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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胭脂-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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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若顺着燕母所指,抬了眼看去,那女子米白浅粉的花样襟衣,同色系的褶裙,样子伶俐清爽,柳眉杏脸,甚是妩媚,那女子听堂上燕母那般厉声,头微垂了下去,神色已是万般不堪。诗若不忍再看,那胸腔中的心已是跌成支离破碎的碎片,片片都折出凌厉寒光。而脸上冷意一瞬即逝,笑了笑,走上前对燕母道:“母亲,若是又良真心喜欢倒也未尝不可,这女子模样长得也好生令人怜爱。”
  燕母与燕又良均不免吃惊看向诗若,只二人所怀心事不同。
  燕母却心意已决地,道:“不行!门不当户不对,传出去岂不是令我燕家门面尽失?还让我老脸往何处搁?”
  燕又良看了看站在堂下梅树旁的牧莺,笑道:“母亲若不允,我也没办法,只不过,我会在外面买个楼给她,日后我便住那了,省得你们见了心烦,也是两全其美之计。”
  燕母听罢却是气极,几乎趔趄,声音里有了呛意:“你说什么?你……你……我是管不了你了……任你浪荡去,你去吧,带了这么个来路不清不楚的女人……我真是管不了你了,你权当没有我这个母亲。”说罢,就要摔袖而去。诗若却拉住了燕母,柔声道:“母亲,如今也是民国了,不像旧时那般讲究门当户对的,眼下什么都新潮了,又良娶她,想必也是喜欢,若是这姑娘对又良也是真心,我看,这桩事儿便由着又良去罢。怕就怕,人家的心不知是冲着什么来的,您说呢母亲?”
  燕母回了头,也不看燕又良,甚是威严了道:“咱们燕府是名将世家,多少人眼巴巴着想攀龙附凤,又良,你仔细掂量清楚了,她是什么来头的人,不是为娘的心狠,若不是为着你好,我可管你这些事儿?!”说罢,便摔袖而去。
  诗若转身随燕母去,却顿了顿,特意再看了一眼牧莺,那眼中甚是意味深长。诗若的眼神落入燕又良眼中,已是明白几分,却又不禁微微笑了笑。三人的一幕如是作戏,都是互相看着,暗中有力量相较劲的火花迸射而出,却是无声的战场,诗若捂着淋漓鲜血的暗伤退了去。
  牧莺见诗若走远,便对燕又良道:“如此看来,你母亲说得不无道理,毕竟门不当户不对,我又是唱曲出身,实在无法……”
  燕又良打断她:“什么无法有法,我说娶便娶,这次谁都不能阻止我。”那般决断的一席话令牧莺心中不禁一动,却无法置信,昨日已是悬涯断路,今日便柳暗花明,命运起起伏伏真难判定。万丈红软,良人果真是他么?
  燕母气极地坐在太师椅上,不禁气道:“诗若,你怎么反倒替那逆子说起话来,让他娶这么个女子回来,这成何体统?你也不想想你自己!进了门多长时间了,又良竟一宿也不曾在你房里呆过,我如何抱孙子?”
  诗若听罢,百般忍泪,抑住泣音道:“母亲,又良心不在我身上,再如何也是拴不住,今日若是阻止了他,他本就对我无甚好感,那日后怕是对我更恨入骨头里去了,且说,今日没她,明日呢?大明日呢?日复一日……”再无法说下去,两行水痕便坠落下来,苦如莲心,旧恨未消新愁又来,真教人难以招架。
  燕母不禁怜爱地拉起她的手,轻拍了道:“可怜见的,又良这孩子,我却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宝贝在跟前,却生生地看不见!唉!作孽哟!”
