抱着我长大?”只是要求桑春一点,要他在这两样事里头占绝对的主导权、绝对的话语权。
“哼,有我在,看小良几个如何翻天。”桑春自信地说,“早上我警告过小良几人,别插到那帮口花花的人当中,也别提了养鳗场山地出租的事儿。桑家坞的大老爷们说话如盖了印,一是一、二是二,别当了朝令夕改的小人。”
这事儿,原来大舅早风闻了。但丁文想及的是,如果池塘保不住了,养鳗场估计也难幸免,便说:“舅,您给大伙儿传话,就说养鳗场的地,咱只要租三年了,以后续租的话再谈,大不了将养鳗搬到其他地方去。”
搬场子,那可是投入不少钱嘞。桑春眉头一拧,断然说:“不行,我今晚回去找那几位用地户谈谈。只要桑家坞还在的话,他们就得信守自己的承诺,别以为现在地价涨了,就可以哄抬租金。笑话,当我桑春家是好欺负么?”
“舅,我想好了。在鳗场养完了这一季,将场子搬到养殖场附近。我不想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说尽占乡亲们便宜!”丁文悠悠地说,“钱没了,咱可以再赚。人心若不齐了,说啥也没用。”
是啊,大伙儿若人心不齐了,怎么说都是空话。桑春听了有点泄气,脸上露出苦涩的笑。
“舅,这养殖场的手续,我曾粗粗看过,是经过省、县有关部门批准的,虽然只有二十年的承包期,看来比较实在些。”丁文怕刚才的话伤了桑春的心,便认真地分说给他听,“池塘的事,万一黄了的话,我想只能退守到养殖场。不过,我也没这么容易妥协的哦。”
“妥协个球!”桑春粗口骂了句,“到时要告镇政府,我给你做旁证去。”
“到时再说吧。”丁文可不想身边的亲人有个三长两短,有了洪荒空间,只有给个足够的时间,照样可以让这南沙滩荒芜变成绿洲。现在当务之急的事,就是盘下养殖场。
第九十五章潮生风起
傍晚了,晚霞映红半边天。
木帆船斜横在泥滩之上,船舱已生起了炉火,溢出的饭菜香味被海风吹得远远的。
管一顿饭,原来就在船上起伙食,桑春置办了些大米、夹层肉之类的。老哨公姓邵,却也兼得煮饭之职,在窄小的后舱忙起来。
十多斤的夹层肉切成细块,在热锅里逼出油,煎得熏黄,然后和着紫菜煮汤。就这份紫菜汤,既当紫又当了汤,不是桑春要省下这笔钱,只是工人们要求这样就行。
许是桑春心里过意不去,多捎来两坛黄酒。
没了阳光普照,海滩上开始笼罩起冬天的冷,丁文坐在木帆船上,远远地望着大伙儿忙着,反似自己一个人最轻闲的。
听那船上主桅杆的绳索被海吹得嘘嘘地响,想起楚婉玉将自己当桅杆抱着就感到好笑,只是不知她与常大主厨商谈“模式经营”的事怎样了?人说穷则思变,若没有随氏横来一杠,桑家鱼庄这时候估计是生意满座吧,现在反而转变了经营模式,倒也落个轻松。
“吃饭喽!”老哨公那深厚的喊声被海风送出老远。
不多时,大伙蹚着泥,陆续回到木帆船这边,却是闲时嘻嘻哈哈开着玩笑,当作是劳累之余的一种释放吧。能喝酒的人,早倒了一碗黄酒,喝得酒香满船;不能喝酒的,老老实实地盛了一碗米饭。夹着另一碗紫菜汤,往肚子里填饱算了。
百亩地竹架子已搭起近九成,不得不说,这手的活娴熟已极,效率的确很高。
桑春甘为大伙儿添上了菜,嘴里不断说着师傅们放开肚皮吃喝哈,还逐个递了烟。
桑良、小正他们围在丁文身旁。要等着那些工人们吃完后才能开饭,怕饭菜不够。桑良点了烟抽起。“大头外甥,刚才听头儿讲,要拉起网捕场?”
