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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恒又道:“但是……臣会竭力襄助皇上。”
这几年,虽然慕容恒不问朝政,可新帝却听闻,瑞王、摄政王是惠王府的常客,虽然每次慕容煜父子都是来吃几盏酒便走,定是有勾结的。
“四哥何以证明自己的忠心?”
“皇上不信臣?”
慕容恒会真心帮他,新帝不信。
同样的,慕容恒也不相信新帝。
新帝哈哈大笑,一挥衣袍,“四哥且想好了再告诉朕!朕先回宫了!”他蓦地转身,领着便衣侍卫翩然而去。
二安子一脸莫名:“王爷,这新帝到底是何意思?”
“他不是来说服我助他,这是一招离间之计,要离间的是我与瑞王……”
新帝来了,说了几句话,可要是稍后瑞王知晓,定会对这谈话内容感兴趣。慕容恒对瑞王来说,是个可大可小的存在,但不多不少慕容恒又知晓瑞王手握五石散生意的事,新帝会怀疑是瑞王背里使了手段。
慕容恒借守母孝退让,更让新帝对瑞王疑心重重,新帝得位不易,他不想失掉帝位,狠下决心,忍受莫大的痛苦戒掉毒瘾。
新帝戒瘾,这一点确实是慕容恒未想到的,怕是瑞王也没想到。早期使人给新帝下药,是慕容恒下的令,在新帝染上瘾之后便撤了自己的人手,保存自己的实力,后面的事却是瑞王在做。据慕容恒得到的消息,新帝一直怀疑对给他下药、令他染瘾的人是瑞王。
红燕道:“禀王爷,乔侧妃将酒席摆好了,问王爷可要继续用膳。”
“走!”
慕容恒心里暗自琢磨,新帝突然驾临,说了几句话便离开,明明知道他对新帝有芥蒂,就如新帝对慕容恒心存芥蒂一样。
而他与瑞王之间,仅仅是利益关系。
在皇家,亲情原就淡薄。
可新帝会不会还有别的招式?若瑞王得晓新帝驾临惠王府,又会不会生疑?
身为当权者,疑心重几乎成了通病。
就在他一路思忖之时,只听乔侧妃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尖叫声,却是来喜大唤:“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慕容恒紧走几步,冲入院子,只见三名黑衣蒙面人出现在院中,而乔侧妃与乔婆子已倒卧血泊,一侧是花容失色的来喜,正捂着受伤的右臂扯着嗓子大叫。
二安子、红燕纵身一闪,拦住两名蒙面人的去路。
慕容恒抱住乔侧妃,一剑毙命,乔侧妃早已香消玉殒。
对这个女子,他更多的愧疚,他们从未真正有过一次夫妻之实,可乔侧妃却付出了十分的真心痴情,这几年更是用心照顾着他,替他打理着惠王府,他亦给予了乔侧妃莫大的敬重与信任。
来不及说别离的话,乔侧妃就这样死了。
在新帝离开之后,乔侧妃没了!
二安子困住一名刺客,正要动手缚住,不想那人脑袋一歪,嘴角溢出一缕黑血,立时毙命。
红燕这边也是一样,不待她与几名护卫捉人,人已经死了。
另一名刺客更是在激战中被护卫所杀。
三人全都毙命。
这些刺客全都是死士,以他们的武功,只要想活,定能逃出去,却故意与二安子等人久缠,在越来越多的护卫攻击下个个都选择了死。
这分明就是人为布局好的棋子。
慕容恒忘了时间,他以为自己不会心痛,可抱着乔侧妃的这刻,却难掩悲伤,就算对她无情,到底朝夕相处了三载有余。
“禀王爷,这是从其中一名刺客身上发现的。”
这是一枚摄政王府的令牌!
