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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悠着点
甄林端坐在中军帐，亲兵站立在他的身后，军营中军候以上将官分立两侧。
甄林感觉非常好，甄林是宦官，上次索贿不成反被刘将军奚落，甄林怀恨在心，回去后向天佑帝进了谗言。而天佑帝询问谁能剿灭马敏忠，甄林此时已得到刘偕将马敏忠几千老幼困在大横山，胜利指日可待的消息，所以毛遂自荐前来领兵。天佑帝年老多病，已经有些糊涂了，对宦官又很是信任，所以甄林这才得以替换刘偕前来摘果子。
甄林根本不知兵，不过是个宦官而已，但是现在大权在握，谁也不敢表现出不满了。
甄林意气风发，对众位将官道：“明日一早，饱食战饭，全军向大横山进军，剿灭马敏忠，以报皇恩。”
甄林说得倒是很像好么回事，但是下面的具体命令却一条都没有了。究竟那支部队先攻，那支部队后攻，那支部队拦截，那支部队作预备队，如何调度，后勤如何保障，从什么路线进攻，攻下来如何，攻不下来如何，全都没有说明。
所有的将官面面相觑，这打得什么仗？难道皇帝派来的人只会说一声开战，就不管了？
全部将官都眼巴巴地看着甄林，希望他能明确命令，然而等了半天，甄林把脸一拉，喝道：“你等还在等什么？还不回去准备！难道要本将军执行军法吗？”
众将官这才散去，他们这才知道皇帝派来了一个根本不知道怎么打仗的废物来了。
然而甄林的命令却不得不执行，想到马敏忠已经被困多日，又多是老弱，就算是大家一拥而上，想来打赢这一仗也不难。大家都知道甄林是来摘桃子的，但是有什么办法？连刘将军做到了武卫将军还不是说缉拿就缉拿了，在此乱世，先保住自己再说吧。
甄林发了命令，就让亲兵上了酒宴，开始喝上了。根本没有去想是不是要看看地图，安排一下战术，在他看来，做大将的，肯定就是坐在大帐之中，扔出一个将令，底下的将官自去执行，就是打仗了。至于怎么打，怎么调配军队，甄林是啥也不懂。他就准备喝上一晚酒，明天一早就等着胜利的消息了。
由于甄林下达的命令是全军向大横山进军，剿灭马敏忠，所以刘峰也接到了出击的命令，但是命令非常含糊，既没有进军路线，也没有明确谁先谁后。刘峰也是摸不着头脑，当晚刘峰只得去找张副将请教。
到了张副将的营帐，这才发现，张副将的营帐内挤满了前来询问的将官，大家都在询问明日应该如何进兵，这仗到底应该怎么打。
张副将久经阵仗，自然知道应该如何进兵。但是首先，刘将军征战十个月，好不容易把马敏忠逼得困守大横山，就在马上要功成名就的时候，就这样被缉拿回京了，而派来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中官摘桃子，张副将不免兔死狐悲；其次，按照刘将军的部署，应该再困马敏忠几日，等马贼内讧再一举拿下，这个策略是刘将军和张副将一起制定了，现如今甄林啥也不问啥也不懂，上来就完全改变了战法，让张副将很是不快，自然不愿意为甄林擦屁股；再次，甄林目中无人，鼻孔朝天，小觑诸位将官，甚至对自己这个二号人物连一句客气话都没说，这样的人岂能为之效命？所以张副将不准备管这事，现在既然军队是甄林代领，那么打了败仗，自然是甄林负责。
所以张副将一脸为难道：“诸位将官，甄将军代表的是陛下，他的命令是不会错的，诸位就不要怀疑了，完全按照甄将军的命令去做就是。”
然后就什么也不肯说了。
刘峰听了若有所思，就回到了医疗屯，召集所有书办队率什长来营帐。
刘峰在刘将军被囚车带走之时，立刻就向王狗子询问是怎么回事。王狗子还没加入官军的时候，甄林和刘将军的过节已经结下了，他也不知道。连忙出去打听。由于医疗屯良好的人缘，很快就把情况打听清楚，回来一五一十告诉了刘峰。
