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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讶异地扬眉,看着他把一个小盒子推到她的面前,微笑道:“打开看看。”
这情景何其熟悉,程誉向她求婚时用的就是这一招。她半信半疑地打开盒盖,眼前顿时一亮。
那是一副小巧圆润的黑珍珠耳环,在咖啡馆昏暗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柔和高雅的光泽,看起来美极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惊讶地看向季礼哲。
“别误会,我并不是在对你表示爱意。”季礼哲笑弯了眼,又补充道:“事实上,这副耳环是程誉送给你的。”
若璃闻言立刻把盒子推回去,“我不要他的钱,当然也不会要这个!”
“你又误会了。”他无奈地叹口气,这一对宝贝都同样固执,无怪乎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再仔细看看,盒子里有张纸条,这是程誉为你准备的结婚七周年礼物……看到了吗?”
若璃双手颤抖地展开那张小纸条,程誉龙飞凤舞的字迹霎时印入眼帘:亲爱的老婆:结婚七周年快乐,愿你永远美丽幸福。程誉
第六十二章
她合上纸条,心中又酸楚又欣慰,泪水不觉挂了满腮,原来他还记得……可是,太迟了。
她把纸条照原样折好放回盒中,推回到季礼哲面前,“请你替我还给他。”
季礼哲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直视着她的双眼,声音郑重地道:“我敢打赌程誉还是爱你的,但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个事实。”
若璃摇摇头,“那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还是没有缘分一起过一辈子。”其实,能和他一起七年,成全她少女时期最狂热的炽恋,她已经很知足了,如今,不只是程誉,连她都找不回当初热恋时的那种心情了。
季礼哲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也许吧。缘分的确是很捉弄人的东西。像在以前,我根本不认为自己会结婚,可是现在,我不仅拥有婚姻,而且还生活得很快乐。”
“你和程誉不一样,他根本不需要婚姻。”
“你怎么知道他不需要?”季礼哲反问道,“若璃,我不否认程誉是个差劲的丈夫,但是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她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话,手指拨弄着咖啡杯中的银勺,表面上竭力维持平静,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其实,她又何尝舍得离开他呢?一起共同生活了七年的爱侣,怎么能说分开就分开?那感觉就好像硬生生从自己身体上切下了一个部分,鲜血汩汩的疼痛。她爱程誉呵,分开后才发现她比自己所以为的更加爱他;可是,她已经不能承受这份爱所带给她的伤害了。还是放开手吧,只有这样,才是对彼此都好的决定。
“好吧。别人的家务事,我没有插嘴的余地。”季礼哲点点头,十指轻扣着桌面,“说实话,程誉那家伙也的确是不可爱,如果不是认识他太久,太了解他,说不定我也会哪一天气得跟他绝交呢。”
若璃扬眉,有些诧异。怎么他开始抱怨起程誉来了?
季礼哲端起咖啡轻啜一口,继续道:“程誉的性子,与其说是讨人厌,不如说是太想保护自己。你别看他平时口滑舌甜的,其实他心里很苦闷。从他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不知道笑是什么滋味。程家家规很严格,程爸爸更是铁血政策的拥护者,所以他家里总是阴沉沉的,没人说笑。程爸爸和程妈妈的婚姻也是如此,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相敬如冰’。”他特意加重那个“冰”字,教若璃听得拧了眉头,这些事,程誉怎么从来没跟她说过?看他成天嘻嘻哈哈的,她还以为他一直过得很快乐!
“也许正因为如此吧,所以长大后他才要加倍把它笑回来。”季礼哲小小开个玩笑,又道,“十七岁那年,程誉爱上一个女孩,她叫——”
“佳伲,我知道。”她迅速接口。这名字是她七年来的梦靥,她怎敢或忘?
第六十三章
季礼哲点点头,“那个时候,他真的很快乐,我感受的到他的心里充满了幸福。可是,因为那女孩是念美专的,所以程爸爸很反对他们来往。程誉为这事和他爸吵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程爸爸气不过,就私下去找那个女孩,给了她一笔钱,并答应送她去美国念艺术学院。”
“而她答应了?”若璃有些为程誉不平,这算是背叛吗?可是,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
他点头,“佳伲的家境不好,她那样做也无可厚非,可是程誉不能理解。他跟我说,佳伲如果需要钱,可以来找他,他认定是他爸爸威胁了她。那段时间,他变得很疯狂,连续换了好几个女朋友,都是做给他爸看的。”
“这就是他憎恨爸爸的原因?”若璃问。
“还不止。就在同一年,程妈妈也走了。”
“走了?”是去世了吗?她有些害怕得想问又不敢问,“什……什么意思?”