来喜大叫着:“王爷,是摄政王派人杀了乔妃,你一定要给乔妃报仇。”
慕容恒不语,垂眸看着怀里已没了气息的
tang年轻女子。他又忆起当年揭开盖头,初见乔侧妃时的模样。
他对乔侧妃男女之情少,兄妹之情多。
抱着乔侧妃,亦如抱住他心爱的妹妹。
一年多前,他另给安阳寻了一门亲事,将安阳远嫁南方益州,只期望安阳能得一平安避开京城的恩怨是非。前不久,他收到安阳从益州转来的家书,说她已怀有四月身孕,驸马待她颇是敬重,驸马原配留下的继女也甚是乖巧听话,与她所出的倩儿更是姐妹相称。
益州书香门第、名门世家公子杨明河,是京城杨家的一个分支,因祖上在益州为官,迎娶益州名门女为妻,后世子孙居于益州,便有了今日益州杨氏。
慕容恒将安阳下嫁益州杨氏,是听说杨家族规森严,有“男子三十无子方纳妾”的祖训,这杨明河早前娶有一妻罗氏,在其产长女时难产而亡,其人颇有才华,人品贵重,几方了解后,颇是满意,又让安阳与杨明河见了一面,二人皆是满意,就择了日子,选了心腹嬷嬷、备了嫁妆,将安阳嫁入益州为妇。
在安阳的家书中,难以压抑心头的欢喜,可见安阳对这位夫婿颇是满意。
这一夜,慕容恒一直未睡,他抱着死去的乔侧妃,脑海里翻腾的都是当年的温彩。
温彩因他而死,乔侧妃死在权势争斗之中。
他一直在回忆这些年的沉沉浮浮,对新帝慕容悰,他的惩罚便是天下战火纷飞,因他一己之私,造成了天下的乱象,而新帝的皇权受到了威胁,这更是对慕容悰的报复。
看重权势的人,却不能更好的掌控权势,这才是真正的报复。
慕容恒突地似顿悟,这是一种明了,更是一种清明,原来在这尘世,于他最重的莫过于人间真情,对母亲秦太妃的情,对结发妻温彩的情,对儿子慕容标的情……可他的亲人,死的死,失散的失散,他活着又有何乐趣,虽然活着,却依如行尸走肉。
这世间,似乎再没有他所牵绊的。
慕容标在遥远的海岛得一隅之地安稳成长。
妹妹安阳远嫁益州,衣食无忧,终觅得一知冷知热的夫君。
他再无牵绊了!
他可以去做最想做的事。
可在这之前,他似乎还欠了乔侧妃。
*
乔家人得到消息赶到惠王府时,看到的是慕容恒抱着乔侧妃,此时的乔侧妃已经脱去了血袍,换上了她最爱的紫色凤袍,慕容恒甚至亲自给她化了妆容,她静默地躺在榻上。
来喜、来旺二人正呜咽出声。
“老爷、太太,从昨日到现在,王爷就一直陪着乔妃,谁也不许进去,他亲自给乔妃擦身换衣,亲自给她挽发描眉……”
慕容恒一举一动间,那样的温柔、深情,这是他当年想为温彩做的,可温彩被宫人送回时,已经换上了郡王妃的衣袍,而现在他用心地替乔侧妃打扮。
“王爷,妾今日的眉好看吗?”
彼时,他细细地瞧着乔侧妃,用手比划了一下,“左边眉尾略挑高了一些。”
他知道,乔侧妃希望他替她画一次眉。
“王爷,妾今日的发髻好吗?”
“你更适合挽堕马髻。”
他知道,乔侧妃听人说他会挽发,希望他能挽一次发。
乔侧妃生前,他未能替她完成心愿,她死了,他便亲自替她擦一次身、换一次衣,亲手给他描眉、点唇,亲自替她挽一次发。
即便他与她没有夫妻之实,可他承认乔侧妃是他的侧妻。
也许,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即便乔侧妃死,她都不会知道,与她有夫妻之实的男子其实另有其人。
慕容恒突地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薄情的人,而他能做的也仅次而已,他的心早给了温彩,而他却该死的不能碰别的女子。
乔老爷在门外揖手道:“惠王爷,请节哀!”
