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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工鄙夷的看着呆在那里的蚩尤:“据说轩辕部最后战死上万精兵,五大神将,才把神农氏的乌合之众击败。不过那一千多乌合之众却至死未有一个人逃走,战后查看尸体,竟也没有一具尸体扔下武器。”
“有人说,那一千战士中竟然有很多是女子,而且是你们神农氏自己的家眷,”共工摇头,“那一战的惨烈已经可想而知了。你爷爷就是这样用自己的骨血拼死一战,最后让神农氏的人有时间逃离坂泉远迁到九黎。”
“知道了吧,”共工狰狞的冷笑,一把抓起了蚩尤的头发,“你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兄弟,因为他们都死了!现在这辆破车就从他们的尸体上碾过去,他们还在黄土下面看你呢!而你,就是被囚禁在自己的家里,象个可怜虫那样,幻想有一天轩辕那个老东西会放你回到九黎那个又偏僻又荒远的地方去。”
共工象一头野兽那样摇晃着蚩尤的头,看着一张木然的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蚩尤就象吊在共工手上的一匹破布,只是摇晃着摇晃着,没有一丝反抗,也没有一丝表情。好象全部的灵魂都被共工晃了出来,只剩下一具高大的躯壳。
风伯和雨师不顾一切的跳了起来,一个抱住了蚩尤的身体,一个拉住了共工的手:“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共工不屑的舔了舔嘴唇,“我是个说故事的乞丐,当然是讲个故事给这个小家伙听。你们用不着大惊小怪的,现在不是你们着急的时候。想不想知道你们的亲人被埋葬在什么地方啊?风伯,知道为什么是你叔叔把你抚养大的么?雨师,你那个又混帐又胆小的老爹是不是还会在深夜抱着你母亲的牌位哭啊?”
“哈哈哈哈,”共工仰天狂笑,看着风伯和雨师脸色惨白的跪倒在马车上。风伯呆滞的坐着,而雨师不由自主的用手捂住了脸。
“我还以为你会哭呢?小家伙,”共工目光回到了蚩尤的脸上,最终失望的耸了耸肩膀,“想不到你连哭都不会了,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啊。”
就在他要扔下蚩尤的那一刹那,他忽然看见蚩尤的眼睛抬了起来。共工被那种眼神刺了一下,他的神情凝滞了短短的一刻。而后共工魁梧的身体横飞出去,砸在了驾车的铁卫身上,一行鲜血从他头发间涌了出来。这次轮是共工呆在了那里。
残阳如血,风伯和雨师不敢相信的看着蚩尤在夕照中模糊的身影。他静静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扔掉了手里的土砖:“你们别怕,疯子死不了的。”
于是,马车继续远去,向着太阳落山的方向。共工用袖子抹了抹头上的鲜血,继续冷笑。雨师和风伯坐在那里,看蚩尤慢慢的嚼着包裹中的肉干。
锦瑟无端五十弦。
露浓,当指尖扫弦而过的时候,瑟弦上凝结的露珠滴落,瑟声也有一点嘶哑。
云锦抬起头看月色,月色在远树背后,树梢上有短裙长带的身影,临风欲举的轻摇。
树梢忽然空了。不带一点声息,魑魅仿佛踏风来而,走上了云锦的窗台。然后妖精坐在那里,抱着膝盖没有说话。
“公主,你没有去送他么?”
“大王已经不准我离开家了,我在窗台上看,却怎么也看不到。”
“他还是被抓去了,有大鸿在,我无能为力。可惜刑天却不在这里。”
“魑魅,你说大王真的会……杀了他们?”
“千年黄河路,路下多少骨。水退终不返,都作今朝土。”魑魅凄凉的笑着,“就算轩辕不下毒手,古来黄河边,又有过几个归人?”
“连你也救不了他么?那怎么办……怎么办……”云锦低下头去,紧紧的握起了拳头,手心里忽然有血丝透了出来。云锦忽然抬起头,泪如雨下:“那该怎么办啊?”