刘峰觉得这情节貌似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后来猛然想起，三国演义里面卢植好像就是因为得罪了中官，而被缉拿回京的。这刘偕难道也是此下场？现如今的大汉朝的政治气候，难道也像历史上的东汉末年宦官当政时候，乌烟瘴气的？
刘峰原先对刘偕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因为两者差得太远。刘峰只是觉得刘偕非要杀俘是个老顽固。然而后来，刘偕虽然为了他一个底层的什长算计大帅而惩罚过他，但也提拔他成为医疗屯屯长，成为一个不用整天为自己生命提心吊胆的低级军官，而且对他训练的要求基本都予以满足，刘峰这才觉得刘将军其实还是蛮能接受新鲜事物的；并且刘偕在军营内口碑不错，虽然在杀俘事情上有些固执，但为人光明磊落，战绩辉煌，是个不错的将军。
所以现在刘峰对刘偕的印象是不错的，再加上刘偕这样被中官陷害，被打入囚车押回长安，让刘峰很为之抱不平。当然刘峰只是一个小小的屯长，根本没有资格进入中军帐，更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帮助刘将军。所以尽管刘峰内心不平，也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牢骚都没有一句。在这种时候，刘峰可不愿意因为多说了一句话，而被新来的甄林给砍了，做那只被杀了用来给猴子看的鸡。
刚才看到张副将这样说，刘峰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张副将的心理。张副将怕是也不愿意成为甄林准备杀的那只鸡。而且马敏忠能够在汝南起事，虽然屡战屡败，却败而不亡，一直坚持了十个月，并且纵横两州，岂是易于之辈？这样没有统一调度，没有前后秩序，没有前军后军，大家一窝蜂涌上山，就能打赢？
刘峰已经定下来明日作战的原则，进军当然得进军，但是怎么打，可得悠着点。
第二十二章 乱糟糟的进攻
一大早，甄林宿酒未醒，军营就已经开始吃饭了，刘峰的医疗屯自然也吃得饱饱的，接着各部各曲乱哄哄的出了营地，向大横山涌去。
刘峰的医疗屯直接隶属于中军，按照道理应该是由甄林或者是张副将直接指挥的，然而甄林根本就不知道居然还有一支专门的医疗队伍，张副将却不想管事，所以刘峰就只好自己指挥自己了。
他自然是跟在所有队伍的最后面，大横山方圆只有十几里，但是却不是那么容易打的。马敏忠封锁了所有上山的要道，甚至在山道上建立的一道道寨墙，寨墙上有箭楼、滚木雷石，又是居高临下，往往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局面。否则刘偕也不会想出这么一个围困的打法，早就拿下来了。
现在甄林这个死太监命令全军一起进攻，根本没有把士兵的生命看在眼里，也没有任何谋略，完全就是拿士兵的生命为自己建功，所以刘峰可不愿意走在最前面，那可是炮灰的角色，是杂兵部干的事情。既然甄林没有排兵布阵，那么他刘峰的医疗屯隶属中军，走在最后谁也不能说不对。
刘峰倒是为自己原来的几个上司担心，他们就是杂兵，无论如何都要第一个上。那个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唐队率、那个满脸刀刻斧凿般的吕屯长、还有那个满脸虬须的赵司马，攻下来是应该的，看甄林的作为，估计连为他们请功都不会，攻不下来那肯定是他们的罪过。刘峰现在打心眼里感激刘偕，要不是他支持自己建立隶属于中军的医疗屯，现在自己必然要随着杂兵冲锋在第一线了。
自己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这几个原来的上司，也不知道唐队率的伤完全好了没有。
