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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曲水道:“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心里却琢磨着自己要不要亲自去趟亲都。
何家的事要不是四小姐看出了点什么,只怕他们到现在还摸不着边,更不要说有所发展了。
每当这个时候,陈曲水就深深地感觉到没有人手的痛苦。
他正要和窦昭商量,素心表情有些怪异地走了进来:“四小姐。有两位公子自称有事路过真定县,特来拜会七老爷。其中一位公子自称姓魏,是济宁侯府的世子爷,另一位自称姓汪,是廷安侯府的四爷……”
魏廷瑜和汪清海!
窦昭睁大了眼睛。
陈曲水也被吓了一大跳。看了一眼有些发呆的窦昭一眼,急急地道:“人在哪里?他不知道七爷在京都吗?”
“我们说了,”素心的表情越发的怪异了,“可魏公子说,若是七老爷不在家,合计家中哪位长辈都可以。他只是过来问个安而已……”素心也猜到了魏公子的身份,她踌躇道,“您看,要不要请崔姨奶奶出面帮着招待招待?”
怎么把他给招过来了?
她就知道。如果他们之间的婚事若是风平波静则罢,若是闹出点什么热闹来,第一个跳出来瞧热闹的就有可能是魏廷瑜!
“不用了。”以她对魏廷瑜的了解,他要是看不到自己,肯定会想办法赖在魏家不走的,与其到时候让魏廷瑜闹出什么笑话来。还不如由她出面打发了魏廷瑜。窦昭吩咐素心,“你请两位公子到花厅里坐,我换件衣裳就过去。”
“这不大好吧?”陈曲水婉转地道,“家里的庶务不全由三老爷打点吗?我看不如请了三老爷过来陪客。”
不管怎么说,这位济宁侯世子爷也有可能成为窦昭的丈夫,他就不能让窦昭在魏廷瑜面前坏了形象。
窦昭知道陈曲水在想什么。
她根本不在乎。
魏廷瑜就算是瞧不起她,只要她愿意,就有办法嫁给他。他就是再看重自己,只要她不愿意,就能把这桩婚事搅黄了。
她对他比对任何人都有把握。
魏廷瑜根本就不是问题!
但她不想表现太明显,引起别人的怀疑。
“那就请陈先生陪我去见见客人吧!”窦昭道,“他若是没什么事,请陈先生作陪,设宴款待他们一番,送上若干程仪,把人送走就行了。若是有什么事,还请陈先生领了他们去三伯父那里,让他们和三伯父商量去。”
这样也行!
总比让崔姨奶奶出面的好。
就怕她老人家像相孙女婿似的,越看越满意,最后把四小姐糊里糊涂地嫁了——四小姐的婚事,这两年都快成崔姨奶奶的心病了。她老人家昨天还跟屋他那里去,问四小姐到底嫁给何家还好是嫁给魏家好。
“四小姐既然不嫌弃老朽人寒酸,老朽就陪四小姐走一趟吧!”陈曲水谦虚道,和窦昭去了花厅。
魏廷瑜正和汪清海打量着花厅里的陈设。
“看见没有?”汪清海用手肘拐了拐身边的魏廷瑜,指着长案上插着迎春花的天青色花觚道,“是汝瓶。”又指了多宝阁格子上放着的一对通体洁白无暇的珊瑚盆景,“有两尺高。只怕京都的玉宝轩也没有这样好品相的珊瑚……你岳家可真有钱啊!”
“胡说些什么?”魏廷瑜正盯着花厅外的那几丛株子看,除了他认识的紫竹、方竹,斑竹、楠竹之外,还有好几种竹子他闻所未闻,听了汪海清的话。他转过头来,想到窦家派人去向他家讨要当年的订亲信物,狼狈地道,“我们还是小时候见过。人家认不认识我还两说呢!”
