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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马脚了! 微浓立即赶到明尘远的营帐,一进去便看到简风双手双脚被缚,幽幽烛火之下,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伤痕醒目非常,左眼已经被打肿,根本睁不开了。 而冀凤致正拉住濒临暴怒的明尘远,阻止他继续对简风拳打脚踢。 “侯爷!”微浓也忍不住出言劝阻:“等事情查明白再说不迟。” “还有什么可查的!”明尘远额上青筋暴露:“今晚上抓着他的时候,他正要送信!给云辰写的信!他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明尘远说着已从袖中摸出一张纸团,递给微浓。后者打开一看,果然详述了这些天他们在军营里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包括她打算回燕国扶持聂星逸,都写得清清楚楚!这信虽然通篇没有写明是给谁,但从信中着重交代她回营后的情况来看,必是写给云辰无疑! “你果然是他的人。”微浓说不清自己眼下的心情,是愤怒?是失望?是悲伤?但一切又在意料之中。 “傻子都看得出是写给云辰!”明尘远气愤难当,狠狠往简风身上啐了一口:“殿下待你不薄啊!把你从一个小小侍卫队长提拔成御前侍卫统领,你竟如此忘恩负义!” 简风蜷缩在角落里说着什么,他整个脸都是肿的,话也说得囫囵不清,但微浓还是听懂了,他在说:“我本就是楚人,何谈忘恩负义。” 他吃力地转过脸来,看向微浓,请求道:“我想和您单独说几句,行吗?” 微浓根本没应,走近几步,狠狠拽着他的衣领质问:“那晚原澈行刺,是否与你有关?” “郡主不用问,他方才都招了!”明尘远越说越是情绪激动:“那晚原澈和祁湛各自装成洗马兵率部前来,士兵早就发现异常报到主帐,是他刻意隐瞒,造成只有祁湛夜袭的假象!也是他暗中给原澈指路走出乾坤阵,怂恿原澈去行刺殿下!”
第346章:逝者已矣(一)
“那晚原澈和祁湛各自装成洗马兵率部前来,士兵早就发现异常,是他刻意隐瞒,造成只有祁湛夜袭的假象!也是他暗中给原澈指路走出乾坤阵,怂恿原澈去行刺殿下!”明尘远越说越是情绪激动。 呵!一切都如她所料!微浓霎时恨得咬牙切齿,当即甩出袖中峨眉刺,直抵简风额头。 一道红光从简风额上散发出来,端得是诡异与邪恶,他则笑得更加诡异:“原澈那个傻子!我只不过告诉他,聂星痕是宁王另一个私生的亲孙子,他就急了,迫不及待地去行刺!哈哈哈哈哈!他是个蠢货!” “你胡说什么!”微浓和明尘远同时变色。 简风大笑的口中已经少了两颗牙齿,说话也漏风不止,可他依旧在笑,笑得是更加畅快:“我说,聂星痕是另一个祁湛!” “这绝不可能!”明尘远不等微浓反驳,已经挣脱冀凤致,奔上来重重给了简风一脚:“殿下尸骨未寒,你竟还败坏他的威名!” 微浓也感到不可思议,聂星痕的生母澈夫人是宁国人没错,而且也的确是宁太子赠予高宗聂旸的,可是……可是聂星痕怎么可能是另一个祁湛?那燕宁之战岂不是成了笑话?宁王怎么可能不阻止? 不!绝不可能! “这是污蔑!”明尘远不等微浓否认,已经厉声反驳。 简风笑着吐出一口血沫子:“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是云辰说的?”微浓脸色冷如寒冰。 “是!”简风大大方方地承认:“但我觉得可信,便假装无意间透露给原澈,他也信了。” 微浓根本无法忍受这种侮辱,侮辱聂星痕,侮辱他的母亲,让他死后也能安息!一时间,她心头悲愤交织:“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复国’!