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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可羽苦笑。“这有什么好佩服的？”
“不，这至少说明了羽少你的良知！”欧阳正色说。
“我是这样想的，羽少你的问题算是一个法理和情理的冲突，作为律师，要去给犯罪嫌疑人辩护，这是法理。因为犯罪嫌疑人得到辩护是法律所保障的权利。而你作为一个社会人，对于犯罪分子的厌恶或者仇恨，则是情理，那么当你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时候，当然选择情理。可是一旦你进入律师这个角色的时候，法理恐怕就要比情理重要了。我这么说不知道羽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可是欧阳兄你说的这些我考虑过了，但是这样的想法是只治标，不治本。因为我的生活总是在普通的社会人和律师之间切换，如果都按照你说的这样去想，我恐怕是过的了一时，过不了一世。还有个更严重的问题，我也许还会精神分裂呢。呵呵。”陈可羽开了个玩笑，只是他的黑色幽默却让欧阳陷入了思考而不是微笑。
“而且，其实现在的问题似乎还不止这些。更让我困扰的是，胡律师似乎在，嗯，在让证人调整他们的证言。”陈可羽想了想措辞，最后还是觉得“调整”这个词比较合适。
“那怎么可以？”欧阳一听到这样的话，脸色马上变了。“这样的律师是要受法律制裁的。”陈可羽这才发现，欧阳海鸣的书生气真的很浓。这样的事情在外面是何其普遍，而他听到了却会生气，真的让陈可羽很难想象他原来是怎么活过来的。
“如果只是这个案子，我自然不会因为他这样的行为有什么困扰，可是如果有一天，我面对的当事人是一个被冤枉的人，可是情况对他很不利，所有的证据都倾向于证明他就是罪犯，检察官已经一口咬定就是他，而我如果不使用这样的办法，就没有办法翻盘了呢？那我该怎么办？”
“那也不能用这样的办法，实体法固然重要，情理固然重要，可是程序法有着同样的价值，一样需要得到足够的重视。否则我们还要那些诉讼法干什么。而且如果你通过那样的办法赢了，不是同样是在违反法律吗？”欧阳海鸣又一次在第一时间旗帜鲜明的表达了自己对这样的做法的反对。
从之前欧阳海鸣的表现，陈可羽已经大体能猜出欧阳海鸣会说出这些，可是这样的话对此时的他没有任何作用。因为那些话他都知道，不管是实体法还是程序法，他都学过。可是现今困扰依旧，显然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守法与否能够解决的了。
“阿羽，你这好像已经是两个问题了呢。”听了半天的七号终于开口了。
第八章 人民对面5
正义有着一张普洛透斯似的脸，变幻无常、随时可呈不同形状并具有极不相同的面貌。——博登海默
“我以不知道是几个问题，总是就是现在这些让我很难在专心的工作下去，今天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帮我解决了。”陈可羽诚恳的说。
“呵呵，我还真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有一天会因为什么事情解决不了来找我呢。”七号微微的笑着。
“这个，我不是来找你帮忙过好多次了吗？”陈可羽不好意思的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找我是为什么啊？那是因为你必须要我帮忙吗？那是因为你小子太懒！”听到七号的话，陈可羽更加不好意思。
“不过我没有想到你碰到的是这样的问题，像欧阳一样，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还是要夸你一下。现在能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的律师不多了。”
“既然你来问我了，那我也就倚老卖老，给你说说我的意见吧。”听到他的话，欧阳海鸣和陈可羽都露出了注意听的神色。
“其实阿羽的问题，我觉得归根究底，是一个如何选择的问题。不仅是在程序和实体之间如何选择，还有在法律的人情之间如何抉择。这样的抉择的困难在于，你心中的价值不止一个。比如说你在程序和实体之间选择的时候，往往有一个前提就是程序和实体在你的心中都很重要，你都想要，这样造成的问题就是选择上的巨大困难。而此时，我觉得对于阿羽你来说，更重要的不是学会去选择什么，而是学会去放弃什么。”
“放弃？”陈可羽若有所思。
“是的，学会放弃。还是那个例子，在程序和实体冲突着摆到你面前的时候，你首先要明白一点，就是你是否必须要选择，或者说。你是否必须要放弃其中之一。”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你就要在想清楚对于你的价值观来说，哪一样是比较重要的，然后断然的放弃另外一样与其冲突的价值。”
“可是”欧阳似乎对七号的话持反对意见。不过七号挥挥手，没有让他说出来。
“再回到你的两个问题上来，第一个，就是你在给一个罪犯辩护的时候，会有轻微的心理障碍。因为你此时，一面觉得犯罪嫌疑人得到辩护是他们的程序权利，可是另外一方面，你又觉得为这样的人辩护不是你所愿意的，或者说，你当律师，不是为了这些人当的。”
