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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战到只剩一兵一卒的骑士,还是一夫当关死守城邦的剑士,抑或是以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他人的魔导士,许许多多早已殉难的历史人物,他们的形象此时都树立于此,供后人所瞻仰膜拜。
然而,崆流从“逆”中感觉到的,并不是那些可歌可泣的伟大史实,而是在那些事情之后,所带来的空虚与痛苦感。
战到只剩一兵一卒的骑士,后来被敌人的小兵杀害,原因是,他曾经杀了那小兵的父亲与哥哥。守城的剑士,因为不想向敌人投降而拼死抵挡,结果造成了敌人攻破城后的疯狂大屠杀,以自己生命保护他人的魔导士,在死前所存有的唯一意识,却是被他帮助者背叛的恨。
而这些人,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受人膜拜,其实主要都是由于政治上的目的。政府希望收买人心,并且掩饰战败的错误,于是塑造出所谓的英雄来,但是谁又知,他们所从崇拜的对象,在千百年前究竟是什么样的面目?说穿了,战争中的英雄,也只不过是直接或间接杀敌数多了别人点罢了。
“全部都是……死去形体的傀儡罢了……”
崆流不禁这么说著,但随即却又按著自己的额头,痛苦的咬著牙。因为当“逆”的感觉浮现之初,会与崆流本身的意志相互冲突,那种感觉具体化时,就好像是宿醉的头疼再放大个几百倍一样,让人痛苦难当。
但就在崆流痛苦的站在雕像前时,忽然间,身后传来了女性的声音问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闻言,崆流回过了头来,只见得一个身穿祈祷院修士袍的女性正站在身后,一脸疑惑著看著自己。
她年纪看起来比崆流似乎大上了几岁,但也许是因为身分之故吧,脸上的神情,却比同年龄者还要稚嫩了一点。
“你应该是外地来的人吧?”女性这么问著,并且走到了崆流的正前方来,微笑著说道:“有什么困难就请说吧,我们祈祷院很乐意帮你忙的。”
“帮我忙?包括杀人吗?”
“啊?对不起,我没听清楚,你刚刚说什么?”
由于崆流话说的并不大声,再加上女性潜意识中排除了这句话,因此并没有把这句话听得很清楚。
但是崆流并不打算回应女性的话,当然也不可能把刚刚那句话再说一次,他只是转过了身去,迳自从怀中拿出了装著烈酒的小铁瓶来。
然而,就在他转开瓶盖,打算要饮下之际,女性却突然上前阻止了他,“请等一下,这里是不允许喝酒的。”
听到女性这么坚决地说著,崆流也不打算去与她强辩,索性收起了酒瓶,朝著祈祷院的大门口走去。
但却没想到,当崆流刚走出祈祷院,并打算再度拿出酒瓶之际,刚刚的女性却又突然追上了前来。
“你来祈祷院应该是有事吧?请不必介意,直接说出,我们会尽力帮助你的。”
可能是基于一种对自己信仰教意上的深信吧,女性似乎认定了崆流需要帮忙,并且也认为自己可以帮助得了他。
“你……你不可能帮得上忙的。”
崆流冷冷地说著,随即转过身去,往与祈祷院相反的方向走去。
由于他知道这时的自己,就彷彿是个随时都会解开封印的恶灵,因此崆流尽可能的与人保持著距离。因为“逆”对崆流的副作用,并不是让他变得邪恶,而是让他无法分辩原本他所学习的善恶之分,也就是说,当“逆”的控制胜过崆流之时,他并不会无意义的屠杀,但相对,却有可能因一点点的原因而杀人。
但谁知,那名女性的比外观上更加顽固了许多,尽管崆流已经走到了市集上头,但她却还是勉强自己远远跟在他后头。
“还跟著……”崆流喃喃说著,随即又加快了脚步来。
然而,即使情况是如此,崆流还是不愿意使用魔法来离开此地,因为比起使用魔法移动所节省的时间,还不如节制使用来延长他可以压抑逆所换取到的。
但就在他走到了人潮最是汹涌的港口边时,忽然之间,他却因为前方过度混杂的人群而停下了脚步来。
抬头望去,却见得在远方的人群中央,有几个男人,正在大声地吆喝著,似乎以此威逼著什么人似的。
“怎么又是他们啊?”除了喧闹声外,崆流也从人群的讨论之中得到了关于此时的情况。
※※※
“这个月都已经不晓得第几次了,难道祈祷院都不管了吗?”、“可恶,难道就看著这些人作威作福吗?”、“如果是普通人也罢,可是为什么这群人都拥有王族才有的守护天使呢?”、“这里也是……这群自称‘冒险者’的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根据著每个人透露出的许许多多片段讯息看来,远方那些人,应该是当地的地头蛇之类的势力,正在对商家索取美其名为平安费的东西。
只不过,当崆流听到了“守护天使”与“冒险者”这样的词语时,心中不禁微微一动,并且想起了那日在“没有终结的剧场”中所遇到的事情来。
但他现在哪里会立即猜到,自从那日,“没有终结的剧场”被自己给破坏后,包括自己与同伴在内,原本被俘虏于其中的人,全部都回到了原本的世界来。然而,由于许多人早已与时代脱节,再加上了从那个世界养成的恃强凌弱之习惯,使得他们索性结党成群,以“冒险者”之名,并且以及那时所得到的契约书为武器,继续在这现实世界做那些原本的卑劣勾当。
就在这时,那群“冒险者”的人似乎是嫌周围的群众太过吵闹了吧,但见其中一人一语不发地踹翻了面前的小摊子,随即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契约书”来。顿时之间,一只像是放大了几千倍的蚯蚓,从契约书中换化而出,并且在空中低吼著。
当初在“没有终结的剧场”所创造的世界毁灭之后,多数的魔法契约书,也都跟著毁灭。但是有少部分的守护天使契约书,就像是崆流的默世录手札那样,因某些原因或条件,竟然导致那些人能够继续使用。
如此一来,围观的众人哪里还敢继续站在一旁窃窃私语?当下连忙朝四周奔走而去。
但也由于这个缘故,使得站在原地的崆流,给人看来十分显眼。
果不其然的,没过多久,那群“冒险者”就已经发现到了他的存在。
“喂!臭小子!你还不给我滚?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一名男子这么问著,只不过他压根就没有想到,眼前的人,就是破坏了他那美好天堂的罪魁祸首。
“你们三个是‘冒险者’?”崆流喃喃问著,随即沉思了几秒后,接著又问道:“你们三个……跟光明魔导公会有什么关系?”
