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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太痛,就算生命没有重来,一缕孤魂在过奈何桥之际,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那碗用自己今生的眼泪熬成的孟婆汤,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再没有爱恨情仇,喜怒哀乐,这样就可以以洁净的灵魂进入生命的轮回!
凤君寒让她在黑暗的生活中看到了一丝曙光,可随曙光而来的是更深的黑暗,她此生唯一的孩子死了,那种痛彻心扉的痛在日日夜夜折磨着她,不过她并不会很痛,因为她很快就会去陪伴她的孩子,两人在孤独的异世里紧紧相依,给他温暖,给他力量,让他有往生的勇气!
可玉真人耗费百年真元,只为挽救她这个灵氏唯一的族人,她的生命已然不能由自己做主,岂能轻易说舍弃?
可是这些过往,如果不能彻底忘记,她将一日一日被那些痛楚折磨得不能自拔,这样重生的生命又有何意义?只有彻底地与过去告别,才是生命的真正开始!
玉真人始终淡然慈和,目光清明,手中拂尘轻轻一扫,宁静琬只觉头脑立时混沌起来,在意识消失的前一瞬,仿佛再次看见他温柔眼神,灿如星辰,宁静琬微笑,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朦胧间,还有玉真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孽缘孽缘!
再次醒来之时,淡淡的芬芳萦绕身畔,花瓣随风飞舞,有几只蝴蝶在她身边翩翩起舞,她欣然伸出手,蝴蝶便在她手心起舞,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她的记忆中只剩下漫山遍野的红色曼陀罗,还有永远不会消散的烟雾缭绕,再没有了过去的沉重,没有了过去的心痛,宛如重生!
很快,她拜玉真人为师,在仙山修行,以后承袭玉真人的衣钵!
可是没过多久,伏魔散的毒性压制不住,她的眼睛失明了,她很是奇怪,去问师傅这是为什么,师傅只说寂灭无常,自有因果,她听得云里雾里,也只好作罢,连师傅都没有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
幸好,她很快就适应了黑暗的生活,并摸索出一套在黑暗中生活的方法,驾轻就熟!
只是,她眼睛清明之时尚且看不懂玉真人眼中的深邃,现在更加看不到了,她以为忘却前尘往事,就可以心无杂念,安安静静地留在仙山清修一世!
她不知道的是,留下记忆会让她痛苦不堪,可是忘却了前世记忆的她,没有了那些难得的人生阅历,脑海中便是一片空白,实在不是修行的料,经书倒是读了不少,可生性活泼的她实在不能忍受长期静坐的折磨,不背负沉重的生命变得真正无拘无束起来!
还有哪些什么“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的幻语,以她单纯的记忆,空泛的人生怎么可能参得透?什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更加无法领悟,只觉无聊至极,闭上眼睛一会就坐不住了!
玉真人轻轻摇头,六根未尽,尘缘未了,纵然有慧根,也终究是与仙山无缘!
可面对她的毫无长进,师傅从不生气,似乎一切皆在预料之中,永远都是那样慈祥,平和,安宁,淡定,悲悯!
后来师傅告诉她,既然与仙山无缘,就不必强留,不久将会有人会来接她下山,从此自安天命,去往红尘!
她虽对师傅有些不舍,可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强烈好奇,甚至隐隐约约可以想象出外界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完全陌生!
果然,没过多久,江南雁就来接她了,她初始并不知道江南雁是如何找到瀛洲的,在恢复记忆回了锦绣山庄之后,福伯告诉她事情的经过,原来是在她以前的随行手札之中,记载过关于瀛洲的蛛丝马迹,江南雁真是个绝顶聪明的男子,就凭那几句轻描淡写的随行手记中就找到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瀛洲仙山,不可谓不费尽了心思!
下山之后,宁静琬生命里不安分的因子重新焕发出来,明媚活泼,古灵精怪,如同幼时在锦绣山庄那样无忧无虑!