然后云锦愣住了,被衬着圆月的魑魅正静静的看着她,静静的泪流满面。
悄无声息的夜里,两个女子相对着流泪,地下的影子修长而孤独。
魑魅眉头紧蹙,捂住胸口,猛的咳嗽几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啊,魑魅,你又吐血啦?”绿头发的小东西惊慌的从窗台下探头出来,“你现在剩下的血可不多了,再吐吐就吐没了。”
“你跑到哪里玩去了?”魑魅忍着眩晕把魍魉从下面揪了出来,随手扔到了云锦的怀里。
“公主公主,”被云锦抱着的魍魉抬起的小脸,焦急的说,“赶快把魑魅藏起来,她现在的妖气弱得不成样子,顶多只剩下一百多年的修行,再不吐纳养气,她马上就变回原形了。”
“啊?”云锦惊慌起来,“魑魅的原形是什么?”
“气,魑魅只是一团气。她原来就是兰花边的一团空气,因为想变得象兰花一样漂亮才修炼成这个样子的,如果她变回原形,那么立刻就会散掉的。”
云锦脸色苍白如纸,而此时的魑魅身上已经开始散发出悠远的兰花香气,她却在那团香气里无力的垂下头去,渐渐的模糊了。
后土殿。
“蚩尤那么凶悍?”黄帝脸色有点难看,“那么我们别逼得太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是,”风后点头,“而且我们现在也没什么人手,臣要治理涿鹿上下,英招听说蚩尤变的和炎帝一样凶悍,于是又感了风寒,应龙……大王您相信应龙么?”
“算了吧,”黄帝叹息,“可是大鸿跑到哪里去了呢?”
一千里外。
“将军,我们追了一千里,还没有追到蚩尤,是否应该回去和大王禀报?”士兵小心的问衣衫褴褛的大鸿。
“不!我们既然是大王的将士,就一定要死忠于大王!百折不挠,虽死无悔!”大鸿捂住破裤子上的漏洞,依然是豪气勃发,“你们现在去采野菜摘蘑菇,剩下的人生火烧汤,找几个跑得快的去附近找村子换点油盐。蚩尤他们必然是沿着一路逃了下去,我们必要追到他们方能回禀大王!”
第二十二章 野猪林
我梦见了爷爷。
我梦见战斧上铁的光辉。
爷爷在原野上赤裸着雄健的上身,将巨斧举向太阳。阳光如千千万万的金线穿透了晨风,在晨风间飘落血花的雨。爷爷对着太阳吼叫,嘴里吐出的狂风拉直了他花白的虬髯,吼声让天地一起震颤,就象末日天崩的前兆。而他的脚下是我,是无数的我。
无数的我躺在无边的血泊中,无边的血泊中有无数的我。
无数的我瞪大无数双木然的眼睛仰望战神一样的爷爷,看他在荒芜的大地上嚎叫而哭泣。
来自北方的风,风卷起泥土,泥土遮蔽了天空。
那是怎样的黑暗?压向我的身躯,掩埋我的眼睛,我的心在泥土中下沉,沉到大地的最深处。我和我的兄弟们沉沦在一起。
朦胧中看不见爷爷,只有一个孤峭的身影穿越风和土,他说:“都埋了,都埋了……”
他说:“人埋了,还能挖出来,心埋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心不能死!”
屋外响起沉浑的号角,随着夜风传出很远很远。
蚩尤浑身冷汗,从破竹席上坐了起来。夜总是短暂,被发配到黄河边的苦工们又要准备抗起土包去填河了。远处哗哗的水声,一年四季都令人有下雨的错觉。
还在梦中的风伯左右开弓连打了自己二十多个嘴巴,无数的死蚊子从他脸上落下来。可惜活着的蚊子继续勇往直前,不一会又停了四五只上去,风伯却还在打呼噜。好在此时雨师醒过来,急窜上去又打了风伯一串嘴巴,才把那四五只蚊子解决了。
“多谢!”风伯这才算醒了。
于是质子们和其他苦工一样,在肩膀上披一块麻布,走出了破旧的草屋,睡眼朦胧的走向远方的土堤。同样睡眼朦胧的士兵走在两侧,挥舞着牛筋绞成的长鞭。长鞭抽打在身上的脆响不时响起,好在苦工被打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加上没有睡醒,所以呻吟声也就不那么刺耳。
“军爷,你怎么又打,”风伯说,“我走得又不慢,你盯着我打个不停。”
“靠,打的就是你,昨天冲我挤眼睛的就是你吧,七四八五?”士兵气哼哼的说。
“什么?军爷,你看错了吧,我是七四八八啊!”风伯委屈的说。
“喔,七四八八?原来打错了,”士兵遗憾的说,“那只好算了,至少把你打得清醒一点,到时候扛包不容易歪倒。那谁是七四八五?”
