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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娘依然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神色缓和下来道:“这就更该有些顾忌了,你们是心里没鬼,可看在外人眼里就是别有他意了,眼看过段时日就要到侯府了,若还这个样,被打死也有份。一个姑娘家声誉毁了,一辈子就玩了,再不要想嫁个好人家。若不是平日里见你沉稳可靠,我再不劝你的,你若要恼时,也只由你去。”
晓妍心里一凛,忙笑道:“不恼不恼,晓妍知道大娘是为我好,感激还来不及呢,若不是心里疼我。谁还管我个头痛脑热?”突然想到做了奴,一切皆不自在了,又想起自己的家人,眼里一酸,忙将头凑在李大娘肩上蹭了两下,压下这点苦涩。
李大娘被她这孩子气的动作弄得心里一暖,轻叹着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家小姐像你一般明理便好了,我听她的意思,竟不想嫁给任四公子了,真真是个傻孩子,虽然四公子是庶出的,还是续弦,可为人、人品、家世都好,往后再往哪里寻这么好的人去?只怕任四公子也听了她的傻话,晓妍,还请你劝劝公子……”
晓妍略想了想,那天萧蝶儿与鲁启见面后,依然很少出房门,神情却有些恍惚,有时还似喜似愁地坐着发呆,一幅思春的模样。晓妍与她独处时。也探寻过她的意思,果然是有几分心动的,可若不替她说出来,只怕难以从她口里说出这样的话的,而且李大娘也是真心为她的,因此狡黠一笑道:“李大娘,如今却有个更适合的呢。”
李大娘怔了怔,问道:“更适合的?你指的是?”
晓妍伸出只手挥了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只往这船里想就是了。”
李大娘呆了一呆,低头想了一回,猛地抬头疑道:“难道是鲁启公子?”见晓妍点了点头,皱眉呆呆想了一会,惊喜忧虑半参,再也顾不上与晓妍聊其他的事儿,转身寻任以安去了。
谁知道任以安在船上小厅与鲁大人见面,正派了人来寻晓妍,她到了后,鲁大人脸色凝重地向她询问了些永宁郡之事,她忙端正了姿势,认真地一一答了。
鲁大人愤然将手边的茶杯重重一放,立起身道:“身为朝廷命官,办事不力倒也罢了,还贪赃枉法、罔顾百姓性命,失信于君,失公于民,若留此等蛀虫于官吏之中,便是我失职了,若查明了属实。必将严惩不贷。”说着往晓妍一鞠:“本官原误会了晓妍姑娘,尚以为你乃轻浮之人,今向你赔礼,谢你提供的线索。”
晓妍忙侧过身,不敢受他的礼,也深深一福道:“晓妍只想讨回个公道,谢鲁大人愿为我等做主。”在此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听得任以安吩咐,鲁大人与他还有事要商量,令她煮些好茶上来,忙自下去忙活了。
呈了茶上去,听得任以安道:“西南一带夷族蠢蠢欲动,乘我国农户收割的季节便时有来打秋风的……”
鲁大人激愤道:“如今北部边疆也冲突不断,只差一触即发了,我查了好几处地儿,牵扯贪官污吏一大批,都这当儿了,还不思为国分忧……”
晓妍心一跳,想不到边关的情势又不安稳了,想到边关打仗的那几年,赋税压得农户们喘不过气来,半饥饿地挨着日子的生活,只觉得身上一冷。脚步顿了顿,才端了茶进屋。
放下茶退在一边,鲁大人喝了几口茶,脸上的神色缓和下来,和颜对晓妍点头道:“你先退下罢,我还有些私事与你家公子说。”说着微微一笑,眼光也柔和了两分。
晓妍忙退了出来,想起刚才听到的议论,心情沉重起来,一将成名万骨枯,压在最低下的。都是些渴望和平的平民罢了。
任以安回房后,晓妍去伺候他梳洗,见他脸上有些沉重,眼里却有些喜色,原来鲁大人和他说的私事竟是替他侄儿鲁启提亲。
再过一日便到了云都,鲁大人和鲁启便要下船分离了,鲁启生怕错过了萧蝶儿,便求叔叔为他提亲,先约定了这门亲,回了都城禀明了父母再后再下聘。
