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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平常,沐太后连眼角也懒得扫向这些下等人,可是眼下她却保持着优雅的得体的微笑,接受着他们的赞美。望着一脸震惊的念福。
没有人能挑战她的权威,绝对没有!
管她是不是沐绍勤的女儿,她不喜欢这个女孩,就是不喜欢!可她还要顾及着和沐劭勤的姐弟之情,所以她不能杀了她,但她仍可以叫她出家。
奉了太后的旨意出家,这是多么光彩。多么荣耀的事情啊!可实质上呢,小小年纪就要长伴青灯古佛,她这辈子心里都会憋屈死的对不对?
沐太后心中掠过一抹快意,谁叫这丫头要做好人?你既然要做,我就让你做个大大的好人!就象那个孟珺妍,死了还有史官为她立贤后传。可有什么用呢?丈夫不爱她,儿女一个也保全不住。再贤惠又有什么用?
孟珺妍,你比不上我的,永远也比不上我!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妙定,走吧。”
什么,她这要把人带走?欧阳康脸青了,他无比的责怪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让念福走开?如果她走开了,眼下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现在。现在还能怎么办?
眼光不自觉的往身后扫去,那儿有个花瓶,砸了就是利器,就算拼死一博,他也不会让人他家念福送去出家!
太后眸光一冷,正要吩咐宫人动手,一个男人忽地闯了进来。
一把拨开挡在前面的施瑞,大步走上前。态度坚决的道,“念福不会出家,我不同意!”
呀!施瑞在看到这个错身而过的男人时,差点惊呼起来。可很快,他的嘴巴就被高氏手急眼快的捂住了。
就听她在耳边低低而又快速的道,“你若是还想要这些荣华富贵,就什么也别吭声。他瞎了,看不见!”
施瑞瞪大眼睛再看一看那个男人,果然看到他的眼睛虽是亮的,可眼神却是找不到焦距的。有些犹豫的看了念福一眼,可再看看那些金银珠宝,他的眼中明显流露出更多的贪婪之色,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高氏放心了,松开了手,施秀秀不解的问,“这是怎么了?”
可高氏凌厉的一眼就把她瞪回去了,那样凶悍的眼神是施秀秀从没见过的,顿时吓得不敢吭声了,可往旁边退开半步,却不意瞧见一脸疑惑的弟弟。
施瑞和高氏方才的小动作,施贵全都看到了,却没听到他们的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就见那个闯进来的,长得特别有气质,特别好看的男人走到太后面前,坚定的看着她,又说了一遍,“长姐,我绝不会让我侄女去出家的。”
沐太后恼了。
她本想着一大早办完这事,将生米煮成熟饭便算,怎么会知道沐劭勤居然也一大早的跑到破园来了?
沐劭勤昨晚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把念福接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最安全,说不好长姐就要闹什么小动作,哪里防得住她?
所以昨晚,他几乎是一夜没睡,折腾着下人在他院里,就在他的卧室隔壁给念福布置了一间闺房。又怕下人弄得不好,自己亲自一样一样摸索着指挥他们来弄,直到四更天才躺下眯了一会儿,于是赶来的迟了些。
可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亲耳听到这样的事情。他的长姐,他一向觉得明理懂事又亲切和善的长姐,居然会想出这么恶毒的招数来对付一个小女孩。
所以沐劭勤觉得有些失望了,甚至被伤到心了,“长姐,我们家就剩下咱们姐弟二人了,眼下难得多了口人,虽说绍勤不是咱家亲生的,可毕竟跟我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弟,您就这么狠心,一定要把他唯一的女儿送去出家吗?”
沐大后被弟弟的话刺痛了,“我狠心?让她出家是坏事么?这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她从此可以享受皇家供奉,尊贵无比!钦天监也说,有这样一个身份贵重的女子出家,必然会保佑我们大梁朝风调雨顺,平安渡过这一次天灾!”
沐劭勤默了默,沉声道,“若要身份贵重,宫中王府有多少贵女千金?这样好事长姐何不去寻她们,又何必一定要念福?这个时候,您就不嫌她出身卑微了?”
沐太后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只能强词夺理道,“那不是她好事做得多,得万民敬仰么?”
“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让她在民间,好好的多做些善事。至于那些吃斋念佛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做,不好吗?”
沐太后给堵得没话可说了,愤然道,“哀家旨意已下,难道还能收回?再说她家长辈皆在,他们都同意了,你又有什么话说?不信你问她舅舅去!”
“舅舅?”沐劭勤冷哼一声,面沉似水的转过身来,“谁是她舅舅,站出来!”
施瑞早被他这气势吓坏了,哪还敢出来说话?倒是高氏,壮着胆子故意粗着嗓子道,“国公爷其实不必动怒,让福姐儿出家是太后抬举,我们全家都乐意得很呢。”
沐劭勤轻轻笑了,笑得极冷极寒,“那本国公现在也想抬举下你,让你去出家行不行?”