原来生命之中有了寄托,会这样美好,飘泊累了,可以找一个闲适之地安定下来,安定久了,可以继续浪迹天涯,因为师傅的缘故,她从来不怀疑哥哥的话,在那三年里,她和哥哥相依为命,彼此都视对方为自己的唯一!
可是世事千变万化,有太多不能预测的事情,可以猜得到开始,甚至可以猜得到过程,却往往猜不到结局!
短短三年,良辰如瞬,凤君寒的到来,改变了一切!
宁静琬过了一段懵懵懂懂的岁月,直到恢复记忆之时才明白,有些人,是你一生都绕不过去的劫!
这世间,有几人能真正做到淡然超脱,忘记生死,忘记情感,忘记曾经所拥有的一切?
有风拂过,吹落片片芙蓉花,落英缤纷,百里逍遥静静地听着宁静琬的故事,一言不发,他相信,这是宁静琬第一次给别人讲述这些过往,包括皇上,她也不曾说过!
她是那样骄傲坚贞的女子,断然不会将这些辛酸往事告诉别人,若不是为了解开他和爷爷心中的疑惑,这些事情,她会一直深藏心底,当做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宁静琬的语气并不沉重哀伤,反而有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似乎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可在百里逍遥听来,心中却酸楚不已,回想起来,宁静琬一个人经历了怎样的孤独和悲辛?
可眼前的女子,眼神不见半分怨恨,反而带着一种特有的淡泊和宁静,如同一丝醉人清风,散发着纯净美好的光芒!
看着这样的宁静琬,他相信,无论今生是福是祸,她都会以悲悯而寻常的心去对待,就是这样美好的女子,让一直无心无情的王爷也有了风花雪月的柔情!
百里逍遥淡淡一笑,明明是最庸俗不堪的商人之女,却为什么吸引了一个又一个高贵的男子,也包括他!
对于皇上来说,只有在彻底地失去了她之后,才会怀念那些曾经有过的美好,怀念那些花好月圆的甜蜜与幸福?才会愈加珍惜今日的她!
百里逍遥轻品手中已经凉了的清茗,他虽不幸,却又幸运,虽然不能和爱着的人长相厮守,却好歹有过爱人的感觉,这份回忆,会一直留在心中,永不忘怀!
一时寂静无声,无人说话,百里爷爷心下了然,通达的眸光飘过眼前平静如水的宁静琬,又飘过身旁沉默不语的逍遥,心底叹息,希望这一次的靠近可以抚平逍遥心中的伤痕,彻底释放他心中的热情,归于宁静!
“琬儿!”一声轻柔醇雅的呼唤拉回了所有人的沉思!
宁静琬抬眸,不知何时,他熟悉的颀长身影已经出现在眼前,深不见底的眸瞳深深看她,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百里爷爷与百里逍遥悄然退下,旖旎的芙蓉树下只有衣袂翩跹的皇上与皇后!
凤君寒的目光缠绵迷离,眼底深处带着一丝沉痛歉然,沉沉唤她,“琬儿!”
宁静琬微笑,声音轻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都没发现?”都是当皇上的人了,老毛病却是一点没改,总是喜欢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跟查岗一样!
他唇角勾起,修长如玉的手指划过她的莹润朱唇,声音温柔,“很早就回来了,看你们都沉浸在往事之中,便没有惊动你们!”
不会吧?那不是都被他听去了?宁静琬恼怒看他,嗔道:“又偷听人家说话?让我保留一点神秘感不行吗?”
这一次,他没有笑,忽然用力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从来不相信爱情的人,如今信仰了爱情,总会患得患失,欲生欲死!
他薄唇紧抿,深深看着宁静琬,语气不复往日的笃定淡然,反而带着若隐若现的颤栗,“我一直都没有勇气敢问起这段过往,是我对不起你!”
宁静琬微笑,这就是她深爱的男人,不但有着雄韬伟略的胸襟,也有着风花雪月的柔情,这一生,不知道要经历多少草长莺飞,雪化云开,不管世事如何变幻,她都会站在他身边,助他山河静美,盛世长宁!