崆流这么问著,随即微微走上前了几步。而“冒险者”的三人,则是先彼此看了一眼,随即由站在最后的男人带头说道:“我才不晓得你在说什么,况且就算我们知道,又干你屁事!识相的就给我滚!否则的话……哼哼……”
男人说著,随之冷笑了几声。但崆流却像是没听到般,继续问道:“你们两个……知道光明魔导公会的事情吗?”
听到崆流这么说,男子们不禁笑了起来,但就在他们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打算说些什么之际,忽然间,两人却一同呆住了。
因为当他们转头的那一瞬间,所见到的,并非是同伴的笑脸,而是具站立著的无头尸体。原来就在崆流问出刚刚那句话的前一瞬间,原本回答他的那名男子,就已经被他给杀掉了。
“再问你们一次……知道光明魔导公会的事情吗?”
当两人还无法从惊愕的情况中回过神来之际,却听崆流又这么说著。
“可恶~~~你这个浑……”
突然之间,其中一人猛然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契约书来。但就在他高举起契约书打算攻击之际,却见到崆流手上的戒指闪了一下光,随即……又是一人,人头落地。
※※※
“逆”的能力就好像病毒,可以感染魔法与跟魔法有关的物品,使其突变并且成为自身的一分子。而当崆流手上的“灵魂闸门”受到逆的力量感染后,原本强力的保护功能,就可以反转为可怕的攻击能力,化成了“亡灵回廊”。
在那一瞬间,崆流的魔力汇集,并且由戒指射出,其力量之大,便是钢铁也能轻易地切断,更何况是区区的人体?
“你……知道光明魔导公会的事情吗?”
崆流依旧这么问著,但是跟一开始比起来,敌人却已经只剩三分之一了。而最后剩下的那人,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反抗眼前的敌人,于是举起了双手,并且跪倒在同伴的血液与自己的屎尿之中。
“我什么都不晓得……不要杀我……求求你!”
“什么……都不晓得?”
“对!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您说的光明魔导公会,我只听过名字,其他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一面说著,一面拼命地磕著头,从他的神情看来,为了活著,只怕什么都做得到,当然不可能会继续说谎了。
而听到男人不断的说著“不晓得”之类的话,崆流呆了几秒,这才缓缓说道:“算了……给我走开,我不大想再看到你。”
崆流说完,随即便转身离去,而听这句话的男人,就好像是获得大赦般,立即连滚带爬地逃开,连自己同伴的尸体都懒得捡回。
但尽管击退了“冒险者”,却没有任何人给予崆流一点点掌声,因为看到地上两具尸体的惨状,几乎每个人都开始害怕,下一个那样的人会是自己。只见得这时,每个人都用著恐惧的眼神望著崆流,有的小孩,甚至哭了起来。
然而,这一切对于崆流而言却早已没有任何意义,别害怕也好,尊敬也罢,对于他而言,早已不需在意,或著该说,想在意也没有那种多余的精神了。
但就在他才刚走出几步时,刚刚在祈祷院的那女性,却突然又挡在他的面前。
原来刚刚的事情实在发生的太过快速了,初次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的她,一时之间完全呆住了,直至方才,她才回过了神来。
“不准走,你杀了人,必须接受祈祷院的审判。”
女性这么说著,对他人来说,这时她的行为看起来就像是打算收买人心的马后炮,但事实上,她的心中却是相当严肃且正经的。
对于她而言,虽然“冒险者”的行为令人所不耻,但是未经祈祷院的审判随意杀人就是不对,不管对方的罪是否该死,在祈祷院判定前,也就是指在神判断前,所有人都是无罪的。
“……”面对女性就这么挡在自己身前,崆流并不发话,只是向右跨上一步,但谁知,女性也如此地再度挡在他的正前方。
“……走开。”同样的动作经过了数次之后,崆流这才像是没办法似的,说出了这句话来。
但谁知,女性却是坚决的摇了摇头,在她的眼中,彷彿看不到惧怕崆流所衍生的恐惧。而也正因为如此,看到女性的眼神时,崆流稍稍恢复了原本的人性来。
而在这同一时间,祈祷院的“圣院武士”们,从四面八方朝著崆流围了过来,不一会儿,便以两人为中心,型成了个包围网。
“……我问你,犯了罪的人,是不是都得受罚?”
