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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密特发现只要控制住自己的恐惧心,事实上想要在山峰之上行走并不是那麽艰难。
让系密特放心的另外一个原因便是身边有那些力武士护卫者,就算是故意想摔下悬崖都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这些人反应之灵敏迅速,甚至到了系密特稍稍有些失去平衡,身体还没有丝毫的动作的时候,便出手将系密特的身体扶正。
系密特有时候确实奇怪,这些力武士怎麽能够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失去了平衡。
他甚至刻意装作失去平衡的样子来试探那些力武士,但是每一次的试探都是以失败告终。
经过连续几天的跋涉,众人终於越过了奇斯拉特山脉最险峻的部分,接下来的山路好走许多,而且绝对不会迷路,因为维琴河从山脉的深处,聚集著澎湃的水量浩浩荡荡得冲向嫩松平原。
这条河流流经的地方就是嫩松平原最肥沃的土地,系密特的家乡蒙森特就在维琴河畔。
系密特家的庄园同样也座落在这条奔腾不息的河流旁边。
正因为如此,系密特曾经产生过这样一种奇怪的念头。
如果他跳进维琴河,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在河水的推动之下,到达自家的庄园门口。
但是这只不过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梦想,现在的系密特对於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区别把握得极为透彻。
更何况,作为一个从小就住在维琴河旁边的孩子,自然很清楚,初春的维琴河有多麽寒冷。
奇斯拉特山脉远端茫然没有人烟的地方,那里是维琴河的发源地。
同样那里也是无数雪山和巨大的冰川的故乡。
系密特的父亲曾经带系密特到这个充满神秘的地方游玩过。
那里是暴风女王的领地,是冰霜公主居住的洞府。
发源於这个冰寒世界的维琴河自然带有冰的气息。
正因为如此,初春的维琴河即便是流经自己庄园门前的那一段,总能够捞到无数细碎的冰屑。
如果在这个季节跳入维琴河,不幸的话将被冻结成僵硬的冰块,就算足够幸运能够捡回一条性命,因为高烧而在床上躺几个星期,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而现在系密特所在的地方是维琴河的上游,河面上漂浮著无数巨大的冰块,这些冰块时而互相重重得碰撞在一起,时而擦肩而过,发出「嚓嚓」如同磨牙一般的可怕声音,更有无数冰块突然崩碎。
系密特绝对不想跳进这样的河流之中。
即便坐著木筏在这种到处是浮冰的河流之中旅行,也是一种想都不敢想的主意。
不过坐在河边欣赏著湍急的河流,以及河流中那些千奇百怪的冰块,对於系密特来说倒是一件心旷神怡的事情。
阳光照耀在水面和冰面之上,发散出一片灿烂的光辉。
这片光辉就犹如雨後的彩虹一样,闪烁著七彩的颜色。
正当系密特看得有趣,突然之间,他从河水的倒映之中看到极高极高的天空中,漂浮著几个极小极小的亮点。
系密特抬起头来,他手打凉棚尽量掩盖住灼眼的阳光。
在厚厚的云层之上,确实有几个极为细小的黑点缓缓得漂浮著。
「那是什麽?鸟能够飞得那麽高吗?难道是雪山老鹰?」系密特好奇得问道,他曾经从父亲那里听说过生活在雪山之中的老鹰,能够飞行在很高很高的天空之中,它们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最接近天顶的生物。
听到他的话,托尼和盖撒尔大师也抬起头来。
两个人仔细得观察了一会儿,突然盖撒尔大师神情严肃得喝道:「快,所有人赶快出发,我们必须尽快逃离这里。」
系密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经被人一把抱住。
随之而起的是一阵狂奔。
和往常赶路完全不同,系密特可以清楚得感到,这一次他们是在逃命。
盖撒尔大师显然对天空中的那个物体极为忌惮,他总是挑选树林和山谷作为他们前进的路线。
另一个让系密特肯定事态严重的情况就是,这一次带著他逃跑的已经不是托尔一个人了。
每隔一会儿,他就会被传递到另外一位力武士手中。
系密特就像是那种接力比赛中用到的丝带一般从一个人手中换到另外一个人手中。
尽管已经习惯了快速狂奔,但是这一次系密特再一次感到呼吸困难。
迎面而来的寒风甚至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突然之间,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之下,所有人猛地停了下来。
系密特艰难得睁开眼睛,他那散乱的头发披散在额头上面,发梢正好刺在眼睛上面,弄得系密特的眼睛又酸又痒难受极了。
