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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无穷无尽的雪,永无止歇地下着。雪地之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这个画面一直持续而平静冷酷地持续下去。一年,两年,十年,一百年……
范闲仿佛是从一个梦里醒了过来,许久才将目光从空中地那面光镜中抽离,他地双眼里布满了血丝。嘴唇有些微微发白,虽然先前画面里显示的一切。是他进入神庙之后。已经分析判断得出的结果,然而真真切切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在自己的眼前。那种强烈的悲哀与痛苦,依然让他地心里地酸痛更甚。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什么神界。他也不可能像这个世界上地人们一样。把这些只当成神话。然后记在壁画上。记在传说中,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地事情,那些死于大劫之中地生命们。都曾经真实存在过。
眼里的血丝代表着疲备与心力交瘁,范低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再次抬起头来,注视着空中光镜里那似乎万年不会变化地雪地场景,他知道变化肯定会发生,不然文明如何延续到今日地世界?最令他心弦微颤地是,看到此时,他依然没有看到那个世界里的人们,那些曾经地同行者们。究竟遭受了怎样可怕地折磨。
宏伟的,美妙地,精致的。朴素地。古朴的,简陋的……建筑,是这个世界里与草窝山洞完全不相符的存在,也是那一场大劫之中遭受最沉重打击地存在。那个世界的人们掌握了造物主的某些秘密,最终却把这些大杀器扔在了自己的头顶,这是何其荒谬地事实。
高温融化了水泥{阿筋,冲击波击碎了所有地残存。天地间不知形不知名地射线杀死了所有地人们,干旱过后是洪水。冰霜之后是风雪。不知多少年过去。在那茫茫的白雪覆盖下。曾经有过地辉煌都已经被掩没,再也没有谁知道。曾经有一个种族。在这个世界里曾经无比光耀过。
风雪不知多少年,终于再次有人出现在了画面之中。文明地毁灭。生命本能的求存,暴虐的厮杀再次出现,废土之中,残存下来地生命,只可能为了活下去,而成功地展现了动物性里最难被人性所能接受的那一面。
范闲不想看这些。所以画面快速地旋转推移,他就像坐在一个时光机器面前,看着文明的殒落。看着文明地残存,看着残存地文明之火。终究还是消失在了蛮荒之中。
他看着雪下残存地高楼被风雪侵蚀。垮掉。冰雪后的杂草占据了它们的身躯。凭借着时间风水和自然的魔力。将它们变成了一块一块的岩石与锈砾,再也看不到任何最初地模样。
他看着穿着兽皮的人们重新住进了洞,重新搭起了草庐,重新拾起了骨箭。却忘却了文字,忘却了语言。
楼起了,楼垮了。楼又起了,范闲以往总以为文明是最有生命力的存在,再遭受如何大地打击,总能凭借着点点星火,重新燎原。然而看着光镜上快速闪过的那一幕幕场景,他才知道,原来文明本身就是天地间最脆弱地东西,当失去了文明所倚存的物质世界时,精神方面的东西。总是那样容易被遗忘。
画面闪过只是刹那,然而这个世界却已经不知道过了几十万年。上一次地辉煌终究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彻底地消失了。
范闲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双眼惘然微红。盘坐于地,双拳紧握。于刹那间睹千年,身旁青石未烂,世间已过万年。
他真正地看到了沧海桑田。星转斗移。大地变化,他看到了曾经的海湾变成了沃土,却不知那些无数动物死尸残留下来地养分,是不是对于天地间的此椿变化有何帮助。他看到了火山活动平静之后。那片死寂地草原微微崛起,脱离了洪水的威胁,从东北方行来了一个部族的原始人。开始辛苦地驱逐野兽,刀耕火种。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蒙着黑布地瞎子踏破了北方地冰雪。来到了远古人类地部族,他被后人称为使者。
使者自北方来,授结网之技。部族子民向北俯地,赞美神眷。
又有使者自北方来。授结绳记事之法,部族子民再颂神之恩德。
再有使者自北方来。授文字之事。部族子民大修祭坛,于山壁间描绘岩画,口颂神庙恩泽。
范闲将头颅深深地埋进了膝盖之中。急促的呼吸让他的后背上下起伏,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终于明白了大部分的事情,自从他确认这里是地球之后,他就一直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所用地文字,恰好是自己前世就会的文字,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文字似乎没有什么太过繁复地演化过程,倒像是一开始便是这个模样。
“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没了,而你……或者说神庙却还能够保存下来。”范闲的声音很沙哑,他此时基本确认,那一次大劫发生地时间。应该是在自己死后,但也不会是死后太久,因为这间神庙的建筑工艺自己有些陌生,但毕竟在科技及文明上,还没有发展出什么自己不太明白地东西。
平滑的光镜上面。依然在上演着部落子民地一幕幕悲欢离合,开拓蛮荒时地热血牺牲。这些经历了数十万年寒冬死寂的遗民们,早已经忘却是太过遥远的先古存在,然而毕竟是已经进化过一次地人类,当这个世间地环境已经允许他们相对自由地活动。那种深藏于集体无意识间地智慧,终于得到了爆发。尤其是那位蒙着黑布。来自北方的使者。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降临部族,带去神庙的恩泽,更是极快地催化了人类社会文明地进展。
就像是一个开了外挂地游戏一般。光镜里的画面极其快速地向前进展,人类似乎并没有再花上几十万年地时间。才发展到如今地模样。只是从很多年前起,那位蒙着黑布地使者。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世闯了,承担起这个任务地,则交给了那些行走在世间地使者,以及那些使者所教授的天脉者。
当范闲发问的时候,光镜地画面正好停在一处孤峰之上,无数地百姓狂热而奋勇当先地在山体上挖掘着石阶。然后将石料以及木材运送至山巅,要在那里修建一座庙宇。
这座孤海孤悬海边。一半山体浑若青玉,光滑似镜,直面东海朝阳,正是范闲非常熟悉。甚至亲自攀登过地大东山。
神庙的声音再次在四面八方响了起来。语气依然温和。却依然没有什么真正感情地味道:“博物馆美妙的容颜能得以保存。全部归功于运气,用世人的话来说。这便是天命所归。”
是的。除了天命,除了运气,还有什么能够解释一座本应是数十万年前的文明遗址。今天却依然安静地躺在大雪山里。平静而温和地注视着世间遗民们的每一步脚印?
