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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佑榕皱着眉,轻咳两声,望着另外几位大臣。另外几人也都频频点头,出声附和。
朱佑榕站起身,望着窗外,痛苦地出了一口气。她心中万分不愿离开南京。她知道,自己一旦离开南京,就等于是宣布南京将放弃了,江边守军将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奋勇作战,也许自己前脚离开,后脚南京就会沦陷。
“朕……”朱佑榕刚说便哽噎住了,眼泪在眼中打转,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才说道,“朕还要听一听沈阁老的意见。”
又有一人急忙说道:
“陛下不必再犹豫了,沈阁老也必是这个意见。这里离江边只有十公里,清军一旦突破长江,瞬间可至!而江上的战况,每分钟都可能有变化!陛下,即使是沈阁老在此,也不会同意陛下留在南京,冒被清虏俘获的握的!”
朱佑榕转过身来,望着门边的向小强,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
“向卿怎么看?”
几个大臣才发觉门口坐了个人,纷纷转头来看,发现是向小强,都等着他的发言。因为这些大臣都知道,向小强虽说官阶较低,但是和陛下关系很近,又是陛下的军事课老师,只要他说一句行或不行,就能极大的影响陛下决定。
向小强很惭愧,因为在朱佑榕最需要他种的时候,不能种她▲且多半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他躲避着朱佑榕的目光,吞吐道:
“陛下,臣……也是这个意思。您留在南京,毫无意义。”
大臣们脸上都缓和了,都对向小强投去赞赏的目光。他们心里清楚,自己的身家性命保住了。不会出现历史上臣子与城俱亡的惨剧了。随着皇室南撤,下面大明zf南撤的工作,就会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朱佑榕脸上表情失望极了,缓缓地坐下,双手捂着脸。过了一会儿,轻轻地道:
“你们先退下吧,朕自己静一静。”
一行人退出烟雾弥漫的书房,来到外面的庭院。几个老大臣心中巨石落地,开始笑呵呵地夸赞向小强,忠君爱国,大处着眼,心系君王,不计个人荣辱,大公无私……
虽然向小强满心惭愧,充满了对朱佑榕的愧疚感觉,但这份人情,却是不收白不收。他很谦逊地笑着,很多漂亮说出来,说他虽然是军人,但也是人,大家将心比心,都不是怕死,而是怕死的毫无价值。如今大雾,南京防线是凶多吉少,早早后撤,留得有用之身,才能更好地为国家抵御清虏……
这几句话把大臣们心中残存的那点羞耻感全抹掉了,大家其乐融融,很是以他的话为然◎小强和这几名大臣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这时远处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然后是车门“砰”地关上。
有人说道:
“沈阁老来了。”
整个大明帝国,只有首辅大臣和延平郡王等少数几个人,才享有开汽车进皇宫的待遇。很明显,来的是首辅大臣沈荣轩。
沈荣轩穿着呢子大衣,大踏步地走进御书房的庭院。几个大臣都向他见礼,口称“阁老”。沈荣轩向他们微笑点点头,又多看了向小强一眼。
向小强也很谦恭地见礼,口称“沈公”。好久没见过沈荣轩了。自从自己掌管了人民卫队之后,再见到这个前东厂督、以前的盟友总有一些别扭,心中不自觉的要防着他,好像连笑都笑得不太自然。
一个宫女出来道:
“宣内阁首辅大臣沈荣轩觐见!”
沈荣轩摘下帽子进去了。
沈荣轩来了,几个大臣都感到有了主心骨≈在陛下差不多已是愿意南撤了。沈荣轩再去一说,这事就敲定了。
过一好会儿,宫女又把庭院里的所有人宣进去。
“众位爱卿,”朱佑榕站在书桌后面,手扶桌面,一扫刚才的伤心样子,笑呵呵地说,“朕意已决,暂不南撤!”
此言一出,不仅几位大臣,连向小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朱佑榕继续道:
“朕,还有朕的zf,接下来会住进紫金山要塞中,看大明军队如何抵挡清虏。守住南京,就要拜托诸位爱卿,尤其是向卿费心了。”
向小强望着坐在旁边沙发里闭目养神的沈荣轩,不禁又惊又怒。这前东厂的大佬给陛下灌什么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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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集 向的抉择VS秋的抉择
朱佑榕轻轻踱着步子,显得很开心,因为终于有人种她坚守南京了▲且这人还是大明的百官之首。她站住,笑呵呵地望着大家,说道:
“众位爱卿知道朕为什么不走吗?”
大家心里咒骂不已,心说还不是沈荣轩吹的邪风。但沈荣轩图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他是首辅大臣,陛下不走,他第一个不能走。难道他有把握守住南京防线不破?
朱佑榕望了一眼沈荣轩,很满意地说:
“很简单,长江防线是一条铁链,而南京是上面最关键最结实的一环。不能、也不应该从这里断开。或者说,南京就是整条防线的eytne,就是拱顶石。”
众人面面相觑。
向小强暗自腹诽道:又不是《达芬奇密码》,怎么连拱顶石都出来了!