  婆媳两人相对说话流泪,又互相慰藉,如此直至夜深了才让碧绿送诗若回了房,心碎身憔,诗若远不比刚进门时好看,只余了一副枯骨般,走着路只觉得步子飘飘忽忽,碧绿见她精神惨淡,忙扶着她进了房,又替她整理了床被,这才退出来。
  燕府园内寂静得紧,碧绿快步往燕又良房中去,房内灯火昏暗,碧绿轻盈了步子探前,门窗棉纸戳开一个洞,便细细寻他身影,却见燕又良坐在书案前,脸上覆了一本书,如是睡了过去。
  劝月正捧了洗脸水往这边来,见了碧绿,便道:“绿姐姐。”
  碧绿被吓了一跳,忙提脚而去,一边还说道:“劝月妹妹,侍奉先生洗漱呢?老太太让我过来瞧瞧先生,我看先生也要睡了,那我这便去回老太太去。”说罢便匆忙地离去了。
  劝月捧来水盆,见燕又良打盹,便轻声道:“先生,先生,洗把脸再睡吧,你要的水我端来了。”燕又良许久方才嗯了一声,劝月轻旋身,不经意眼角瞥到书案上的一封电报文,上面寥寥数字,甚是清晰:我在上海见到与惊黛长相极相似的女子。落款却是张正元。
  燕又良面无表情,却有了疲惫之色,从未见他如此黯淡神情,劝月不禁问道:“先生,身体不舒服么?”
  燕又良一笑,道:“没什么,只是累着呢。”洗罢了脸,精神清爽几许,思想里却奔腾如若千军万马。
  劝月顿了顿,问道:“太太在上海么?”
  燕又良一怔,笑道:“不知道,这事先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明白吗?”
  劝月怯怯看了看燕又良,忙点头。
  燕又良又道:“这些时日我要离开一阵,你照顾好牧莺姑娘,她自此便要在这燕府里待下去了,日子恐怕也不好过,我走了,怕更是艰难,托付你照顾着我还放心些。”
  劝月笑道:“先生放心便是。”
  燕又良躺在床上时却又辗转难眠,两眼瞪着那苏式花灯,灯是以极轻的绸子扎成的,金粉笔勾勒了花枝花茎,艳丽的色儿泼似地,俏俏开在花灯周身,红丽的流苏穗子,独自垂着,在这貂帐绣衾之间点起这盏绿萼梅花的花灯,实在可爱,连床前小香几上放着的一瓶红绿梅也分外好看。只是床畔无人,这漫漫的长夜里,孤枕独眠,半夜惊醒,旁侧空空如也,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呢,鸳鸯枕,龙凤被,都成了嘲讽他一人的物事罢了。
    正文 第十一章 一节
     更新时间:2008…12…12 22:16:13 本章字数:2537
  【一】
  随东三省陷落,全国上下的局势越加紧急起来,“九&;#8226;一八”之后的日本更是撕破虚伪的面具,彻底显露侵略者的真实面目。日军过处寸草不生,江山满目疮痍,人民流离失所,烧杀抢,日军对中国实行的三光政策等诸多暴行令国人愤激反抗,农民自发组成民兵游击队,青年学生亦发起参加八路军上前线热潮,青年救国团则处处发动示威游行,高举反日抗议的标语,群情激盎,鼓舞人心。而在全国抗日呼声空前高涨的此时此刻,将军却态度暧昧,以退守为一味寻求和平解决之道,各大报刊刊登评击蒋军做法文章,而蒋军并不为所动,其部下的各地军阀,无不听随蒋军指令,按兵不动,激起各界不满。
  燕又良将手中的报纸扔到桌上,神情似有悲痛,不禁扶额闭目,跌坐椅中。副官进了来,见燕又良闭目养神,而方才看着的报纸如被揉作一团扔在桌上,他小心翼翼轻咳了声,燕又良只是当作未闻,仍在躺椅上噙眉闭目,一时便只得站在原地。
  副官站立一会,那燕又良方才缓缓睁眼,低沉嗓音问道:“何事,你说。”
  副官这才道:“张统领已回南京,九&;#8226;一八南京大屠杀,日本人就已占领南京,张统领不顾军部命令,独自回了南京起义,电报是他在上海回南京前发来的。”
  燕又良缓缓起了身,沉声道:“南京大屠杀绝非出于偶然,日本想要称霸亚洲和太平洋地区,中国只是他第一步实施的计划。他的内阁首相田中义一说过,欲征服中国,必先征服满蒙;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国,日本人的野心勃勃啊!”副官看了看燕又良,问道:“那北平裴志坤一心想拉我们一起合作,恐怕是日本那方的指使,少帅,您是怎么打算?”
