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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樽眼睛一眯,冷哼下,“你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你不会。”
语气放松地笑着,夏初七说得十分笃定。这厮只要没有拿到小金老虎,一定不会轻易杀了她。她也只有咬死不松口,才能想办法活下去。
他看她,表情高深莫测。
她莞尔一笑,走过去,小手挂在他肩膀。
“我到有个好主意,你放我出去,付我银子,我来替你找?”
赵樽淡定地抬手,慢慢拂开那只搭在肩上的爪子,将她的眉眼瞧了个仔细,才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凝视着,冷冽的五官慢慢压下。
“爷便是这么好勾的?”
夏初七脑电波一亮,在他贴近时浅浅的呼吸里,觉得脸上的绒毛被他的呼吸蹭得发痒,心里头小鹿乱撞,纵然她脸皮厚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咳,误会。只是……交易!”
下巴一轻,他收回手,袖风拂过,她耳朵里只剩一声冷哼。
“你还欠点火候。”
咔嚓!柴屋门又一次紧紧关上了。
外面传来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对守卫凉凉的吩咐。
“今夜三更,拖出去活埋了——”
第012章红肿的嘴巴
梆——梆——
“寒潮来临,灭烛关门!”
打更的梆子敲了两下,二更了!
透着风的柴屋黑咕隆咚冷得钻心,墙角恭桶里的五谷轮回物散发着刺激人上吊的酸味儿,整个空间变得安静而冷寂。
数着打更的声音,夏初七摸索着贴到离恭桶较远的墙根儿坐下,在黑暗里托起了下巴。
难道她估计错了?
那只小金老虎,对贱王爷并不重要?
二更到了,三更还会远吗?
活埋……
带着树叶枯枝霉味的泥土,一铲一铲打在她的脸上,钻入脖子,掉入她的嘴里,一只又一只的虫蚁会在她身上爬来爬去,钻入衣服里,蛰她的肉……活生生打个激灵,她脚上突然有东西‘嗖’的爬过了过去。
“呀!”
腾地跳将起来,她飞快蹿到木板床上,在“咯吱”声中抱紧了双臂,竖起耳朵倾听。黑暗里,很安静,除了心跳声外,还有一种“窸窸窣窣”的爬动声,让她毛骨悚然。
不是老鼠,就一定是蛇——
夏初七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样儿的东西。
贱人!算他狠!
摸索着掏出桃木小镜来,她慢慢靠近了柴屋门,终于下定决心——逃!
“咚咚!”
她轻敲下墙。
二更天正是人犯困的时候,外面的守卫没有声音。
白天她刻意观察过,守卫是两人,每隔两个时辰换一岗。外面夜巡的兵备情况她还不清楚。不过横竖都是一个死,大不了穿回去她又是一条女汉子。为了不与蛇鼠屎尿为伴,她用小刀慢慢地切割着木板门。
很庆幸,今儿它掉到地上,那贱人被调戏了又走得仓促,竟没有想起收缴它。
一个四方形的区域被她划开了,她慢慢拉开了木板。
嘴角抿起,她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从门洞里使劲儿往远处丢去。
两名守卫随即警醒,“什么人?”
“你守着,我去看看——”
一个人的脚步声远了,夏初七深吸一口气,再次抓了石块儿在手中,一个前滚翻从门洞栽了出去,就地一滚,剩下那名守卫还来不及回神,就被她重重砸中了脑户穴,扑嗵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回头看一眼柴房,她就着小刀,在墙上‘唰唰’写了几个字。
“你——”
果然,装逼被雷劈!就在她停顿这工夫,离开那名守卫正好转了回来,好像没有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柴屋外头,明显愣了一下。夏初七冲他莞尔一笑,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调头撒丫子就跑——
“人犯跑了!”
“来人啊,人犯跑了!”