当刘峰带队走到距离大横山还有二三里的地方，就听得山上一片喊杀声，显然前方杂兵部队已经与山上马敏忠的贼兵交上手了。
山道狭小，上山只能容下几人并行，而马敏忠命人在上山的道路上依着山势设下了数十道寨墙，要想上山，必然要攻破这些寨墙。然而由于道路狭小，每次进攻方面对寨墙的人数只有十余人，而马敏忠每一道寨墙都有五十人防守，又是居高临下，很显然进攻方很是被动。再加上进攻没有组织协调，一拥而上，反而自己把山道堵得严严实实，想攻的上不去，想退的下不来。弓箭手倒是可以远程吊射寨墙，但是由于没有协调指挥，弓箭手却被堵在山下，只能光靠杂兵搭梯子进攻寨墙。一接触，官军损失惨重。
在刘峰的位置，能够大约看清楚攻山的情况，他哀叹一声，这样攻山，一个月也攻不上去。
现在他就是带队上去，也上不了山，于是他下命列队休息等待。
由于刘将军在先前对各部曲划分了封锁各上山的山道，所以各部曲还知道分成不同的地段进行攻击，并没有出现拥在一起进攻同一条山道，或者有山道没有人进攻的局面。否则局面将更加混乱。
大约到了巳时四刻，也就是现代的十点钟左右，甄林大梦初醒，叫来亲兵服侍他洗漱完毕，吃上早点，这才询问什么时候了。
亲兵告诉他已经快到午时了，甄林道：“这么快啊，前方可有捷报传来？”
亲兵道：“还没有。”
甄林大怒，道：“一帮废物，饭桶，不是一大早就让他们全军进军了吗？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有消息？”
亲兵连忙回答：“将军息怒。消息倒是有，但是都不是捷报，将军正在休息，我们都没敢惊动将军。”
“嗯。”甄林这才要把传递消息的小兵叫进来问话。
营帐外居然排了十几个报信的小兵，从第一个小兵的消息是杂兵部曲抵达大横山开始，每一刻钟就有一名小兵回来报信。于是甄林让小兵一个个进来报信，他才知道打了一上午，就攻下了三座寨墙，而上面还有几十道寨墙，杂兵却损失惨重。
本来张副将也在大营内，但是他听说这边都开战了，甄林却依然高卧，甚是气愤，索性带亲兵队直接上前线去了，省得看到甄林怄气。所以回来报信的小兵，都被甄林的亲兵挡住，不给打搅甄林睡觉，这些小兵没有办法只得等待甄林睡醒。
甄林听得报告大怒，把书案拍得山响。在他心中，马敏忠只剩下几千老弱，又被刘偕困在山上这么长时间，很显然是没什么战斗力的。而自己的军队到现在都攻不下来，那一定是没有尽力。作为身体残缺之人，内心十分敏感和脆弱，总认为别人会看不起他。所以他把这些军士没有攻下大横山，看成了对他个人的侮辱。他也不到前线去查看，就气哼哼地命令加紧攻山，到晚上务必攻下大横山。否则军侯以上军法从事！
甄林带领全军，那么他的话就是军令。说晚上要攻下来，就必须要攻下来，攻不下来军侯以上的军官怕真的要吃军法了。各司马和军侯着急了，都跑来见张副将，请求他协调指挥。
张副将本不想插手，但是看到各司马、军侯恳求的眼神，心软了。他不愿意让手下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在一个宦官手里丢了性命。他只能开始指挥。初步协调了一下，把弓箭部，分到了每一个上山的山道上，对寨墙进行压制，然后把损失惨重的杂兵两部调下来，派遣刀盾部开始攻山。这样局势立刻改观了，到了午时，官军已经攻下了十几座寨墙。
刘峰的医疗屯在山下建立了一个野战医院，开始救治伤员。由于这一战先是杂兵队伍上的，所以受伤的多是杂兵，而且一下子就下来一百多位伤员。把医疗屯忙得四脚朝天。
