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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陛下,您应该最清楚不过,国王陛下没有给我发放过一分津贴,我的领地英芙瑞更是一个自由领地,几乎没有任何出产,我生活的来源就是这幢公寓,每年的房租,令我得以过上并不富裕却极为悠闲的生活。
“王后陛下,您是否认为塔特尼斯侯爵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他蛮横跋扈、目中无人,甚至野心勃勃的证明?”格琳丝侯爵夫人顺手扔给了王后一个难题。
王后对于政治并非真的一无所知,特别是国王生前最为担忧、忧虑和痛恨的那些问题,更是了若指掌。
因为,她虽然没有多少谋略,却也知道,如果这些问题不得到解决的话,将来她的儿子,将不得不同样痛苦地面对它们。
而这位王后陛下又不敢保证,她的儿子约瑟,能够比他的父亲做得更好。
国王健在的时候,执政的勤勉和对宫廷的严厉、对自我要求的克制,甚至令她感到简直是一种自虐。
正因为如此,原本从四面八方听到种种对塔特尼斯侯爵咒骂、唾弃的声音,令她不知不觉也感到,这位此刻权威熏天的大臣,不再像以往那样忠诚,而变得令人厌恶和痛恨。
但是,此刻格琳丝侯爵夫人的话,一下子突破了她心中那一团固执强硬的壁障。
“王后陛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塔特尼斯侯爵肯定会将提议变成详细的计划,而这个计划,肯定会呈给国王陛下。”格琳丝侯爵夫人试探道。
不过,她所试探的并非是王后,而是旁边的法恩纳利侯爵。
“确实有这件事情,我曾经看到过陛下签署的命令,不过,直到陛下去世,他都没有颁发旨意推行变革。”
旁边的法恩纳利侯爵想了想,说道:“不过,具体的事情最好询问阿贝侯爵,只有他最清楚,国王陛下所签署的每一份档案的去向。”
听到这里,王后陛下基本上已经有七分确信无疑了,但是,她仍旧谨慎地召唤了一位宫廷信使进来。
阿贝侯爵的回信,立刻证实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国王陛下好几次打算推行变革,但是,却最终没有下定决心,不过他在遗嘱之中,将这份档案交托给了塔特尼斯侯爵。
这不仅仅是一封回信,更是强有力的证明,看到这里,那位王后陛下已然哑口无言了。
“陛下为什么犹豫再三,不敢推行变革?”格琳丝侯爵夫人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不过,那位王后陛下倒是浑身一震,因为此刻,就连她也已然清楚其中的原因。
再刚强严厉的人,都会有软弱的时候,更何况,那个人已然到了风烛残年,而且一生顺利却偏偏在人生的暮年,接二连三遭受沉重打击。
稍微翻了翻那份档案,王后突然间想到,当初自己一看到这份档案的时候,同样一下子感到怒不可遏。
这几乎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同样也出身贵族,她的家族,是丹摩尔最为古老和庞大的贵族世家。
只要一想到,她的家族在突然间,将完全失去以往那高高在上的尊贵地位,又怎么能不令她感到愤怒?
但是此刻,这位王后陛下意识到,自己还有另外一个身分,更至关重要的是她的儿子,将是丹摩尔的国王。
这样一想,这位王后陛下突然间感到,塔特尼斯侯爵所拥有的,并非勃勃野心,反倒是一颗赤诚的忠心。
更令她感到可悲的是,居然连她都无法理解这片良苦的用心,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些所谓飞扬跋扈自然成了诽谤。
既然被彻底孤立,四周全都是敌人,自然只有拼命杀开一条血路闯出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被别人感觉到和善,那才叫怪事。
想通这些,这位王后陛下转过头来,朝着法恩纳利侯爵说道:“依维,为什么你会和塔特尼斯侯爵对立?