无视于数十位手持弓与矛的圣院武士包围,崆流迳自对女性这么问著。
“这……这是当然的。”
“那……犯了罪的人,是由谁来审判?”
“是神……正确说来,是神赋予祈祷院权力,来决定审判。”
“你所谓的神,又是什么?”
“这……就是祈祷院那些神……就是我们所膜拜的神!”
可能是因为从没遇过有人问出这种问题吧,女性的神情显得十分的困惑。但却听得崆流接著又说道:“你的神……只是群假祸,根本无法定我的罪。”
说著,崆流不再等待她的回话,只是迳自转过了身去,打算离开。
但就在这同一时间,圣院武士们见到两人已经拉开了距离,于是立即抢上前去。霎时之间,数十枝的弓箭与矛都已经瞄准了他。
※※※
“莲娜大人,您没事吧?”
将两人以圣院武士为人墙隔开后,一位戴著全罩式头盔的武士队长,对著女性如此地问著。
“没事……没事……”
被称为莲娜的女性喃喃地回答著,随即看向了被抓起来的崆流。却见他静静地站在人群的中央,看不出来有什么反抗的意图。
“你这小子!竟敢在圻加的王土之下杀人?简直不把我们祈祷院放在眼里!”
圣院武士的带头如此大喊著,由于他们是刚刚才收到消息敢到,没见到崆流杀人的手法,又仗著人多,因此对他并没多少的恐惧。
“我杀人……那群……只不过是无法认可现实的亡灵罢了……”
崆流冷冷地回应他的话,而听到他这么说的莲娜,则连忙转头看向了前方。但谁知这个时候,原本应该还倒在地上血泊中的两具尸体,竟然不翼而飞了。
呆了几秒的莲娜,再度转头看向崆流,却见他已经自动自发地让圣院武士们铐上枷具,迳自朝著祈祷院的方向走去。
在祈祷院的底下某处,有一个专门暂关犯人的水牢。
由于此地的天气,一年到头,水牢之中不是极度的酷寒,就是闷热难耐,再加上食物的供给又奇差无比,一般而言,犯罪者为了不受到这种痛苦,都会尽可能的用监禁以外的方式来赎罪。
而在祈祷院的一般判例中,像是偷窃、轻伤害者一类,视对象而论,轻者赔钱了事,重者受鞭打数十。而如重伤害、通奸、强盗一类,则是砍其手脚,或著终生为奴。至于杀人……由于此地已经十多年没发生过了,一时之间,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判才是。
而且这次的情况极为特殊,首先,崆流所杀的人是祈祷院的心头大患“冒险者”。再者,尽管许多人见到,但截至目前,尸体尚未寻获,而也没有人告崆流,因此眼下唯一的办法,也只有先把崆流关起来待日后定夺了。
一直到了傍晚,待在水牢之中的崆流都没有任何动作,就连负责看守的守卫们也都觉得奇怪得紧。
原本以为,一个十年难得一见的杀人犯,应该是凶恶异常,但谁知,崆流被关时,只是一语不发地站在水牢中,甚至看不出来是在沉思还是睡觉。
水牢本身的结构与渊明的“异端监禁所”有点相似,但是却矮了许多。每个长方形的洞穴中灌满了水,人在里头大约会被淹到颈部,而上头则是用钢铁栅栏锁著,依照著犯人的程度不同,会加上强弱不一的结界。
只不过比异端监禁所恐怖的却是,水牢的周围,都倒插著许多尖刀。
这些刀子会依照犯人的体型而调整,主要是为了防止犯人逃走而设置的。但对于崆流这样的人而言,刀子却是让他无法休息而要持续站立的设备。
而在这同一时间,莲娜此时在中央的圣堂前,正与祈祷院的院长激烈地讨论著。
此地祈祷院的院长,也就是中心负责人,名叫“杰拉尔”,是个已经有七十余岁的老者。只不过,跟祈祷院院长这样的职称相比,这名老者的神情却似乎没那么严肃。
“院长,你真的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吗?”
莲娜如此地问著,身为亲眼见到崆流无情地杀死两个人的他,实在无法理解院长这个决议。
“并不是说放过他。而是因为……根本无从定他的罪。”
“只是尸体不见就无法定罪吗?包括我在内,很多人都看到了啊!”
当莲娜说完这句话时,突然间,杰拉尔伸出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