但是由于大部分的杂兵都是被滚木雷石砸伤，这样的伤在古代很难治疗，尤其是出现了内伤、内出血和头部内伤的伤员，刘峰基本上只能看着他们痛苦的死去。他不敢打开伤员的胸腔或者腹部进行手术，更不能做开颅手术，在这个年代对手脚胳膊腿做点手术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如果你拿刀破开人家的肚子，那绝对不被接受。东汉的华佗就是因为要给曹操做开颅手术，才被曹操给宰了。而且这里没有消毒设备，用刘峰采的一些草药来做这样的大手术，还不如直接宣布伤员死亡好些。
所以伤员的死亡率非常高，差不多达到了百分之七八十，这让刘峰非常郁闷，也让医疗屯所有官兵非常郁闷。
第二十三章 医疗屯是什么玩意
刘峰知道，只要有合适的药物，和现代的消毒手段，大约百分之八十的伤员是可以救活的。然而现在，别说刘峰只是个半吊子外科医生，就算是医学院毕业生也很难在这种条件下进行手术。再加上世俗偏见的影响，刘峰也不敢随便给人开刀。连华佗那样的神医照样能被曹操砍了，自己算什么东西。随便给按个侮辱将士遗体的罪名，自己这个小小的屯长这趟穿越就算是到头了。
所以刘峰狠下心来，对那些有一些治愈希望，但是却要开膛破腹的伤员，只能把他们摆在一边，让他们吃些麻醉类的草药，减少他们的疼痛。主要精力放在了治疗那些四肢伤的伤员。
刘峰还没有为了救治别人，而把自己生命置于极度危险中的觉悟。尤其是现在这样一个人们的生命如草芥的年代。
到了下午，官军攻势更胜，根本不计生死，前赴后继向上攻击。而刘峰的医疗屯则忙得没有一分钟的休息时间。不断有伤员抬下来。刘峰带着亲兵，抬下来一个刘峰稍微检视一下就会命令抬往某一个营区。刘峰把野战医院分为三个营区，第一区是轻伤员，第二区是重伤员，但都是四肢伤，第三区则是内伤，不开膛破腹根本没法治疗的。刘峰这样区分的意思是，尽量首先抢救能救得活的伤员，至于被抬到第三区的伤员，虽然也会有兵士进行救治，但那只是安慰一下伤员，让伤员减少痛苦而已。基本上被抬到第三区的伤员就是等死了。
而第一区的伤员基本上只由刘峰教出来的弟子们救治，第二区则由刘峰亲自救治，第三区刘峰根本就不会去看了。因为去看也救不活他们。
这一忙就忙到了夕阳西下，天色渐晚。刘峰虽然身体非常好，也累得两眼冒金星。这时总算是从后面传来甄将军将令，攻击暂停，等明日一早再行攻击。
甄林一直在大营内等了一天，始终没有传来官军剿灭马贼的消息，在营帐内破口大骂，把书案上能摔的东西都给摔了。到了天色向晚，官军依然没能突破马贼的最后几道寨墙，甄林大怒，就准备把所有将官抓回来执行军法。
结果甄林的一个叫甄勇的亲兵劝他说：“自古法不责众，似不宜把所有将官都执行军法，只能找个别攻击不力的杀鸡给猴子看，否则明日还有那个将官可以攻山呢？”
甄林一听很有道理，就问：“嗯，不错，甄勇有心了，那么汝看对谁执行军法比较合适呢？”
甄林实际上非常怕死，所以根本不敢到前线去，只是呆在营帐中，美其名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当然他根本不知道谁攻击得力谁马马虎虎。问甄勇的意思就是想让他给出个主意。
甄勇道：“某闻今日各部轮番攻击，各部伤亡人数都相当多，那么如果有哪一部曲伤亡人数最少，当可判定该部没有尽力。”
甄勇并无战场经验，完全是凭主观臆断就给更没有战场经验的宦官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没想到甄林却拍掌称善。
甄林立刻命令暂时围住大横山，明日一早再战，却让杜主薄立刻统计各部曲伤亡情况送到这里来。杜主薄哪里知道甄林的心思，还以为甄林突然开始关注士兵的死活了，立刻用最快的效率把各部伤亡情况报道了甄林这里。
甄林拿着杜主薄报上来的竹简，仔细看起来，发现自己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