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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鹿-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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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将军一边得意洋洋的放马小跑,一边对身后打旗的士兵道:“你看着很眼熟嘛。” 
    “对啊对啊,”那士兵急忙点头,“少君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士兵乙嘛。” 
    “你爹娘果真不同凡响,给你起的名字别有风采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每次别人都叫我士兵乙,我就觉得那是我的名字了,”士兵乙点头哈腰的说。 
    “慢,”将军忽然摆了摆手道,“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人拦路?” 
    士兵乙瞪大一双小眼睛,才看见前方的道路上,隐约有一人白衣而立,纤细的身子几乎要被周围的黑暗侵没。那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丝毫不因为马蹄声的逼近而闪避。 
    “少君,不是闹鬼吧?” 
    “那你来牵马,我们从旁边悄悄的绕过去吧?” 
    “既然知道是闹鬼,我们为什么不回头?”士兵乙很疑惑。 
    “我总觉得后面很多眼睛,看起来很吓人哦……” 
    士兵乙回头,也是倒抽一口冷气。原来周围的巷子口,竟有不知多少双幽幽的眼睛看过来,仔细看去,都是涿鹿城的寡妇们。 
    将军蹑着步子,小心的跳跳跳,象一只猫儿,就想从那人的左边绕过去。 
    可是那白衣的人挥袖拦住了左边,将军仔细看去,只见一双古镜般的眼睛。明净如雪的女子一声不响的看着他,在月光下,她的眼中莹然有什么在流淌。 
    “啊,少君!”士兵乙看清了,“这是……” 
    “别大声吆喝,”将军呵斥道,“我们从那一边绕,不要惊扰了亡魂。” 
    于是将军转个身,还是跳跳跳,又想从右边闪过去。 
    “蚩尤!”云锦终于抱住了他的胳膊。 
    “啊?”蚩尤脸色煞白的哆嗦着,“姑娘你早死早安生,不要纠缠活人,我可不认识你啊。” 
    “你……你说什么?”云锦从心底泛起一丝凉意。 
    “喔?”蚩尤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云锦的胳膊,好奇的说,“奇怪,热的。” 
    他又伸出手摸了摸云锦身上,高兴了起来:“士兵乙,她身上是暖和的。这不是鬼,这个好看的姑娘是活人哦。” 
    “蚩尤!”一个娇媚却愤怒的声音响在蚩尤耳边,轻盈的影子随之从天而降,“你仔细看着她的脸!你敢说你不记得她了么?” 
    蚩尤回过神来的时候,明艳照人的妖精已经从高树上飘落在他身旁。蚩尤猛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妖精的脸。 
    “啊!妖怪!” 
    涿鹿城的是上空回荡着如此凄厉的惨叫,刚刚被封为骑将军的蚩尤就此昏倒在士兵乙的怀里了。 
    阿萝的酒坊中,还没有被婆娘抓住的汉子们依旧醉醺醺的围坐着。 
    被屏风围开的小桌上,一盏油灯缓缓的跳动着。柔软的手掠过蚩尤的脸,他依然紧闭着双眼。旁边已经有人递上了沾水的布巾,云锦接过去,帮蚩尤擦去了额头上的汗。魑魅抄着手坐在一边,恶狠狠的看着昏迷的蚩尤。 
    “公主,小的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士兵乙嘟哝着,“小的根本没上战场。” 
    “外面有人说,十万苦工生还的都被重新送回黄河边治水了,是么?”魑魅勾起士兵乙的下巴,冷冷的问道。 
    “是啊,还有被擒的雨师和风伯两位少君也被送回去了。” 
    “原来只有疯子死了……”魑魅思索着说。 
    忽然,妖精使劲扑了上去,一把掐住蚩尤的脖子喊道:“不要装晕了,我看见你眨眼了!再不起来我掐断你的脖子。” 
    蚩尤闪电一样从云锦的怀里坐了起来,缩着脑袋道:“饶命啊!” 