“以前网捕场都倒摊了,还拉呀?这儿周围没有海潮带,肯定不会有好收成。”小正也说得认真。
若按往常经验的话,没人比这几个摸海一族的更熟悉这片海域,所以丁文并不恼他们。也没多做解释,正准备打起个赌。听到桑春在后舱喊着吃饭,早已饥肠辘辘的桑良几人没空计较丁文分说,涌向了后舱。
丁文还是头次在船上用饭,听说在船上吃喝、说话有点规矩。船上用餐时,绝不能把筷子横搁在碗上。因为筷子象征船、碗象征着礁,若将筷子横搁在碗上,即说会发生“触礁”;洗碗时。只能正面向上,更不能将碗倒扣着,倘若有一只碗底朝上,会被喻为“翻船”的凶兆。
还有,渔船上地各个部位,都有一定的讲究。不能随便起坐,也不得随处大小便。特别是船头,船左舷“大主”“二主”等部位尤为讲究,否则就是犯了戒,渔船两舷有四个木橛,左边两个,右边两个,用于挂网绠,拴锚缆。
船尾两测地木橛高,称“大主”。船头两侧的矮。称“二主”。如在此处犯了戒,便要砍断网绳缆。船舷为进财门。如果在此犯了规矩,便是堵了进财门,要受惩罚,向财神请罪。在船头犯戒是欺船主,是亵渎神明(指龙王)的行为,如果谁在船头大小便,可能会将其一脚踢入水中,然后再求上船以示惩罚。
至于说话都采用一些回避的方式,尽管避免“翻”之类的词……
在海上行船,常年出没于波浪间,有了些讲究也是必然的。
一袋烟的功夫,天刚入黑,后舱挂起地油气灯,在海风中轻微摆荡,如寒夜中一颗明亮的星星。
那些工人们头戴起探照灯,继续他们忙碌未完之事。桑春趁着饭后这档儿,布置起明后天的事,说后天潮起时间刚好近午,天气好的话,就该泼菜苗。那明天尽量把所有的网帘装好,不然就赶不及。
是啊,这几天日照下的气温刚好适宜,七度左右,而且海风也不是很大,菜苗比较容易附着在网帘上。
“头儿,要不明天再请他们一天吧,这活咱不熟练啊。”桑良对这些工人所操起的活,打从心底佩服,更想多学学。
桑春想想也是,一次性投入那么多,也差这点工钱。活干好了,说不定明年来个大丰收,他可听说在闽省有位紫菜王,单亩产量超过四万斤,想想就充满了憧景和信心。
“成,不过你们这些小皮猴们要认真学,多看多问,多学些行道来。”
桑良他们忙不迭地答应,这次投到紫菜地的钱估计是他们花钱支出地最大项,还不把这事日夜揣在心坎上?
丁文静静地坐一旁,不声不吭地看着。这几人的热情不低嘛,嘿嘿。方才老章头在路上来电话,今晚即到桑家坞,由于潮水的原因,要晚上九点多才到达。
“小文,叫他们明天就送菜苗来么?”桑春没来由多此一问。
原来,为方便泼苗,那些菜苗是和着海水放到船的前舱里。这样的话,便得多租一天的船。但丁文轻唔了声,想必那些菜苗经过洪荒湖水浸泡一天一夜后,可能会有意想不到地效果,算算这些零星的开销还是必要的。
“成!就明天进苗了,也赶着你们几个小皮猴没得偷懒,乖乖地给我将网帘搭好。”桑春这一锤定音,让桑良几人只得苦着脸咬牙顶住。
想想大舅还是大将之风,做事也风风火火的。这次自个儿下了决心,还不发挥十二分的热情做事。不过跟在他后面地桑良几人可有得受了,一瞧几人面带苦色便知,恐怕连谈女人的念头都兴不起。丁文暗暗地好笑。
海水涨潮了,波涛呼啸之声不绝于耳,犹若虎啸平原之势。潮生风起,与海风一道,将几人低语话声掩去。怪不得赶船之人的嗓门总那么大。吆喝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