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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起头来,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才能游刃有余地笑。
“我要去找他,必须的。”
“那里是战场,会有危险。”
“我不怕危险,与他在一起,危险算个屁。”
东方青玄沉默了。
灯火下的眸子里有火花在跳跃,静静的,一个字出口。“好。”
夏初七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痛快地答应,微微愕然一下,她弯了弯唇,把怀里那个锦衣卫秘谍令牌掏了出来,走过去递到了他的面前。
“原本我是准备用这个东西去换几个匹马的,现在用不着了,还给你,多谢大都督的成全。”
东方青玄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接令牌,也没有说话。夏初七皱了皱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往前递了递,示意他拿,可他还是没有说话。
“喂,你怎么了?拿着啊?”她提醒了一句,突然觉得有些奇怪,面前这个男人好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谈笑间杀人如麻却面不改色的锦衣卫大都督。即便他的唇角还是带着笑,他的眼里还是柔和如春风,却安静得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令牌,你一直带在身边?”他突然问。
“对啊,带着的啊,怎么了?”
夏初七更加奇怪他的问题了。要知道,锦衣卫党羽遍布大晏,她私自北上,身上宁愿不带银子也要带这个东西啊。这样好使的东西,她不带不是傻叉么?他那什么眼神儿?
琢磨了一下,她又往前一递,“不高兴?行了,别绷着个脸。我又没有真拿它去找你的人要马,还给你就是。”
“不必还。”
东方青玄看着她,突然抬了抬手,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白皙如玉的指尖划过她的额,划过她刺过字的额角,然后停顿,像慢镜头一般,收回手指,放下。
“你放在身上,我很高兴。”
一个令牌而已,他高兴个鸟啊?
夏初七不能理解他的逻辑,瘪了瘪嘴,又无所谓的塞在了怀里,“哦,那我就不客气了。这回虽然没有能换成马,下回说不定肚子饿的时候,可以拿它去换粮食。”
东方青玄看着她玩笑时无赖的嘴脸,轻松地笑了笑,“遇上本座,算你运气好,你不会再饿肚子了。不过此去开平,路上凶险,你们还是随了本座一道走吧。”
其实夏初七先前也有这样的想法。
如果不是他把态度搞得这样暧昧,她很愿意带着老孟他们几个人坐锦衣卫的“顺风车”,又安全又霸道,锦衣卫帅哥又多,那简直就是天子级别的待遇。可这会儿,她突然有些害怕与这个男人独处,直觉太危险。
念头上来,她摸了摸鼻子就笑了,“呵呵呵,我运气是挺好的,关键时候总有贵人来助。不过我想,大都督您是贵人,您有许多正经的事情要办,我跟在身边儿不太方便。所以,你只需要帮我搞几匹马,楚七就感激不尽了。”
“七小姐……”东方青玄笑望着她,狭长的眼眸眯出了一丝寒意,“本座很少帮助人,更讨厌别人拂了本座的好意。”
“哦,是吗?”
夏初七僵硬的笑了笑,在他妖美的目光注视下,觉得有微风拂过了脸,凉丝丝的。静默了一下,她终究还是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惑。
“东方青玄,我越来越搞不懂你了。你到底是哪一方的人?你为什么总是帮我?还有你说要让我见的人,是谁?我与你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渊源?”
她突然直呼他的名讳,东方青玄先是一愣,随即在她一个又一个的追问里,像是心情不错地挑了挑眉,戏谑地笑。
“渊源么?若我说,我们曾经睡过,你信不信?”
在他说“睡过”时暧昧的视线里,夏初七脸颊一阵热烫。
“我信了你就有鬼了!说吧,到底为什么?”
闷闷地低笑一声,东方青玄似是很满意她的羞窘,眸子里的阴郁散开了,人却不老实地走了过来,猛一把勾住她的小腰,在她身体僵直的瞬间,低下头来,目光直视着她,柔柔地问,“这个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告诉我,准备怎么谢我?”
