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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回答她的,是彭子寿重重的一巴掌,“婚姻大事,历来怀父母做主。你姐姐没了爹娘,自然该我做主。你要再这么无法无天,明天我就把你也嫁出去,滚回你自己屋去!”
婉儿又羞耻又委屈,哭着跑了。
彭子寿再看着周围朝廷派来道喜的人,面不改色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小丫头野惯了,不懂什么规矩。不过嫁女嫁女,哭几场也是应该的。”
“说的是,说的是。”有人打起了哈哈,开了个荤笑话,“估计小姑娘是看到新郎官太着急,给吓着了吧?”
一大帮子男人,又有不少的江湖人,顿时扯几个带点颜色的段子,很快就让众人把婉儿制造的小小不快给抛在脑后了。
当然,还有比较谨慎的人,悄悄过去听了听墙角。
只见新房确实大门紧闭,但红烛高照,还传出女子低低的,似有似无的啜泣声,不由得大为安心。而回头再看漕帮兄弟,已经皆有七八醉意,陆陆续续倒下不少,给人扶回去休息。再看这整座驻地,防守松懈,就象是放在砧板上的一块肉,完全不设防。
于是,有人悄悄离开了……
※
破园。
念福最后捧到高显面前的,是一只小小的打出牡丹花型的黄铜火锅,底座是只小巧铜炉,炉底下再放着一只小小火盆,搁着两块烧红的炭,非常精致好看。
再家常随意,也没人真敢跟皇上吃一只锅,所以念福特别拿出石铁匠原本打给小薯仔做贺礼的这只小火锅,给皇上献上这道菜。
“我师父管这道菜叫火树银花,皇上试试,味道可好?”
“这是打边炉吗?倒是跟朕从前吃过的都不一样。”
高显饶有兴趣的看着锅中用镂空网格分开的五只小格。每格里按着五行,摆着白绿黑红黄等不同食材。
可是当他拈起一块貌似红色的肉放进嘴里,却吃出一丝苦味,让人不由得眉头微微皱起。
念福微微笑着,又请高显吃过其他几样,然后问,“皇上,好吃吗?”
高显皱着眉头,有些难以回答。
念福亲拿汤勺,从中间的花蕊里,连汤带水舀出一块白嫩嫩的豆腐,“那请皇上再尝尝这个。”
高显疑惑的看她一眼,只因为是自己的表妹,所以才没有拒绝。可是,当他舀起一小勺豆腐放入嘴里时,神色大变。
震惊的再看那豆腐一眼,再吃一口,然后直到这块豆腐连汤水全部吃得一干二净,才诧异的问,“这是什么豆腐?”
念福笑了,“不过是家常最普通的豆腐,实在不是什么稀罕物。皇上,好吃吗?”
高显望着她,赞赏的点头,“这是朕吃过,最美味的豆腐。只是朕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这些食材,吃起来味道居然如此古怪?”
念福微微笑了,又分别从五种食材里各挑出一小块摆到一起,用细银签串起,送到皇上面前,“这五种颜色,分别代表了酸甜苦辣咸五种味道。单独吃它,都觉不好吃,可皇上一起尝了试试?”
高显依言,把那只银签搁到嘴里,当五种食材在嘴里咀嚼混合时,竟是产生一种很奇妙的滋味。
有些甜,有些苦,有些咸,有些酸,有些辣,但最后咽下,却生出不一样的回甘,让人忍不住还想再试。
高显简直叹为观止,“表妹真是好心思,做出这样好菜!”