“此时，你要做的，不是在这两个想法之间犹豫和徘徊，而是断然的放弃你所谓的为那些你觉得是罪大恶极的人辩护是一种不义的想法。因为在你的心中，恐怕还是坚持法律至上的。”
“总之，我这些话要告诉你的是，但有所取，必有所失，世界上没有完美。所以要学会放弃。学会在必要的时候，在适当的时候放弃。这一点，无论对于一个律师，对于一个商人，还是一个国家领导人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七号语重心长的说。
陈可羽又陷入了思考之中。欧阳海鸣也没有说话。
良久，陈可羽才抬起头，“谢谢，虽然我还没有完全转过弯来，但是我想我明白一点了。”
七号赞许的点点头。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呀。”解开心结的陈可羽开起了七号的玩笑。可是看看旁边的欧阳海鸣的脸色。陈可羽在心中暗道，“上帝啊，看来所谓快乐守恒的话还有点道理啊。欧阳兄，不会是我的郁闷转嫁到你的身上去了吧？阿门，这肯定和我没关系的，是的，肯定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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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天，陈可羽和叶小蔓钱玲两女的关系一直处于不凉不热的。回了家，三人的话都不多，除了必要的话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交流。这样的状况让陈可羽感觉非常郁闷，作为一个男人，他当然不会等着由钱玲或者叶小蔓来改变这种状况了。
这天晚上，陈可羽特地提前回到了家里。因为他知道今天钱玲也会比较早回家。他到家的时候，叶小蔓和钱玲都还没有回来。
陈可羽大喜，脱去外衣，拿着采购回来的东西就进了厨房。之后的半个小时，厨房里传来了可怕的声音。这样的声音甚至使楼下经过各种高强度训练的特工感到毛骨悚然，若非确定楼上还没人发生生命危险，恐怕他们已经冲上去了。
五点过后一会，叶小蔓和钱玲挽着手回到了家门外。在这里，他们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奇怪的声音。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的家里是不可能进去贼的，那么这奇怪的声音，似乎只能是由陈可羽同志荣誉出品了。
推开的门的那一霎那，一股奇怪的味道飘向她们。同时他们发现，那种奇怪的声音，似乎来自自己家的厨房。
陈可羽走了出来，在看到陈可羽的第一时间，两个女人脸马上都憋的通红，然后在同一时间哈哈大笑起来，笑到不得不弯下自己的腰。
眼前的陈可羽，哪儿还有一点点公司董事长或者是白领律师助理的样子。他一手端着锅，一手拿着勺子，胸前围着围裙，衬衫的袖子卷的高高，上面早已经到处是星星点点的污物。
看到他们笑的那样，陈可羽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你们回来了，我本来，本来想试试给你们做一顿饭吃，可是发现这个，这个工作的难度好像要大于去对抗原子弹或者将一个故意杀人的罪犯辩护为无罪释放。”
听到陈可羽的话，本来已经笑声逐渐变小的两个女人再一次放声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陈可羽只好傻笑的看着她们两个笑。
两女笑够之后，叶小蔓走到了陈可羽的面前，直接抱住了陈可羽的腰，陈可羽赶忙将两手伸开，“别，我身上脏！”
叶小蔓却不管他脏不脏，总之抱住了陈可羽就是不放。陈可羽也只能苦笑。
“玲玲，过来，”在陈可羽怀里的叶小蔓，却没有忘记还站在一边的钱玲。钱玲哼了一声，表示对陈可羽的不屑，可是最终还是走到了陈可羽的怀里。
这一刻，温馨笼罩在三个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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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青案如期开庭了。
这次陈可羽还是坐在了旁听席上。庭审的开始阶段，大体可以用波澜不惊来形容。不管是公诉方，还是胡凯，表现的都很沉闷。
代表检察院出庭的检察官是一个年轻人。看到他缺乏稳重的样子，陈可羽在心里默默的为他祈祷了一下。希望在庭审中碰到胡凯不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不过这位检察官显然不会知道旁听席上的那个男人心里在转着什么奇怪的想法。在他看来，这个案子证据确凿，而且犯罪嫌疑人已经认罪，他似乎已经离胜利不远了。也许他的心里还在默默的感谢着某个将这个案子分配给他的领导，让如此年轻的他有此机会接手这样的大案，也许一举成名也未可知呢。
但是从当庭讯问卢青开始，那个检察官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同。在他之前他对卢青的讯问和他对卢青的讯问笔录的记载中，每次说到是如何起冲突的时候，卢青都是说两人撞到了一起，而这次的词微妙的变成了“他撞在我的身上。”
