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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宁肯被人打死,也不要那样的死活。
苏澄懒得跟她废话了,“我来!说,要怎么做?”
稳婆颤着声音道,“要把孩子先推回去,然后顺着脐带一圈一圈的拨开,再来生。”
一听刚才承受的痛苦又要再来一遍,念福要疯了。
“我不生了!你们杀了我吧,我宁肯死也不要这样……”
“你真的想死吗?”苏澄忽地冷笑起来。“那倒好了,你要是想死,我成全你。现就剖开你的肚子,把孩子取出来。你也算留个后了。只是这孩子打小就没了娘,爹又不在身边,你是想让他做第二个欧阳康吗?”
泪水再次盈满念福的双眼,她怎么舍得让她的孩子遭受欧阳康一样的命运?那是欧阳康心中最深的痛,也是前世的她,心中最深的痛。
没妈的孩子象根草。
她太清楚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了,要她的孩子遭遇这样的一切吗?
不——
所以,念福只能泪流满面的说,“先生,你来吧。轻。你轻点……”
苏澄转过脸,深吸一口气,咽下眼中的湿意,跪在床下,并不去看被子底下的一切。苏澄只用手感知着即将出生的胎儿。
他很轻,很小心的把孩子的头慢慢推了进去,修长而稳健的手指摸索到了那根要命的脐带,轻轻的一拨,没动。再加些力道一拨,松了。
苏澄心神大定,就算是听到窗外越来越近的厮杀声也无动于衷。这一刻,在他的心里,只有这个孩子,和他的母亲。
脐带脱落了一圈,不过还没完。再拨一圈,还有一圈。
整整三圈脐带绕在孩子颈上。苏澄也禁不住在想,这孩子究竟有多能折腾,才把自己捆成这样?
三圈脐带解开,苏澄的全身都汗透了。
小心翼翼的托着孩子的小脑袋,慢慢的顺到产道来。当苏澄抽出手时,终于松了口气。
可那稳婆却再度惊叫起来,“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苏澄大惊,一时忘了自己不是在车上,跪了半天突然动起来,一下就腿麻了摔了一下,脑袋也磕了一片乌青。
可他顾不得自己,只问,“念福,念福你怎么样了?”
念福的眼睛已经开始涣散了,惨白着脸,明显已经脱力。勉强动着嘴唇,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孩子,你坚持住啊!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你坚持住啊!”
念福神智都有些模糊了,苏澄声嘶力竭的叫喊听在耳边异常的遥远。她只觉得好累好累,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想睡了,可偏偏,突然有个熟悉之极的声音在她耳边吼,
“念福,念福你不是这么没用的?给爹打起精神来,快,快把孩子生了!”
爹?
她怎么可能听到爹的声音?念福迷迷糊糊的想着,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可有人狠狠打了她一耳光,那样的剧痛让她瞬间又清醒了几分。
沐劭勤的声音也似是大了些,“你个不孝女,要爹亲眼看着你死吗?给我醒过来,坚持住!你要死了,我和你娘,还有你弟弟,就全都不走了!”
不不,这样是不行的!
好不容易才让娘诈死,怎么能不走呢?爹你快走,带着娘,还有小弟弟,千万千万别再被人抓到了。
念福的神智又被拉回来一些,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努力的想要跟爹说话,却在神智刚恢复时,感到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然后嘴里给塞了什么东西,就听见爹说,“用力,再用力啊!”
念福疼得快麻木了,心想痛死也就是这么回事吧?于是茫然的就跟着她爹的话照做了,几番用力之后,只觉身下一股热流大力涌出,然后就听到苏澄惊喜的声音传来,“生了生了!看,孩子出来了!”
唔,终于解脱了。
念福浑身一松,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似乎还听到婴儿洪量的哭声。
哭啥啊?小王八蛋。把你娘折腾得命都快没了,你倒委屈了?嘁!
不过,他整个人是全乎的不?没毛病吧?
带着份未了的牵挂,念福睡死了过去。
这一觉好睡,简直不知今夕何夕。等到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茫然睁眼看了看,她好象又搬回自己的房间了。身上很清爽,被褥也很清爽,整个人象睡在云端里,很是舒服。
屋子里静悄悄的,却有一道轻柔微妙的呼吸声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
象是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她扭过头,就见自己枕边,放着一只大红色的小小襁褓,费劲的抬起脖子。探了探头。
啊!看到了。
一只小小的婴孩正皱着红通通,皱巴巴的小脸,象跟人赌气一般呼呼大睡。眼见念福看过来,似有所感般微微动了动小脑袋,望着她的方向,吐出一个口水泡泡,好象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看什么看?
噗哧!
念福乐了。这小东西还挺有脾气的嘛,可是——哎哟,笑得肚子疼。
念福倒回枕上,守在外头的翠蓉听到里面的细碎动静。快步跑了进来,满脸惊喜,“郡主,你可算醒了?觉得身上怎样?”