宁静琬正色看他,语气温柔,“唯有尝尽人间烟火,才能了解世情风霜,若没有那场命中的劫难,又岂会有我们今日无憾的人生?”
凤君寒漆黑的眸瞳中浮现一丝醉人温柔,轻吻她的眉间,声音疼惜,“话虽如此,可我还是心疼你,更恨我自己,让你一个人面对那样难言的痛苦!”
宁静琬莞尔一笑,踮起脚尖,伏在他耳边,揶揄道:“那就要罚你一生一世对我好,再不准对任何别的女人不主动,不拒绝!”
他忍俊不禁,温柔捏过宁静琬的鼻梁,语气灼热,“琬儿,我爱你,生生世世!”
这一夜,千缠百绕,柔情似水,只恨良宵苦短…
一百章 番外…凤君寒之往(一)
我是凤临皇室二皇子,大皇子早夭,按照立长不立幼的祖制,我最有希望成为未来的储君!
按理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早已过弱冠之年,却迟迟踏不上那个位置,之所以会这样,最大的阻力来自于凤临第一高门,外戚慕家!
慕家根基深厚,派系广植,慕皇后位居中宫,定南侯手握重兵,朝中有一半以上是慕方的门生,他们的力量深深根系在凤氏皇权之中,在朝堂上有强大的话语权,大到册立太子储君,小到兴建一座宫殿,都有他们无处不在的影子!
慕家对我并不放心,我毕竟和他们毫无血缘关系,政见也不和,他们自然需要防着我,不让我登上储君之位!
慕方联合群臣上奏,父皇尚年盛,册立储君一事,关系到凤临江山的千秋万代,绝不可草率从事,需慎之再慎!
看似一言一语都是在为凤临百姓凤氏江山考虑,根本无懈可击,实则是担心我的日益强大会威胁到慕家的权势,我深知,我并不是慕家最中意的未来储君!
我从小在深宫长大,见识过各种各样的阴暗权谋,利益争夺,尤其是亲眼看见父皇毒杀大皇兄,更让我明白,在禁宫高墙里,风花雪月是王者大忌,欲成大事者,绝不能感情用事,有妇人之仁!
我比谁都明白,权势才是最重要的保障,没有了权势,就算高贵如我又如何?从小到大,我见过多少人命不如蝼蚁,卑微轻贱,苟且偷生?
这里是世上最高贵威仪也最残酷无情的地方,成王败寇是这里的唯一法则,就算贵为皇子,一旦失势,还不如得势的奴才,卑贱如奴才,一旦得势,也可以耀武扬威,高人一等,将别人踩在脚底下!
追逐权势,成为储君,执掌乾坤,君临天下,是我唯一的人生信仰!
我这样的高贵皇子,身边不可能没有女人,景王府中从来都是鸟语花香,莺吟燕舞,朝臣们把他们的女儿送来孝敬我,求得我对他们家族的庇佑!
这些女人费尽心思,花样百出,想尽各种办法接近我,讨好我,取悦我,都希望可以成为我最宠爱的那一个,可我心中只有冷笑和鄙夷!
我虽然女人众多,可还没有册立正妃,我毕竟是所有皇子中唯一一个封王的,景王妃的人选关系重大,要考虑的因素太多,父皇一直迟迟不册立景王妃!
这一次,不仅朝臣们猜不出父皇的心思,连我也猜不出父皇的心思,不明白他看中的景王妃到底是何方神圣,以我对父皇的了解,我知道他心中一定有了人选,只是不知为何,迟迟不肯下诏,后来我才明白,他看中的景王妃是平民,平民不得与皇室通婚,他在想办法跨越这个阻碍!
这个时候,慕皇后向父皇奏请,丞相长女慕雪嫣姝秀敏辩,温婉淑德,娴雅端庄,性情高洁,可册封为景王妃!