“对于很多事情一无所知,但是,你应该最了解不过,我刚才心中的愤怒,想必不是你所拥有的理由。”
听到王后陛下这样一问,无论是格琳丝侯爵夫人还是伦涅丝小姐,都盯着被提问者。
格琳丝侯爵夫人阅历丰富,自然早就看出其中的蹊跷,而伦涅丝小姐撇开那敏锐的眼光不说,对于自己弟弟的了解,也足以令她查找出蛛丝马迹。
现在,两个人就想看法恩纳利侯爵如何回答。
显得有些犹豫,不过,最终法恩纳利侯爵才显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说道:“我并不希望和塔特尼斯侯爵发生对立,这甚至令我感到痛苦,因为,我非常清楚他的孤独和忧郁,同样也非常清楚,这原本是国王陛下未尽的心愿。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实在难以做到,塔特尼斯侯爵希望借助当初为国务咨询会议而设立的独立调查机构,和独立执行机构的力量。”
“为什么不呢?我想象不出你不愿意帮助塔特尼斯侯爵的理由。”王后陛下皱紧了眉头问道。
“我只能够作为中立者、作为旁观者,因为,我手里的力量绝对不能够泄露,更不能够被另外一个人控制,这一切并非是我的私心,这是我在国王陛下临终之前,向他做出的承诺。
“我向陛下发过誓言,这支力量将完整的、干净的交还给长大的王储殿下,这是国王陛下临终之前付出极大心血,唯一可以信赖的力量。”法恩纳利侯爵毅然决然地说道。
那位王后陛下听完这一切,用手轻轻地捂着自己的嘴。
但是,这仍旧无法阻止呜咽声流露出来,虽然她强忍住眼泪,但眼泪却仍旧夺眶而出。
“我必须告辞了,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带着哭腔,那位王后陛下站了起来,她看上去一刻都不能够停留,急着想要找一个地方痛哭一场。
看着王后陛下忧伤的身影,房间里面的三个人,同时轻轻地叹了口气。
“依维,很高兴看到你终于长大了,你的表演非常精彩。”伦涅丝小姐轻笑着说道。
“并不是我的表演精彩,而是我们的对手太过稚嫩。”说到这里,法恩纳利侯爵再一次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王后陛下是个好人。”
正当三个人感慨万千的时候,突然间,她们听到楼下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法恩纳利侯爵第一个冲到窗前。
令他感到惊诧的是,街道上满是嘈杂的人群,这些人里面,有些看上去像是贵族,但是更多的却是侍从和仆役。
此刻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围拢在公寓门口,如果不是因为门口站立着那些宫廷侍从,恐怕早已经冲了进来。
过了整整一个小时,回来看到那辆宫廷马车仍旧没有离开,系密特终于失去了耐心。
虽然面对沙拉小姐有些尴尬,不过,回家仍旧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之上,系密特感到四周的气氛有些诡异。
内城区是上等阶层居住的区域,住在这里的人,不是贵族也至少是有钱人,但是此刻,街上走来走去的,看上去大部分是仆役、马夫一类的人物。
偶尔有一、两个仆役还算说得过去,城里的贵族们总是要有人照顾,就连自己的家里也留着两个仆役,但是,如此众多的仆役在大街上行走,确实令系密特感到有些奇怪。
虽然感到奇怪,不过,系密特也不可能随意抓住一个仆役,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更何况,此刻他最关心的,是尽快回到家中。
从格琳丝侯爵夫人的公寓到安德瓦尔花园并不太远,转眼间便来到了那里。
虽然这里已经来过许多次,但是,系密特仍旧感到极为陌生,更令他感到陌生的,是四周人的眼神。
以往他每一次来到这里,总是能够看到那些贵族们,悠闲地在草地和树林里面娱乐着,那些较为大胆的家伙,也会占据附近的房屋开聚会。
当那些贵族们享受快乐时光的时候,很少有人会特意望向这里。
在这个朝不保夕、生命的火花随时有可能熄灭的时刻,虚伪的官场奉承和恭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而活着,然后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但是此刻,系密特感到好像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这里,这些眼睛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惊诧,甚至还带有一丝恐慌。
这完全是系密特所无法理解的,但是已到了家门口,他没有兴趣再多管闲事。
等到系密特的身影,消失在那道独立而又隐秘的入口的时候,原本悠然地等待着看好戏的贵族们,这才回转头来,他们全都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一丝恐慌。
“我的天啊,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了,难道,那位侯爵听到了什么风声?”
“这件事情反正和我们无关,再怎么算也算不到我们的头上。”
“这句话恐怕只有你自己相信,这里哪个人不知道消息?不通风报信就可以算是同党,更何况,塔特尼斯家是否会听你的解释,都未必知道。”
“那么,阁下有什么高见?”
“高见是没有,现在通风报信,同样得罪一大批人,更何况,塔特尼斯家族也未必会因此领情。”
“现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京城里面那么多贵族,难道塔特尼斯家族,会把我们全部杀光?”
