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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伪!
真虚假!
全都是帮虚伪的东西!
宋翰看着他的脸,胸口仿佛有团火在烧,就要冲了出来。
可他不敢!
窒息的痛苦还清晰地留在他的感觉里。
眼前的这个人,表面上彬彬有礼,温煦谦和,骨子里却冷酷无情,手段狠辣,早已不是那个对他疼爱有加的哥哥了。
他两腿绵软地坐在那里。
武夷奉了杯热茶给他。
他喃喃地说着“谢谢。”却换来了宋墨撇着嘴角冷漠不屑的笑容。
想从前,英国公府的二爷是何等尊贵的人物。不要说给个下人道谢了,只要他对服侍他的人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那些仆妇就会受宠若惊,觉得是无上的荣耀。而宋翰从小就很明白这一点,骄傲地像只孔雀,轻易不会对人道谢。
可现在,没有了英国公府二爷的身份,他也不过是个卑微的普通人罢了。
宋墨看他,更是觉得恶心。
自己当初怎么就被油脂蒙了心,看错了父亲,还看错了他的?
宋墨冷笑道:“没想到我们的宋二爷也有低头的这一天。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就算你是黎窕娘的儿子,你那时也不过是个襁褓里的孩子罢了,大人犯下的错,又与你何干?不要说你身上同样流着宋家的血,就算你是父亲为了恶心母亲而从外面抱回来了,既然做了我十几年的弟弟,我依旧会把你当成亲弟弟看待。谁知道你却不珍惜这样的缘分,非要等到被打落到尘埃里,才知道从前的日子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尊贵体面。”
他的声音像山涧的泉水,清脆却也透着几分冰冷。
宋翰低着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自己若是当初实话实说,宋墨真的会依旧把自己当亲兄弟一样吗?
他根本不相信,可坚如城墙的心防却不由自主地有了一丝松动。
宋墨却再也不想说起这件事。
这只会让他再次看到自己有多愚蠢!
他把从前的种种都抛到了脑后,再一次问宋翰:“父亲和母亲吵架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宋翰抬起头来,认真地望着宋墨,真诚地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总不能瞎编些话糊弄你吧?
“那些日子母亲身体不好,总是蔫蔫的,你又在辽东,我心里很着急,除了每天服侍母亲用药,就在菩萨面前读一遍《法华经》为母亲祈福。
“母亲很高兴,还当着父亲的面夸奖我孝顺,懂事。
“我心里很得意,就想在父亲面前表现一番,非要亲自给母亲煎药不可。母亲不同意,怕我被烫着。父亲却说我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是件好事,让竹君陪着我去煎药。
“可有一天,母亲养的小宝围着我喵喵直叫,害得我打翻了药碗。
“竹君她们笑着安慰我说不要紧,急急地又拿了副药在炉子上煎。
“我气得要死,就把剩下的药灌给小宝喝了。
“小宝喝了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吓了个半死。
“杏芳说是我给小宝乱灌药。
“我怕母亲责怪我,想着这些日子母亲一直卧病在床,也没时间哄小宝大宝它们,就求杏芳帮我把小宝藏起来,我准备去找五舅舅,让他想办法给我弄只和小宝一模一样的猫咪。
“杏芳答应了。
“我心里却很忐忑,生怕母亲发现小宝不见了。
“就去找杏芳。
“却看见杏芳悄悄地在埋母亲喝过的药渣。
“我当时就奇怪了。就算是埋药渣,也应该是清李和竹君他们去埋才是,怎么是杏芳在埋?