“我!”共工横眉怒目的从队伍里踱了出来,“大早上的有什么事情么?军爷?”
士兵看着共工高出他三个头开外的身材,一身健硕的肌肉。一下子清醒过来,急忙后窜一步,鸡啄米一样使劲点头说:“就是想再瞻仰一下大爷您健壮的身材,小的深感景仰,没别的意思。”
“喔,那多谢你了,不过养身板很花粮食的,你既然那么欣赏,那么军爷你的午饭算我的了。”
说完,共工忽然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上去拍了拍士兵的肩膀:“军爷,把你的盾牌借我用一天可好?”
“什么?苦工不准有武器的?”士兵说到这里愣了一下,然后堆起笑容说,“当然这一条跟大爷您是没有关系的。”
共工满意的点头,把盾牌擎起来遮住了头顶。
“大爷……”士兵犹豫着说,“盾牌不是这么用的。”
“我用得没错。”共工嘿嘿的笑着。
他的笑声未落,一阵冷冽的寒风从北方吹来,头顶的天空上狂风带起乌云越堆越高,直到最后变成高耸天际的云山。苦工和士兵们目瞪口呆的仰望天空的时候。共工说:“山要塌了!”
于是云山整个崩塌,大雨瓢泼而下,把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共工都淋得透湿。雨滴大得象蚕豆一样,打得身上疼痛起来,只有共工闲适的说:“想不到雨魁这就来了,刚堆好的土堤肯定是要塌了。”
一道闪电猛的照亮他冰冷的笑容,在场的众人都头皮发麻。
每年秋季,黄河上有一场豪雨,无可比拟,称为雨魁。雨魁一落,黄河泛滥。而今年雨魁竟来得奇早。
“雨师,你能把雨停下来么?”蚩尤心惊胆战的问。
“不会,让它下得再大一点倒是可以……”
烈马的嘶声由远及近,马队溅起一人高的泥水,把本来已经湿透的苦工们浇成了泥人。共工看着自己一身的稀泥,无可奈何的把盾牌扔还给士兵,伸手到怀里去抓了两个跳蚤扔到一边,非常认真的弯下腰去对小到看不见的跳蚤说:“快逃吧,黄河怕是又要决口了!”
黄河一旦决口,不周关以西,千里都是汪洋。浩浩然一片水波,除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怕是没什么可以存活了。即便鸭子,也会被一个接一个的浪花卷到水下去。
所有苦工都惊呆在那里,只听着远处黄河的浪声一波高过一波,而共工在一边很悠闲的说:“信不信由你们。共工水部,天下第一,不过没人记得了……”
“蚩尤,我们怎么办?”雨师哆嗦着问。
“虽然你不会飞也不会游,”蚩尤蹲下去揉了揉自己的腿肚子,“可是你至少还长了腿吧?”
“跑啊!”
滚滚的人潮追随着三年前涿鹿城中的奔跑先锋,千万只脚板踏得黄河岸边山川震动。一时间仿佛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辉煌场面,只是奔跑的人都是面有菜色,一身污秽的治水苦工。
“威风啊,”蚩尤对身边的风伯说。他第一次感觉到指引千军的豪迈,比起涿鹿城里的奔跑不可同日而语了。唯一的遗憾的后面没有一群彩裳虹霓的女子追逐……
令人战栗的鞭声响起在苦工们的头顶,烈马竟又反转回来,马上手持长鞭的铁虎卫扬声怒吼:“不许撤!将军有令,都上堤去,全都上堤去!胆敢后退一步的,杀无赦!”