一个男子得有多欢喜自己的妻子,才能在她逝后静默陪着,亲自为她打扮妆点。
慕容恒定定地看着乔侧妃,“那日,我答应巧儿,待我母孝期满,便携她远游,带她去赏百里洞庭的莲花,看东海的日出……没想到,这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昨儿黄昏,她还欢欢喜喜地替我备晚膳,让丫头挖出埋在桃花树下的桃花酿。”
来喜在一边呜咽哭着,自乔侧妃没了,她与来旺两个就哭了一整夜,红肿着双夜,“太太、大奶奶,是瑞王派人刺杀乔侧妃的。呜呜……一定是他,上回瑞王妃说要王爷纳她娘家的族孙女,被王爷给拒了……”
慕容恒厉喝一声“住嘴”。
来喜胆怯的止话,不解地唤声“王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慕容恒眸光看着乔侧妃,语调沉重,“有时候看到的未必是实,瑞王行事谨慎,他怎么会让刺客身上带着自己府里的令牌。皇上夜访惠王府,他前脚一走,巧儿就遇刺身亡,惠王
府自来守卫森严,那三名侍卫是如何神鬼不知的进来?直至杀害巧儿后才暴露了行踪,更让人深思。”
乔老爷身在官场,自然明白慕容恒这话里的意思,他是说乔侧妃的死与新帝有关。
无论是瑞王还是新帝,慕容恒不能惹,乔家便更不能替乔侧妃报仇。
慕容恒清楚地知道,这是新帝开始与瑞王夺权争势。
他们谁胜谁负,他已经不感兴趣了,至少新帝在面对外忧内患之中,往后的每一日每一个时辰都休想安稳。
慕容恒继续道:“这几年,我只想与巧儿安安静静地度日,可就算是如此,旁人也不放过我们。巧儿是个好女子,温柔贤淑,行事得体,与她在一起的这几年,我过得很踏实,也很欢欣,可是巧儿……没了。是我对不住乔家,没能保护好巧儿,让她死于非命,这许是命中注定,要我一世孤独……”
乔老爷心头一软,乔侧妃每次回娘家,脸上都是带着笑的,家里人知道她过得很幸福,即便没了孩子,即便她不能再孕,可她一直是惠王最宠爱的女子,惠王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的,但凡得了好东西,都会给她留着。
听闻,乔侧妃所用的胭脂水粉都是慕容恒给她买的,就连身上的衣料无论花式颜色也都是慕容恒经心挑选的……一个男人得有多爱自己的妻子,才会为她做到如此。
而旁人却不知,慕容恒这么做,其实是一种弥补。
他给不了乔侧妃真正的情爱,便视她如妹般宠着、疼着。
红燕站在院子里,“启禀王爷,棺木已预备好,乔妃该入敛了。”
慕容恒神色落漠:“你令大管家预备后事,在下葬之前,本王想单独陪陪乔妃。”
“王爷……”
“就几日,还不让本王陪陪乔妃么?”
慕容恒的声音里难掩不耐。
他的手紧握着乔妃的柔荑,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巧儿,你还没来得及与我道别就走了。在皇家,活着比真相更重要,本王明知你是被人害死的,却不能替你找出真凶,你一定会怪本王懦弱无能。本王承诺:你是本王今生最后一个女人,从今往后,本王不会要任何一个女人。”
乔老爷惊呼一声“王爷”,只当是慕容恒的一时气话。
这一日,乔老爷夫妇在惠王府留宿。
贺兰柔、冷晴求见过两回,皆没见到慕容恒。
天明时分,整个惠王府都闹翻了天。
“王爷不见了!王爷不见了!”
“乔妃已躺到灵堂上的棺材里。”
大管家求见乔老爷,道:“整个京城都寻遍了,依旧没有王爷的下落,红燕、二安子也在四下寻人,一有消息就会回禀。乔老爷、老太太,你们看乔妃……”
“照计划下葬!”
人死为大,入土为安。
乔侧妃被惠王府安葬到修建了三年的惠王墓,里面的主墓室内安葬着王妃温彩,而副墓室就成了乔侧妃的安息之地。
就在乔侧妃下葬后的第三日,一个消息如一枚巨石落在了平静的京城:惠王慕容恒因爱妻乔妃身亡,堪破红尘出家为僧!