他倒知道拱顶石是什么东西。过去中世纪没有钢筋水泥,造大教堂的石拱时,就是用一块块石头磊出蝗逍∷低,最顶上用一块形状特殊的石头卡住,就是拱顶石。拱顶石最关键,它承受了整座石拱的全部侧压力。一旦这块石头被抽走,整座石拱就会轰塌。
朱佑榕继续道:
“即使朕要撤出南京,也不能是现在。如果朕现在撤走,在爱卿们看来自然是理所应当,在守防线的将士们那里,大概也说不出什么来。不过现在整条防线人心浮动,朕只要是离开南京,立刻会被将士们理解成准备放弃南京的信号。如何能期待将士们人人用命?你们谁能跟朕保证,朕离开后,南京能坚守三天?”
众人哑然。谁也不能保证。不用说三天,一天都难说。那时候防线上的恐慌气氛,现在都能想象到。
“南京是长江防线最坚固的地方,多少比这里薄弱的防段都盯着这里≡他们来说,南京就是整条防线不可攻克的标志。在他们看来,即使他们那里被攻破了,南京也不应该被攻破。如果南京因为朕的离开,被攻破了,沦陷了,你们说,那会对整条防线的信心产生怎样的影响?”
向小强看着朱佑榕快活又坚决地表情,再看看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沈荣轩,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自己要和南京共生死了。
但是,秋湫还在岳父那里收东西,等着自己和她会合,然后全家一起南撤≈在要和她分开了。……很可能是永远。
要是前世那个毫无经验的自己,现在一定会开口质问:你沈大人怕陛下走了,对防线士气打击大,你就不怕南京一旦突然失守,陛下落到满清手里,对全国的士气打击更大么?
满清的广武皇帝可是说要到南京皇宫里过除夕的!谁都知道,这绝对不是说着玩玩的H逍∷低在是20号,23号就是年三十,也就是说,清朝皇帝有信心三天拿下南京!
但向小强望着坐在阴影里的沈荣轩,这番话冲到胸口好几次,终于咽了下去。
朱佑榕笑道:
“但是诸位爱卿爱惜朕,担心朕的安危,朕也都知道,朕明白你们的一片心意。所以朕打算和大明zf,从即日起搬进紫金山要塞。紫金山要塞固若金汤,难以攻克,而且是长江防线东段的枢纽,山腹下的通道连接着整条东部防线,从那里可以通到安庆、铜陵、马鞍山、镇江、江阴、上海,补给输送完全不成问题。真的到了连紫金山要塞都守不住的时候,朕答应你们,朕会从地下通道里撤出去的。
“另外,山顶制高点有巨型炮台,能俯视南京城和周围几十里。所以,只要紫金山要塞不丢,清虏就算攻进市区,也寸步难行,也会被我军赶下江去。众位爱卿,只要朕还在南京,朕的军队一定会把清虏赶下江的!”
众人面面相觑,说不出什么来了。但凡他们能说出的理由,全被驳倒了。
几个人望着向小强◎小强比沈荣轩更受信任,大家都指望这毛头小伙子能出头揭沈荣轩的脸皮,也许陛下还有消回心转意。
但向小强只是低着头,耳观鼻,鼻观心,好像在潜心领会陛下的话。
……唉,这小伙子年轻,但不傻。几个老头子心里这样想着,目光相互碰了碰,均表示没辙。
……
“众卿可以退下了。”
朱佑榕心满意足地说。
一直没说话的沈荣轩这时开口说道:
“向大人可以留一下。”
朱佑榕略微差异,便笑道:
“既然沈阁老有话说,那向卿先留下来吧。”
几个大臣都很诧异地看着向小强,又看看沈荣轩,搞不清楚他们在搞什么鬼,都还是退出去了。
向小强自己就很诧异,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不知道首辅大臣把自己留下来干什么。
自己一直以为自己是人民卫队司令,现在又给陛下上课,可以凭着陛下的信任做后盾,腥逍∷低挑战一下沈荣轩的。但现在看来,沈荣轩对女皇的影响力大大在自己之上。人家轻轻挥一下袖子,自己就像羽毛般地到一边去了。
……
向小强跟着沈荣轩走出乾清宫,来到宫殿前的石栏边。宫殿周围是几棵几百年的古树,每一棵都用铁链围起来,用小铜牌标着树的名称、年代。
沈荣轩双手扶在汉白玉栏杆上,居高临下望着这些古树。雾气很重,石栏上很潮湿,很凉,但他好像没发觉一样,双臂毫不在乎地扶在上面。
远辞隆隆的炮声,向小强裹着军大衣,缩着脑袋,站在他身后,忐忑地等着他开口。
“腥逍∷低啊。”
向小强听到沈荣轩又恢复了叫他“腥逍∷低”,不知怎么的竟一下子轻松起来了≈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沈荣轩要还是笑呵呵地叫自己“向大人”,那才是不祥之兆。
沈荣轩问道:
“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时说的话么?”