夏初七别扭地挣扎着,瞪了他一眼,“施恩图报非君子,放手。”
东方青玄低低的笑,“知恩不报是小人,不放。”
夏初七不喜欢这样暧昧的纠缠,索性不再挣扎了,定住了眼神,冷讽的翘起唇角来,“行行行,我报答你。说吧,你要什么?”
她目光坦荡荡地带了一抹讥诮,却没有想到,东方青玄突然握住她的手,修长白皙的手指状似无意地在她掌心里勾了一下,轻轻一笑。
“我要你。”
夏初七心脏漏跳了一拍,眉梢一扬,狠狠缩回了手。
“那不好意思了,下辈子您早点排队。大都督,如果不想被我鄙视,就麻烦你放开你的爪子,靠武力来吃女人的豆腐,那叫流氓,不太符合您的身份。”
东方青玄一笑而过,并不为刚才那句话做解释,也没有因为她的讽刺而生气,只是缓缓地松开了手,“好利的嘴。”
不再受到他身体的压迫,夏初七暗自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吧,大都督。我有些累,想睡了。”
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东方青玄调过头来,淡淡看着地上的鲜血,还有那正在慢慢冷却的热水桶,蹙了蹙眉头,突然抬手将她拦腰一抱。夏初七惊了一下,眼神“唰”地剜过去,挣扎着掌心劈脸而下,却对上了他笑眯眯的脸。
“敢扇下来,本座现在便要了你。”
夏初七的手硬生生僵住了,眼睛里满是愤怒,可人小力弱,功夫与东方青玄这种段位的人相比,只能是小巫见小巫,根本就不是他的是对手。
“混蛋,你放开我。”
看着她又瞪眼睛又皱鼻子又骂人的样子,东方青玄失笑了一下,双臂微微一用力,圈紧了她大步出门,冲门口等待的如风低低叮嘱了一句。
“让小二再来桶热水,送到本座房里。”
如风微微一怔,指尖微缩,“大都督!”
东方青玄回头看了他一眼,“去。”
夏初七本以为才出了狼窝又要入虎穴,却没有想到东方青玄只是稳稳当当地抱着她入了他的房间,然后轻轻将她放坐在床上就放开了手,退开了几步。
“今晚你睡这里,我睡你隔壁。小姑娘闻多了血腥味儿,不好。”
原来这样?短短的几步路,夏初七心肝儿都快绞紧了。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认为今天晚上的东方青玄很不对劲儿,但是她还没有自恋到会以为他看上她了。可若不是看上了她,他为什么会就住在她的隔壁?会在他遇险的时候“恰好”出现?
夏初七猜不透他的企图,见他再没有逾矩的地方,也不好显得太过矫情。
“那……谢谢了。你可以离开了。”
她垂着眼皮儿说完了,却没有听见东方青玄的声音。奇怪地抬起头来,她顺着他的视线,却发现他视线的焦点,竟然是她赤裸的双脚。
这些日子,为了把自己改造得“倾国倾城”,她在做脸养护身子的同时,也没有忘记了保养她的双脚。这一双曾经被夏楚在鎏年村踩过泥地的脚,如今很是漂亮,足型娇小,指甲修剪圆润,每一根指节都饱满粉泽,看上去玲珑如粉玉,甚是惹人爱怜。
作为现代人,赤脚什么的,对夏初七来说简直太“小儿科”了。但入乡随俗,她也知道时下女子除了在自己的夫婿面前,是不能露出双脚的。几乎霎时,她便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地缩回脚,扯过床上的被褥挤腰盖下去,为了掩饰尴尬,她瞥了他一眼。
“大都督不会没见过女人的脚吧?觉得稀罕?”
东方青玄挪开了眼,似乎比她还要尴尬,那妖艳的脸上更是难得的出现了一抹疑似“不好意思”的涩意。为了给自己短暂的失态找出合理充分的理由,他淡淡笑着。
“七小姐多久没洗脚了?”
“老子刚刚还泡过澡!”夏初七挑眉,“咋了?”
