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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浇田呢?”
一个略带戏谑地声音骤然打断了华蕾的思路,打雷般在她耳边响起:“大清早你给凉亭浇什么水?也没见着这地止撒了什么种子呀。哈哈!你是往地里种钱了吧?”
华蕾嗔怒的回头一看,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这天杀的嬉皮笑脸的家伙,不是那个讨厌的方展宏是谁?
“你管呢?我愿意我高兴我喜欢快乐得意爱……管得着吗?”华蕾毫不客气的抢白道。随手把一杯茶全泼在了地上。
“啧啧啧……真浪费……”方展宏笑呵呵的指着她摆在一边石桌上的透明有机玻璃水壶,看着壶里漂浮着地艳丽的玖瑰花瓣,摇头叹息道:“可惜了,多好的玖瑰花茶呀!暴殄天物啊……”
华蕾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远远的望了望,果然看见邹晓洁和荆雯她们正在不远处地草坪上练气声……
华蕾歪了歪嘴。道:“你不去忽悠那些肯上你当的傻瓜练那些没用的咿咿呀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为昨天的事道歉啊?我不会原谅你的。”
方展宏双手抱在胸前,走进凉亭里。大刺刺的往柱子上一靠,好整以暇的上下打量了华蕾一下。摇头道:“你说你,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整天学这些舞刀弄枪的干啥,学地自己象个母夜叉一样……唉!”
“切,要你管!我象母夜叉?”华蕾说着,随手指了指周围走过去的几个偷偷回头瞄自己的男人,得意地道:“本小姐回头率高着呢,用不着你评头论足!”
方展宏依旧摇了摇头,淡淡的道:“动物园里地母猴子,围观的人也挺多的。”
“你……”华蕾为之气结,她突然发现一个人要是脸皮厚,自己都不拿自己当老师什么的。你还真拿这种人没办法。
想到这里,她好象也知道了和方展宏斗口。恐怕永远也占不到上风,干脆也不再接他的话茬,冷冷的道:“方……老师,请问您……有什么贵干?有事快说,没事滚蛋!我要练功了!赖在这儿不走小心一会练拳伤了你……”
方展宏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随口道:“没什么事啊,来请你吃早饭。”
“切……神经病。”华蕾根本没当真,以为他又胡说八道。
“那就吃午饭好了。”方展宏突然站直了一本正经的说道。
华蕾斜眼瞥了他一下,嘴角撇了撇,道:“你有这么好心?”
“那就吃晚饭?”方展宏似乎突然变得很执着,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不去!”华蕾非常干脆的拒绝道:“看见你我就吃不下!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哈哈……”方展宏拍了拍手,大笑道:“省了省了,可惜啊可惜,我这个人就是守不住秘密,本来特想一不小心把昨天邹晓洁告诉我的事透露一点给某些人,希望有人能帮忙出出主意……唉,既然这样,那就让邹晓洁自生自灭好了,谁叫她没交上好朋友,……走了走了……”
说着,方展宏摇了摇手,真个走下台阶,就要离开小亭。
华蕾听了这几句话,这好奇心哪里还按捺的住——昨天她问了邹晓洁半天,邹晓洁都不肯说出了什么事,如果要是为了这件事,那去吃顿饭好像也没什么……
“喂,站住!”华蕾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出声叫住了方展宏。
刚要开口答应他,却见他转过来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的笑,华蕾又忍不住心里不忿,溜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迟疑了半晌,忽然灵机一动,她望了望方展宏,心中暗笑:“这次你还不死?
“喂,”华蕾拢了拢漂亮的长发。笑盈盈的背着手上前一步问道:“是不是吃什么你都请啊?”
“请……当然请,管饱管够还管打包!”方展宏毫不犹豫地拍了拍胸口,豪爽之极,谁知话童刚落,就看见对面华蕾笑面如花,笑得那叫一个狡黠。心里立马咯噔一下,嘴太溜惹祸了……
“那好吧!”华蕾干脆的拍了拍手掌,笑道:“我看还是挑选一个高……贵……一点的地方,才符合方老师您的身份和爱护学生的一片诚意嘛!”