没有本事在战场上打赢,就想法子污蔑、下毒、暗杀!这样复来的国,你们心安吗?这样赢得的天下,你们能坐稳吗?” 简风听见这话,沉默一瞬,没有辩解:“聂星痕太能熬了,我们都是逼不得已。” “他已经中毒了!已经时日无多!云辰明明答应过我不再……”微浓说不下去了,她持着峨眉刺的手已开始颤抖:“他竟变得如此下作!这种卑鄙的手段都用得出来!” “要怪就怪你自己。”简风再次笑了:“我从前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队长,因为送你去姜国解了毒,又护送你到了宁国,回去之后我才能得到聂星痕的信任,擢升得如此之快。是你亲手把我送到了他身边,是你害死他的!” 微浓浑身一震,几乎要坠入魔障。她又想起了钦天监的那番言论——她与他命中相克!初限过后,是她克他! “要怪就怪你自己……” “是你亲手把我送到了他身边,是你害死他的!” 简风的话也开始在她耳边回响,一句一句,令她头痛、心也痛,就连手劲也忽然不稳,峨眉刺掉落在地,“咣当”一声刺耳非常。 冀凤致见微浓不对劲,连忙喝斥简风:“你自己手段下流,利用别人的信任去暗下杀手,竟然还敢狡辩!” 简风放声大笑:“只要能复国,只要殿下能赢,什么手段都用得!就算没有原澈行刺,我照样会在汤药里做手脚,哪怕你们找到月落花我也能悄悄换掉!谁也救不了他!哈哈哈哈!谁也救不了!” 他的笑声是如此之畅快,如此之开怀,微浓根本无法再听下去。她捂着耳朵后退几步,浑身都开始冒冷汗。 冀凤致眼疾手快扶她一把:“微浓,不要被他的鬼话刺激了!这与你无关!是云辰的诡计!” 微浓紧紧拽着冀凤致的衣裳,很紧很紧:“不,我想不明白,既然简风是云辰的人,当年他……他为何不阻止我去宁国?我还让他回去给聂星痕报过信!” 简风显然听到了,也毫无隐瞒地回道:“我与竹风他们不同,他们反对主子见你,我不反对,我恨不得让你和主子相认,拉拢你帮主子打探燕国的消息。你可还记得我们到黎都的第一天,在酒楼遇上云潇?” 微浓怎会忘记!那日在酒楼里与云潇偶遇,从此揭开了她与云辰的爱恨情仇。 “那日遇上云潇本是偶然,但我特意表现得很激动,就是为了激化你们的矛盾,从而让你注意到云潇。后来也是殿下猜到你来了,我才放心返回燕国。”简风叹了口气:“只可惜,殿下无论如何都不肯认你,也算对你情深意重了。” “好一个情深意重!”微浓想笑,却更想哭:“我可真是承受不起!” “是你自己犯贱,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若知情识趣,当初就该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主子复国之后再去接你做皇后,岂不美哉?”简风“啧啧”两声,话锋旋即一转:“不过我也要多谢你,若是没有你推波助澜,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取得聂星痕的信任。” 微浓看到他这副嘴脸,只觉得双目刺痛,怒而喝斥:“无耻! “人不厌学,兵不厌诈。这可是冀先生说的。”简风依旧在笑。 “你在摄政王身边那么久都没有杀他,为何选在此时动手?”这一句,正是冀凤致所问。 “以前杀他没用,就算杀了他,燕国还有聂星逸和明尘远,宁国还有老贼原青政,我们照样复不了国。”简风似乎很满意自己选择的时机,面露几分骄傲之色:“现在不同了,燕宁已经开战,三个王子王孙互相残杀,两国都会一蹶不振,主子以后就再也没有敌手了!” “我大楚复国有望!”简风忽然高声喝道,表情倏尔变得肃穆:“至此,我的使命已经完成,要杀要剐,我死而无憾了!” 