汪海清就打趣他:“哎哟,还是青梅竹马的……”
陈曲水见这两个少年都长得一表人才,行为举止这却样的轻挑。心里很是失望,轻轻地咳了一声。
两人不由端容回头。
就看见一个穿着青布长袍的清瘦老者陪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走了进来。
那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肌肤胜雪,长眉入鬓,一双眼睛寒星般熠熠生辉,透着胸有成竹的自信从容,把两个见惯了温柔乡里柔弱美人的魏廷瑜和汪海清看得两眼发直。汪海清更是在魏廷瑜羡慕地道:“真漂亮啊……你走狗屎运了,还不快把人娶回家……千万别把那玉佩还给了窦家……”
魏廷瑜身子一抖,清醒了过来似的。
他急急地朝着窦昭作揖行礼,道:“在下魏廷瑜,我们小时候见过一面。不知道窦家妹妹还记得我不?我有事路过真定,特意前来拜访。既然长辈们都不在家,那我就打拢了。来日再给看望窦家妹妹。”说着,推搡着汪海清就要走。
汪海清和陈曲水都被魏廷瑜突如其来的举止弄得摸头不知脑。
陈曲水瞥了一眼表情依旧很平静的窦昭。
汪海清却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他只得匆匆地朝着窦昭行了个礼,跟着魏廷瑜出了花厅。
陈曲水望着汪海清歪歪斜斜的背影,很是不满。
“四小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位汪四爷举止轻挑。谈吐粗俗,绝非什么沉稳持重之辈。”他不好评价魏廷瑜,只好说汪海清,“把当年订亲的信物从魏家拿回来也好。”
窦昭却是早就习惯了魏廷瑜的冒失。
她在想魏廷瑜。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见到魏廷瑜。
她还以为自己此生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了。
相比她刻印中的魏廷瑜,他还是个面带稚气的少年,她很难把他和那个英俊的中年男子联系起来。
她还沉浸在再见面的震惊中。说话话来有些漫不经心:“您放心好了,我要是想把信物拿回来,多的是办法。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过些日子再说吧。”
陈曲水却觉得事情不像窦昭说的这样简单。
窦昭好像对魏廷瑜有种别样的情愫……好像特别的包容,特别的忍耐似的。
他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但更明白此时不是和窦昭说这的时候。
陈曲水选择了徐徐图之。
他笑道:“这样也好。我们先解决了何家的事再说。魏家人口简单,总比何家要容易对付得多。”
窦昭点头。
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什么事情和政治挂勾,就会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魏家是闲散的公卿,没这个资格,也不敢参与其中。
而魏廷瑜和汪海清一走出窦家的大门汪海清就拽住了魏廷瑜:“说来看看窦家小姐有什么能耐让何家不要名声也要娶进门的是你,见到人一声不吭地跑了出来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交待,你以后休想我陪你出门!”
魏廷瑜朝四周看了看,见窦家的门子都坐在门后说闲话,巷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行人,他这才拉着汪海清朝前走了两步,低声道:“我姐姐说,如果何家愿意帮我姐夫早点得到世子之位,她就同意将玉佩还给何家。何家已经答应了……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成了没有……我姐姐说,朝廷的封诰下来,她就将玉佩还给何家……”
第一百零八章魏家(修后文)
景国公张佩的夫人袁氏生长子张原明的时候差点难产而死,张原明生性木讷,长大以后又痴又肥,袁夫人看着就觉得心烦,更喜欢次子张继明和幼子张续明,因而张原明已经二十有六,景国公府还没有立世子,这不仅让魏廷珍很不安,而且让张继明和张续明也很不安。景国公府看着花团锦簇的表象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汪清海是廷安侯府的四公子,又和魏廷瑜交好,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他闻言沉默下来,轻声问魏廷瑜:“那你准备怎么办?”
魏廷瑜道:“所以我要快点回去找我爹啊!”
汪清海精神一振,道:“你是说……”
魏廷瑜的面孔霎时涨得通红:“总不能让,让窦小姐被退婚吧?到时候她可怎么活啊?」他磕磕巴巴地道,神色有些扭捏。
汪清海哈哈大笑,使劲地拍了拍魏廷瑜的肩膀,把魏廷瑜拍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我就知道,魏兄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不会就这样畏畏缩缩地跑回去的。走,我陪你去跟老侯爷说。”
魏廷瑜点头,揽了揽汪清海的肩膀,两人上了马,扬鞭而去。
花厅里,窦昭还在和陈曲水说话:“……您可曾仔细想过,窦家和魏家退亲,为何自己不出面,却让何家出面?”