“呃……我这个人身份很低地,一点也不贵……便宜的很,便宜的很……”
“哦,是吗?我这个人档次也很低的,随便一点。那就将点去北莎喝碗鲍鱼排翅粥好了。”
“不行……”方展宏毅然决然的道:“燕莎那么远,又经常堵车,吃完回来就太晚了,你是个女生嘛。我要为学生的安全着想……所以……”
“那就勉勉强强去王府饭店吃满汉全席或者香格里拉吃法国料理自助餐好了。”
“这个……”方展宏一脸苦笑。没想到一时疏忽。被这个小妮子给将了一军。这要是真去王府或者香格里拉,不掏个几千块还想全身而退?
“王府和香格里拉……这个……不行,那怎么行!”方展宏昂首挺胸,正色说道:“那地方肯定不去。”
“为什么?嘻嘻,方老师不是很有诚意请吃饭吗?”
“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方展宏一只手握拳抵着胸前,庄容肃然饮含感情的道:“那种地方整天都有那么多洋鬼子出没,我这个人最爱国了,看见那些外国人就吃不下饭!”
华蕾哈哈大笑。笑得弯下了腰,这个方展宏还挺机灵的,在北京稍微贵一点的地方几乎都会有洋人出没——看看报仇也报的够了。华蕾抬头微笑道:“既然这样,我最后说一家。西单塞特大厦东面新开了一家太平涮坊,你要是请得起涮羊肉,我就去,如果再不符合你做人的原则,那就拉倒了,什么秘密我也不想听了。”
方展宏一听,心情好了许多,不过想想还是肉疼地很,原来以为在北影美食街找个小馆子,五十块以内就可以拿下的事,现在一竿子支到西单去了,而且太平涮坊东西出名地贵,两个人不掏几张红彤彤的太祖爷爷出来,恐怕是搞不定了……
“好吧!下午下课我去找你!”方展宏连忙说着,挥手道:“说定了拜拜!”
逃也似的走了,天知道这小妮子要是一时改了主意,又会想起去什么烧钱的地方。
一天无话。无惊无险,又到五点。
方展宏早上教他们无实物练习,下午给学生们上了一堂电影赏析课,看了几片老掉牙的香港电影集锦,讲讲演员的走位和对手戏的处理什么的……
好容易到了下课的时候,方展宏和学生们道了再见,走出教室,在走廊上就看见华蕾亭亭玉立,正站在一楼院子里看风景。
方展宏走下楼来,远远地冲华蕾招了招手,也不等她。自己就先出了清楼小院的大铁门——毕竟华蕾现在和学生们正在闹罢课,他可不想梅修兹和许筠看见自己和华蕾单独在一起或者外出,免得这种小人犯嘀咕。
华蕾显然错会了他的意思,撇了撇嘴,心想假正经,虚伪!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往北影大门地方向走了十几米,方展宏才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等她跟上来。
暮色中北京夏末的晚风,带来丝丝地凉意,迎着风走来的华蕾,穿着一身米黄色的及膝淑女裙,腰上环着一条波西尼亚风的深色粗腰带,更显得纤腰盈盈,苗条婀娜不堪一握,新洗过的头发素净笔直的垂散在线条优美的修肩上,无袖的裙装裸露出两条玉藕似的晶莹柔腻的胳膊,素面向天不着粉黛,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件类似耳环手镯或者指甲油之类用以修饰的东西,却越发显出一种沁人的清新素淡地雅丽来。
方展宏平时见她。总是一身练功服,英姿颀美的矫健模样,今天突然看见她穿这样一声柔美的女装,竟不由自主的有几分恍然,情不自禁的在心里赞叹道:“不识子都之美者,是无目也……
谁知话到了嘴边,就变了一个味道——
“喂,走快一点啊!女侠,你怎么突然变得小脚了?”方展宏叉着手一边倒退着走着,一边用欣赏盆景般地目光打量着她。啧啧摇头道:“看看,这样多好!这才是女人穿的衣服!好好的一个小美女,为什么整天凶霸霸的把自己弄得象个男人婆一样呢?”