任以安问了蝶儿的意思,蝶儿含羞应了下来,她父母双亡,又由父亲托了给任以安照顾,由他为她作主,也并无不当。
当下说定了一些细处,鲁启将身上的一双龙凤佩递又任以安转交蝶儿做信物,这门亲事也就定了下来。
到了云都,鲁仁毅与鲁启叔侄带着几个奴仆下了船,自有人来接了去,而大船也在岸边停上一晚,给船上补充些补给,预备着有些时日不靠岸时用。
晓妍远远看着岸边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也有些与往些地方不同的风土人情,因此便动了心下船走走,因船上有常年不熄的红泥小火炉,如今天气又冷,便动了烫火锅的心思,也要下船采买些新鲜菜肴。
任茗被她说得心动,便让她换了男装,带了她一起下船。
谁知道逛了一圈,晓妍光顾着到处乱看,便与其他人冲散了。
回头看看来往的人流,并未发现任茗等几人的身影,晓妍也不急,反正就在这块儿,不久便能寻上,就算真走散了。她还记得回船的路呢,见这地方的建筑突出黑白两色的运用,对比强烈,颇有些特色,便信步走了一段路。
路边一人担了两担香菇站着,垂头丧气地向路人推销着。
这世界的香菇产量低,价格也贵,特别是在冬季产量就更低了,晓妍想起烫火锅放些香菇也是好的,便向那人买了一些。
晓妍见他苦着脸,一时好奇问道:“这位大哥发什么愁呢?”
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我这香菇足有十几担,是整个村摘好了凑一起的,本来约好了让人运到都城里卖的,可他竟然爽约了,一时也找不到大买家,光赁了仓库放着每天就要交几十钱,家里还有急事,因此急着出手呢。莫小看了这小小的香菇,有名儿的,运到都城便是值钱货,番上两、三倍的价格呢。若是这么摆着零买,还不知要摆到啥时候呢。”
晓妍本来买了冬菇便要离开,听了这话,问道:“你有几担香菇?”
那人怔了怔,燃起了希望,忙道:“十担。”
晓妍又问得要一百两,估量着一担的重量,快速地心算了一遍,忙对那人道:“你且等我一等,我一会便回来。”
忙回头寻任茗,寻了一阵,果见任茗一脸焦急地张望着,见她来了,眼里神色一松,劈头训道:“跑哪里去了?你一个姑娘家……”
晓妍见了他眼里的神色,怔了一怔,想不到他竟这般担心她,心里一暖,答道:“是我错了,刚贪看,往旁多行了几步。”
见任茗神色缓和下来,对任茗说起这件事道:“我曾听你说任府有些零售的产业,这船的底舱很有些空位,你看看这笔买卖可做得?若成的话,既可以帮帮他的忙,也可以赚上一笔。”
任茗想了一想,对她道:“你带路。”
晓妍引着他到了那人那里,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七十两的价格敲定了下来,那人虽觉得有些亏,眼里也有喜色,总算出手了,若在仓库放下去,也不一定便能多赚些。
付了款,派人将香菇搬上了船,任茗对任以安禀明了这事,转头笑对晓妍道:“想不到你竟然有经商的头脑。”
晓妍一笑道:“他也怪可怜的,我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他罢了。”
任以安才知道是晓妍的提示,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对任茗道:“给晓妍付三十两纹银罢。”
任茗怔了怔,对晓妍眨了眨眼,笑眯眯地按吩咐将三锭十两的纹银递给晓妍。
晓妍愣了愣,忙摆着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不过是刚好遇到这事,一分子也没出,不过告诉了茗爷几句话而已,怎么能拿钱。”诚然,她会这般热心告诉任茗并促成这件事,还有一个理由是想如果挣了钱,能得一点赏钱,也没有想到竟是这么多。
任以安淡淡地道:“若是平日里,这些香菇也值得一百多两纹银,所以这个差价也是你应得的,再说,这些香菇运到了都城,价格便能番上两、三倍,挣的才是大头,你拿着便是了。”
