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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数声枪响后,货车偏斜后,顺势推翻下了斜坡。
“夫君你瞧,谢杏芳都被押上车了,那个大箱子里装的是不是三辰天时浑仪?”
单从身着鲜红的外袍,就可轻易地辨认。自从见到那四辆车后,咱就一直留意杂货店那边的动静,自然也看到两人抬着大木箱装上了车后箱,还有一位头戴白色尖帽僧侣。这拨歹徒包括白尖帽和谢杏芳在内共有15人,若再加“独狼”那一拨,汇合起来恐怕有二三十人之多。
咱连忙锁紧车门、熄了火,让琼琼赶紧伏到后排座位,自己也把身子伏低。
果如所料,四部车子掉头离开时,身在车子里的歹徒们居然向四周开枪,那个食杂店上成为他们撒气的重点对象。他们的车子经过时,只缓了下速度,然后继续前行。
这拨歹徒当真极恶穷凶,无端地把气撒在无辜人身上,这下不知食杂店里伤亡如何?听着声音远去,探头望去,估计他们估计已在一公里外,便喊着琼琼赶紧下车,就怕他们又杀个回马枪。
前方的食杂店一下子涌出二十来人,有人喊“快避到兵站”,有人喊“快把伤员抬去抢救”…在这恶劣的自然环境中,人性方显本真的质朴,众人纷纷伸出援手,五名中枪的伤员正被轮流着抬往两公里外兵站。咱帮忙抬着一名伤员,急走四五百米也觉得气促。
许多老司机都知道,五道梁才是青藏公路高原反应最明显的路段,故有了“到了五道梁,哭爹又叫娘!”之说。咱站在原地歇出了一口气,返回去接落单在后的琼琼。
琼琼还在杂货店门口,一手挨住墙面,很远便可听到她的干呕声。
“琼琼你怎么啦?”
琼琼抬起头唤了声,几乎软在咱怀里,粗喘着气显得极为虚弱。她悲伤地说上师走了,就在杂货店那间后屋里,说着一串泪珠无声滑落。
杂货店有三间后屋,有两间是用来住宿的。当咱搀着琼琼来到后屋门口时,血腥味扑鼻而来,映入眼睑是令人作呕的一幕。
这间后屋四面是黝黑的土墙,通铺沿墙呈“回”字形,中央摆了张方形桌子。昏暗的灯光下,靠门的床铺上端坐着一具无头尸体,他的双手依旧保持着结印姿式,那双赤足已经严重冻伤了;他的头摆在面前的桌子上,死鱼般的双眼仿佛正瞧着自己的身躯,那神情竟那么地安祥。
斩首……这班畜生!
墙面、桌面和铺上的鲜血早已凝固成暗红色,显然死去已超过十二小时以上,此时却有一股愤懑在咱心头激荡。在这高峰荒原的“生命禁区”里,人们总会守望相助,而这拨歹徒却带来的枪声、鲜血和泪水,沾污了这片质朴而纯洁的天地。
咱从厨房找来许多柴木和一把打火机,便点起了火,火舌在这间后屋内迅速蔓延,更多的是浓烟滚滚。
面对燃烧而起的火势,琼琼站在门口,低头数着念珠低声经诵:“皈命神圣净法身:光明无量不可称;皈命神圣圆报身:莲部以及喜怒尊;皈命莲生大尊师:一切有情摄护神;归命历代诸上师:佛之三身我归敬!愿上师为利乐无量世界有情众生而证圆满佛道,以上师的愿力行使慈爱之心,以使所有一切众生同证菩提,达到究竟圆满之境……”
“琼琼,咱们走吧。”咱顾不得琼琼此刻用心多么诚善,只怕那拨歹徒半途折返,强拉着琼琼离开杂货店。
杂货店浓烟孤直冲天,仿佛在飘升向湛蓝的无尽苍穹,半路上遇到许多前来救火的人,包括兵站的勤务士兵。咱拦住了他们,一位勤务士兵恶狠狠地问,咱只好回答这是替一位寻证圆满的老喇嘛送行,许多人缄默了,几个藏对着浓烟方向念着:“哞吗哩叭哩哞…”