“我就每天悄悄地抓一把母亲喝过的药渣洒在母亲屋里那株墨菊的花盆里。
“没多久,那株墨菊就死了。
“我跑去告诉父亲。
“父亲却陪着娘在庑廊下赏菊。
“我怕母亲伤心,不敢告诉母亲,想等会儿悄悄地告诉父亲。
“可母亲一直拉着我的手问我冷不冷,我又怕自己忍不住说漏了嘴,就跑去帮谢嬷嬷做桂花糕去了。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等我回来的时候,父亲和母亲板着脸,互相不理睬。母亲让梨白带着我下去换了件衣裳,等我折回去的时候,母亲和父亲正在吵架,我被谢嬷嬷抱到了葡萄架下,根本没来得及听清楚母亲和父亲为什么争执,再后来,我就被梨白拖回了屋,等清李来叫我的时候,母亲已经不行了,正伏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吐血,父亲上前去,却被母亲一把给推开了……”
宋墨面色平静,握着茶杯发白的指尖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他淡淡地看了宋翰一眼,轻轻地道:“宋翰,你还扯谎!你是不是认为我很蠢?认为我不敢把你怎样,所以这么肆无忌惮?”
那轻柔却不带一点情感的声音让宋翰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他沮丧地望着宋墨,干巴巴的声音让他显得很紧张。
宋墨冲着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手如电掣般地一下子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可能还不知道,”他慢慢地道,手如铁钳,一点点地缩紧,“我一点也不介意亲自动手。”
宋翰的面孔立刻开始泛红。
他紧紧地掰着宋墨的手。
可他怎么是宋墨的对手?
宋翰再次尝到了窒息的痛苦。
他睁大了眼睛瞪着宋墨。
宋墨嘲讽地笑。
门外响起一阵喧哗声。
宋翰呀呀地叫着。
宋墨不紧不慢地收着虎口。
门外传来宋宜春的咆哮:“反了天了!这里是英国公府,颐志堂也是英国公府的一部分,你们是颐志堂的护卫,也是我英国公府的护卫,你们竟然敢拦我,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了!”
宋翰精神一振。
上院不可能没有父亲的人,宋墨在上院审他,根本就是自投罗网!
他只要活着等到父亲出现,宋墨就对他没有办法。
宋翰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宋墨哑然而笑。
他望着宋翰的眼睛,温声地吩咐陆鸣:“让国公爷进来。我要他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把他这个儿子给掐死的!”
陆鸣面无表情地应“是。”出了内室。
宋翰大惊失色。
宋墨的手收得更紧了。
宋翰用尽全力的力气挣扎厮打。
宋墨却只是鄙视地望着他,好像他是一只蟑螂,随时就能拍死似的。
宋宜春由常护卫几个护着闯了进来。
屋里的场面让他骇然愣住。
常护卫几个更是傻了眼。
宋墨贴着宋翰低声道:“我问你最后一遍,父亲和母亲吵架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宋翰眼睛通红,脑袋已经不能动弹,可怜兮兮地斜睨着宋宜春,无声地向宋宜春求救。
宋宜春回过神来,大步朝宋墨走去:“你要干什么?你想谋杀你弟弟不成?”
“是啊!”宋墨回过头来,冲着宋宜春挑衅地一笑,道,“父亲说得不对,你应该问我是不是想谋杀胞弟才是!”
宋宜春脚步一滞。
宋墨的手骤然一紧。
宋墨没办法呼吸,吐出了舌头。
宋宜春大怒:“住手!你这逆子,这次就是官司打到殿前,我也要夺了你的世子之位!”
“是吗?”宋墨朝着宋宜春挑眉,松开了手。
宋翰捂着脖子,瘫软在了地上。
宋墨的脚就踩在了宋翰的脑袋上:“父亲,我觉得您还是别插手我们两兄弟的事比较好!”随着他的说话声,屋里响起一阵金属的鸣响,屋里屋外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很多的人,把宋宜春等人团团围住。
宋宜春惊怒:“你要干什么?”
常护卫和陆鸣等人都拔出了腰间的刀剑,对峙而立。
屋子弥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与压抑。
第四百一十九章真相
“也没什么。”宋墨慢条斯理地道,“我在想,如果我杀了宋翰,能不能对外宣称黎家的事暴了光,宋翰心虚,欲将我除之,父亲闻讯赶来阻止,却被宋翰误伤,我一怒之下,杀了丧儿病狂的宋翰,您说,这个理由行不行得通?”