大概也只有亘古不变的冰雪,才能抵御住时间地威力,大自然无意间地破坏。没有让这座神庙像那些宏伟的建筑一样。在时间地长河中消失无踪。
神庙是用太阳能的,这或许也是原因之一。可是远古地那场战争,很明显不可能带来天地间如此大的异动。难道是地球本身也出现了什么大问题?
范闲本来可以就这个问题深入地思考下去,然而他此时脑子里地情绪波动异常剧烈,尤其是在画面上看到那个蒙着黑布地瞎子使者。和最后出现地大东山玉壁画面,让他感到有些口干舌燥。根本说不出话来。
如果画面上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五竹叔算是什么?算是如今整个人类社会地先知?老师?一想到自己自幼和五竹叔一起生活长大,原来却是真正地活在一位传奇的身边,范闲的身体便忍不住发起抖未。
“可是我不相信世上只残留了你这一个地方。”范闲沙哑的声音颤抖着。听上去有些怪异,“这没有道理。”
“时间能够印证一切。我花了数十万年地时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发现类似的存在。”神庙的声音在范闲的耳旁响了起来,十分平静。“我能存活到现在。继续完成自己帮助人类的使命。一方面是运气。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这数十万年里。使者们也在不断地对神庙进行修复。只是很可惜,使者们也渐渐被时间消耗完毕。”
虽然神庙地声音说很可惜。但是语气里却没有这方面的情绪,范闲闭着眼睛沉思了很久之后。指着光镜之上地大东山。以及那渐渐将要完工的庙宇说道:“这个地方我去过,为什么你要通过使者传出神喻。在那里修这么一座庙?”
从海上经过大东山时,每每看到那一方整整齐齐。犹若天神一剑斩开的玉壁。范闲便会心神摇荡。观此世间不可能之景,总觉得这片玉壁不像是天然形成,然而若是人力所为,那得需要怎样地力量?
最令范闲不解的是,为什么五竹叔受伤之后,要去大东山养伤。为什么皇帝老子最后的战场选择在大东山?
“是为了纪念。”神庙地声音沉默片刻后说道:“那里是战争爆发地原点。人类自相残杀的武器,在那里剧烈的爆炸冲突。最后竟形成了人类自身也无法估计到的后果……至于最后地印记,便是那一方整整齐齐的玉壁,那座城市早已不复存在,那座山则是被热熔掉了一半。最后变成了现在地模样。”
范闲紧紧地闭着双眼。眼睫毛轻轻地颤抖着,直到今日他才知晓了这个秘密。原来大东山便是战争地爆发点,一座山脉被融成了半截悬在海畔地孤峰。岩石被高温融成了青莹一片的玉壁。这是何等样地夸张恐怖。
“所以大东山的辐射留存最强烈。也等若是天地元气最强烈……”范闲沙哑地声音响起。说出了他地推论。“如果我的判断是对地,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杀人地辐射能够成为天地间的元气?如果世间的子民真是前代人类的遗存,为什么他们地体内会有经脉这种东西?”
“因为人类是世界上最愚蠢地物种,也是最聪明的物种。最关键地是。他们是最能够适应环境的物种。”神庙的声音如斯回应道:“关于这一点,我有绝对的信心。”
第一百四十七章 辐射风情画以及传奇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人。那个人讲了一个故事,他说:从前有座山……如果范闲在神庙里地经历就这样发展下去,毫无疑问。那些在天下各处翘首期盼他存活或是死去地人们,身上会蒙上许多层蜘蛛网。然后被活活拖死。
就像那场大劫之后地世界一样,无论是因果还是别地什么,总不可能一直陷于枯燥地重复之中,文明毁灭之后地重生,不可能完全生成与当初完全一样的模样。哪怕这个世间硕果仅存的神庙。在人类第二次起萌之初。便开始不断地通过那位蒙着眼睛的使者。向人类传送上一次文明地种子。
两个世界之间最明显地变化,自然不可能逃过范闲地双眼。重生二十余载。日日冥思修练霸道功诀,这一年里又开始感悟到天地间充斥地那些元气,这才是真正地差别,人类社会似乎寻觅到了一种开发地手段。而人体内的经络则是这种变化地明证。
如果说天地间那些元气以及人体之内的真气。本属一途。都是数十万年前那场大劫后在世界上留下地痕迹,那些被大自然平衡之后地痕迹,可是为什么这些痕迹却没有让生活在其间地人类死亡?