见到勤务士兵持枪,咱却大声地质问,你们难道放任歹徒在这里行凶做恶?这位勤务士兵没说一句话,但双手握紧枪,似要把那钢枪捏碎。听众人解释方明白,原来“西北苍狼”组织投鼠忌器,再兼这里是个小兵站,站内人员多是后勤补给兵种。
宁静的月夜里,数十人默默地回到兵站内,唯一令大家欣慰的是,几位伤员的情况还算稳定。咱和琼琼被站长安排在他办公室里休息,这个站长传达随将军的指示,山鹰小分队即将开拨到位,目前务必要保证所有人员的安全。
琼琼依旧静立于在窗门前,无声地眺望杂货店的方向,双手数着念珠。咱没再劝琼琼,就当她在为圆寂的老喇嘛祈祷,只是心里仍在牵挂着嘟嘟和小狼。
嘟嘟回来了,嘴里叼着那块玉玦,摆起脏兮兮的尾巴向咱邀功呢。看来送出去的麻烦这下又甩不脱了,咱抱起嘟嘟,当看到它身上没有枪伤后,不免责备地敲了敲嘟嘟的头。
琼琼回过头来,没有悲伤,只是淡淡说,当掘藏的旅程开始后,伏藏的人将为完成这一使命而奉献自己。
这种说法太玄乎,从目前迹象看,最大的伏藏者应该是李淳风,但他是位道士,号称六壬祖师,当然也不排除这位前辈高人在当年盛行的佛事大环境下兼修各道。
天玉沾染了老喇嘛的鲜血,玉里的髓质仿佛渗进了“霞色”。
第三零五章可可西里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阳光照耀下,远处雪峰闪耀晶光,天空显得格外湛蓝,蓝天上不时掠过秃鹰的身影。五道梁附近的荒原、河滩上的积雪进始融化,汇集成一条条小溪。青藏公路上,道班工人已在清理路面上冰凌,估计中午的时候就能让车辆通行。
而昨晚经历如同杂货店被焚烧后的一堆瓦砾灰烬,被营救出来的措巴达扬站立在瓦砾堆前,低低密密地念着,最后对咱与琼琼说,上师能够长眠于这片圣洁的土地上,已经圆满了内心那份缺陷,不久将晋见莲生大尊师。
不去追问老喇嘛内心的缺陷是什么,对于死后的灵魂之旅,密宗自有另外说法。咱关心“独狼”这拨歹徒下落,便向那两位代替梁羽的小伙子打听,从他们俩那儿得到确切的消息是,“西北苍狼”组织此次从南疆东来,预计有90人左右,昨晚那拨歹徒被击毙21人,有6人挟持2名人质逃入可可西里的腹地。
可可西里地处青藏高原腹地,平均海拔在4600米以上,最高峰为北缘昆仑山布喀达坂峰,海拔约6860米;最低点在豹子峡,海拔约4200米,因此蒙语意为“青色的山梁”。
这里是人类的禁区,也是野生动物的乐园。
小狼彻夜未归,昨夜不知浪荡哪儿去?但只要嘟嘟在,找到小狼不难,咱也着实不担心小狼,因为在这广阔高原荒野里,小狼几乎没有天敌,可是没有小狼的嗅觉指引,咱寻找印记将如同无头苍蝇一样。
琼琼问,在可可西里地区有没红色的山峰?措巴达扬从低念中蓦然抬头,转过身说只有风火山地区。但张继守和许玄连忙劝说,最好等分队传来消息再决定下一步计划,因为这个组织一大部分歹徒还没露脸,估计已经化整为零,分散潜伏到这附近的一些村庄。
据说二道沟兵站离风火山口地区只有十几公里,而且要经过风火山口,咱采纳了他们俩的建议,只待堵车疏通后即刻前往。
午后的阳光强烈而刺眼,五道梁这个数十里长的斜上坡,空气显得沉闷,让人感觉两个鼻孔被捏上一个,呼吸量总是不够充足,胸口有点闷。措巴达扬和格桑因为昨夜惊了魂,坐在后排座位上恹恹沉睡,这时两个不同教派的人居然把头靠到一块;琼琼的精神尚好,仍在琢磨着那块玉玦,希望能从中窥出更多秘密。
公路两旁是宽阔的荒野,不时可以见到河滩,融化的雪水汇成淙淙溪流,在阳光下不时折射出粼光。两只成年的藏羚羊带着两只小羊羔,正在溪边喝水,成年的羚羊仰头看来,显得警惕。