他说着便欲咬舌自尽,微浓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立即拾起峨眉刺横在他口中,转而捏住他的下颌:“你这就想死了,未免太轻巧!” “咔哒”一声,微浓将他的下巴捏脱臼,这才取出他口中峨眉刺,冷冷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他的棺椁、他的尸身,你可曾动过?” 简风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用挑衅的眼神看向微浓。 但微浓已经看明白了:“很好。你是楚人,你想复国无可厚非,但这种手段实在太下作,就算我不为他报仇,也不可能饶过你。” 此言甫罢,她忽然直起腰身,朝明尘远道:“我想劳烦侯爷一件事,将他的手筋脚筋全部挑断。” 简风睁大眼睛,不知微浓到底要做什么。明尘远倒是没多问一句,当即就要上前动手。 微浓伸手拦下他:“我话还没说完,挑断他的手筋脚筋之后,就把他放了吧。” “郡主!他可是杀害殿下的罪魁祸首!”明尘远立即反对。 简风也是大敢意外,但下颌脱臼,他说不出话来。 微浓再次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看他:“冤有头,债有主,我找你的主子。你回演州替我转达三件事,若转达不到,后果自负。” 微浓慢慢伸出三根手指,脸色冷如寒冰:“第一,你们杀聂星痕是为国报仇,我无话可说……但我会把事实真相公诸于世,届时世人怎么看你主子,宁王是否要替祁湛报仇,你让他自己掂量。” “第二,云辰既想复国,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我会把青鸾火凤的秘密公开,让楚人自己去找宝藏,燕国绝不觊觎一分一毫。到时楚人人人富可敌国,人人可揭竿而起自立为王,楚国复国有望,我想他一定乐见其成。” “第三,听说当年楚王曾派人行刺高宗聂旸,但未能得手,只杀了一个名叫‘良夜’的侍卫……是我亲生父亲。”微浓语调冷到极点:“作为双方子女,我要找云辰报仇。还请他光明正大应战,不要再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取胜!” 三件事,没有一件是替聂星痕报仇。 “你看,我也算恩怨分明了。”微浓兀自交代完毕,便在简风的下颌上重重一拍,他的颌骨立刻恢复原位。微浓这才缓缓直起身子,转对明尘远道:“我就不操心了,您动手吧!” 明尘远只觉得这三桩事说得大快人心,重重点头:“郡主放心!” 冀凤致却显得忧心忡忡:“微浓,你父亲的死因,我从没听你提起过!” “提了能如何,记住能如何,再造杀孽罢了。”微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无比厌倦地叹道:“不过如今我想通了,以暴制暴才最有效,就这样吧,一劳永逸。” “不!不!”简风忽然在她身后大叫,根本不顾下颌的疼痛,勉强喊道:“你不能这么做!你会害死殿下的!” “我可不是害他,我是在帮他。”微浓语气冷如冰霜:“楚人不是不乐意复国吗?宝藏一旦公之于众,我想人人都会乐于复国。” “你这样不公平,聂星痕的死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冲我来!冲我来!”简风嘶哑辩解。 “你配吗?我父亲是你杀的吗?你是幕后主使吗?杀你能替我父亲报仇吗?”微浓朝着简风冷冷一笑:“谁养的狗乱咬人,谁就该负责!” 简风几乎难以相信这种刻薄的话是从微浓口中说出来,他震惊地看着她,半晌,艰难开口:“主子若有回应,去哪儿找你?” 微浓闻言嗤笑:“我不需要他的回应,这三件事是‘告知’,而不是‘询问’,我势在必行。” 言罢,微浓拉着冀凤致走出营帐。 冀凤致听到她那三个计划,隐隐感到事情不妙,遂低声问:“那三件事,你真的要做?” 微浓沉吟片刻:“我是想知道他会如何反应,您放心,至少第二件事我不会做的。” 冀凤致这才稍感放心。师徒两人一起走远,身后,彻骨的痛叫声陆续响于耳畔,冬夜的寒风呼啸而过,瞬间吹散。 帐内,明尘远亲自挑断简风的手筋脚筋,又从怀中摸出一封早已泛皱的书信,扔到他面前:“这是殿下生前给云辰的书信,你滚回去给他。”