“他说了一句对不起之后就低头离开”变成了“他低着头匆匆的走了。”在检察官的仔细讯问之下，卢青才不情不愿的说，“他嘴里似乎说什么了，可是我被他撞了一下，没听清楚。”
然后是“我拽住他的衣领质问，”变成了“我拉了他一下，然后拦住了他，站到他的面前质问他。”
还有，“我和他拉扯起来之后，因为地上滑，摔倒了，然后他乘机甩脱了我进了网吧，”变成了，“我在和他拉扯之中，被他撞到在地上，然后他不管倒在地上的我，就跑进了网吧。”
此外，最重要的一个扭打的细节也发生了“一点点”变化，由原来的“顺手拿起旁边的一块石头，砸到了他的头上，”变成了现在的“我被他按在下面的时候，情急之下，操起了旁边的石块，砸在了他的头上。”
扭打中的另外一个不同是，原来的“我怕他会回去报告，就在他头上补了两下，”变成了“我砸了一下之后，他还在我身上，按着我，我只好再给他来了几下。”
最后一个变化是“我在街上碰到吴随心，却没有躲过去，”变成了“我心里非常害怕，没有回去上学，看到了吴随心，马上就告诉了他发生的事情。”
这样，尽管从每一个点上看，卢青的口供变化都不算大，可是这个故事如果按照卢青在法*的回答再串起来，就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另外一个版本了。
“我那天去学校旁边的网吧，可是在网吧的门口，被低头走路的于强碰了一下，于强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就想从我的身边过去。那天我的心情正好不是很好，他撞了我以后又那么没礼貌，我就拽住了他，然后拦在了他的面前要跟他理论。”
“可是于强只管问我想要干什么？并且多次试图从我身边直接过去。于是我们就扭打了起来。在扭打之中，我被他绊倒在了地上，他什么也没有说，就从我身边跨了过去。”
“我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气不过，就跑到网吧里面去找他，让他和我到外面去说清楚。他就和我来到了学校后面的建筑工地那里。”
“本来我到那里，只是想让他服个软，给我道个歉。这样事情就算完了，可是那小子太倔，于是我们话不投机，又打了起来。”
“在扭打中，我落了下风，被他压在了下面，他还掐着我的脖子。我挣扎之中，就顺手拿起了地上的一块砖头，砸到了他的头上，可是他还在我的身上没有下来，我只好再加了几下，之后才爬起来。”
“起来之后，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看到他和自己的身上都是血，很害怕，于是就不敢回去上学，一个人到处走。在街上看到了吴叔叔，他也看到了我，看到了我身上的血，他就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告诉他，他就把我带到我爸那里去了。后来我爸就把我送到了另外一个公安局里。”
这样一个故事，似乎经过了一番奇妙的整容手术之后，展现在了大家的面前。乍一看上去，似乎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可是仔细看看，好像眼、耳、口、鼻和原来的都不太一样。这样的整形手术的后果，当然就是让那些原来见过这个人的人都觉得似曾相识，但是不敢确定。
那个原来神采飞扬的检察官，到这里就已经基本蔫了。仅在对卢青的讯问中，他就已经多次败下阵来。卢青只是背书一般的重复那些情节。而他偶尔的发难，也总是被胡凯轻松化解。总而言之，这个年轻的检察官在第一轮还没过的时候，就已经在老到的胡凯的压迫之下，失去了自己的信心。那么以下的庭审，可想而知是由谁来主导了。
陈可羽坐在旁听席上，感叹这场不在一个重量级上的战争实在乏善可陈。这种感觉就如同观看NBA时，在第一节，比赛就进入了垃圾时间。实在叫人失望无比。但是失望归失望，既然来了，陈可羽也只能强打精神，接着看下去。
第九章 人民对面6
最经常与争议相连的也不是法律而是事实。
——本杰明。卡多佐
在询问本案的警察和法医之后，庭审进入了询问证人的阶段，第一个出庭的证人当然就是那个网吧的老板，王长春。
半个月没有看见王长春，陈可羽觉得他似乎要比上一次见到他时更加的胖了，难道发生了这件事让他的网吧的生意更加的好了？这可真是一个奇怪的逻辑。
王长春和自觉的站到了证人席上，首先是检察官发问。距离讯问卢青已经有大约一个小时过去了，这一段时间的庭审比价平稳，没有什么波澜，所以那个检察官的脸色看起来似乎好了一点。
“王长春，你是星空网吧的老板，是吗？”
“是的，星空网吧是我开的。”
“本案案发当天，是你在你的店铺里工作是吗？”
“是的，案发的那天，我在我的店铺的前台负责收银。”
“也就是说你目睹了被告卢青和本案的被害人于强在星空网吧门口的争执，对吗？”
“嗯，因为比较忙，所以我没有看到他们争执的全部过程，等到我注意他们的时候，他们好像已经开始争吵了。”
听到他的回到，检察官的心中似乎放心了一点，至少他到现在为止，回答的和卷宗上的是一模一样的。
“那你向法庭陈述一下当天说你看到之后的情况。”
“好的。那天我在网吧的收银台上班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卢青的声音。哦，我以前就和卢青比较熟，所以能听出他的声音。卢青背对着我，听他话的意思，好像是面朝我的那个男生撞倒了他。我听见那个男生好像喊了一句，‘你想怎么样？’然后就看到他们两个拉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