高氏打个哆嗦,屁也不敢放了。
沐劭勤眼神一眯,目光有如实质般看得施瑞一家遍体生寒,“记住,你们虽是他舅舅,可我却是她叔!她是跟我姓沐的,宗法亲疏,哪有表亲凌驾于堂亲之上的?天下你们去寻个讲这样道理的地方,我就让她听你们的话!”
沐太后只觉一张脸火辣辣的烫,这话明里是骂施家,实际上还不是说给她听的?
却见沐劭勤又转过身来,跪下恳求道,“长姐,请收回成命吧。之前的事皆是平国公府的责任,臣弟恳请削爵为民,将所有家产捐于国库,以平民愤。”
沐太后怔住了,他这是要拿自己的爵位身家财产名声来替这个女孩求情?
震惊过后,沐太后莫名的愤怒起来。
自己跟这个弟弟多少年的感情?又是多么亲的血缘关系,可他居然会为了一个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相识不过短短数月的女孩做到如此地步?
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夺走自己的挚爱?
忽地,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在沐太后即将发怒之前,念福跪下了。一片静默中,甚至可以听到她的双膝重重磕在地上,发出的闷响。
“太后娘娘,我愿意出家。”
欧阳康震惊得无以复加,她妥协了,她居然妥协了?
念福定定看着沐太后,晶莹的泪珠如断线的珠子般串串落下,“我愿意出家,请你不要生平国公的气……”
沐太后的脸色缓和了三分,还算这丫头识趣!
念福哽咽着道,“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求求您,能不能先让我带人去找找我娘和我姥姥姥爷?他们上京来寻我了,可走到现在还没到……我很担心,我怕他们会在路上出事……我家没钱,也坐不起马车,我姥姥姥爷年纪大了,在火灾中受了伤还没养好,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娘她一个人,要怎么带着我姥姥姥爷上京……”
念福哭得说不下去,伏在地上,眼泪迅速在身前的地上积出两滩小小的水洼。
一瞬间,欧阳康就明白了。他家念福不是真的想出家,她是想拿自己的出家换蕙娘和姥姥姥爷的平安!
毕竟他们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可要是有了官府的帮忙,再找起人来是不是就会容易许多?
可是,她要当真答应了,她下半辈子要怎么办?她让自己怎么办?
傻丫头!简直是傻透了!
(有三更,福娘下章就要出来啦!)
第298章 谁敢欺负我女儿【粉红40+】
看念福哭得这样情真意切的样子,太后也有几分动容,忽地,就见身边的善音也面有戚容的冲她微微颔首。
再看自己亲弟一眼,太后的心软了下来,“好吧,哀家就成全了你。不过你要即刻随哀家去宝光寺剃度,至于你娘和你姥姥姥爷,哀家自会派人替你去寻。”
高氏听说蕙娘也上了京,吓得面如土色,心想若是让她到了京城,那岂不什么都要拆穿了?她忙推了施瑞一把,上前道,“回太后娘娘,我们愿意去寻人。”
施瑞多少明白些媳妇打的主意了,还挤出几滴眼泪来,“是的,毕竟是我们爹娘,我们愿意去!爹啊娘啊,呜呜。”
可是沐劭勤听到他的哭声,却是觉得有几分异样的耳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施瑞忙掩了嘴,不敢再哭,高氏干笑道,“我们不就是福姐儿的舅舅舅母么?”
不对!沐劭勤瞎了这几年,耳朵变得格外灵敏。他听出些不对劲来了,这个妇人一直在捏着嗓子说话,她究竟怕自己听出什么来?
可沐太后却不愿意在此纠缠,要带人走了,“既然是祝姐儿自己同意的,劭勤你也不要阻拦了。我都通知宝光寺做好准备了,可不要误了好时辰。”
可念福不肯。要是让舅舅舅妈去接蕙娘和姥姥姥爷,那还能有个什么好?
“不,太后娘娘,我刚刚答应你的是要我自己去接。您如果不放心,让欧阳康去也行,可绝不能让我舅舅舅妈去,他们不是好人!”
施贵听得心里难受,“表姐。那我去行吗?”
不行!不是念福不信他,是他年纪太小了,根本扛不住事。“太后娘娘,求您成全了!”
沐太后又不高兴了。“你当这是菜市场,还讨价还价不成?说好了去就去,难道哀家答应过了还要骗你不成?快起来,走!”
真的不行。念福跪在那里拼命给她磕头,“太后娘娘,求求你了,就让我去吧。要是他们有个好歹。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您也不希望我敬奉佛祖时不诚心吧?”
她的额上很快就磕得红肿一片,还渗出隐隐血迹。
沐劭勤听到那样的磕头声,心痛不已,循着声音摸索着走去。“念福,念福你快起来!长姐,你就让她去吧!”
他已经打好了主意,一旦帮她找着亲人,就安排她们全家离开。再也不要回到京城来了!
可沐太后已经不愿意再磨蹭下去了,直接递个眼色,上来两个粗壮有力的太监把沐劭勤扶开,又有几人将念福从地上拖起。
“走!”