    “魑魅,你不要吓他了,”云锦用身体挡开了妖精,“他好象是真的害怕。” 
    这时候老板娘阿萝送了冷水上来,蚩尤藏在云锦背后,小心的看了阿萝一眼。 
    “少君,那你还记得我么?”阿萝轻声问道。 
    “记得,你是阿萝吧?”蚩尤说着拿起一个垫子挡着自己的脸,“不过我不记得欠你的钱了。” 
    阿萝笑了:“都三年了,我快连刑天都忘记了,那点钱算得了什么呢?” 
    寡妇就这么淡淡的笑着退了下去,笑得云锦心里一阵酸楚。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啊?”魑魅使劲的揪住蚩尤的头发。 
    “那么温柔可人的姑娘我都记不住了,怎么会记得你?”蚩尤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将军,你可千万要讲良心!”此时,一直缩在旁边的士兵乙窜了出来义正词严的说,“你不记得公主还不要紧,我们姑奶奶这样端庄美丽的妖精你也记不得,岂不是让人心寒?” 
    “不要你来讨好!”魑魅一脚把士兵乙踹到席子外边去了。 
    “蚩尤,”云锦轻轻按住他的肩膀,“那你告诉我你记得什么,好不好?” 
    “我记得我是炎帝的孙子,从九黎来涿鹿的。” 
    “然后呢?” 
    “我小时候总是在街上跑,然后总是在酒坊里喝酒,赖阿萝的帐。” 
    “还有么?” 
    “然后就打仗了吧?我和大王一起出征,把叛军打败了就回来了。” 
    “恩?”士兵乙奇怪的说,“怎么好象我记得的都比这多很多啊?” 
    而旁边的妖精已经差不多快晕过去了。 
    “还……还有别的么?”云锦凑近了蚩尤的脸,轻声问,“你记得你说过什么么?你说过你要回来的……你那天在城下面说的啊。” 
    “我说过么?”蚩尤呆呆的说。 
    “你……忘记了,”云锦忽然笑了,“我本来就该想到的。你别怕,我不问你了。” 
    “那……我可以回去睡觉了么?” 
    “你不用走,我走了,”云锦轻声说着,起身走出了酒坊。魑魅看着她摇摇欲倒的背影,急忙跟了上去。 
    “唉,”蚩尤擦了一把冷汗,“好歹是把姑娘们应付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吓死我了。老板娘,上酒吧,我有钱了,大王今天赏赐了很多黄金呢!” 
    蚩尤大笑着一把推开屏风,对着外面的酒鬼们喊道:“有谁一起来喝酒啊?” 
    “啊!蚩尤少君?”所有酒鬼们忽然清醒了许多,“你怎么回来了?不要想拉我们帮你付帐啊。” 
    “我付钱我付钱,”蚩尤开心的笑着,“击败了叛军,我今天心情好,就不逼你们这帮家伙了。” 
    酒坊里热火朝天,汉子们喝着笑着,酒坊外却还是夜色无边,两个女子默对西风。 
    云锦从小窗里看见蚩尤兴高采烈的大口喝酒,醉醺醺的和一帮酒鬼吆三喝四。烛光照得他满脸通红,健康而快乐。 
    云锦忽然笑着对魑魅说:“你看,他很高兴呢。” 
    魑魅愣住了:“云锦……” 
    然后她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公主,看她扶着墙壁跪倒在肮脏的地面上。一边笑着一边泪留满面。 
第二十七章 春暖花开
           雪……雪象飘落的花。 
    血……为什么每一片雪花都是红的。 
    树木……夹紧了道路,道路越来越窄。 
    走在血红色大雪中,为什么我听不见别人的声音? 