晓妍感激地看了任以安一眼,向他道了谢,喜滋滋地接过那三十两纹银。
第一次自己拥有这么多的钱,晓妍有些激动,她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到底要多少银子,才能让她赎身,虽然任以安是个好主子,任茗也是个好同事,但她还没有让自己一辈子为奴的打算。
————————谢谢亲亲们。发觉我喜欢在心情挫败时寻求安慰,好脆弱啊,不过,看到有人安慰真的好感动,好窝心。
七十六、初到侯府
七十六、初到侯府
存了赎身的心思。她寻了个机会,在与韩大娘做针线时,看似不经意地提及奴婢们赎身需要多少银钱。
韩大娘道:“官中定了规矩的,若奴仆们要赎身的,要向主家付买进时身价银子的五至十倍才能脱离奴籍。如今买一个丫鬟大概也就十两银子,若是死契就是十五两,若要赎身也得五十到一百多两银子左右罢。”
晓妍心一沉,原来竟得那么多钱,看来要凑够身价银子很不易,难怪很少为奴的人能赎身。
韩大娘有些奇怪而探究地扫了她几眼道:“莫非你想赎身?我劝你还是及早打消了这心思罢,旁眼看来,任四公子待你是很好的,你休做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只手里有了点钱就不愿意伺候主人了,还想着做小姐、夫人奶奶不成?我是最厌那种有了点钱就忘了主家的,自以为发达了,主家原来的好一概都抛在了脑后,也不想想若不是主家的恩惠,一个奴才哪里来那么些钱?
再说了,我虽长住在淮阳,也听我们家夫人生前说过。侯府待下人是很好的,发给下人们一个月的月钱,比外边小有家财的人家一个月挣的还多,多少人挤破头想进侯府都没门路呢,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家若有钱,又怎会将你卖了?你又哪里凑的身价银子?就算你真赎了身,终究是做过奴的,这世上有一等人,就算是个正经女孩儿,做过奴的也一样不肯娶,或是娶了也看得低人一等,还不如等着主家开恩,放出去配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不比你自己瞎闯的好?”
晓妍被她说得怔了一会,望着韩大娘不解、怀疑而有些轻视的目光,勉强笑道:“我不过是好奇问问罢了,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韩大娘收回了目光,淡淡道:“这话以后还是别轻易说了,若听在主家的耳里,没得让人凉了心,对你又有什么好的?”
晓妍陪笑道:“是,晓妍不懂规矩,谢大娘指点。”转了话题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心下暗叹了口气,韩大娘一些终身侍奉主家的忠仆思想她虽敬,却不太认同,相对来说,她更爱自由。也许是自私吧,但这也许也算是现代留在她心里的烙印。但韩大娘说的其他理由,也挺在理的,很实际。因此,她只能暂时打消了赎身的念头。
因水路是不经过永宁郡的,任茗歉意地告诉她,她这次北上是没办法回家去见爹娘了。
晓妍有些黯然,这次北上都城后,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见到爹娘、哥嫂和两个可爱的弟妹了。
还有,家里的境况怎么样了?她离开县衙那么久,家里肯定很担心的罢?
幸好任茗也告诉她,他认识有人能替她捎些东西回家,让晓妍心里安慰了一些,写了一封信,又将自己的月钱、赏赐等银两凑成一包,让人带了回家给爹娘。
一路无话,半个月后,船抵达了都城。
收拾了行李准备下船,李大娘又将丫鬟们教训了一遍,吩咐一定要小心谨慎。循规蹈矩,侯府比不得萧府随意自在,丢了自己的脸面便是丟了萧府的脸面,定莫让侯府的人看轻了去。
“若是出了差错,丢了脸面,仔细你们的皮!”李大娘声色俱厉地喝出这句话时,不仅可岚、可棋萧瑟了一下,一脸怯意地应了,就连晓妍,也被她这一声断喝震得心里微颤。
一入豪门深似海,她又要怎么做,才能善其身?