“不要!”欧阳康扑上前,却只抓往念福的一角衣袖。又被人生生的扯开。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看着她用那带着无限哀伤,无限不舍,无限祈求的眼神看着他,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她哭得说不出话来,可她的心思欧阳康全都明白。
她求他去帮他找她娘,找她姥姥姥爷,她想跟他说对不起,她想跟他说不要等她,她要他好好的。
可没了她,他要怎么好好的?
旺财咬着她的裙角,四只爪子一起死死的撑着地,徒劳的想留住她,可四只爪子都磨出血了也没用,到底是一起被拖了出去。
不可忍,不能忍了!
欧阳康转身冲回房间,拿出先生给他的剑,还有那瓶药,走到楼下回到老太太跟前磕了三个头,“祖母,请恕孙儿不孝!您老的晚年我已经有了安排,眼下既然大妹妹回来,我就更放心了。您别担心,我不会做傻事,我会好好活着,和念福一起活着!”
他转头一声口哨,召唤出了紫霄,就追了出去。
可老太太能不担心吗?急得泪雨滂沱,“这个傻孩子,他到底要干什么?干什么呀!老天爷你到底有没有长眼睛,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全家吗?”
杜川更是又气又急,苏澄你个王八蛋再不回来,家里真是要出大事了!拜托吴勉照顾这乱成一团的一大家子,他也回房去取了些东西追了出去。
欧阳康没疯,也不想死,所以他的目标是宝光寺。
他想得很清楚,只要找到这里的水源,迷倒这里所有的人,就不信救不出他家念福。可是好容易找到地方,他傻眼了,宝光寺的防守森严,院墙高达数丈,他连水源的影子都找不到,要怎么去投迷药?
忽地,身后有人拍了拍肩头,轻喊了声,“欧阳康?”
本能的刚一点头,欧阳康只觉得浑身一僵,竟是给人点了穴道提着飞了起来!
※
此时,在京城南门外,有一辆小马车晃晃悠悠的进来了。
这车没有车厢,所以可以看到后车板上坐着风尘仆仆的四个人。因为地方小,四人挤作一团,一对老两口,一个三十许的年轻妇人和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家。
四人象是一家子,又不太象。因为那年轻姑娘虽然衣衫朴素,可面容却俊秀细致许多,象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不象那三人,一看就知是长期为生活操劳的平民百姓。
“南门。大叔,我们这就算是到京城了吧?”那年轻姑娘明显是在生病,声音很虚弱,一条胳膊上还吊着绷带,可在看到城墙上的字时,仍是露出几分兴奋的神情,问那赶车的汉子。
“是啊。”汉子和气的看了这个活泼姑娘一眼,“你们进了城,要去哪儿?我可以再送你们一程。”
可这话一出口,车上的四人却有些沉默。
还是那个一路管着事的年轻妇人先说话了,搂着那姑娘道,“不管怎样,阿姚你总得先跟咱们在一处,等找到你要找的人再说。否则你一个姑娘家,还受着伤,又生着病。在这京城也太危险了。”
那叫阿姚的姑娘单纯的面容里满是感激,往她怀里靠了靠,带着浓浓鼻音道。“婶儿,你们真好。这一路要不是遇到你们,我早不知给人拐到哪儿去了。”
那位老爹笑道,“什么谢不谢的,咱们能遇上也是有缘。况且你可是个小财主,这一路咱们跟着你,日子可好过不少呢。”
连那车夫都笑了起来,不过笑过却还是要问。“怎么,你们不知道上哪儿找人么?”
跟这车夫走了一路,彼此也有些熟悉了,知他不是坏人。又到了天子脚下,那妇人便放下戒心,说了实话,“我知道我闺女来了京城,却不知她住在什么地方。只知道是个破园子。大哥,您知道这京城有几个破园?”
这下可把那车夫问倒了,不过他做这赶车拖货的营生多年,对寻人问路还是很有经验,想想就道。“那你们闺女可有做什么营生?”
“有的有的。”那妇人忙道,“听说她在什么北市卖个水晶卷,也不知现在还做不做。”
哎呀!那车夫顿时怪叫起来,再回头看了她一眼,“我说你怎么长得有些眼熟,你不会是祝姐儿的娘吧?”
妇人一愣,“什么祝姐儿?我女儿姓沐。”
那车夫挠头,“可你们真的很象。我跟你们说,整个北市就一个卖水晶卷的祝姐儿,后来天冷就改卖饭和串串了,我们常去她家吃饭的。”
车上大娘道,“那咱们先过去看看吧。”
可那车夫又道,“不过现在那里可不卖饭了,改施粥了。我也离开京城好几天了,也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不如干脆送你们去里仁坊吧。我虽没去过,可听说过祝姐儿就住在那边。”
好。车上一家人都同意了。
马车调了个方向,一路往北。因那车夫对京城极熟,所以走起来是驾轻就熟,避开了那些繁忙的主干道,虽然兜了些圈子,却是很快就到了里仁坊。
还到巷子口,就见一群人正围在一家门口吵闹。
“你们凭什么把我们赶出来?眼下我外甥女不在,这个园子就应该是我们的!”
那小妇人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踩着车板站了起来。而她身边的老妇人也疑惑道,“我怎么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