    雨师和风伯在哪里?共工、刑天、魑魅魍魉,你们都在哪里?为什么那么寂静?寂静得让人害怕。只有我自己踩在积雪上簌簌的响声,引我到看不清的前方。 
    我回过头,背后的道路是鲜红的。有很多瞪大的眼睛在看我,眼神象悬挂在铁勾上的死鱼。你们为什么看我?不是我的错。 
    我想逃跑,因为我看见那条鲜红的道路向我跑来。可是我每跑一步,身后的道路就被雪的红色掩埋。 
    云锦,你回答我好么?我在这场寂静的大雪里呼唤你,你听见了么?我要告诉你,我很害怕。 
    真冷啊!我要回家。 
    烛火下,昏睡的蚩尤趴小桌上,周围是一堆烂醉的酒鬼。酒坊外飘起了细雪,一切都是寂静的。屋子里则是酒鬼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蚩尤忽然睁开了眼睛,烛火在他眼睛中痉挛般的跳动了一下。 
    迎接他的是另一双很明亮很温和的眼睛,云锦无声的笑着。她的白狐裘披在蚩尤的肩膀上,很温暖。 
    “做梦了么?”云锦帮他理了理额前散落的头发。 
    蚩尤呆呆的看着她,看着烛火温暖的光芒照进了云锦近乎透明的肌肤里。 
    “忘记我了么?我叫云锦,就是昨天晚上缠着你的那个。我是少昊部的公主,很久以前我们认识的。”云锦跪坐在一帮横七竖八的酒鬼中间,她的白衣似乎照亮了周围的一片。 
    “继续睡吧,”云锦说,“下雪了,很冷的。天亮了再回家。” 
    蚩尤趴在桌上看她,很久,他轻声问:“你……叫云锦么?” 
    云锦笑着点头。 
    “我有一间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时候,一起去吧,”魁梧的将军一手撑着城门斜靠在那里,一手则从嘴角摘下乌黑的烟草卷抖了抖,眼睛里透着无比的真诚。 
    他面前紫色裙子的女子羞得垂下了脑袋,却忍不住偷眼去看那金甲黑袍的男子。天神一样的威武配合着淡漠的温柔,这种的人物在繁华的涿鹿城中也是前所未有的。 
    “那我……”女子捻着自己的裙角,声细如蚊,“就跟随将军了。” 
    可是当她满脸红霞的抬起头来,忽然发现那将军早已迈着螃蟹一样霸道步伐,排开众人,兴冲冲的奔远处的一个红色战袍的年轻将军去了。 
    “哇!少君,一别三年,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真是思念!”刑天一把抓住了人群里不知所措的蚩尤,把他身边的云锦挤到了一边去。 
    “啊!你……” 
    “少君,我在北方听说你惨遭不幸,忘记了以前的事情,立刻逃回来看你。你不会是真的把过去都忘记了吧?看看我这张脸,记得我吧?”刑天晃着蚩尤的肩膀,很紧张的盯着他。 
    愣了半晌,蚩尤忽然笑了起来,刑天也咧开嘴大笑。还是如当年一样的开心。 
    “大叔是谁?”蚩尤不笑了,很严肃的看着刑天。 
    “啊!” 
    刑天好象被一道闪电当头打晕,他瞪圆了铜铃一样的眼睛,登登登连退了三步。然后天神一样的猛将一屁股坐倒在地下,双手捂着脸大哭起来:“真的完了,少君连我都不记得了,枉费我们十九年同吃同睡的交情啊!” 
    周围所有人都被他闷雷一样的哭声吸引过来,只听他号哭着捶地道:“我对不起神农氏的列祖列宗啊,唯一的骨血也成了一个大傻子!” 
    蚩尤急忙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唉,别哭了别哭了,逗你的。你不是刑天么?” 
    “原来少君是逗我的!我就说少君不会忘记我的,我军中那些将士们还不信,还是我们多年的交情过硬!”一双含泪的虎目抬了起来,重又神光四射威风逼人。 
    “唉,没劲,”围观的看客发现一场好戏瞬间变成的故人重逢的场面,都不由自主的抱怨了一声。 
    蚩尤和刑天在同一时刻,以完全同样的姿势跳了起来,恶狠狠的对周围的人吼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不想讨打的快滚!” 
    三年前涿鹿一霸的记忆瞬间唤醒了众人。于是一片作鸟兽散的慌乱中,刑天哈哈大笑着抱起云锦放进自己的战车里,而后和蚩尤一起跳了上去。 
    四匹骏马放声长嘶,就在涿鹿城里横冲直撞的跑了起来。 
    “北方的蛮人很难打,很难打,要想百战百胜,非天将不能啊!”刑天坐在阿萝的小酒坊里开始吹牛。 
    “那刑天你怎么打胜的呢?”蚩尤问。 
    “喔,我不是说百战百胜非天将——不能的么?”刑天小声道。 
    “还是说你吧,少君,”刑天急忙引开了话题,“你到底还记得多少啊?” 