可念福摇了摇头,“这道菜,要谢,就该谢皇上。如果不是您方才跟我说那些话,我也做不出这道菜来。”
在高显微微错愕的目光里,念福笑得温柔而明净,“人生就象这五味,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喜不喜欢,总得尝尽这苦辣酸甜。到最后,让这淡而无味的豆腐,染上各般滋味。但到底是苦是甜,却各凭人心。你觉得自己苦了,便是苦了,你觉得甜了,那便是甜。”
念福轻轻摇了摇头,看着这菜,眼神却落在不知名的地方,“其实这豆腐何曾有味?所不同的,只不过是人的选择罢了。”
她的声音虽轻,意境却远。听得一屋子的人,个个目光复杂起来。
尤其高显,豁然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冬日里沉寂浩渺的芙蓉池,把难言的心思尽数投进那湖里。
只除了小薯仔,眼巴巴的看着皇上跟前那只小火锅。
这礼物是他的,可他娘从来没给他用过。这个小薯仔倒也无所谓,只那个里头,到底装的啥?看起来似乎很好吃的样子,那能给他尝一口吗?
直到手上被温软的小牙啃了一口,苏澄才回过神来。
低头一看,怀里的小东西咬着他的虎口,含情脉脉的看着那只小火锅,晶莹的哈喇子都流了他半只手了。
嗯嗯,小薯仔是懂事的大孩子了,知道不能随意在酒席上要吃的,所以他不说,他只看着。
苏澄的脸色不变,却迅速的把手抽了回来,在桌下擦了擦,又捅了旁边杜川一下。杜川会意,趁着皇上没回神,踢了念福一脚。
当娘的回过头来,就瞅见自家儿子那满含情意的小眼神了。再看看寿宁,还有罗小言,几乎人人眼中都有或轻或重的渴望。
念福忽地就笑了,干脆伸手,把那道菜,一样样的切好串起,舀一小碗汤,给每个人都送一份去尝。
只可惜那豆腐只得一块,没有更多的了。
不过这样,也让众人异常满足了。
只除了小薯仔,他流了半天口水,给大家换了吃的,只可惜他牙没长好,除了喝了口汤,那牙签菜竟是嚼不动。只能苦着小脸,又呸呸的吐出来。
只这动静略大了些,终于惊得高显回过头来。
再看胖白薯皱着小脸,无比愤恨又郁闷的样子,忽地心情极好的大笑起来。好似想通了某个极重要的问题,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如释重负的轻松与愉快。
“再好的菜,没有牙也是白搭。表妹呀,”高显望着念福,笑吟吟的道,“你这道菜叫火树银花太埋没了,不如朕再帮你赐个名如何?”
念福从善如流的卖着乖,“那就先谢过皇上表哥了。那叫什么呢?”
“食尽五味,又返璞归真,朕想管它叫,”皇上顿了顿,微笑着说——
“一品天下。”
※
回到宫中之后,高显立即下了一道圣旨。
封在紫檀木匣内,盖上皇封,命人送到破园,给金紫光禄大夫苏澄,并且言明,须得在他身后打开。
这消息太过震憾,高显也没有瞒人。
所以,王皇后立即知道了。
皇上这是,立储了么?
这样敏感的时候,任谁都会这么想。
可如果,立的是她的儿子,皇上为何不把圣旨放在宫中,而要如此行事?
王皇后咬着牙,下了最后的决心,“陆滢,去做碗汤来,本宫要给皇上亲自送去。皇上今儿要守夜,可辛苦着呢。”
……
夜色中,漕帮驻地门外,有黑影在蠢蠢欲动。
当看到皇宫方向,燃起的一只焰火,柴荣在黑暗中下了令。
……
“杀!”
姬龙峰在得到柴荣的补给后,率领残余的部众,杀向京城郊外的御林军。
……
远在离京千里之外的草原上,卓格对公孙弘说,“过了今晚,整个草原就会是我的天下!而再过十年,整个天下,都会是我的!”