“一股酸味儿。”
夏初七哼了哼,彼此心知肚明,也不故意挑破让他难堪。
“谁让你在这儿闻臭味儿,还不赶紧滚蛋?”
看着她一副深仇死敌的样子,像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东方青玄莞尔一笑,“好好歇了吧,今晚有锦衣卫值夜,你不必警着心。”说罢他拂袖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夏初七长舒一口气,抱着膝盖坐起来,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好笑。东方青玄竟然在她的隔壁?这感觉怎么那么诡异?……
……
次日夏初七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洒在了窗户边上。
五月了,果然是夏天了。
伸了个懒腰,她抿了抿干涩的唇,突然有一种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感觉。这一个多月来的时间,在营中睡得不舒服,多日来的疲乏赶路,她更是没有好好休息过。说来昨天晚上真是睡得最踏实的一晚了。
等她梳洗好了出来,才发现楼下大堂被锦衣卫包场了。
一群修长俊美的锦衣卫帅哥们,坐在堂下的桌子上吃着早饭,那画面华美得让人不敢直视。客栈老板和小二大概也知道这些人都是不好惹的,缩手缩脚地伺候在边儿上,大气都不敢出。除了锦衣卫的大爷们正在吃香的喝辣的,丁字旗的五个人也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美美的吃着早餐,看见她下来,目光齐刷刷看来,写满的都是“问号”。
夏初七突然有些头痛。
她怎么向老孟他们解释她与东方青玄的关系。
不对,怎么解释,她与东方青玄,其实没什么关系。
“小齐下来了,过来坐。”
乍然听见东方大都督的称呼,夏初七愣了一下。她站在楼道上,他坐在楼下客堂里,目光一对视,她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为了他没有拆穿她的身份,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冲一头雾水的老孟五个人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了他的桌位。
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很简单的稀粥馒头,看上去并不丰盛,可确实很适合她现在的脾胃。没有去拿勺子,她端着粥碗便“咕噜吐噜”地喝了大半碗,然后舔了舔嘴巴,笑着问。
“大都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东方青玄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要不是为了等你,本座兴许已经在三十里开外了。”
恍惚回神,她怔忡一下,问:“现在几时了?”
东方青玄把一碟小咸菜往她面前推了推,“辰时。”
“啊!”一声,夏初七难堪地揉了揉额头,有些抱歉的看过去,“不好意思,耽误你们赶路了。那我们吃了赶紧出发吧。”
东方青玄没有多说,唇角微微弯了弯。夏初七也不再看他,只埋着头吃东西。这时,一名锦衣卫急匆匆走了进来,伏到东方青玄的耳边儿低语了几句什么。他微微眯了眯眼,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摆了摆手,等那人下去,他掏出怀里洁白的绢帕递给她。
“擦嘴。”
夏初七有些尴尬,“谢了。”
在她接过那绢帕之前,她正抬着头用袖子擦嘴巴。
这些日子在军营中习惯了,她没有办法讲究什么,袖子擦嘴便是最方便的物什儿了。可她好歹是一个女人,平时对着老孟他们几个粗人自然无所谓,反正他们也拿她当“汉子”。可东方青玄对她知根知底,这样邋遢的动作,多少让她“心理不适”。
要换了赵十九,保管会给她一个“嫌弃”的眼神儿,东方青玄却只是笑笑,眼神挪开便起身出去了。大概与他先前听到的消息有关,他领了一群人就出了客堂,好久都没有回来。
夏初七有些好奇他有什么“任务”,却没有办法去探究。而他一走,老孟与黑皮他们几个人就围了上来,把所以的疑问都抛给了他。
锦衣亲军,是大晏最神秘最受皇帝宠信的一群人。锦衣卫大都督东方青玄这个名头,在丁字旗的人看来,是天子近臣,是“传说”级别的人物。可如今一大早起来就与他坐在一起吃饭,这几个昨儿晚上被迷昏了什么都不知道的辎重士兵,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小齐,你怎会认识大都督?”黑皮那一口黑牙好像更黑了。
“对啊对啊,今儿的早饭也是大都督请的。”
“小齐,看你的样子和大都督的关系还很不错,要不要帮哥几个在锦衣卫里蒙个职务?嘿嘿……锦衣卫真他娘的拽啊,走到哪里,办个案子,那绣春刀一横,多招娘们儿们的喜欢。”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鞭炮似的砸过来,弄得夏初七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句才好。到底还是老孟最为镇定,看了她一眼,低低喝了一声,替她解了围。
“闭上你们的嘴巴。”
“老孟,别说你不好奇?”黑皮龇着牙,哼了哼。
见老孟哼了哼没有回答,夏初七却是笑了,双肘趴在桌上,抬了抬下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逗他们玩儿,“认识东方青玄算什么?我如果说,我不仅认识东方青玄,我还认识赵樽,认识皇上,你们会不会相信?”