    蚩尤沉默了一会,然后他盯着刑天的眼睛,低声道:“反正很多都忘记了。不过我还记得自己叫蚩尤,已经差不多了吧?” 
    “我三岁就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刑天撇了撇嘴。 
    “一般孩子不到两岁就能记住的,”阿萝悄悄的笑着给他们倒满了酒。 
    “喔,是么,”刑天有点脸红,“那也许是我老娘记错了。” 
    “公主……”阿萝看见云锦垂头坐在一边仿佛失神的样子,于是低声问道。 
    “公主你还记得我叫什么么?”刑天又开始紧张的看云锦。 
    “我又没有忘记……”云锦看他胡子拉碴的一张大脸凑上来,急忙闪躲着回答。 
    “哈哈哈哈,没忘记就一起喝酒,喝醉了都想不起来了,”刑天放声大笑,拍了拍云锦的肩膀。 
    酒一直喝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阿萝把其他酒鬼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刑天和蚩尤一杯接一杯的对饮。而云锦只是悄无声息的坐在一边,偶尔陪上一杯。 
    最后,蚩尤疲倦的趴倒在桌子上,而刑天也是醉眼惺忪,搂着阿萝的肩膀在那里左晃右晃。 
    “刑天,你今天留下来和我看月亮吧?”阿萝摇着他胳膊说。 
    “可是今天不是初一么?没有月亮的……”看起来醉得不成样子的刑天忽然瞪大眼睛,很认真的说。 
    “那我们可以看星星啊!” 
    “可是阿萝啊,今天晚上不是下雪么?” 
    “呜……你原来是装醉,”阿萝气得几乎要哭起来。 
    “不要哭不要哭,”刑天依旧是左晃右晃,却伸出另一只胳膊抱住了阿萝,“你可以继续说我们一起看雪嘛。” 
    “其实有的时候,我觉得刑天还是很好的,至少他会陪你看下雪,”云锦低声对阿萝说。 
    阿萝脸色绯红,幸福的点了点头。 
    “刑天——一起出来看下雪啊,”酒坊外一片的莺声燕语。 
    云锦急忙掀起帘子,只看见雪地上一排妖红翠绿的裙袄,正袅袅婷婷的向酒坊走来。 
    “刑天!”阿萝愤怒的摇晃着醉醺醺的大汉,“她们都是哪里来的?” 
    “我今天早上进城的时候看见她们一起出去采果子,就都叫来看雪了……” 
    “我带蚩尤先走吧,”云锦扶起蚩尤说,“你们太多人一起看雪不方便。” 
    “那公主,我改日再去拜会你啊,”刑天在云锦的背后喊。 
    云锦纤细的身子架起了蚩尤高大的身躯,几乎被他鲜红的战袍覆盖了。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叫门口的侍卫,只是艰难的扶起蚩尤一步一步走向了门边。 
    “小公主,”她身后刑天的声音好象忽然清晰了起来,“你以前经常哭,现在不哭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你以前的样子比较可爱。” 
    云锦诧异的回过头来,看见刑天眯起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她。她从来不曾想象这个粗鲁的汉子也有那么神秘难解的眼神。 
    “其实少君虽然忘记了很多事情,可是他至少记得他是蚩尤。你喜欢的不就是蚩尤么?” 
    刑天大笑着推开了身后的窗子,轻轻解下肩头的战袍搭在阿萝的肩膀上。细碎的雪花在他身后飘扬升起,他就着寒气将碗中的就一饮而尽。 
    “下雪很好看啊,”刑天微笑着看窗外的雪,“虽然看的人多了点,可是我们还是一起在看雪嘛。我又没有骗你。” 
    清晨,阳光照开夜色。 
    被太阳照热的屁股的蚩尤爬起来,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屋子是他的屋子,刑天打呼噜的声音又响起在隔壁,尘埃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白衣的公主正在门边研磨着芝麻。 
    “你醒了,”云锦笑着说,“我烧了热水,把碎芝麻和麦子一起煮给你作早饭。不管你记不记得,以前你很喜欢吃芝麻粥的。” 
    蚩尤没有说话,有些傻呆呆的看着云锦把碎芝麻和麦粒混在一起。炭火炉子上温着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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