宋宜春呲牙裂目:“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宋墨笑道,“难道您还准备过继宋钦或是宋铎不成?若是您有这心,我想不管是大伯父还是三叔父,四叔父肯定都会欢欣鼓励。不过,也许您另有打算。毕竟您还在值年,续个弦,就又有了嫡子,未必要过继宋钦或是宋铎。可惜,我是个睚眦必报的,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少不得要把当年黎家的事给捅出来,到时候会怎么样,那就不好说了。”
宋宜春横眉怒目,却不敢接宋墨的话茬。
宋翰望着宋宜春,满脸的骇然。
宋墨说得对。
宋宜春今年还不到四十岁,他若续弦,自然就又有了嫡子。
他之所以现在只有宋墨和自己两个儿子,不过是因为宋墨压着他,让他没有办法续弦而已。
一旦没有了宋墨的压制,他眼中哪里还有自己这个不受待见的儿子。
可怜自己之前却被英国公府二爷的名头迷了眼,以为没有了宋墨,有些事就非自己莫属。
原来都是痴心妄想!
他突然想起御史弹劾大舅舅定国公的话。
养寇自重!
如果宋墨越强大,和父亲的罅隙越难以调和……父亲对自己,就会越来越依赖吧?
宋翰的眼睛闪闪发亮。仿佛在满天的阴霾中看到了一线光亮。
宋墨却撇了撇嘴,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他如果要杀人,哪时用得着和对方说这么多的废话。
现在他说了这么多的废话,如果宋翰还愚笨的没有一丝觉悟。那他也就死不足惜了!
宋墨目光微冷,对宋宜道:“父亲,这毕竟是我们的家务事,又何必闹得人尽皆知?我看。还是让这些护卫都退下去吧?毕竟英国公府短短三年时间里已经闹了两次贼了,再进次贼,京都的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可就成了摆设了,皇上脸上也不好看。您说是吧?”
宋宜春气得嘴角一抽一抽的。
英国公府两次进贼是因谁而起?
他还有脸说这个。
而且还用这件事威胁自己。
可宋宜春却不能不点头。
他不可能像三年前那样再来一次大清洗,有事此可以一,不可再,过了头,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今天宋墨是心算计自己无心,自己再坚持下去也讨不了好去。
他朝着常护卫微微颔首。
常护卫等人和陆鸣等人一前一后地收了刀剑。
宋墨就笑道:“还请父亲和众护卫在外面稍等片刻。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宋翰说。”
宋宜春一愣。随后大怒。道:“你又想干什么?有话直接问我好了,不必为难你弟弟!”
宋墨嗤笑,道:“那好。我问您,黎窕娘可曾来找过宋翰?”
黎窕娘。他怎么敢当着这多护卫的提这个女人!
宋宜春气得直哆嗦,但望着满屋的护卫,他只好脸色铁青地点了点头,目带警告地看了宋翰一眼,背着手领着自己的人出了内室。
宋墨放开宋翰,坐到了旁边的太师椅上。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宋翰,目光中却流露出些许嘲讽:“宋翰,你可以选择现在告诉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等当着父亲的面告诉我。只是当着父亲的面,我可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少不得要把陆鸣喊进让他先教你些规矩……”
宋翰知道宋墨说到做到,并不是在吓唬他,心里顿时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慢慢坐了起来,眼眶满是泪水地低下了头,喃喃地道:“我,我听到母亲对父亲说,没想到你会真心实意地帮蒋家,从前是我误会你了。既然你心里还牵挂着黎窕娘,和她还生了个女儿,我也不是那小气的人,选个好日子,你把黎窕娘和她的女儿接进府来吧!我要是没有记错,黎窕娘的女儿和天恩是同年的,女孩子家懂事的早,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接进府来,也好说亲。”
宋墨愕然。
他有过很多的猜测,却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由此而引发。
宋翰并没有注意,他怕宋墨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一心一意地斟酌着言辞:“我听了很奇怪,就去问谢嬷嬷。谢嬷嬷叹了口气,什么也不告诉我,只是对我说,到时候我就知道了。
“可我还是从母亲和谢嬷嬷的话里知道原来父亲早年曾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这些年虽然断了来往,却留下了一个女儿。
“我很好奇,想看看这个小姑娘长得什么样子。就想办法打听到了黎窕娘的住处……”他说着,戛然而止,头垂得更低了。
宋墨讥笑:“黎窕娘住的地方我都花了大力气才打听得到,你是怎么打听到的?恐怕不是你打听到了黎窕娘住的地方,而是黎窕娘找到了你的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黎窕娘才是你亲生母亲的?八岁?九岁?还是十岁你嚷着要比我强的时候?”