灯火耀着他年轻的脸,野心勃勃,锐气尽现。
帐篷外,八千大军已经集结整齐,蓄势待发。
……
破园里的小薯仔熬不住夜,放完烟花,已经歪在师公怀里睡着了。小手里刚收到的那只红包滑落下来,将掉未掉。
旺财抬头看了一眼,迅速而轻柔的把那只红包叼走了,放进它的窝里,幸福的圈成一团,很快打起了呼噜。
……
泰始十年,除夕夜。
注定会留在很多人的记忆里。
而对于小薯仔来说,生活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他照常的睡觉,醒来,吃奶,玩耍,还有怎么也不会停止的泡澡。
当然,生活还是有小小的不同。
就是过年那几天,家里怎么也没带他出门。
不过呆在破园也没关系,因为他从师公的屋子里翻出一只雪橇。然后,师公帮他给旺财套上了。然后,他就可以和小狗子哥哥一起,天天驾着旺财,在破园的雪地上飞奔。
原本,闲在家中的下人们无事,顺着给苏澄修的那条路,拿雪也给他堆了个小小的滑雪道。
可后来郡主见到,扶着个大肚子出来,指点着大家把全园的落雪都打扫到蹴踘场里,堆成一个小小的滑雪场,大人们就可以做些简易的雪扒犁,跟他们一起玩了。
小薯仔超爱热闹,也超爱那种从高处飞驰而下的爽感,就是因此摔了好几个跟头,也乐此不疲。
可讨厌的是,不管冬天的时光有再好玩,可春天还是一样渐渐到了。
雪慢慢化了,滑雪场没了。破园的叔叔姨姨们,也都要去干活了。
就算旺财好脾气的把雪橇换成小车,拉着他在园子里跑来跑去的玩,可小薯仔还是觉得寂寞了。
尤其这几天,人人都说娘要生弟弟妹妹了,人人忙得不可开交,小薯仔更加郁闷了。今天更是连一直紧盯着他不放的师公也不大管他,小薯仔更觉无趣了。
如果生弟弟妹妹就是所有人都不跟他玩了,小薯仔觉得,这个叫弟弟妹妹的家伙,也没什么好喜欢的了。
不过,幸好还有人惦记着他。
小狗子给他带来一只大大的蝴蝶风筝,“小少爷,我带你去放风筝吧,这是爷爷给我买的,我们一起玩。”
好啊好啊,小薯仔很快乐的跟着小狗子跑去放风筝了。
只是他们都太小了,除了拉着线带着风筝乱跑,根本就放不起来。一下子没注意,还把风筝卡到一棵小树上去了。
怎么办?
小薯仔使劲的跳啊跳,可惜就是够不着。小狗子也够不着,搬来石头,还是够不着。
“小少爷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叫个大人来。”
小狗子跑了,小薯仔不死心的还想试一试,摇摇晃晃的踩上石头,努力踮高小脚尖,够啊够的,忽地,脚下石头一晃,他啊啊的叫着,整个人就往后摔去。
正当小薯仔以为自己一定会摔得屁屁开花,回头说不好还要挨打的时候,有一双手,稳稳的抱住了他。
当看清他的脸时,小薯仔愣住了。
***
芋头:下一章,我终于就粗来啦!
白薯:你一出来就收尾,有啥好高兴的?
芋头:你不想看到我么?
白薯:你准备好孝敬我了么?
芋头:……
薯爹:肿么没人对我回来表示下看法?
旺财:你回来了?有给我带红包么?
薯爹:……RS( )
正文 第582章 最后一道圣旨【1W2,正文完】
深吸一口气,念福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心中却有些哭笑不得。
曾经有人说过,情人节出生的孩子会是天生的大众情人。可在花朝节出生的孩子,又会是什么?
肚子里的小东西似是感知到了母亲小小的吐槽,也在她的肚子里小小的表示了不满。
行了行了,知道你要出来了。娘会尽力配合的,你也乖一点好不好?