“那可未必,听传闻说,在来拜尔克的路上,这个家族曾经血洗过一个小镇,那些小镇上的居民,全都被杀戮个干干净净。”
“是啊,塔特尼斯家族的那些成员,可不是见不得血的人物。”
“和大塔特尼斯比起来,这个幼子更加厉害,恐怕今天晚上这里会血流成河,传说他是父神亲自赐予力量的神卫,拥有力武士、能武士和魔法师的全部力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还是回到下面去躲躲。”
系密特的出现,令所有人感到惊喜,被母亲逼着将一路上的经历说了一遍,旁听的所有人,都感到唏嘘不已。
“那些诸神的使者在哪里?我倒是很想好好看看。”撒丁兴致勃勃地嚷嚷道。
“就在我们的头顶上,不过想要看到,恐怕并不容易,那些诸神的使者,并不希望令世人感到震惊。
“在我看来,他们甚至不打算在普通人面前显露行踪,所以这些诸神的使者,用隐形的魔法,将自己笼罩了起来。”系密特耸了耸肩膀说道。
“哦——真是太可惜了。”旁边的文思顿立刻叹道。
“对了,外面是怎么一回事情?邻居好像显得有些古怪。”系密特突然间问道。
“别提了,你是否感觉到一丝敌意?此刻塔特尼斯家族,恐怕已成为京城拜尔克,不,是整个丹摩尔所有贵族的敌人,你的哥哥侯爵大人,刚刚颁布了一项令丹摩尔震撼的法令,从今往后,授予贵族头衔和晋升贵族等级,将不再赐予领地。
“而原本已赐予的领地,转化为私有地产,因此,不能够再收取领地之中的税收,顶多只能够收取一些房租,除此之外,贵族津贴也彻底取消,而且不但拿不到钱,还得为这个贵族头衔缴税。
“看样子,我们这些家伙不能够再如此悠闲下去了,得找一份差事干,或者做点经营谋生。”撒丁说道。
不过从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凄苦的样子,很显然,他对此根本就不以为然。
“是啊,为了这件事情,雪夫特得罪了大部分贵族,现在城里到处都是对他不满的呼声。
“最麻烦的是,军队里面好像也有极大的怨气,军人们担心自己的功勋,换来的将是毫无用处的空头衔,军人们拒绝接受没有领地的贵族头衔。”文思顿在一旁说道,他的神情之中,倒是带有一丝忧虑。
“没有想到,哥哥这么快便颁布了法令,原本我以为,他会等到魔族被彻底消灭之后才这样干。”系密特说道。
“看样子,你原本就知道会发生这件事情,居然一点都没有向我们泄露,要不然,我们也好有所准备。既然那些领地没有用处,早就该卖给那些肯花大价钱的家族。”撒丁装作无比懊恼地说道。
系密特自然不会将这件事情当真,他思索起哥哥的举动来。
他非常清楚自己哥哥的为人,哥哥绝对不是一个鲁莽冲动的人物。
即便当初哥哥放弃蒙森特的一切,将整个家族迁徙来这里,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并且进行了将近半年的准备之后才进行的。
“我明白了。”灵光一闪,系密特一下子看透了其中的奥妙。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特别是卷入到几场钩心斗角之中,此刻,他的眼光同样变得异常敏锐,“现在魔族的危机未曾解除,各个城市之间无法互相沟通,此刻颁布法令,虽然未必有人尊崇,但是,却也可以少去许多麻烦。
“除此之外,魔族的危机,就犹如悬挂在众人头顶上的一把利剑,此时此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教会、圣堂和魔法协会,也绝对不会坐视局势变得混乱而不加理睬。
“等到魔族的危机过去之后,这条法令也已颁布了许多时日,即便会引起冲突,也绝对不可能像一开始听到的时候那样剧烈。
“更何况,在这段时间里面,足以让哥哥有时间对那些有可能跳出来,并且拥有相当实力的群体进行分化瓦解,并且各个击破,比如那些军人们,哥哥肯定早有说服军人们的诱饵。”
对于他的分析,无论是文思顿还是撒丁都连连点头,这令系密特感到少了什么东西。
如果沙拉和玲娣在这里的话,毫无疑问,自己的脸颊或者耳朵,肯定已然被狠狠地揪了起来,并且耳边响起“真狡猾”、“好阴险”之类的笑骂。
“玲娣姑姑和沙拉小姐到哪里去了?”系密特问道,不过,他多多少少能够猜到她们俩的行踪。
“还会到哪里去,肯定在西赛流伯爵夫妻那边,玲娣和沙拉已经邀请过西赛流伯爵夫妻好几次,让他们搬到这里来,你哥哥警告过她们,最近京城可能不大太平,但是,这对年轻夫妻实在太过固执,不肯离开伊尔维伯爵夫人。
“那位夫人同样是个非常固执的人物,她不希望被人可怜,不希望因为怜悯而给予的施舍。”撒丁摇着头无奈地叹息道。
撒丁的话令系密特猛然一惊。
他盯着撒丁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间问道:“最近内城里面,是否总是聚集着许多仆役和走卒之类的下人?”
“不可能啊,禁令从来没有解除过,每一个家庭只能够有两个仆人啊。”撒丁回答道。
几乎在同一时刻,系密特、文思顿和撒丁同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显然他们全都已经想到些什么。
“霍博尔和肯普森,和她们俩在一起,但愿能够起点作用。
“西赛流伯爵那里还有两个仆人,就是和我们一起从奥尔麦森林里面冲出来的那两个,他们的身手和胆量,都相当不错。”文思顿尽可能地安慰道,这不仅仅是在安慰其他人,同样也是在安慰自己。
“文思顿,撒丁,这里只能够指望你们俩防守。”系密特焦急地说道。
从庇护所里面出来,系密特随手朝着四周一划,一个直径十米的半圆,将整个庇护所圈了起来。
随着手中的水晶方印白光一闪,圆圈里面立刻升腾起淡黄色的光雾。
朝着四周那些显得犹豫踌躇的仆役狠狠地瞪了一眼,系密特信手一个“雷神之怒”放了出去。
随着雷霆霹雳般的一声巨响,灼眼的白色光球,在三、四十米的空中爆裂开来。
那无数飞散的碎片,最远迸出去百米远近,这些尖锐无比的碎片,如同雨点一般地掉落在底下那些仆役、佣人们的头上。
聚拢在这里的全都是一些普通人,又何曾见到过这样的场面,立刻便如同看到了魔族出现一般,四散亡命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