“她有一天突然离家出走,留下一封信说再也受不了这个家。这件事只有少数的局内人知道,程爸爸要面子,把这事压下去了。”他想起当时程家的混乱,至今还唏嘘,“所以可以这么说,程誉十七岁以后的日子,其实是在单亲家庭里度过的。”
若璃微喘着,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程誉……原来他经历过这么多不快乐的事,而他却从来不曾向她提起。他为什么从来不说呢?这别扭得让她心疼的男人啊……
“一直以来,程誉和他母亲的感情都更好些,可是没想到连她也抛弃他。那段时间他的状况真的很糟糕,他恨他父亲,觉得是他夺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他们父子的关系,从那时候开始真正恶化起来。他不愿回家,一直跟我住在一起,可是就连我也阻止不了他糟蹋自己。”季力哲悠然叹息,“他酗酒,飙车,跟人打架,换女朋友,还故意把书念得很烂,那时所有人都认为程家没希望了。可是他老爸还是逼他,逼他上大学,念商科,继承家业。”他苦笑,“我从没见过一对像他们这样的父子,总是像敌人一样把对方逼入死角。”
“可是……可是爸爸也是为了他好呀……”她发现自己的辩解是那样的脆弱无力,一颗心早已倒向程誉。拥有一个和他脾气相同的老爸,又都不懂得沟通的艺术,真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种情形……
“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要博取你的同情,而是想让你知道,程誉表面上玩世不恭,但其实心里头,是很在乎你的。”他道,“你以为他真的有那么多婚外情吗?你跟他一起生活七年,不会不知道他有洁癖吧?他怎么能忍受去碰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那些只是报纸上的八卦而已。其实,他宁愿到我这里喝啤酒过一整夜,也不愿意去和那些女人应酬,可是人前,他就是爱扮浪子,气坏所有关心他的人,也给了媒体瞎写的空间。他爸在的时候,他扮给他看,他爸死了,就扮给你看。”见若璃的表情又惊又惑,他也忍不住叹气,“我知道这很荒谬,不过别怀疑,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要靠伤害一个人来表现他对那个人的在乎。程誉就是这样。”
第六十四章
若璃死瞪着面前的俊雅男子。他说这些话,仿佛天经地义般自然,可是他说的都是真的吗?程誉是爱她的?程誉从来不曾真正背叛过她?一时之间,她觉得整个头都要爆开了,无法承受这扑面而来的太多事实,仓皇之中,她问道:“那么佳伲呢?他结婚后继续跟佳伲来往,这又怎么说?”
此言一出,季礼哲也沉默了。半晌,他摊摊手,扯出无奈的笑容,“这你要问他了。佳伲一直是他的死结,他都解不开,我又怎能解开?”
“和老婆感情这么好呀?连接个电话,都不忘叫她的名字。”香槟色的CD墨镜后是弯弯的笑眼,坐于程誉对面的女子风情万种,长长卷发染成金铜色,散在香肩。她用涂着银蓝色蔻丹的纤指抓起面前的咖啡杯,没发现程誉正紧盯着她的十指。
几年不见,她更漂亮了,妩媚得令所有男人都为之心跳加速,可是对着这样一位美人,程誉的心中却无比平静。面前的女人是佳伲,他刻骨铭心的初恋情人,然而此刻他心里只浮现出若璃那洁白如葱心的手指和小巧透明的指甲。
程誉在心底咒骂自己,他一定是疯了,自从做了那个左手握右手的梦之后,他竟然四处拿别人的手和若璃的手作比较。
“为什么会想要回国?”他客套地问着,避开她关于若璃的问题。
“回来开画展呀。”佳伲耸耸肩,“你都不看报纸的吗?”
他摇摇头。现在出了这种事,他哪还有心情去看报纸,“看样子,你发展得很好。”他由衷地道。
“倒是你,听说生意做得不太顺利。”她俏皮地一挤眼。
“是吧。”他心不在焉地应着,没工夫去想她是如何知道的,而这时,她突然迸出一句:“程誉,你不爱我了。”无限委屈的结论式语气,却仍是笑眯眯地弯着媚眼。
程誉愣了一下,直觉地认为这问题不适合此刻讨论;而她却执意要往下说:“你看到我的时候,并没有当初那种激动的感觉,听我说话也不认真。怎么?终于发现自己的老婆比较好了吗?”
“我们一直是好朋友。”他给她最安全的回答。
想不到她笑得更为甜美,“我也没说不是呀。只是伤心少了个男人为我疯狂而已。”
一听她开起玩笑,程誉登时放下心来,“你的追求者够多了,不缺我一个。”她说得对,他的确已经不爱她了,对着她的时候,他心里满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而这另一个女人,却即将要走出他的生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发觉心中被悔恨填满。季礼哲说得没错,再一次,他尝到追悔莫及是什么滋味。
仿佛感应到他的情绪,佳伲无巧不巧地恰在此刻问道:“若璃最近怎么样?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我初恋男友的太太是个怎生的人物。”
第六十五章
顿时,伤口被挖开了,程誉的表情像斗败了的公鸡,“我们……正要离婚。”
“哦。”她一点都不奇怪地点点头,“坏男人,你伤了她的心吗?”轻巧地问出,换来程誉的深深叹息。伤心?是比伤心更伤心的绝望吧……绝望到她已经无法再爱他,无法再忍受两人一起的生活。程誉闭了闭眼:他造了什么孽,将一段原本好好的感情毁坏成这个样子?