尖呼声划破了沉寂的黑暗。
很快,驿站被火炬照了个通天亮。
打架夏初七不怎么样,可要说跑路的工夫,她那是数一数二的。想当初在红刺特战队那种考核堪称变态的地方,她十公里负重越野也不比任何一个男兵差。
只可惜——
什么驿站啊,它分明就是一座城。房屋一排连着一排,建筑面积十分惊人,最糟糕的是,四周都有厚厚的夯土城墙,将里面围了个水泄不通,守卫严密得插翅都难飞出去,更别说后面还有一串甩不掉的尾巴。
呼!她扶着膝盖,吭哧吭哧地喘不过气儿来了。
兵器摩擦的铿然声越来越近。
怎么办?跑呗!
左拐,右拐,东穿,西穿,可那些混蛋就像吃了老鼠药似的,发疯一般追得她快要跑断气了。
终于,在又绕了小半圈儿之后,她眼前一亮。
只见城墙墩的下头,居然有一个狗洞。
钻?还是不钻?
废话!脸面哪有生命来得重要?只要从这里爬出去,她的前途就会一片大好,赚钱置庄养小白脸迎娶高富帅,迎来人生的巅峰。嗯,想想还有点儿小激动呢。
一咬牙,她硬是从狗洞爬出了城墙,挤得她的平胸好像又小了几分。
*
“爷,她跑了!”
郑二宝腆着一张圆白脸,推门进入内室,笑得快要合不拢嘴。
时令辜月,外头天气寒冷,内室却燃着温暖的炭火。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一股子青草般的淡香味儿,烛火下的浴桶中,水纹带着一层层潋滟的波光。赵樽靠在浴桶边上,轻阖眼假寐,听了他的话也没做出太大反应,整个人散漫着褪去了不少酷烈和冷漠。
“狗洞钻了吗?”
郑二宝捂着嘴,满脸快活,尖细的嗓子格外柔媚。
“爷神机妙算,钻了,钻了……”
“嗯,陈景跟上没有?”
“跟上了,跟上了……”
赵樽似未听见,在热汤袅袅的雾气中沉默了好久,突然睁眼看向郑二宝,那黑眸荡着粼粼的闪烁,还有一种很少在他脸上见到的狡诈、快意或者说是淡淡的坏。
“狗洞,还合身吗?”
“小是小了点,可那小身子却钻得嗖嗖的……”
眉开眼笑地比划着,郑二的手突然顿在了空中,愣住了。
“爷怎么……”
他原想要问一问主子爷怎么连刨个狗洞还关心人家姑娘的身子大小,可下一瞬看他已然恢复了冷冽的眉目,还有青紫不堪积了淤血还微微红肿的嘴巴,哪里又敢多问半句?只得轻咳下收回话,憋住心里头的笑意。
赵樽憋他一眼,郁气森森地从浴桶起身,拿了一条大绒巾随意擦拭下长发上的水珠,就着寝衣松松垮垮地系上袍带,露出一大片带着水珠的赤裸胸膛来。
“有话就说,在爷跟前别扭做什么?”
谁敢取笑主子爷被大姑娘咬了嘴?
郑二宝寻思着抚下眉,随即换了话儿,“爷,那范从良是个懂事的,女儿被打得落了胎,还巴巴给爷孝敬了五个天仙儿似的大美人儿过来,您看今儿晚上……”
赵樽扫他一眼,“得了他多少银子?”
“哎哟”一声儿,郑二宝掌下了嘴巴。
“主子爷,奴才哪儿敢啦,奴才这是寻思爷年岁也不小了,瞧着京里的王爷们哪个不是儿女双全,天伦得享啊?就您还单着一人儿……奴才,奴才瞧着怪心疼得。”
冷哼一声,赵樽哭笑不得地摆摆手。
“罢了!下去吧。”
郑二宝怕他真以为自家贪了范从良的使唤银子,原想再解释两句,可瞧着他冷冰冰的脸,再没了刚才听到趣事儿的好情绪,只得后退着往门边儿走。走着走着,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赶紧小心翼翼地禀报。
“爷,那姑娘还在柴屋墙上写了几个字。”
晋王府里的太监丫头们,识字的人凤毛麟角,金卫军守卫大兵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赵樽披了一件儿软毛的锦缎披风出得门儿来,脚步极快地走向了柴屋。
“爷,你快看——”
郑二宝提着灯笼,照着墙上的几个字。
可好半晌,都没听到主子爷的声音,只冷风声儿拂得耳朵生痛。
他打了个寒噤,只见他家主子爷正一脸阴寒地盯着墙。
“赵樽,你老子我到此一游,恕不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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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到底谁气到谁了,谁又整到谁了?这俩频频过招啊,胜负就在于什么时候扑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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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小赚一笔
“楚七,快出来。”
“哎,来了!”