陈曲水也想过这个问题,他慎重地道:“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六老爷和七老爷都极力反对这门亲事,五老爷不想为此破坏了兄弟间的情份,只好把这件事丢给何家。对六老爷和七老爷可以说是为了让何家知难而退;对何家又可以有个交待,两边都不得罪。而最大的原因实际上是因为五老爷此时正是角逐阁老的关键时刻,容不得有半点的闪失,特别是在德行上不能有任何的污点被对手抓住——五老爷之所以能和王行宜争。就是因为五老爷这些年来行事端方,急公好义,倍受同僚称赞……”
窦昭不住地点头。笑道:“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才是!”
“机会?”陈曲水不解道:“什么机会?事情已经闹开了,魏家总不至于把信物还给何家吧?那他们成什么了?卖妻求荣,魏家以后还能在勋贵圈子里立足啊!”
“什么事都不要说的这么绝对。”窦昭道,“别的事我可能不知道,魏家的事我却一清二楚。这个时候的济宁侯府,早已远离庙堂和皇家良久,落魄为了二、三流的贵勋之家。不仅需要权臣支持其得到优渥的差事支应门庭,而且还需要钱支撑日渐窘迫的用度。”说着,她语气顿了顿,提起了张原明:“……他即是嫡,又是长。而且早到了请封世子的年纪,这件事对何家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有了魏廷珍帮着说项,以魏老侯爷和夫人对她的疼爱,十之八、九会魏家会同意魏廷瑜拿了张原明请封世子的事和何家讲条件的。”
陈曲水不禁扬眉,心中更是瞧不起魏家。道:“四小姐的意思是?”
“我想请先生您亲自去趟京都,找魏老侯爷好好地说道说道。”窦昭笑道,“不管是为了颜面还是利益,把信物留在魏家都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我五伯父也有可能成为阁老。我又有大笔丰厚的陪嫁。”说完,她又调侃地道,“还可以趁机帮我五伯父正正名——不是我们窦家要退这门亲事,完全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魏家对这门亲事不理不睬的。低头娶媳妇,抬头嫁女儿。窦家总不能自己找上门去吧?”
陈曲水却有些犹豫,道:“把你名下有多少产业告诉魏家吗?”
“那到不用。”窦昭笑道。“我怕到时候脱了不身。我毕竟是窦家的女儿,陪嫁比一个般人家丰厚些也是正常的。”
她想到前世自己嫁入魏家时魏廷珍看到她嫁妆时满意的表情。
陈曲水会意,笑道:“我一定把这过错扣到魏家的头上去。”
从景国公府出来,魏延瑜非常的沮丧。
姐姐魏延珍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我知道,这样做有点对不起窦小姐。可我这样也是没有办法了!你姐夫若是得不到世子之位,我和你姐夫可就连活路都没有了——你看看哪朝哪代的太子都被废了还能好生生地活着的?你就当是帮帮姐姐吧!姐姐站稳了脚根,以后也可以帮衬你了。”想到这里,他突然记起姐姐出嫁前的一天,他去给母亲问安,看见母亲躲在屋里偷偷地哭。他问母亲为什么哭,母亲却抱着他让他发誓,以后一定要对姐姐好,姐姐若是在夫家被人欺负,一定要为姐姐出头。他当时是以为母亲是舍不得姐姐出嫁,现在看来,姐姐之所以嫁给姐夫,多半是为了帮衬家里。
他们家从前也曾显赫过。
听父亲说,曾祖父在的时候,他们家每逢大节小气都能得到宫里的赏赐,可现在,除了清明和春节家里能得到宫里的一些赏赐之外,其它的节气却是什么也没有的。不比隔着他们家两个胡同的长兴侯府,就是元宵节都会有花灯赏下来。
每次他们姐弟由父亲带着出去游灯会回来,姐姐都会望着长兴侯府大门口的宫灯沉默良久。
魏延瑜低着头下了马车,看见门口停了辆黑漆平顶齐头的马车,挂着靛蓝色的粗布帘子,拉车的枣红色大马虽然矫健,但车身上没有任何代表爵位或是宫品的标志。
他有些奇怪地进了大门。
门房的管事郑礼屁颠颠地跑了过来。
“世子爷,”他朝着魏延瑜使着眼色,“真定窦家来人了。”
郑礼娶了母亲从前的贴身丫鬟秋玉,秋玉如今又做了魏廷瑜的管房嬷嬷,郑礼因此总觉得自己在魏廷瑜面前比其他的仆人更有体面。
“啊!”魏廷瑜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忙道:“窦家来的是什么人?”