向小强一怔,回想着自己刚来大明时,到东厂去参加会议,在开会前借着倒茶的机会,向沈荣轩表忠心的情形。
沈荣轩继续道:
“你当时说的那些话,现在每一个字我还记得。你当时跟我背诵那首文天祥的《扬子江》,说实话,我心里是感动了一下的。……我本来以为,今天这些人中,但凡有一个种陛下留守南京的,那就应该是你。”
向小强顿时面红耳赤,心中一股强烈的惭愧涌上来,低下头,不知如何以对。
“腥逍∷低,自从你来到我们大明后,表现一直非撑秀。我总对自己说,当初没有看错人。我们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但是看一个人不能听他自己怎样说,要看他实际怎样做。你的实际表现赢得了我们的信任,也赢得了陛下的信任。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甚至想踩着前辈往上爬都没关系。年轻人嘛,我年轻时也是这样。……但是现在大明有难,我们就不能想得太多。自己的仕途前程、荣辱得失、甚至身家性命,都不能想得太多。……你既然喜欢文天祥的诗,就应该知道他最著名的诗不是《扬子江》,而是另一首。”
一席话说得向小强汗流浃背,惭愧、紧张甚至恐惧,交集在心头。沈荣轩的话中好像有什么地方让他如芒刺在背,总觉得不妥。但究竟是哪里,却一时想不出来。
向小强脑中空白,下意识地说道:
“沈公说的,是《过伶仃洋》。”
沈荣轩转过身来,微笑道:
“愿意背一遍我听听吗?”
向小强深吸一口气,喃喃背道:
“辛苦遭逢起一经,
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
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
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
沈荣轩笑道:
“背得很好。所以说,在这种敌人从北方过来的时候,我们不能光知道‘不指南方不肯休’,还要知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向小强脸又是一红,低头惭愧地说:
“沈公说的很对,学生记住了。”
沈荣轩点点头,摸出怀表看了看:
“有这句话就好。……不早了,我得去统帅部了。你也抓紧,你也有很多事要做。”
向小强猛地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一国首相,是那种日理万机、日程表排得满满的人。在“新年政变”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么多话。
沈荣轩临走时拍拍他的背,微笑道:
“腥逍∷低,听说你军事上很有一套。我们都是文臣,这方面不如你,如果清虏打过来,保卫南京就靠你了。一定要好好发挥。”
向小强心里一热,看着沈荣轩的眼睛,相当郑重地说道:
“学生一定不负沈公重托。”
……
向小强目送着沈荣轩的背影消失在白雾中,才有些虚弱地靠在汉白玉栏上。发觉自己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脸滚烫,像火烧一般。
自己想保命的那点算盘,根本没逃过沈荣轩的眼睛。一番循循善诱,自己居然让**得像个小学生一样◎小强内心突然升起了一股不服气。
装什么老大,了不起啊。不是当初老子搞政变,你能当首辅?
唉,不过……
“这家伙果然是个鹰派啊!”
向小强在心里说着。自己虽然有些惜命,但自认为也是个鹰派。但愿不被沈老鹰看扁了才好。
突然,沈荣轩的一句话回响在他耳中:
“腥逍∷低,自从你来到我们大明后,表现一直非撑秀。我总对自己说,当初没有看错人。我们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但是看一个人不能听他自己怎样说,要看他实际怎样做。”
……“我们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来”……
向小强玩味着这句话,额角的冷汗不断留下来。
当初东厂不是认定了自己是英国情报官么?怎么又说“不知道他从哪里来”?
也许是当时骗过了江美庐,但根本就没骗过沈荣轩。或者是当时骗过了,但后来一调查,英国军情局那里根本就没有过自己这个人。
自己原以为英国军情局的档案,大明东厂是没法查的。但仔细想想,英国军情局里就没有东厂间谍吗?
沈荣轩刚才可能是说走了嘴,更可能是有意点自己一下。
他说“看一个人不能听他自己怎样说,要看他实际怎样做”,意思大概是说,你原先骗了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只要你今后好好表现,我们不会计较的。
向小强感到自己心脏跳得很厉害。自己原先大大低估了沈荣轩了。
……
向小强回到御书房跟朱佑榕告退,然后准备退出来的时候,朱佑榕突然说道:
“向老师!”
“嗯?陛下。”
“哦,朕是想确认一下,向老师大概要销假了吧?”
向小强一怔:
“什么?销什么假?”
朱佑榕脱口而出:
“就是……婚假啊≈在战局紧张,向老师怕是结不成婚了吧?”
“哦,陛下说的是这个,”向小强心中蒙上一层黯淡,很颓丧地说,“怕是暂时结不成了。”
朱佑榕呵呵笑道:
“嗯,那没什么事了,朕知道了。”
向小强退出来,对朱佑榕的态度有点不满。
……
向小强驱车来到秋湫家,跳下车子着急上火地向后跑去。眼下得赶紧把这父女俩送上火车,然后要赶回司令部召开军事会议,紧急制定保卫南京市区的计划。
秋老恢下的兄弟都发给了路费,安排他们暂时去南方的各堂口躲避了,等时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