瑞王不信,连夜赶往灵隐寺。
方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瑞王道:“慕容恒可在寺中出家?”
“回施主话,我寺中并无慕容恒,只有一个行痴和尚。”
瑞王大怒,“他乃皇族,你们也敢收他?”
“阿弥陀佛!”方丈念了一声,“行痴师弟乃是悟尘师伯收的弟子,佛度有缘人。此处乃佛门清净地,若无他事,施主请回。”
悟尘大师,是大燕南方寺院的一位得道高僧,听说他一生不得悟禅便是讲经授佛法,无论是皇家还是百姓都甚是敬重。
瑞王道:“本王要见慕容恒!”
京城的人都在说,是他派人刺杀了乔侧妃,逼着慕容恒出家为僧。
他没有做,为甚要背负这个骂名。
现在整个京城的妇人都在感佩慕容恒的痴情。
屁话!
瑞王没有信过。
他总觉得,在慕容恒出家的背后还有什么秘密。
他一日未见光头的慕容恒,他便一日不信。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瑞王走了,他的心腹还在。
慕容恒终于迈出了禅房,身上穿着一袭灰色僧袍,身上披着袈裟,头顶有戒疤,这分明是受戒剃度的佛家弟子。
“惠王!”
瑞王心腹目瞪口呆,即便他用了几日的时间来消化慕容恒出家的消息,可亲见却是另外一回事,一身僧袍的慕容恒是这样的俊美,就算是做和尚,他也是一个最美丽的和尚。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行痴。”慕容恒打了佛礼,径直走过瑞王心腹,慕容恒的身后跟着一个沙弥,依然是剃度后的二安子,他戒备地看着瑞王心腹
。
二安子的身上背着一只包袱,手里拿着一个乌钵,“师父,今日便要离寺结善缘?”
“正是。这是师父给我留下的话,闭关了这几日,也该离寺化缘。六戒,走吧!”
“是,师父!”
慕容恒拜于悟尘大师门下为弟子,法号行痴。二安子被慕容恒收为弟子,这是二安子坚持的结果,他从小到大都跟随着慕容恒,既然主子要出家,他便出家做主子的弟子,一生相随。
红燕静立在不远处,她求见了好几日,可慕容恒还是不肯见她,倒是二安子悄悄地对她道:“去南方寻大公子与青莺。”
二安子走过红燕的身前,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在新帝、瑞王的人再三打探,待他们瞧见真做了僧人的慕容恒后,除了吃惊意外,还有一阵莫名,然,慕容恒的出家还是在京城惊起了涟漪。
贺兰柔、冷晴二女的身份尴尬,她们无儿无女,除了新婚夜获过宠爱,之后即便见到慕容恒也是不冷不热,就算是如此,她们也是嫁人的妇人。乔侧妃没了,慕容恒出家了,惠王府更是有名无实。
养性殿,新帝用手指轻敲着龙案,听到暗卫的禀报后,“四哥真的出家了。”
周贵妃心生感动,“没想惠王还真是一个痴情种,因着乔巧身亡,便了断红尘,唉……”
新帝防了许久,一直不相信慕容恒无心权势,可现在他是真的信了,而慕容恒也翩然而去。
瑞王听到实信后,“慕容恒真的出家了?”得到心腹的肯定回答后,“惠王府有多少值钱东西?”
“皇上已经派人守住了惠王府,慕容恒膝下无子女,怕是朝廷要收回府邸,里面的东西自然也归了国库。”
在人们的惊叹声中,慕容恒带着二安子踏上了前往南方的“化缘路”。
他愿意在佛前祈祷,不求来生的荣华,不求来世的名利双收,但求能再遇温彩。
他愿意用一世的善缘,来换一段他想要的俗世姻缘,才拥有一回人世的温暖。
当他远离了京城,当他以一路“化缘”的方式抵达南方恩泽寺,已是两年之后。
而彼时,顺王广发《讨逆檄文》在封地起兵,天下哗然。
瑞王依旧是摄政王,成功地削减了新帝的权柄,早前瑞王原是忌讳十二肖,后来发现新帝根本没有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