正当系密特弄不明白为什麽大家停下来的时候,他终於看到天空中缓慢下降的那五艘椭圆状的魔族飞船。
系密特还是第一次如此接近得看这些飞船。
让系密特感到奇怪的是,这些魔族飞船从正下方往上观看,样子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眼睛。
无论是眼球还是瞳孔都惟妙惟肖,系密特甚至感觉到那眼球在一鼓一鼓得跳动著。
飞船越来越低,最终停留在了树梢之上。
从飞船上纷纷跳下魔族士兵。
令系密特感到奇怪的是,象上一次那种特别强壮的魔族士兵虽然也有,但是更多的是那些普通的魔族士兵。
「小心,大家注意提防诅咒法师和飞行恶鬼。」盖撒尔大师高声喝道。
随著这声大喝,力武士纷纷拔出双刀。
亮银的刀光犹如一道道闪电划过空际。
随著「咻咻」的刀刃劈风的声音,惨叫声不绝於耳。
带著系密特一起逃跑的托尼,是唯一一个没有出手的力武士,他的左手同样握著长刀,但是根本用不著他出手,守护在周围的力武士们就将那些追踪而至的魔族士兵完全消灭了。
盖撒尔大师带著所有人快速得在茂密的丛林之中狂奔逃窜,能够追到他们的魔族数量并不是很多,但是空中那一双双「邪恶的眼睛」始终跟随著他们。
看到这些「眼睛」系密特再一次感到恐惧和害怕。
他并不是害怕从上面跳下来的魔族士兵,也不是害怕可能发生的危机。
不知道为什麽系密特有一种感觉,这些眼睛并不仅仅是装运魔族士兵的工具。
这些眼睛才是真正恐怖的东西。
除此之外,另一个原因是系密特对於这些眼睛一点办法都没有。
它们高高在上,一直跟踪著自己一行人,但是力武士手中的长刀根本就没有办法对这些东西造成伤害。
这种无可奈何同样令系密特感到恐惧和害怕。
树林总是会有尽头,当众人从树林中急速飞窜出来的时候,系密特一时之间难以适应外面那强烈的太阳光线,眼前一片模糊。
耳边突然间传来两声惊呼之声,紧接而至的便是那一阵阵翅膀挥拍之声。
「小心,是飞行恶鬼。」一位力武士高声喊道,但是他的声音立刻被随之而起的惨叫声淹没。
当系密特稍稍恢复视力的时候,只见众人已经钻进了另外一片树林。
空中仍旧是那些巨大的「眼睛」紧紧得盯住。
仔细辨认还能够听到那翅膀拍动的声音。
系密特环顾四望,只见原本应该是九个人的力武士,现在已经只剩下六个人还在拼命奔逃。
系密特转过头来瞧著托尼,令他感到惊讶的是,托尼仍旧是一幅毫不动容的样子。
难道是力武士对於生命的见解与众不同,抑或是这些人拥有强大力量的同时,失去了自己的情感。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探讨这个深刻问题的时候,这片树林并不很大,树林的边缘就在眼前。
一旦没有了这些树木的掩护,他们将成为飞行恶鬼的猎物。
系密特多麽希望自己手中能够有一把重弩。
以他长年在奥尔麦森林里面磨练出来的箭技,绝对有把握将这些邪恶而又擅长偷袭的东西射落下来。
当系密特再一次钻出树林的时候,他又失去了视力。
令系密特感到恐惧的是,耳边到处是翅膀拍击发出的声音。
突然之间系密特感到原本带著自己的托尼突然之间一下站立不稳。
系密特惊讶得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只见盖撒尔大师挡在自己面前,在他的身後远处可以看到一只扑扇著翅膀的飞行恶鬼。
他立刻猜到刚才发生了一些什麽事情。
还没有等到他反应过来,只见盖撒尔大师突然之间回转弯刀对准自己的脊背挥了下去。
令系密特难以致信的是,随著血光飞溅,很大一块肌肉被削了出去。
「进树林。」大师命令道。
力武士们纷纷重新回到那片小树林之中。
树林外边,飞行恶鬼们飘来飘去,围著树林一圈一圈得巡逻。
而天空中那几个「邪恶的眼睛」也始终紧紧得盯著底下。
好像它们正打算好好欣赏一番走投无路的猎物惊惶失措的样子。
系密特瞪大了眼睛,看著盖撒尔大师顺著脊背往下流淌的血水。
这不是那些魔族的血液。
「现在怎麽办?」一位力武士问道:「那些魔族好像打算将我们困死在这里,它们并没有派出魔族士兵。」
「是啊,即便不将我们困死,只要它们将诅咒巫师运到这里来,我们同样也只有死路一条。」另一位力武士接著说道。
系密特这才注意到,除了大师和托尼之外,现在只剩下两位力武士了。
在树林外边躺著两具力武士的尸体。
因为有众多飞行恶鬼守护在那里,甚至连想要将他们的尸体捡回来都不可能。
系密特突然间意识到,死亡已经如此接近他。
他甚至已经能够听到死神那沉重的脚步声。
也许自己不应该离开姑姑。
也许自己不应该走上这条道路。
也许……
系密特意志消沉,他的心头涌起了无数个也许。
他现在才知道,以前汉摩伯爵告诉他的那些事情一点都没有错。
汉摩伯爵曾经说过,当一个人快要走完自己的生命历程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看看身後所走过的人生足迹,他会发现其中有不少弯路和走错方向的地方。
系密特不知道,自己父亲当年是不是和自己现在一样,对所有的一切後悔不已。
系密特转脸去望著远方,望著那奔腾激荡的维琴河。
在维琴河的下游就是自己的故乡。
但是自己恐怕再也见不到故乡,再也见不到故乡的妈妈。