在这个时候虽然不是可可西里最美的景色,却有不同景象,昨天刚下过雨雪,几乎覆盖了许多突兀的山岩,使得群峰多一份柔性美,而山体青色仿佛不甘被冰川白雪所掩没,非得露出一张冷峻面孔相迎。
琼琼的目光也从玉玦移开,为可可西里的美丽而原始的景色所吸引。嘟嘟却一点都提不起兴趣,蜷缩在琼琼的膝盖上睡觉,因为这季节的可可西里山果绝迹,也许草尖才刚刚抽出新芽。
起伏上坡一大半路程时,附近山峦的颜色开始转变,白雪之下尽是赤红、褚红、褐红。车刚上了这个五道梁最后一段陡坡,山口的风猛地吹来,几乎吹地车身一抖。嘟嘟从睡梦中悚然惊醒,立起身子望往车窗外,黑溜溜小眼直盯着某个方向。
恰好这时有一辆火车从风火山隧道经过,如一条爬虫直往北去。据报道,为了克服风火山复杂的高原冻土地质,这段不到5公里的铁路可载入人类征服自然史册,多项已被载入“世界吉尼斯”纪录。
从风火山口下坡十余公里就到二道沟。
二道沟是小镇,到了这个小镇,除了每天经过的一些运输车辆,这里快要与世隔绝,因为在这里的手机已彻底没有信号,这提示人们已经深入青藏线的腹地村落。跟着前面的吉普车转进兵站,兵站内的操场停着两排军用卡车,听张继守和许玄介绍,这是来自唐古拉山的特勤小分队,是他们俩的兄弟单位。
西起帕米尔高原的昆仑山脉,总长约2500多公里,咱弄不清有多少这样的山鹰小分队,只能揣测在几条重要的运输生命线上都有他们活动身影。
“首长好!山鹰第七小分队张继守向您报到!”
“山鹰第七小分队许玄报到!”
见到三位军官迎出来,张继守和许玄立正,向着为首那位上校军官敬礼。上校军官回了个礼,然后直向咱和琼琼而来,亲切地握手招呼。原来上校军官是昆仑大队的严副大队长,观其炯炯有神的双眼和不苟言笑神情,与楚阿叔有点相似。
措巴达扬和格桑被安排住下,咱与琼琼随着严副大队长来到兵站的二楼一间办公室。
“丁先生,首长知道你爱喝茶,你瞧…我们这下可托了你的口福,趁机也蹭了一些。”严副大队长拿出一小瓷罐装的清明后碧螺春,说着与驻守唐古拉山山鹰第九分队的小分队长,三人同时大笑起来。
“严大,你们不说我还忘记,这回来就打算上昆仑,我的车厢还特地捎来几坛青红,本来想路上喝几口暖暖身子,谁知在青海湖出了岔,一时倒忘记。”
“丁先生,不是我驳你的面子,咱们都喜欢喝烈酒,火辣辣的,象团火在烧胸膛。”说着,第九分队的吴副队长拍了拍胸脯。严副大队长笑骂着他,你这个小吴懂个屁,咱们的首长最喜欢喝这种酒,我啊上回喝过,到现在还馋着呢,不过咱们要等圆满完成这次任务后,一定要尽兴喝一回。
说到这次任务,第九小分队的两位队长不由地脸色一沉,都把目光转向墙上的那份军用地图。
这是一张1:2000的三江源保护区地图,山川、河流标识得非常仔细,连同风火山口都在其内。严副大队长也不避讳咱与琼琼,沉稳地说随着全球气候变暖,淡水已成为国家的战略资源,如果有人企图破坏三江源头,那他们不仅是国家公敌,也是咱们民族的罪人,因此这次也是一场局部小战役,昆仑山鹰所有小分队都行动起来,还将与天山飞鹰大队等单位联合行动。
其实广义上的整个可可西里地区,包括藏北“羌塘草原”地区、青省昆仑山以南地区和新省的同藏、青毗邻的广阔地区,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三江源头保护区自然也在其内。
严副大队长言外之意,“西北苍狼”组织有这样计划?这计划实在太惊人了,事态竟超出咱原先想象,怎会这么巧呢?正当咱惊诧不已的时候,严副大队长直言相问,丁先生来可可西里有什么科考任务?