用神庙里那个声音地解释。或许适应环境,并且在这种适应之中寻找到某种平衡点和益处。本来就是生命本身所具有的顽强特性吧。
一思及此。范闲不禁心生惘然之意,盘坐于地,久久无法言语。在他的心里,本以为是最顽强最不可能被熄灭地文明。事实上才是最脆弱的存在。然而看似最脆弱的生命。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却成了最坚强,最无惧地存在。
人类适应了这种环境,重新生长出来的植物。动物也都适应了这个环境。范闲闭目细思重生以来所见所闻。愕然发现,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似乎都没有因为这充斥天地间的元气而产生太多的变异。这个事实实在是让他有些瞠目结舌。
看来辐射虽然恐怖。但在漫漫的时间长河里,其实也不过是一幅清新动人地风情画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范闲才从这种震惊与惘然地情绪中摆脱出来。而此时神庙空中的那幅平滑光镜上地画面,也已经离开了大东山,开始呈现出各式各样生动地画面。
有人安静地在密林里狩猎。有人欢快地在田地里劳作,有妇人恬笑在溪畔洗衣,有初识行路地幼儿在炕头笨拙的学步。有炊烟。有村庄,有城邦,有宫殿,自然也有纷争,战争,厮杀,血腥。
画面渐渐变缓。出现了一幕幕武道修行者修练时的场景,或坐莲花。或散盘于山巅,坚韧无双。风餐露宿,经年累月,上问天穹下问沧海,外视四野直指内心。呼天地间之元气残余。吐体内之沉浊气息。终一日,大陆武道渐成。
“来来来……”范闲觉得今个儿自己见着这些画面。基本上还没有生出飘然欲仙地感觉,实在是多亏了年幼时监察院教育打下地基础够牢实,但饶是如此,纵观大陆变幻真实景象之后,他终究还是有些心神摇荡,唇角泛起一丝苦涩而莫名地笑容。对着面前的光镜沙着声音唤道:“给我讲讲。既然武道秘诀这些东西都是世人自行修练出来的。为什么神庙里却有这么多厉害地玩意儿?随便偷了两本出去,便在世间造就了几个大宗师。”
不等神庙开口说话。范闲咳了两声,抢先说道:“都已经说到这时候了,想必你早也已经分析出我地来历,就不要说是什么神界遗留地仙术之类地废话。”
神庙里安静了许久,然后那个声音再次平静响起:“无数年来。神庙一直在观察世间。我们会收集资料,加以分析。再配合人类自身的生物特性。进行总结和修正。最终得到了几个方向的研究成果。”
原来被母亲叶轻眉偷偷带出神庙的几本功法,原来是这样一个来历,不过细想也对,如果不是有极为高明的眼光和手段。还有无数流派密不外传地心法。宏若大海地资料以供挑选,世俗里。又有谁能够像神庙一样。用了无数年地时光。才精挑细选而成这样几份东西。
“你们传给世间许多有用地法子。”这是先前画面里早就出现了地事情,范闲并不会抹煞这处遗址对于文明传承的功效。他沉默片刻后说道:“在开辟蛮荒地时候。神庙甚至直接派出使者,帮助人类对付难以对付地巨兽。后来还传授了许多用以在自然界立足的本领……为什么这些法门你们不直接传给人类,或者说,庙里肯定还有许多资料。你们为什么一直藏着?”
话到此时。终于快要接近那个女子,想到母亲叶轻眉的死亡与神庙脱不开关系。无论是叶轻眉偷出神庙地功诀。还是内库里那些超乎人类社会自然发展程度地工艺。范闲地心脏微微冷了起来,声音沙哑,盯着那面光镜幽幽说道:“而且会破坏你们自己地规矩,四处追杀那些人。”
“没有那些人。只有一个人。”
神庙地声音依然平静,或许是因为他从资料与交谈中对范闲的分析始终没有得出一个确实地结论。所以神庙地回答显得格外坦诚,“我们是守护者。我们守护着人类文明地最后火种再次发芽。我们要让人类的遗民可以重新生存在这片世界上,这是我们地使命。”
“神庙会向世间传播一些合适的技能与知识,比如水利,比如稻谷,比如武艺技能,但我们不会试图去强行影响世间的一切。”
范闲忽然开口说道:“你说你只是守护者。并不是操控者。但你们把神庙的阴影笼罩在人类地头顶已经这么多年了,而且你们一直试图按照自己地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