看看窗外还亮着,应该天色还早。有过一次经验的念福,知道阵痛还有一会儿。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二胎的缘故,这回的感觉确实比头胎轻松了一些。
稳婆看她镇定,也更多了三分信心,体贴的把她扶起,“来,郡主把这催产药喝了,咱们争取天黑前,把孩子生下来。”
念福好脾气的灌下一碗苦药,还难得的笑了笑,“那要是生不出来,我可不给你发红包。”
稳婆也笑了,开了个玩笑,“到时就算郡主不赏,只怕老太太先生也是要赏的。少拿郡主这一份,奴婢也亏不了。不过不是奴婢说大话,您这回胎象极好,胎位既正,现又入了盆,就是想翻腾也翻腾不出什么花样来,您就放心好了,一定好生。”
虽然这样的话已经听到好几回了,可念福还是很好心情的回了句,“那就借你吉言了。”
象生薯仔那样的苦头,她可不想再折腾一回了。
不过要说遗憾,也不是没有。
别的女人生孩子,都是一大家子,尤其老公急得团团转。偏她每回都是自己孤军奋战,虽然也有一屋子人陪着,可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这世上,要是能让男人也来生一回孩子就好了。或者有个什么移花接木*,让他们体验一下妻子的痛苦,哪怕是二胎。念福也觉得很有必要。
她还不知,眼下在院外,某个被她吐槽的某人,正在被她儿子暴打。
小薯仔是真生气。
在认出救了自己的男人是谁之后。他非但没有半分感激之心,反而跟发怒的小狮子似的,扑上前去又踢又打。
虽说这么点大的孩子,打得毫无章法,但力道实在不小。可男人一动不动,毫不反抗的任那小胳膊小腿不断招呼到自己身上。
等到小薯仔打累了,他想伸手抱抱孩子了,没料想胖白薯竟然就势扑到他的怀里,狠狠咬上他的下巴。
小薯仔的牙还没完全长齐,但攻击力不容小觑。连他娘和师公都会被他偶尔的磨牙。咬得青紫斑驳,更何况这是在打架。
所以小薯仔很不客气的,直接把人咬出血来了。然后尝到那铁锈味觉得不喜欢,才主动放开。虎着小脸,挑衅的望着那人。你想怎样?
可那人顶着被他咬出小牙印的下巴,微微笑了。
起身把树上的风筝拿下来,蹲下身子问,“你打也打了,咬也咬了,我们讲和好不好?”
他的神情很温柔,但嗓音却透着疲惫的沙哑。头发也不知多少天没洗过了。一脸的风尘仆仆。
小狗子去后院叫来相熟的墨云叔叔,来帮他们拿风筝时,二人甚至都有一时没认出来。
直到那人过来要小狗子手上的线轴,墨云才如梦初醒,“大,大少爷……郡主。郡主她快生了。”
欧阳康微微笑了,“我知道,帮小薯仔放起风筝,我就去陪她。”
然后他低头,对气鼓鼓的胖白薯很认真的说。“虽然小薯仔要有弟弟妹妹了,这很重要,可小薯仔也很重要。我答应过,就要给小薯仔做到,是不是?”
小薯仔鼓着肉肉的两腮,不肯说话,但眼睛里已经多了一层别样的东西。
等到欧阳康终于跑着,把风筝高高放了起来,小薯仔已经完全忘了之前的不快,丢丢丢追着跑上前去,眼睛亮晶晶的,跳着小脚喊,“给我给我,给我玩玩!”
欧阳康笑着蹲下,把风筝交到儿子的小手里。又叫白丹上前,一起拿着玩。
“你们在这好好玩。小薯仔,爹去陪娘好不好?”
去吧去吧。小薯仔有了玩的,小人不计大人过了。不过他还惦记着一件事,开*待了句,“那等弟弟妹妹来了,你叫我去看。娘说,他来的时候,会给我带礼物的。”
“好。”欧阳康笑笑,眸光里一片温柔。摸摸儿子和白丹的小脑袋,让墨云看着他们,他往那边小院走了。
不是不想跑,是他实在太累太累了。只能拖着步子,强撑着自己走过去。
院子里虽然忙忙碌碌,但下人们总算注意到这个衣衫陈旧,满面风尘的男人了。
在慢慢认出他是谁后,下人们的表情都变得很古怪。张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