这时,听得佳伲又道:“程誉,这么久了,你还是没学会怎么爱一个人吗?”
程誉愕住。面前的女子为何有此质问?
佳伲轻捋垂落前胸的卷发,柔声道:“程誉,你知道吗?当年即使你父亲没有来找我,我也正准备和你分手呢。”
巧笑倩兮的话语,将程誉打入震惊之中。
“要聊天吗?”当晚,当季礼哲正坐于电脑前,按下电邮的发送键时,突然发现程誉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他房门口好一阵子了。
“哦。”程誉走进来,神情竟有几分局促,“你在忙吗?”
“没有。给老婆发封电邮,已经OK了。”他指指床垫,要他坐下说话,“终于想通了?是离还是不离?”
“今天,我见过佳伲了。”他答非所问,表情很困扰。
“她何时回来的?”季礼哲愣了一下,随即道,“喂,你该不会是对她又爱火重燃了吧?”
他摇摇头,“比这更糟,我发现自己一点也不爱她了。”
“SOWHAT?”今晚的程誉像温吞水,他说话的方式简直急死人。
“我还发现,我真的爱若璃。”说这话时,他的表情仿佛连自己也不可置信似的,“而且我直到现在还爱着她。”
季礼哲一拍大腿,“她是你老婆,这是应该的!你不爱她,干吗跟她一起七年?”
“可是,为什么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不到?”他更迷惑了。“我还以为自己对她已经没感觉了……”
季礼哲笑了,“基本上,这类问题的解答可以归结为一个字:贱。人总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拥有的可贵,可是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他问得惶恐,换来季礼哲眼神锐利的凝视:“问题是,你后悔了没有?”
“后悔了。”他苦笑,“早在我走出家门的那一刻,我就开始后悔了。”
“那你还撂下这么多狠话,把事情越弄越糟?”季礼哲翻白眼。程誉的这种烂个性要是不改一改,十个萧若璃也给他气死。
“我不知道。”他表情更形苦闷,“一见到她,我就控制不了自己这张嘴。”
“天啊。”季礼哲抚着额头哀号,“程誉,你永远学不会怎么对待你爱的人吗?”
第六十六章
此语一出,程誉愣住。好熟悉的问题……“她也这么说。”他有些失神地呢喃着。
“谁?若璃吗?”
“佳伲。”程誉苦笑,同一天从两个人嘴里听到同样的质问。
季礼哲有些不可思议地扬起眉,“她到底跟你谈了些什么?”居然能让他在一天之内由老虎变乖猫。
“她告诉我,当年即使没有我父亲的反对,她也准备要跟我分手。”程誉低叹,“你相信吗?她说的就和你一模一样,说我不懂得爱,说我爱得太自我,太自大。还说和我在一起的女人,实在很苦。”今天佳伲的话让他倍感挫败,却又不得不警醒,他真的不懂得怎么爱人吗?
“她说得没错啊。”季礼哲两手一摊,“只是你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罢了。”
这时候,门铃响起,季礼哲站起身,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便走到玄关去开门。
程誉在原地坐了三秒钟,也立马站起来跟上他。这么晚了,不会是她了吧,若璃很少在晚上出门,然而,他的心仍然因为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而激动起来。她……还会来找他吗?
门一被拉开,门外娇客指着季礼哲的鼻子就骂;“程誉,你要死了,怎么会搞到离婚呢?”然而,当她发现面前的人不是程誉时,她扁了扁嘴,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好在季礼哲没有跟她计较,事实上,他更多的是震惊。“程葳?!”他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瞪着来人,“你怎么会在我家门口站着?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德国吗?”
的确,门外的红衣女子光鲜水嫩,明艳照人,加上那天字第一号的凶恶表情,不是程葳还会有谁?
程誉也愣住了,半晌才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听到你要离婚的消息,所以就马上赶回来了嘛。”程葳发现站在季礼哲身后的堂哥,立刻扯起两个大皮箱冲了过去,在越过“障碍物”季礼哲时,还不忘抱怨一句,“你挡在他前面干什么,我警告你,你可别护着他哦!”
我哪有护着他?季礼哲朝天翻个白眼,但还是连忙把她让进来。程家人蛮不讲理都是出了名的,他可不打算跟她争辩。突然,他发现程葳身后还有一个人。这是个斯文的俊男,鼻梁上架着金丝框眼镜,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这位是……”季礼哲询问地看向斯文男子。
“这是我老公啦。”程薇边说边扯过程誉的胳膊,“你给我过来,我有话要问你。”生拉硬拽着他往里厅走。
那斯文男人冲他友好地笑了笑,伸出一只手,“你好,敝姓宋,宋明骋。”
“啊,我想起来了。”季礼哲顿时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程葳说过非君不嫁的……宋明骋?”
第六十七章
宋明骋笑得有些无奈,但眼神中藏不住怜爱;他点了点头,“她做到了。”正在此时,客厅里却传来程葳气急败坏的大嚷:
“大笨蛋!”
季礼哲与宋明骋惊异地对望一眼,连忙关门进屋。到了客厅,只见程葳正怒势汹汹地双手叉腰死瞪着程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