随着一声儿清亮的应答,一个头戴方巾,身穿青色交领直裰的黝黑瘦小伙儿跑出了回春堂的贮药库房,七弯八拐地到了前头的药堂。
无须多说,这人便是从驿站钻狗洞跳出来的夏初七了。
大半夜出了牢笼,她心知那王爷不会轻饶了自个儿,自然不敢再回鎏年村去,可没有官府路引也去不了外地,便寻思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索性在清岗县城留了下来。
留下来容易,活下来难,也亏得她有医术傍身,恰趁那回春堂招拣药伙计,要求不高,只需辨识得中药就可。这对于初七来说不过中医基本功,随性低调地再多露一手,就淘汰了其他人,顺利地得到了这个活计。
回春堂不大,老东家姓顾,家里老婆子去得早,膝下就留了一闺女,闺名唤着顾阿娇。往常老顾头坐堂,顾阿娇打下手,里里外外的事情,就父女俩张罗了下来。可这顾阿娇人长得水灵,鲜嫩得像颗幼桃儿似的,眼看及了笄到了婚配年纪,回春堂的生意无端红火了起来,便让夏初七捡了个落脚的地儿。
这一转眼,便过去了几日。
这几日里,她把自家的脸捯饬得又黑又丑,又穿了一身男装,戴个大方巾遮到了眉毛,到是没生出什么事儿来,只是心下也忐忑,也不知道那王爷会不会牵怒于傻子,那埋在墙根瓦罐下的小金老虎是否藏得稳妥。
但担忧归担忧,她也晓得,不回去对傻子来说才是极好的。
在回春堂虽说从早忙到晚,但管吃管住还能学着点这个时代生活常识,她也乐得勤快。心里想着,等那贱王爷班师回朝了,得个自由身,往后也打理一间医辅出来,赚钱置宅养小白脸,真真儿人间美事。
药堂早被顾阿娇归置齐整了,叮叮咚咚的捣药声,扑鼻而来的药香味儿,一整排的小木格子的药柜,楷书写就的中药名……这一切,让夏初七心满意足。
“楚七,你怎地懂得那么多?”
顾阿娇咔咔嚓嚓切着药,扬着红艳艳的小脸儿问。
“不是说了么?我没来回春堂前,也是做过药铺伙计的。”
“不信。”顾阿娇人有些小性,心思也很敏感,对于她的与众不同,又怎会毫无察觉,“楚七,我早发现你与旁人不同了。你做过药铺伙计就懂那么多,那我随了我阿爹这么些年,为什么还没你明白药性?连我阿爹不懂的你都晓得?”
轻咳一声,夏初七冲她眨下眼睛。
“天赋你懂不懂?”
“楚七,你告诉我吧,我不告诉别人?”
“小姐……你的白术切得太薄啦!炮炙后效果差很多。”
被夏初七这么一提醒,顾阿娇才反应过来。想着自家在药堂这么些年,还总出这样子的小错,脸蛋红得更厉害了。不等两个人这边儿叙完话,一个人留着髭须的胖老头托着腮帮就进了药堂的大门。
“老掌柜的。”
一瞧到她,夏初七心微微吊了起来。
这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清凌河边那医官老孙头。
今儿不是他第一天来了,前两日便来抓过药。晋王爷的金卫军这次还朝,营中伤病不在少数,朝廷的药材供应难保不齐,行军在外只管便宜行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可今儿这老头子又来了,要不是认定他瞧不出自己来,夏初七真会觉得玄乎。
“来,小子,照这药方,给老朽抓两包。”
夏初七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这老头儿硬着脖子,嘴巴都歪了。
拿过药方,她低着扫了一眼,“杏仁、菊花、栀子、连翘、薄荷……”大多味都是清热解表的药材,显然是热证用药了。偷偷观察几次他的面色,夏初七躲着他的目光,一边拣着药一边儿憋着粗嗓子随口问。
“老先生这方子自用的?”