  燕又良阴沉的面容此时展开一丝诡异的冷笑,道:“合作!当然合作!我只是一直未曾找到最恰好的时机,裴志坤不是我想吃的肉,只要日本人开了口,与日本人合作,这才是我想要的大肉,要么不吃,要吃便吃肥肉!”
  副官听罢,吃惊地看向燕又良,而燕又良定定看住他,眼内闪烁狡黠智慧的亮光。副官细想了想,又想到燕帅好友张正元,不禁拍了拍脑袋一笑,恍然大悟。
  忽地似想起他事,副官忙正了正脸色,又道:“燕帅,人我们抓到了,斧头帮的情况也大致探了个虚实。”
  燕又良忙上前来道:“那人呢?快,快带来!”
  副官听罢,便到门口一挥手,进来两个黑西服男子,挟持着一个摆动不己的麻袋,其中一个西服男子将那麻袋拿去,燕又良却见一个短发俏丽的小女子,双手已被反捆,嘴巴里塞着一团布,正呜呜地闷声叫着,而两眼怒火汹汹瞪着燕又良等人。
  燕又良不禁大失所望,不免皱眉对副官道:“我不是让你找太太么?这是谁?你还用这般武力将她抓来!”
  副官欠了欠身,道:“燕帅,这女子确实是斧头帮九爷的人,据说,还是关系非同一般,我实在找不着太太下落,又想太太在斧头帮手上,不如我们将这女子来交换太太,岂不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么?”
  燕又良不奈地转过身去,副官忙挥手示意让那两人将捉来的小女子带下去,燕又良道:“斧头帮是怎么样的情况?”
  副官不紧不慢地道来:“斧头帮帮主九爷,据说此人来自安徽,为在龙蛇混杂的上海滩安身,召集一帮在上海的安徽同乡组织起“安徽劳工上海同乡会”,九爷可谓孤军奋战,建立黑帮恐怖暗杀组织——斧头帮。为求自保,他们打造了百把利斧作为防身武器,以不择手段的实现自己的革命理想此后这一百把斧头将上海滩杀得昏天黑地,斧头帮从此声名鹊起,这个神秘的人物行踪飘忽、神出鬼没,屡屡出手不凡。封建余孽他杀,党政要人他杀,日本鬼子他杀,贪官污吏他杀,汉奸特务更是他的下酒小菜。他挥刀举枪马不停蹄,一路畅通杀,从合肥杀到上海,从上海杀到南京,从南京杀到武汉、福州、香港、南宁┅┅一言以蔽之,天上飞的地下走的。上至达官贵人下到爪牙爬虫,没有他不敢杀的。所以上海这一带,一听说斧头帮,都是谈之色变。”
  燕又良若有所思,来回地踱步。
  副官续声道:“只是上海滩青帮金爷与杜月笙却不是与斧头帮同一条道上的,传闻,青帮素与斧头帮井水不犯河水,却在最近,青帮像是刻意要犯斧头帮,暗杀九爷,屡未得手,又制造事端,嫁祸斧头帮,眼下斧头帮因为人多势众的青帮所发难,有不少仇家追杀,又是军统机要处戴先生头号悬赏要杀的人物,斧头帮气势似不比以前了,也不知是有意避开风头,还是真的元气大损的缘故。”
  副官又道:“我们暗中调查得知,太太便是青帮冒充斧头帮名义绑架青年救国团时一起抓走的,青帮人正想动手时,九爷的人及时赶到,才破了青帮的计谋。太太也是为斧头帮所带去了。”
  燕又良忽地回身,瞪住副官:“如此说来,还是斧头帮救了太太?现在又不将人送回,他们是闷葫芦卖药,究竟是什么名堂?”