想到这里,系密特悲从中来,他突然间意识到活著是那样美好,甚至连印象中一向冷冰冰的哥哥在他看来都好像那麽的亲切。
而母亲和姑姑那慈祥的笑容更是深深印在系密特的脑子里面。
突然之间,一个奇特的想法从他的脑子里面跳了出来。
在这生死关头,系密特的脑子一下子变得好使起来。
对於生存的渴望,让他忘却了恐惧。
他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维琴河上。
那到处布满了冰块,奔腾不息的维琴河,在这一霎那间,成为了系密特眼中最後一线逃生的希望。
「跳到河里。」系密特高声叫了起来:「只要我们能够逃到河边,只要我们能够跳进河里,我们也许能够得救,那条河水流湍急,肯定会将我们冲得很远。河的两边有很多可以隐蔽的地方,那是被冰块冲刷出来的岩洞。」
系密特的叫声确实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进入维琴河,确实是一个逃生的好办法,不过,也许我们没有什麽事情,但是系密特你恐怕未必受得了。」托尼说道。
「不试一试怎麽知道呢?反正是死,与其被魔族杀死,变成一堆长满蛆虫的腐肉,还不如被河水冻死,至少能够维持尊严。」系密特激动得说道,为了增强语气,他用力得挥舞著手臂。
「好吧,就这样办,托尼,你将系密特交给我。我能够让系密特保持体温不降到致命的地步。」盖撒尔大师吩咐道。
「您的伤势这样沉重,如果在现在这个时候,再将生命能量输送给系密特的话,您自己恐怕……」一位力武士担忧得说道。
系密特虽然并不知道这位力武士说的是什麽,但是从不表现出情感冲动的力武士,现在居然看上去一幅担忧的样子,系密特自然能够猜测得到,大师想要保住自己性命的办法,对於他本人来说,可能是极为危险的。
系密特原本想要开口阻止,毕竟他并不希望为了拯救自己而牺牲任何人,但是话到了嘴边,不知道因为什麽原因,系密特就是说不出口。
他确实充满了对生存的渴望,他想要活著,活著回到故乡,活著见到妈妈,活著向姑姑道歉。
系密特不敢抬头看盖撒尔大师,他的心头砰砰直跳,那种感觉极为奇特,根本分辨不出是紧张还是惭愧。
「安东尼,力武士存在的意义是什麽?你忘记了吗?」盖撒尔大师看了一眼系密特,然後平静得问道。
那位力武士显然已经懂得大师想要说些什麽,他低下头来说道:「我明白了大师。」
系密特被从托尼手中递给了盖撒尔大师。
当系密特转过头来看到大师背後的伤口的时候,系密特这才知道,大师的伤势有多麽沉重。
「出发。」盖撒尔大师暴喝一声。
四条人影犹如利箭一般射出树林。
因为距离极短,力武士们根本用不著节省体力,因此他们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快速飞奔。
那些飞行恶鬼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它们甚至还没有聚拢在一起,四个人便已经奔到了河边。
系密特只感到自己的头被盖撒尔大师抱住,一下在扎进了维琴河里面。
衣服迅速被冰寒的河水所浸透。
系密特顿时感到好像有无数锋利的小刀在切割自己的身体。
又像是有无数尖锐的针刺入自己的皮肤。
正当系密特感到冰寒彻骨痛苦不堪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後脑勺传来一阵柔和的冲击,这记冲击并不厉害,但是系密特一下子便昏了过去。
在他失去知觉之前,唯一还能够感受到的,便是一阵暖流传遍了他的身体。
……
系密特感到昏昏沉沉的,眼前一片漆黑。
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他才渐渐从昏迷中醒来。
刚刚恢复知觉,系密特便感到呼吸艰难,鼻子里面呛得难受。
系密特翻身趴在地上,大声得咳嗽起来。
河水从他的鼻子里面,嘴巴里面甚至是耳朵里面不停得流出来。
「你终於醒了。」黑暗之中传来托尼的声音。
将水从肺腔之中咳出去之後,系密特这才感到稍微好受一点,他慢慢得从地上坐起来。
这里是一个岩洞,河水就在脚边不远处,不过因为这里地势比较高,因此河水冲不上来。
冰块和冰块在岩洞之中互相碰撞著,经过深邃的洞穴的共鸣,发出「冬冬」如同击鼓一般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这是河水和冰块冲击而成的岩洞,因此里面的地势极为平坦,四壁光滑平整,甚至比大教堂前面的那些雕塑更加光洁细腻。
底下承托住他们的这块青色岩石,同样足以媲美大理石地板。
只不过躺在这冰冷的青石板上面,并不是一件相当舒服的事情。
系密特这才发现,他浑身上下一件衣服都没有穿,就这样赤条条得坐在那里。
系密特脸一红,四处找寻起能够掩盖住身体的东西。
「你的衣服已经被完全浸透了,如果你不怕冻死的话,可以穿上。」说著一团湿漉漉的东西抛了过来。
系密特原本确实想将衣服穿上,但是当他触摸到那冰冷而且僵硬的犹如冰块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