拿几个软枕,把念福的头垫着坐着。然后一迭声的吩咐小丫鬟们忙碌开来了。
等念福喝了几口水,又吃了一碗鸡汤面,总算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可是把我们吓坏了。”最先来到她跟前的,是祝四霖,坐她床头唠叨着,“害得师父这一把年纪,魂都差点被你吓掉了。成天跟个老妈子似的给你熬汤熬粥。你说你再不醒,对得起谁?”
到底年轻,恢复得快,刚醒过来,念福就能颇有精神的跟他斗嘴了,“谁叫你是我师父呢?哪有那么好当的。祖母和先生都还好吧?那天晚上究竟出了什么事?嗳。对了。”
她忽地紧张兮兮的低头,“这孩子没毛病吧?手指头脚指头都全乎不?”
噗。
小婴儿闭着眼,又不满的奋力吐了个口水泡泡,让念福很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妖孽附体,怎么说啥他全知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祝四霖同样不满的瞪了徒弟一眼。“小哥儿好着呢,生下来就有七斤八两,壮实得很。那一哭起来,简直把屋顶都能掀翻了。”
这也值得表扬?念福皱眉再看小家伙一眼,真是儿子?
好吧,儿子就儿子吧,念福勉为其难接受了。
可祝四霖看着孩子,却象是看着稀世珍宝般,满脸慈爱,“看这孩子生得多好?长大了一定英俊得很。”
她怎么没看出来?这肉乎乎的一团,脸上还遍布细密的寒毛,连长得象谁都有些看不清,反倒让念福注意到孩子眼角有些重的眼屎。
伸手给他抹了抹,孩子不舒服的哼哼了两声,她忽地想起从前同事的话,“他是不是有些上火?”
这个祝四霖倒还没留意,正睁大了眼睛细看,苏澄进来了,冷着脸斜眼睨她,“是有些火气,那还不是你带给他的?都说了让你别操心,别操心,就是不听。孩子本就是纯阳之体,你再一躁,连累得他也上了火,这两天出恭都费劲得很。”
经历过那样一番生死,念福原本对苏澄的那点畏惧全然抛开了。打心眼里只觉得是个足可托付性命的长辈,没半分尴尬,反而嘻皮笑脸道,“有您这么能干的爷爷在,哪还怕这些小事?”
听着那爷爷二字,苏澄面皮紧了紧,然后松驰下来,却道,“是师公。别让人听了笑话!”
念福嘻嘻笑着,“您爱让他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反正这小子送您了,随你折腾。”
苏澄又横了她一眼,“胡闹!这是阿康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要姓欧阳的,他的大名还得跟阿康商量商量,你先给他起个小名儿吧。”
说着话,他看孩子睡得不安稳,便把孩子抱到自己怀里。说也奇怪,原本苦大仇深的一张小脸,在他怀里,瞬间舒展开了,甚至还有几分惬意。
念福看得啧啧称奇,莫非这小子也知道欺软怕硬?再瞅那红通通的小家伙一眼,信口说笑道,“您要让我取,那可没有好的。瞧他长得这样,跟只小红薯似的,不如叫红薯仔?”
苏澄嘴角抽了抽,祝四霖笑了,“要说孩子小名,是得越贱才越好养活,可你如今这样身份,起这个名儿不怕人笑话?”
当妈的不负责任的想,嫌不好,那你们就操心去吧。
没想到苏澄迅速道,“那就这么定了,叫薯仔。”!念福本是开玩笑的,没想到苏澄却认了真。念福急了,要是儿子长大,知道这小名儿,会不会跟她急?
可苏澄却明显把这事定了,然后要跟她说正经事了。
***
红薯仔吐槽:有个没文化的老妈真可怕。这名字也实在太土了,一点也配不上他的英俊潇洒!
芋头仔表示:行了,好歹红薯卖相比芋头强,知足吧。
红薯仔惊奇:阁下哪位啊?