华蕾闻言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向前走了几步,歪了歪脑袋,露出一个可爱之极的笑容,细声细气的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可以踢死人于无形的功夫,很优雅的。叫裙里腿……”
方展宏哈哈一笑,连忙后退了几步,看了看她米黄色蕾丝裙摆下随着步伐一隐一现圆润柔美的小腿,咋了咋舌。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北影门口,找了一个在天桥下的出租车停靠站,伸长了肚子看的士,准备打车去西单。
这时候正是北京出租司机日夜交班的时候,特别不好叫车,两人等了半天,终于远远看见一辆橙黄色地新款出租车慢吞吞的出现在视野之中。
方展宏和华蕾连忙一起招手,让车停下,华蕾上去刚要拉开车门,突然听见方展宏叫了一声:“哎呀,等等!”
华蕾转头一看,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桥下跑下来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手里抓着一个破旧的篮子,里面装着一大堆比篮子还破烂的玖瑰花——如果那也还能叫做花的话——每束花尾部都用非常粗陋的一张白纸包了一下,上面还不知道写的什么字花花绿绿的……
这个小孩以百米冲刺地速度跑了过来,差点一头撞在方展宏的身上,定住脚步之后生怕方展宏上车跑了,一把伸出小脏手,把方展宏的T恤抓住了。
夏天本来穿得衣服就少,方展宏就穿了一件T恤,被小孩使劲往下拽地整个都变形了。
华蕾这边好不容易叫来了车,正要上车的时候,方展宏被这个小孩给拉住了——那一瞬间华蕾差点以为方展宏会一脚踹过去,就象她以前认识地许多男生对待这种乞丐小孩那样。
谁知方展宏一边窘态可掬拉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转头冲出租车司机大喊:“对不起师傅,劳驾您等一分钟,谢谢谢谢!”
说着,方展宏回头蹲了下来,拍拍小男孩乱蓬蓬的象鸡窝一样的头发,笑道:“小弟弟,你找我有事?”
小男孩显然有点错愕,估计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别人这样的“待遇”,本来做好了挨轰挨打的准备,突然被方展宏和颜悦色的拍了拍,反倒有点不知所措的失落……
犹豫了两秒后,脏小孩吸了吸鼻子,生硬的象背书一样的道:“先生,买束花吧!买束玖瑰花送给这位漂亮的姐姐,她就会更爱你了!”
华蕾一听,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一阵发烫,羞怒的喝道:“小家伙你胡说什么!谁是……什么爱……不爱了……”
说着,她忍不住踢了蹲在地上的方展宏鞋根一下,嗔道:“的士师傅在等啊,你快点,人家要走了。”
话音刚落,只听耳边一阵发动机打火声——那司机显然对方展宏爱心过剩的人十分不耐烦,现在正是交班、下班的高峰期,有的是人叫车,赚钱都赚不过来,还碰到这个磨叽的主儿,等了两秒看方展宏还没起身的意思,他自然是不愿意再等了。
华蕾一回头,见车已经开走,不禁埋怨道:“你看你!现在再上哪儿叫车去?”
方展宏回头一看,也无奈的笑了笑,回头对小男孩道:“你看,姐姐生气了。不过不要紧,她不需要玖瑰花。哥哥买了送给别人。小朋友,你的花多少钱一支呀?”
小男孩眼珠子灵动之极的滴溜溜乱转了一番,结结巴巴的道:“两……三块……五……三块五一支!”
华蕾为之气结,摇了摇头,笑道:“小家伙,你可真是个人精啊!也有你这么作生意的?算了算了,姐姐跟你买十块钱的花,天快黑了。你早点回家吧!”
说着,华蕾把自己腰带上的小口袋拉链拉开,掏出一张十元钱地钞票,准备递给小男孩。
方展宏连忙挡住他,笑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站起身来,从裤袋里拿出自己的钱包——今天做好了要被华蕾宰一刀的准备,可谓是行裹丰厚,足足装了一千多块钱。
方展宏一打开皮夹子。那小男孩就盯着钱包里那一整嗒红红的百元大票眼睛发了直。咂了咂嘴。
方展宏取出一张一百块的,低头递给小男孩。道“你的花,哥哥全买了,你听姐姐的话。早点回家吧,天黑了外面不安全的。”
说着,他一边把钱包放回口袋,一边接过小男孩手里的篮子,里面还有稀稀拉拉地十几支玖瑰花,不过花叶都已经七零八落了,一看就知道是捡花店修剪过毛掉不要的,别说一百块,恐怕十块钱都不值得。
那个小男孩手里拿着一百块钱。脸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很挣扎似的想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着方展宏,结结巴巴地道:“哥哥……你……好人……真是太好……的人,谢谢你!”