“我没有,我没有!”宋翰神色慌乱地摇着头,“我之前根本不知道,地址是我无意间听到谢嬷嬷和母亲提起的时候记在了心里……我看见遗贵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傻了,跑出来的时候被黎窕娘发现,她去找我,说是我的亲生母亲,说生计艰难,让我给点银子她使……我根本不愿意有这样一个母亲,水性杨花,朝三暮四……可我不敢不给她……她说,我要是不给她银子,她就去见母亲……”
“因此你杀了她!”宋墨轻描淡写地挑了挑眉。
“不是我。”宋翰惶惶地道,“是她勒索我,我没有办法,就告诉了父亲,父亲说他会处理的,让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行了。”
“是不是你,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差别。”宋墨笑道,“不过,我想黎窕娘如果知道她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杀死的,我想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内心一定很复杂。”他说着,饶有兴趣地问宋翰,“她死的时候你在现场吗?不过,我想以您的胆小怯懦,她死的时候你肯定不在场。还好有李大胜。她看见李大胜的时候应该就会明白到底是谁想要置她于死地了。可怜她没有逃脱,不然向亲生儿子报复,也是个挺有趣的事。”
宋翰睁大了眼睛瞪着宋墨,好像瞪着只怪石猛兽似的,又害怕又慌张。
宋墨鄙视地望着他。
就这样一个人,有杀人的胆量却没有承认胆量,还想和自己较量。
“要不再推卸责任了,也不要再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了。”他戳穿着宋翰的小计谋,道,“谢嬷嬷是什么人,怎么会当着你的面和母亲说这些事?定是那黎窕娘在事发之前就找到了你,你开始不相信,但黎窕娘让你看到了和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的阿琰,你害怕了,不仅时常接济她些银子,还在母亲面前装真正可爱,生怕母亲发现你不是她亲生子,厌恶你……因而你才会嚷着要娶蒋氏女,特别是要娶撷秀表妹。你不过怕东窗事发,到时候你虽然不是蒋家的外孙,却是蒋家的女婿,不管是蒋家还是我,总不能睛睁睁地看着撷秀表妹守寡吧……你也不用和我争辩,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多说了,你只需要告诉我,母亲死前,父亲都和母亲说了些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宋翰诅咒发誓,“如果知道不告诉哥哥,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宋墨却没有像宋翰预料的那样继续追问他,而是突然道:“那你把汤药奉给母亲的时候,知不知道汤药里有毒呢?”
宋翰有几息语凝。
“我开始是不知道。”他急急地道,“等我知道想去告诉母亲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已经吵了起来,母亲也开始吐血……”
宋墨“哈”地一声笑,道:“不是一母同胞的果然心很难住一处使!你何需要告诉母亲。谢嬷嬷那么精明能干的人,你只要提醒她一声母亲养的墨菊死了,她自然会去查,可你却告诉我你没有机会告诉母亲……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母亲在世的时候把你如珍似宝,你却给心安理得地把有毒的汤药奉给母亲,难怪你要在屋里养猫的,还要让猫给你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