  副官道:“怕就怕在斧头帮想对燕帅您不利,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将九爷的人捉了来,万一斧头帮想以太太要胁燕帅您,我们也好手上有个回转的筹码。”
  燕又良听罢,不禁默然,思索良久,方才道:“按你方才所说,斧头帮只对汉奸下手,我现虽不是什么爱国忠烈,倒也不是他们铲除的目标人物,他们恐怕也不敢对太太怎么样,只怕是裴志坤数次拉笼我之事,如若我倾向于他,太太方才有危险。”说罢,不禁一拳砸向书案,案上纸砚微跳而颤。
  副官抬眼看了看眼前这威武的男子,一身墨绿军服笔挺如新,军长靴黑亮锃锃,这威名一时的英雄如今却微弯了腰,头埋在两臂间,何曾见他皱过一眉?何曾见过他痛苦至此?更不曾见他为哪个女子如此动了心思,即便他对于惊黛是不善传情达意的木讷,而不过是因为军人的严于律己与不苟言笑所致,他是明白他的,从来神情自若的英武人物,如若不是真爱刻骨铭心,他绝非今日此时这般神思恍惚地落了魂魄。
  良久,燕又良沉了声道:“副官,如果还不能找到太太,安排我与斧头帮九爷见一面。”
  副官听罢,立正了道:“是!”说罢正要转身去,燕又良又道:“方才那个女子,你们好生款待着,别委屈了人家。”副官应了声这才出去了。
  燕又良由窗口望出去,黄浦江上两艘客船正缓缓逆水而上,汽笛声声,他不禁心底默念,惊黛,原谅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你救我一命,而我如今却连你的安危都不知……
    正文 第十一章 二节
     更新时间:2008…12…12 22:16:18 本章字数:2799
  【二】
  王景诚一入门来,吴妈便探头四下里看了看,见无人,便在王景诚身后问:“织妹呢?”王景诚神色不定:“这丫头就爱四处跑,现如今被苏城军的燕又良抓去了,我看这事儿他也冲着惊黛去的,织妹安危倒不必担心。”
  吴妈亦是担忧:“这孩子,乡下那地方也是困不住她。”
  王景诚走入花厅,见五爷已回,原来这五爷伤一好,便往外跑,清静的教堂着实让他闷得长了霉了。巴不得早日出来做事,只是一出来才知时局已朝更坏的方向栽去,不免大呼可恨。五爷本是浓眉大眼络腮胡的粗汉子,那眼一瞪,几分相似关公,他喝道:“他娘的日本鬼子,老子躺了几天时间,就长驱直入了。”见王景诚进来,又呼:“景诚,我闷了好长时间了,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吧,手直痒痒!不杀几个汉奸日本鬼子受不了了!”
  王景诚若在平素定定又取笑五爷,只是此时景织被燕又良带去,已属大事,玩笑如何也没了心情开,便道:“老五,眼下就有机会,不过可不是叫你打打杀杀。”
  五爷奇道:“什么机会,也好让我老五展展身手才成!”
  王景诚道:“你带上一个兄弟即可,今晚随我去带景织回来!”
  一直默然的吴妈却道:“你们兄弟二人行事我一向放心,只是这燕又良如今尚且不是我们所寻的对象,但凡和气中求得平安。”
  五爷两手抱拳,道:“请放心吧!”说罢,王景诚便与五爷一并走了出去。
  刚下到楼梯口方才听得他们三人谈话的惊黛却是懵然呆立。燕又良竟带去了景织么?他到底仍是寻上来了,寻来又如何呢?若真是寻了来,见还是不见?惊黛只是踌躇,刚提脚,又迎面撞上吴妈,吴妈严峻的神色忽地慈眉善目,笑道:“惊黛姑娘,你这是往哪里去?”
  惊黛只是被燕又良带走景织一事而扰乱了心神,再细想,这吴妈不是王景诚家中的老妈子么?而方才听她与王景诚和五爷说话的语气,竟如是位高权重的人物,连同五爷与王景诚都敬重她几分的模样,不禁心中莫名,这王景诚究竟瞒了自己什么事呢?
  惊黛笑了笑道:“吴妈,我需去厨房熬些胭脂来呢,这脸若不用紫罗刹,便要吓着人。”
  吴妈笑道:“惊黛姑娘,你可曾听过双面神偷的故事?”
  惊黛好奇:“双面神偷?未曾听过。”
  吴妈道:“早在多年前,这双面神偷也不过是乞丐儿罢了,只是这乞丐在机缘之下学得了易容术,从此江湖上威名大震,倒不是干了什么偷窃,而是这神偷专窃情报,易了容成了另外一个人……”说罢,一双眼炯炯有神而意味深长地看向惊黛。
  惊黛渐渐在她眼中看见她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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