关于退亲的事,窦家从来不曾有人露过面。
“是窦家的一位账房先生。”郑礼殷勤地道,“听说他从前是窦家七老爷的幕僚,窦家七老爷进京的时候,他奉命照顾留在真定老家的窦家四小姐……”
但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个幕僚。
魏廷瑜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郑礼看着眼珠子直转,又道:“听说他是为了窦家四小姐的婚事来的。很会说话。老侯爷本来不想见他的,可他进门就问窦四小姐身价几何?把老侯爷惊出了一身汗,只好招见了他……”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魏廷瑜一把抓住了衣襟,连声地问道:“那个账房先生现在哪里?”
郑礼忙道:“在书房!有书房和老侯爷说话呢!”
魏廷瑜丢下郑礼,一溜烟地跑到了书房后面的暖阁。
进门却看见母亲神色疑重由秋玉陪着坐在暖阁的大坑上,书房里的话一清二楚地回落在暖阁里。
田氏见儿子不声不响地就闯了进来,嗔怪地瞥了他一眼,朝着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魏廷瑜早在进门的时候就放慢了手脚,此时更是蹑手蹑脚地坐在了母亲的身边。
“……你想威胁我不成?”父亲气极而笑。
“侯爷此言差矣。”另一个声音舒缓温和,应该就是窦家的那个账房先生了,“这么多年了,魏家既没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给窦家送过年节礼,又不曾让世子爷前往真定府拜见七老爷,如果窦家有此意,大可应了何家的亲事,何必非要索回当年我们家太太赠予世子爷的玉佩?”他说到这里,好像是要给济宁侯一个思考的时间似的,语气微顿,道,“我们家七老爷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四小姐是长女,自幼冰雪聪明,东府的二太夫人十分的喜欢,赵七奶奶去世后,二太夫人怕我们老爷疏于照顾,特意将四小姐接到了东府。之后七老爷游宦京都,二太夫人舍不得四小姐,强行把四小姐留存真定,交由了六太太,也就是翰林院学士窦世横,宜兴纪家的五姑奶奶教养,我们家七老爷怜惜四小姐自幼丧母,自己又不能亲自照顾,因而对四小姐格外的宠溺。要不是四小姐感念生母的恩情,不想生母失信于人,以我们家二太夫人,七老爷的意思,早就为四小姐另配良缘了,何必派了我们来和魏家商量信物之事?威胁之言就更谈不上了。”
魏廷瑜不由颔首。
书房里却一片沉寂。
那个账房先生又道:“实不相瞒,我来之前,我们家二太夫人曾把我叫去反复地叮嘱,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当初七太太赏给世子爷的玉佩拿回去,说窦府有十二位少爷,却只有五位小姐,下一辈的姑娘就更少了,断然没有让人轻视的份。可我来之前四小姐也把我叫去,跟我说起当初侯夫人对从前的七太太是如何的情深意重,让我一定要问清楚,魏家是否准备覆行前约,如果不是,再让玉佩要回也不迟。一边是二太夫人,一边是四小姐,让我好生为难。”说着,他的声音又骤然间变得冷峻起来,“谁知道我刚进京都就听人说,济宁侯府把自己的媳妇卖了个好价钱……”
“这是哪个混账王八蛋在那里造谣中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