第347章:逝者已矣(二)
冬月初一。 曙色微明,旭日东升,天际朝霞遍染红色,如同年轻的女子对镜梳妆,为莹白的肌肤点染上等胭脂。 荒野之上,一队千人有余的队伍徐徐走来,人皆身穿缟素,面色沉痛。队伍正中,巨大的棺椁由八人肩抬,微浓一袭白衣在侧扶灵。漫天遍野洒满了纸钱,但无人哭泣,亦无哀乐,所有人就这般默默行进。 苍山脚下,新任姜王率部肃穆而立,迎接大燕摄政王的棺椁前来安葬。这一任姜王年约三十,是前任姜王的庶弟,他曾受聂星痕扶持,政事上能力有限,但心肠仁厚、知恩图报,自登基以来,一直与燕国处得不错。虽然在燕宁开战之时,他没有允许燕国在姜国本土发动战事,不过能让燕军驻扎进来也算难得。 当姜王得知聂星痕的遗愿是在苍山脚下安葬之后,已经立即派人前来选址,力求找到最合适的地方修建陵墓。这一个月来,选址之事已然落实,只差微浓最后敲定细节。 双方相遇,微浓主动走出队伍,走向姜王:“王上在苍山为我大燕将士修坟立碑,烟岚感激您的厚意。” “郡主客气了,”姜王满脸哀色,“敝国受摄政王诸多恩惠,若是没有摄政王出手相助,当年就被宁国霸占了。如今摄政王愿在苍山脚下入土为安,敝国百姓也万分欢迎。” 姜王的动作很快,从接到聂星痕死讯迄今,不过一个月的工夫,他竟凿了两块巨型柱碑,一块汉白玉,一块大理石,一前一后伫立于苍山脚下,像是两个忠诚的士兵拱卫在此,守护着安息的无数灵魂。 “时间仓促,尚不及为摄政王修建陵墓,唯有先请棺入土,待陵墓建成之后,再请您来移棺了。”姜王礼数周全。 其实微浓对此不甚在意,她相信聂星痕也不会在意。当初他的遗愿既然是与将士们一起葬在苍山脚下,可见他更留恋的是戎马生涯,而不是什么身后荣耀。 微浓略略点头:“王上考虑周到,以后……以后还请您多费心了。” “郡主客气。”姜王回礼。 微浓转身再看一眼聂星痕的棺椁,对长公主道:“时辰不早,还请您主持入葬仪式吧。” 长公主聂持盈自然要来,毕竟她是燕王室如今最德高望重的长辈,需要主持聂星痕的丧葬典仪;但因顾及前线战事,燕军又是人心大乱之时,明尘远抱憾没来送聂星痕最后一程;燕国朝内,经与微浓商议,以辅国大将军为首的几位重臣都决定留在京州盯着朝堂局势,均是派了长子长孙前来祭奠朝拜。 晓馨执意过来了,聂星逸也派了已经十三岁的长子前来,这倒是让微浓颇感意外。不过转念想想,有魏连翩在旁劝说,聂星逸有所转变也不奇怪,而且越是这时候,面子上的工夫越要做得到位,以防招人话柄。 想来的人很多,不想来的也有很多,微浓因此特意给聂星逸去过信,叮嘱让聂星痕生前的亲信、挚友务必到场,礼数上该来的人也要来,其余无关紧要之人一概不要允准放行。 最后,燕国前来的只有百余人,但该来的都已到场,微浓认为人数恰到好处。 她的意思是一切从简,因聂星痕生前并不是个讲求排场的人,这一点从他不愿入葬王陵便可看出来。可饶是“从简”,该省的步骤也一步不能省,不过就是省了许多陪葬和华丽的墓室。 开葬、血祭、点灯、诵吟、擦棺、动土……繁冗的仪式持续了整整一天,待到夕阳快要落山,棺椁也必须入土为安了。 为聂星痕抬棺入葬的,是其亲信大臣的八名嫡系子孙,皆是各自族中拔尖的青年,或擅骑射,或擅诗文,或擅书画,人品才学各个一流。 他们八人稳稳抬着聂星痕的棺椁,走到墓穴旁,长公主上前点起四盏长明灯,交由冀凤致置入墓穴四周的土龛之内。昏暗的墓穴内骤然变得通明,橘色灯火迎着夕阳,似能温暖即将在此安息的苍凉灵魂。 从始至终,微浓一直在旁盯着那具棺椁,默然不语。眼看着棺椁即将放入墓穴之中,她却突然失态喊道:“慢着!” 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