任茗在此前已经告诉了她,侯府规矩是每个新入府的下人,都不会直接在主子面前伺候,而是会分派到针线房、园艺房、膳食房等下等的各房中呆上一阵,学些规矩才分派到主子身边伺候。
“你莫担心,有什么事只管唤人来找我,二门上有几个都是与我相熟的,用不了多少时日,四公子就会让你往他院子里伺候的。”任茗担心她害怕,还是安慰了一番。
晓妍虽然对这样的规矩有些意外,倒也没什么担心的,也许侯府也奉行“所有下人从基层做起”罢。
船停靠时,岸边站了好些人在等着,并驾着些马车,有坐人的,也有拉行李的,见船来了,齐拥了上来。迎着率先下船的任以安等人,一个中年管家抢上来拱手行礼,满脸谄媚笑容:“小的是新提上来的外院二等管事余来旺,在此等候多时了。四公子经此番历练,越发显得气宇轩扬,举止不凡了,难怪老爷、夫人总念着呢。”说着又赶着上来搀扶。
任以安轻闪开手臂,淡淡道:“有劳了。”
余来旺扶了个空,脸上讪讪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眼里的不满一闪而过,又没事人一般满脸笑容地赶上来向萧小姐行了礼,便早有精致的马车赶了过来,让萧小姐等女客上了马车,自己地在前边引着路让任以安上马。
带任以安上了马车,众人也都一一坐好,一声吆喝,车马队缓缓地移动了。
任昊随在任以安身边,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道:“这余来旺的女儿在六公子院里当差,看来将原来的管事王腾方给换了。”
任以安顿了顿,淡然道:“这些本不该我们管的。”任昊忙低头应了。
都城风光果然别有一番皇城的气度,一路上宽大的青石地面,鳞次栉比的店铺。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间或掩映的亭台楼阁,说不尽的繁华似锦,人烟阜盛,远不是现代拍的古装剧能展现一二的,因此,晓妍心里还是有些感慨兴奋,忍不住与可岚等透过纱窗往外看着。
行了半日,过好几条街,行人渐渐的少了,转入清清静静一条不大的街。又行了二、三十米,只见街中一扇红漆大门紧闭,两扇门上钉了黑色门钉,两边各蹲着两只大狮子,威风凛凛,顶上一块大匾,上书“安国侯府”四个大字。
门前翘首侯了十来个家丁,俱服饰不凡,见任以安等人来了,忙迎了上去,从大门旁边的偏门迎了进去。
任以安骑马,萧蝶儿换了轿乘了,其余人等俱下了车马随行,到了二门口,任以安下了马,萧蝶儿也落了轿,任茗等小厮停了下来不再入内,只递给晓妍一个安慰的眼神,便与迎接的人说笑拉扯着走开了。
晓妍随着进了二门口,萧蝶儿带着她的四个丫鬟、婆子由人领着往里边行去,晓妍被人吩咐着站在原处,只见任以安随着萧蝶儿往里面行着,却回头看了一眼,眼光往她身上一扫,眼神带了安慰,微点了点头,又平静地转回头去,继续前行。
晓妍迎着他的眼光怔了一会,有些意外,也有点暖,只觉得冬日没有温度却明亮的阳光晃得她的眼前有些模糊,心里也一阵迷茫,这繁华的侯府,等待她的又是什么?(未完待续,!)
七十七、本该藏拙
七十七、本该藏拙
一个上身穿着褐色对襟绫袄。配着黄色挑线纱裙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一脸讥讽地看着晓妍,冷笑着:“已经走了,还看什么看?”
晓妍正怔怔发呆,冷不防的一惊,转头打量那妇人,估量是个低等婆子,却不知道怎么称呼,便沉默地福了一福。那妇人也斜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