慕家知道,目前来看,我最有可能被立为储君,可他们不可能对我完全放心,所以做了两手准备,把女儿嫁给我,一方面派慕雪嫣来我身边监视我的动向,另外一方面,慕雪嫣现在是景王妃,若我以后君临天下,她顺理成章就是皇后,慕家照样是权势煊赫的外戚!
其实我心底深处对哪个女人做景王妃并没有什么意见,在我眼中,她们都一样,我的目标是天下,和这个恢宏远大的目标比起来,女人算得了什么?
可是慕家这样随意左右我的事情,终于触怒了我,我要让慕家看到,这天下毕竟还不是姓慕的,不要太得意忘形,狂妄自大,我才是天家皇子,必须给他们一个震慑,我的事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
我要让凤临第一高门的高贵嫡长女给我做侧妃,不过我不会直接说出我的目的,他们视景王妃为囊中之物,我偏偏不让他们如愿!
父皇多年在慕家人的嚣张跋扈下维系着一代帝王的尊严,他当然明白我的用意,他不动声色地回绝了皇后的提议,说景王妃人选,事关重大,不可草率,需从长计议!
慕家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如果被父皇回绝之后他们懂得收敛就不是他们了,随后,奏请册封慕雪嫣为景王妃的折子源源不断地送往御书房!
父皇不表态,我也不表态,皇后更是隔三差五地去御书房给父皇施压,说我和她侄女是天作之合,慕雪嫣是景王妃的不二人选!
那段时间,朝中一直在为是否册封慕雪嫣为景王妃之事争论不休,满朝风雨,人尽皆知,这正是我的目的所在,我要让慕雪嫣没有退路,和我扯上了关系,除了嫁给我,不可能再嫁给别人!
两方僵持不下,过了一段时间,终于有朝中老臣出面,说服皇后和丞相,各退一步,慕雪嫣嫁入景王府,不过不是正妃,是侧妃!
这正是我要的效果,如果一开始我就说要慕雪嫣做我的侧妃,慕家一定会想出别的办法反对,我造成我根本不想娶慕雪嫣的假象,慕家哪里知道我真实目的所在?
我不可能一开始就暴露我的目的,等到大家斗得疲惫不堪的时候,我也后退一步,提出我的条件,便没人会反对!
如果我向户部提出需要白银一百万两,户部往往会七扣八扣,最后到我手上的只有五十万两,殊不知我的目的就是只要五十万两!
硝烟过后,慕雪嫣终于成了我的侧妃,我尚是王爷,说的好听是侧妃,说的难听点只不过是个妾,这相当于狠狠打了慕家一个耳光,凤临第一高门的嫡长女居然只是我的妾?
不过,我和慕家终究没到正式翻脸的时候,说实话,我对慕雪嫣还算不错,将府中大权交给她,一月最少去一次她的飘雪苑,府中女人那么多,有不少一年到头都见不到我一面,相比起来,慕雪嫣已经足够幸运了!
这件事,终于给了慕家一个小小的警告,告诉他们,这天下终究还是姓凤的,不是什么事他们都可以做主的!
慕雪嫣成了我的侧妃在朝中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波动,凤临,除了皇室公主,就是慕家的女儿最尊贵了,她居然只是我的侧妃?有朝臣猜测,那我的正妃应该是何许人也?难道真的是异国和亲公主?
忽然有一天,父皇在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内侍当朝宣读圣旨,钦定江王府小郡主江静琬为景王正妃!
江静琬何许人也?不能不引起我的兴趣,我亲自培养的暗卫有通天彻地之能,很快就查出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小郡主所有的底细!
江静琬,江王爷之女,原名宁静琬,不过这个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宁静琬是锦绣山庄主人宁天泽的外孙女,锦绣山庄唯一的继承人!
我瞬间明白了父皇的用意,户部被慕家牢牢把持,国库掌握在慕家人手中,皇室做什么都受到掣肘,慕方又是个老狐狸,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要抓到他的把柄不是件容易的事!
原来父皇想借助民间巨资,来摆脱慕家在财政上对皇室的钳制,父皇一早看中的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