老孙头瞄他一眼,坐在案桌前等她。
“可不就是?老朽今儿一打早起来,脖子就硬得慌,嘴跳不停便歪成这样了。显然是口目口呙斜证了。”他说得有些叹气,却胸有成竹,显然对自己的病情十拿九稳。
夏初七拣完药拿纸包好递给他,愣是把大眼睛眯成了小眼睛。
“这到是巧得很,小子家母也曾得过此证,得了个偏方儿……”
老孙头转了转脖子,在‘嚓嚓’声儿里,大抵被他这歪嘴僵脖的“口目口呙斜”给刺挠得太过头痛,巴巴望了过来,“有何偏方?小子快说。”
夏初七穷得叮当响,心知这是个有货的主儿,哪能不敲他一笔?
“五两银子。”
“五两?”
在这个十两银子可以买一房媳妇儿回家捂被窝儿的年代,一个偏方就要五两银子确实有些过分。好在老孙头本身便是太医院吏目,随了晋王爷出征俸禄也还丰厚,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重重点头。
“得,小子你说。”
夏初七心里头暗笑,从柜台里走了出来。
在这几天里,她已经用一些奇思妙想的小药方赚得了不少的银子。因她的方子治疗周期短见效又快,几乎没有一个病人会选择不同意的。而她事后将得的银子分六成给东家,自家只得四成,老顾头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宰鸽子。
“桂枝一两十六铢,芍药一两,麻黄一两去节,生姜一两,大枣四枚擘,杏仁二十四个去皮尖,以上七味,以水五升,先煮麻黄一二沸,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一升八合,去滓,温服六合。”①
老孙头是个懂行的,闻声惊叹,“小子这是麻黄桂枝各半汤?”
“对。”
瞧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夏初七便知道他不太信服。
他的药方属于早期面瘫的风热疗法,而她的却是证属风寒的治疗方子。事实上,初七观面色和询病情,心里头也断定他不过是风寒湿三气夹杂所致的面部痉挛,远没有面瘫那么凶险。一个风寒病他用了风热的药,不对症的结果只怕这老头儿还要吃不少的苦。
果然再好的医生,也治不了自己,老中医竟会下错了方儿!
当然,为了那五两银子,她还得附送一条。
“老先生,家母那偏方还须配合按摩——”
“按摩?”老孙头的胖脸满是惊奇。
“便是推拿。来给你整整,您就放心吧啊!”
拉他坐在顾阿娇递来的凳子上,夏初七摁住他的肩关节,熟稔地找到几个压痛点,揉、捏、点、拍,末了又端住他的脖子。
“放松——”
两个字说完,只听得“咔嚓”一声儿。
“经络疏通了,便能扶伤止痛。老先生,您活动活动。”
老孙头嘴角抽抽几下,又晃了晃脖子,明显觉得没有刚才那般僵硬了,随即又托了托腮帮,老脸上便欢娱了几分,“小子,真有你的,手法实在老道。”
心道一声废话,夏初七笑眯眯地进了柜台,按方子把药拣了给包好,递过去。
“老先生,五两银子。”
付了钱,老孙头乐得合不拢嘴,提着拴药的绳儿悠哉悠哉地走到门口,突然间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调头盯住夏初七,那眼神儿瞧得人毛蹭蹭的。
“小子,我家爷这几日劳思伤神,饮食不化,身子骨不太爽利。瞧你这推拿的本事不小,不如随老朽走一趟,那赏银可不止五两……”
夏初七吓了一大跳,哪敢接这个招儿啊?
“不了,小子药堂里还忙得紧,老先生你自去吧。”
老孙头伸出手指头,比划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