咱不得不有理有据地编个说法,以卢教授研究的古文字说起,再说到青省溪龙化石遗址、新石器时代一些遗址,猜想昆仑山可能是人类最早发源地之一,顺便来瞧瞧,是否还有鱼类的原生态物种。咱最终扯到了养鱼方面,严副大队长他们三人严肃的脸色不由一缓。
“严大,三江源头保护区这么广阔地区,他们想破坏应力所不逮吧?我倒认为这拨人在故弄玄虚,转移你们的视线。”
“丁先生与鹰巢考虑得基本一致,但事关重大,我们仍小心防范。因此丁先生这次科考,我们只能抽出张继守和许玄随同保护。”严副大队长顿了顿又说,从卫星拍照图发现,在可可西里的深处无人区仍有人类活动迹象,汇集各方面的意见,有人认为这些可能是历史上几尽消声匿迹的黑教教众。
提起了黑教,琼琼皱了皱柳眉。
吴副小队长对藏地的密宗和教派深有涉猎,说黑教又叫苯教,是藏地最原始的本地教派,分“斯巴本”和“雍仲本”两种。
“斯巴本”是藏地最古老的原始宗教和传统文化,其久远可追溯上古洪荒时代。
“雍仲本”是幸绕弥沃传教的如来正法,它起源于世界公认的神山“冈底斯山”,是以显、密、大圆满的理论为基础,以皈依三宝为根本,济世救人,导人向善,有着自己圆满成佛窍诀的佛陀教育,至今已有一万八千年的历史。
苯教的没落吐蕃王朝政治斗争的终结,由于信封苯教的大臣政治势力过大而遭到了王室的忌惮,公元八世纪吐蕃赞普赤松德赞开始扶植印度佛教并灭苯,在这次大法难中,苯教被斥为“黑教”,苯教徒们被迫改宗印度佛教,不愿意改宗的苯教僧人被迫亡命天涯。
吴副小队长最后说,两种苯教教义有很大差异,据传“斯巴苯”在古时代杀生祭祀,崇拜自然,信奉山川河流皆有神和万物有灵。
咱不禁在心里暗暗嘀咕,这仿佛是另一版本的《山海经》似的,《山海经》里多给山峰赋神。不过听吴副小队长描述,那晚戴尖白帽的那位僧人应该是笨教徒无疑,也不知道是哪个“笨”的教徒,能与那拨歹徒掺合在一块儿,谅来不是什么好东西,怪不得琼琼厌恶地皱起眉头。
严副大队长一见兵站的站长烧了一个高压锅热进来,挥了挥手示意别讲下去,说清朝太平天国也有一些教众,口口声声称刀枪不入,结果许多死在洋枪下,鬼神之说过于虚无,你这个小吴以后别再深入研究了,紧紧咱们枪杆子,来一个嘣它一个。
在这个地方,能喝到上品的清明后碧螺春,着实算一件可望不可及的美事。
喝下一口碧绿茶水,芳香充鼻,那气味让人仿佛闻到江南清明雨丝的气息。
气候温和的桑家坞啊,您真的是天堂。
第三零六章紧追不放
在二道沟兵站住了两日,既做出发前充分休息,又为等待小狼,等来的是谢杏芳。
这个女人一进入兵站,就说先给她一杯热水,好好睡上一觉再说。
谢杏芳异常疲惫,双颊冻成高原红,双唇干裂,神情萎靡不振。
这些天遭歹徒胁持,的确难为她了,但谢杏芳怎么可能会被释放回来呢?
当谢杏芳进入深度睡眠,咱特地叫琼琼陪着,不时听听鼻息,别一睡再不醒。这种事在青藏线曾多次发生过,许继守说在修青藏铁路的时候,有的工人不适高原反应,又加日常劳累,结果睡下就没醒过来。
幸好谢杏芳睡了十四个小时醒后,她说是被饿醒的,这时吃起碗面没有一点淑女的模样。咱在临时指挥部里等她,因为严副大队长他们也想掌握这拨歹徒动向。
当琼琼和谢杏芳来到临时指挥部时,咱四人已茶过三巡。
“你们生活倒滋润。”谢杏芳不满地叨了声,坐下后喝了一口茶,开始说起那夜歹徒袭击了小庙,自己带着天玉逃到纳赤台镇附近,结果还是被抓着了。那拨歹徒本意在沱沱河镇会合,不料五道梁路段因雨雪天气而堵车,只好在五道梁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