芋头仔淡定:你说捏? o(n_n)o~
第535章 不要吓我
听苏澄娓娓道来,念福才知出事那晚,是七月十四。
当晚是羽林军中一个年轻将领叛变,趁着当值,想一举攻陷中宫,彻底变天,坐拥江山。
可不得不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皇上就算是生病,可病龙发起威来,也还是很吓人的。那位将领还没攻到皇上寝宫之前,就已经被人拿下了。
而让念福没有想到的是,当看到破园上空飞起的牛皮纸灯笼,第一个不顾生死,跑到皇上那儿要求出兵的,不是别人,是沐太后。
只是当时宫中怕仍有乱党,也不知道羽林军信不信得过,所以皇上绕了点路派了京兆尹,崔浩他爹,崔公远带了手底下来的前来解围。
他赶到的十分及时,当时破园的形势已经十分危急了,连厨房里的章大嫂都操起菜刀准备跟人肉博,幸好她还没这个机会,崔公远就迅速带人把形势控制了下来。
那帮人的详情苏澄就不说了,只不过他们这边裴俊卿挨了两刀,给抬回镇远侯府去了。而破园死伤的数目,加起来也有一百多人。
念福默了默,嗓子干涩的插了一句,“所有死伤的,不管花多少钱,能治的,管治,残的,管养老。死的,管家里。”
如果可以起身,她现在都想出去给所有的死伤者鞠躬道谢。要不是这些人以命相搏,她就是能坚持到把孩子生下来,估计也没命等到那一刻了。
苏澄看她一眼,目光中有赞叹,也有欣慰。
心地纯良的人或许做不成什么大事,但绝对是值得依赖的家人。
再说回正事,当得知那些人矫诏圣旨,意图杀害嘉善郡主时,皇上震怒了。
经过一番彻查,终于弄清了那位造反者的底细。
原来他是前朝官宦之子。虽然在新朝也当了官,但仍是心系旧主,对新朝心存怨恨。然后皇上之前不是发落了几位皇子吗?而这位造反的兄弟恰好跟齐王有些交情。
其实要念福看来,这人都加入新王朝了。那份忠心也有限得很。估计是被谁鼓动得脑子一热,才干出这样飞蛾投火的事来。
至于要跟齐王扯到一块,那就更胡扯了。
须知跟死了的晋王一样,齐王也是凭军功起的家。自关耀祖从了军,常讲些军中事情,有一回无意中提起,“从前只知晋王军威赫赫,想不到齐王也如此的得人心。”
军中的交情,多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想来不是骗人。但也因如此。许多交情便只是交情,有可能跟你打过一场仗,看你敢拼命,就对你这人印象不错,却谈不上多深的私交。
但问题是一旦到了造反谋逆这个级别了。什么事就都要论一个追根究底。
套句俗话,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于是,倒霉的齐王也不知到没到驻地,就又得往更南边的蛮荒之地,流放三百里。
而皇上在对宫中旧仆进行清理后,也开始对朝中官员进行清理。
欧阳锦倒是好命。早早罢官,反而躲过了这回的无妄之灾。只是有些家族跟前朝牵连颇深,或是有子侄不幸刚好在那个造反者麾下当差的,一律遭到或轻或重的贬谪。
念福昏迷的这三天时间,外头不说是翻天覆地,起码也闹了个人仰马翻。
不过此事真不能怪皇上多疑。
念福想。要是她坐在那个位子上,只怕比表哥还要寝食难安。
这就好比发现家里有下人想害她,她就是再纯良,也非得把那一家人远远的发卖出去不可。
尤其她现在还有了这个小东西。
再瞧一眼在苏澄怀里,睡得小胸脯一起一伏的大红薯。念福轻轻问,“皇上,没说给我们家加些人手?”
这话问得很含蓄。身为前朝公主的女儿,皇上不派个人来监视监视?
苏澄淡然一笑,“这个你放心,出事的第二日时我便上了折子,向皇上祈求增派人手。皇上除了把府中死伤的侍卫补齐,还给你加派了一支百人队。我安置在了平王府,让他们分班过来当值。”
甚好。
念福松了口气,只要她不造反,这些侍卫来得越多,她反而越有安全感,反正是皇上给俸禄,顶多就是以后出行不易。
她只怕皇上象弄公主府似的,给她派什么长史等等一堆文官来,那才是真正对她起了嫌隙。
既然风雨刮过,那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念福抚着脸,忽地傻笑,“那天生这小东西时,我竟还梦到爹爹来了,打了我一耳光。直到今儿,我摸着脸还有些疼,当时,是先生打的我吧?”
报仇不敢,诉诉委屈还是要的。
且在他们开始谈话之前,祝四霖早已借故出去,房中除了一个小包子,啥人没有,所以念福问得毫无负担,理所当然。
只是没想到,苏澄听了这话,竟是不答,只似笑非笑看着她,一派莫测高深。
念福忽地心头一紧,只觉头皮发麻,咽了咽唾沫才弱弱问,“先生,你可不要吓我。”
苏澄冷哼一声,什么也不告诉她,“好生养着吧。薯仔你看过了,我先带出去,回头再给你送来。”
念福一颗心跟悬着十五只吊桶似的,七上八下的。
这怎么不给个准话,她爹不会真来了吧?
她以为自己这么忧心忡忡的,肯定睡不着,没想到一碗汤药下去,又睡了个昏天黑地。等到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了,精神好了许多,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好多。
转头一看,大红薯又放回了她的枕边,依旧是在呼呼大睡。不过小脸倒不象昨天那么皱巴巴的了,那眼屎的症状也轻了好些,想是苏澄带出去调理过了。
念福伸手挠挠小不点娇嫩的下巴,感觉手感不错,很是q弹,忍不住又多挠了几下,还跟儿子吹起枕头风。“你说,你师公怎么这么坏呢?话都不说清楚,害得人多担心?”
没想到这儿子是个吃里爬外的,完全不理老妈的满腔幽怨。在睡梦中不满的瘪了瘪嘴,作势就要哭了。
念福慌了神,赶紧拍哄着大红薯,“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说你师公坏话。他是大好人,你娘才是大坏蛋,这总行了吧?”
不行。
婴儿特有的带着奶腔的稚嫩哭声响起,念福瞬间明白这小子能把屋顶哭翻是怎么一回事了。
哇——哇——
那嘹亮的哭声,半个破园都听到了。不用念福召唤。一大帮丫头婆子全围了过来。
老太太那晚跌了跤,强撑着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