这一下,黑皮几个张开的嘴合不拢了。
“真的?”
呆呆看着她,几个人把她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眼,随即,牛二摇了摇头,嗤嗤一笑,“得了吧,一看就是吹牛。你若是认识晋王,还会在辎重营里做火头兵?扯了吧。”
嘿嘿一笑,夏初七眨巴了一下眼睛。
“果然这世上的真话,都不让人相信。我如果说,我不仅认识晋王,我还与他一张床上睡过,你们更不会相信了吧?”
“噗”的一声,这话太搞笑了,黑皮喷出了一口稀粥,她的几个“战友”也都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夏初七摸了摸鼻子,也跟着他们发笑。正是知道他们不会相信,她才敢瞎咧咧,还可以继续瞎咧咧。
“哎呀,看把你们给乐的,好像谁骗你们似的。行了,咱先不说赵樽,难道你们没有看见,那东方青玄可是对我毕恭毕敬的,在我面前,他丫的就一孙子。哈哈哈哈……”
她哈哈大笑着逗乐子,可笑声出来了,却见黑皮几个人的脸都僵住了。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她突地转过头来,见鬼般看见东方青玄就站在她背后,正淡淡含笑地看着她。想到刚才吹的牛,还有那句“孙子”,她一脸古怪地咳嗽了一下。
“大都督,你回来了?事办好了?”
原以为这个家伙要拆她的台,可他却是柔和一笑,还真就做出一个“毕恭毕敬”的样子,摊开手来,轻轻扶了她一把。
“马车备好了,小齐,上路吧。”
“马车?不是说骑马?”夏初七心里直说见了鬼。
“不急,慢慢北上,骑马怕你身子吃不消。”
“呃……”
这一下,老孟和黑皮几个全都禁了声儿。东方大都督顾惜着她的样子,有目同睹,实在太容易亮瞎人的眼睛。可夏初七却尴尬无比,她不知道这东方青玄是不是良心发作了,这两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稍稍离他远了点,大步走在前面。
可没走几步,他却赶了上来,低低说了一句。
“他的人找来了。”
“谁?”夏初七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向她解释“他”是谁,东方青玄一双浅眯的凤眸里,多出一丝饱含深意的笑,“先前本座问你,如果我不同意你去北边,你可愿意。如今是他要送你回京,你愿意吗?”
…………
五月初的京师,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可与往年不同的是,因了北方的战争,因了无数的京师儿郎都在北边儿,夏日凉爽的空气中,似乎都添带着一股子硝烟的味道。
楼台花阁,草木深深处,东宫“泽秋院”的走廊上的灯笼还透着亮光。夏日的夜晚,凉风习习,屋子里的窗户没有关严,屋内帐幔上的流苏不知是被凉风给吹的,还是被榻上人儿的动作给颤的,一直在有节奏的匀速摇摆。光影透过薄薄的帐子映入帘中,是两个男女陷入在情丶欲泥泞里的脸孔。
“绵泽……”
夏问秋低低嘤咛一声,在余波中死死抓住了赵绵泽的肩膀。情意绵绵地看着他,享受着这难得的一刻,一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