苦工们还在犹豫的时候,好象有无数条鞭影忽然从远处的一匹骏马上射来,只是一愣神的时候,跑在前面的一排已经赤身裸体的站在那里了。他们身上的衣服竟完全被鞭影绞碎了,以蚩尤一拨人当先,满身可怕的血痕站在寒风中。
“我就说韬光隐晦跑第二排比较好嘛……”雨师痛得直咧嘴。
“你回头看看,西陵水神鞭。这家伙是老王八的小舅子,鞭子把后面二十排都抽到了,还好这里没有姑娘……”蚩尤舔了舔胳膊上最深的血痕。
就在蚩尤要说完的时候,一团东西从远处的骏马上被抛了起来,划一道优美的弧线一直飞过二十丈,落在了他面前的泥土里。被打得乱七八糟的质子们还是忍不住好奇,一起探头去看,只见稀泥里忽然出现一对惊恐的大眼睛!
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迷迷糊糊抬起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赤身裸体的质子们。
雨师和风伯:“啊!”
共工:“看什么看?没见过啊?”
蚩尤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和蔼的笑着说:“我们涿鹿这边民风如此,姑娘你不必避讳,就象我身上那么多红道,也是为了凸现阳刚之气,没有其他。”
后面的苦工们面面相觑,治水这么些年,黄河边是没有女子的。
骏马缓缓的逼近,西陵部的神将西阳冷漠的哼了一声道:“百合公主,如果想保你自己的清白,就下令让你们夸父族的武士都上堤填河!”
“否则……”西阳狰狞的笑着从马上弯下身来,一只手竟探进了那小女孩的上衣里,“我就叫这群猪狗不如的苦工奸污了你,你也不必奢望回去见你父亲了!”
他的手指正对着目瞪口呆的质子们,雨师风伯和蚩尤眼睛瞪得象六只酒钟,一起跳了起来吼道:“我没有这种打算啊!”
共工则攥着拳头说:“可惜我已经老了,年纪不相配……”
“那将军,我来我来,”刚才那个士兵急忙从人群里窜了出来。
可是不巧他一脚绊在了共工探出老长的腿上,栽倒在泥地里。共工惊慌的退了一步,恰好踩在他两腿中间。只听见一声惨叫,而后是共工恐慌的大吼:“军爷……我不是成心的!”
“西阳,不必折磨我们公主殿下,”一个头发花白的巨人从西阳带领的大队人马中走了出来,“我可以下令让将士们上堤治水,只怕时间所剩不多了。”
西阳面色森冷,点头道:“解开夸父部的栲子,所有人一起上堤!”
西阳所带的铁虎卫闪开,苦工们才看见后面的山坡下,整整数千人的大队都是盔甲残破的夸父族战士。蚩尤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熟悉的火红稠带依然缠在那些战士的头顶。虽然残破,虽然肮脏,可是火焰的颜色刺着他的眼睛,有些痛。
咆哮的风雨中,浩浩荡荡的战士和苦工们扛起土包冲上了堤岸,头顶不时响起铁虎卫凄厉的鞭声。
“先填外堤,再填内堤,退后者死!”西阳在远处的山坡上吼道。
整个黄河只有这段流水转弯处的河堤时常决口,轩辕部年年堵,它年年塌。黄帝从未想过他这名满天下的英雄会栽在一条小河湾的手上,他也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英雄一样栽在这条河湾手上,而且一个栽得比一个惨。
直到人学会了不去阻挡流水而是顺从,也就是屈服。
夸父族叫百合的公主咬着牙抱起了一只五十斤重土包,共工撇了撇嘴,抓住土包把它和百合一起揪了起来。共工身材的高大和那些巨人般的夸父战士一样,他把土包放在一侧肩膀上,百合放在另一侧,还是懒洋洋的往堤上走去。而他身后不远,其他三个质子每人肩上两个五十斤的大土包,不是眼睛发青,就是眼睛发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