说着。毫无征兆地。小男孩突然整个人扑了过来,抱住方展宏的大腿贴着上面半天没松手。
方展宏无奈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背,笑道:“好了好了,你快……”
话没说完,那小孩猛得一下松手,疯也似的跑了,转眼冲上了天桥,扎进了人堆里。
“这孙子,一惊一乍的,怪怪的……”方展宏一边笑着,一边习惯性的双手插着裤子口袋,转回头刚要对华蕾说点什么,猛得脸色大变!
华蕾一见方展宏这副错愕和惊讶还带着一点疑惑痛心的表情,立刻下意识地反应了过来,叫了声:“糟了!”
话一出口,方展宏只觉得鼻畔香风略过,眼前一花,只见华蕾在人群里穿花蝴蝶般左一闪右一拐,转眼也冲上了天桥。
方展宏来不及说些什么,连忙拼了老命推开周围的行人,跟着华蕾后面往天桥上冲去。
那小男孩气喘吁吁的跑到天桥地另一头台阶下,大概自认为自己安全了,连忙鬼鬼崇崇的找到一个垃圾桶在旁边蹲下,兴奋地双手颤抖,抖抖梭梭的拿出刚偷来的方展宏的那个钱包,打开皮夹子看着里面那一大嗒百元大钞,激动的泪花涌动。满脸通红。
谁知没等他来得及把钱取出来,再把方展宏的钱包丢进垃圾桶,偶一回头,只见天桥上一道黄色的人影快得象阵风一样越过五六级台阶跳了下来。
他心知要糟,站起来刚要逃跑,只觉得脑后一紧,已经被人整个拎着拉退了几步,惊惶的回头一看,来者正是刚才那个漂亮姐姐——真难想象,她穿着裙子怎么可能跑的这么快的。
华蕾一把拉着小男孩,把他直拉到大路上,一看他手里还捏着方展宏的钱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劈手夺过钱包,扬起手来就喝道:“你!你有良心没有?小小年纪就做小偷,长大了怎么办!”
那小男孩手里一空,发觉钱包已经被拿走,到手的一大笔钱又没了,他既不哭也不闹,更没有逃跑和坐地撒赖的意思,却只是慢吞吞的抬头看了看华蕾高高扬起的巴掌,一脸茫然的露出一个凄然的表情,然后就地一蹲,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尽量护住自己小小的赢弱的身子,静静的一动不动。
华蕾一见他这样,反而愣住了,看着蹲在地上的小孩,手臂和肚子后露出的肌肤上,满是可怖的伤痕和淤肿,不由的慢慢的垂下了手,心里一片恻然的酸楚——这个孩子,要挨过多少欧打和难以想象的苦难,才会养成这样的一种反应……
正想着。只见头上脚步声下,方展宏前脚后脚也赶到了,手里还傻科科的捧着一篮子磕碰地更加残破的玖瑰花。
方展宏跑到华蕾和小男孩面前,喘了一口粗气,冲华蕾一翘大拇指。道:“女侠!你强!佩服佩服,拼了老命也追不上你,厉害!”
华蕾不知怎么的,看着这孩子,心里象堵了一块似的——这世道,有人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几万几万的骗钱,可有得人,为了几块钱受尽欺凌、饱尝苦厄。不公平,太不公平。
想到这里,华蕾没好气地把钱包往方展宏怀里一丢。道:“钱没丢,别为难他了。走吧!”
方展宏连忙接住钱包,赶紧打开先找自己的身份证和工资卡,看看都在,才松了口气,看着蹲在地上的小孩,也真是可怜。
方展宏想了想,蹲在地上,拍了拍小孩的肩膀,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