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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慢吞吞地出去了,兰生慢慢喂着我喝那个药,笑颜如花:“夫人不必担心,夫人乃是贵人托世,自是吉人天相,指不定明天就能看到了。”
我顺着他喝下一口那苦药,把要镜子的事放在一边,摸着小忠光溜溜的脑门:“你叫兰生,对吗?”
兰生激动地站了起来:“正是,小人叫兰生,小人从小就仰慕夫人还有踏雪公子,不想有幸能得见夫人的真面目,小人,小人真是三生有幸了。”
我本来想对他微笑,可惜,刚一牵嘴角就牵动了伤口,便忍了笑:“请问这位小英雄真姓大名,是哪方豪杰,等有一天木槿脱困,必当重谢。”
“能救夫人是小人的福气,至于豪杰,实不敢当的。”兰生搔搔脑袋,憨憨笑道:“就在见到夫人以前,小人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肃州宝路镇一个落了难的店小二,可是就在几天前见到夫后,小人这才发现小人原来身怀绝技啊。”
我停下了手,小忠便舔了一下我的手提醒我继续我的“工作”,然后又把脑袋搁在我的腿上,迷着眼看着兰生手舞足蹈。
“那敢问阁下究竟是哪方高人?”
“小人也不知道啊。”他灿烂地大笑出声,然后收了笑脸,凑近我,神秘地低声道:“我可能是前任武林盟主。”
哎?!前任武林盟主,那不是小放的师傅金谷子吗?
他拿起空碗,轻轻一扯,变成两半,他徒手往空中一抓,然后伸到我眼前,慢慢放开,一只苍蝇翁翁地飞走了。
然后又嘿嘿狞笑着左手抄起一条板凳,右手一个刀劈,那条板凳应声断成两半,他得意地对我挑了挑眉,他似乎越来越激动,不一会儿,屋子里所长方形的物体除了我所在的床以外,都被他弄成两段。
小忠吓得躲到我的内侧,惊惧地看着他,我讶然中张开了嘴。
有人立刻给我的嘴里塞了半个馒头,“夫人饿了吧。”
他体贴地把我的下巴抬上咬住馒头,垂目作恭敬状道:“夫人现下万不能把嘴张大,小心脱臼,不然扯痛伤口也不好。”
我木然地看着他,怀疑他是否在讽刺我,他却又飞快地抬起眼,对我狂笑道:“我一定是个遭仇家残害,而无意间失去记忆,但却身怀绝世武功的成名侠客,看,我不但有数十年的功力,还能飞檐走壁。”
他一下子窜到屋顶,一手提了一个破旧的篮子下来,一个里面装着满满鸡蛋,另一个里面是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好像是晒干的药材。
他再一次飞上房顶,这回捧回来四五个黑得有些发霉的木头,我盯睛一看,头皮开始发麻,要命,好像是牌位。
这时,那个林神医正好回来了,看到满屋狼籍,大怒:“竖子!
复又看到兰生怀里的牌位,立时夺过来,捧在怀中大哭:“七大爷,七大妈,二舅,三妈,晚辈对不起你们啊。”
然后屋子里林神医与兰生展开了猫和老鼠的大战,满屋乱追,最后兰生逃得屋外,林神医犹坐在一堆垃圾中脸红脖子粗地喘着气,大骂:“杀千刀的竖子。”
“夫人万万小心这个竖子,”林神医回过头来,眼睛里精光毕业,恨恨道:“这只丢了记性的绵羊,指不定那天变回吃人的豺狼,到时,无论是老夫还是夫人皆不是其对手。”
我愣在那里,他却对着其中一块牌位,流泪地看了半天:“都美儿,我对不起你啊。”
他用他的袖子擦了半天,然后攀上桌子颤巍巍地放到原处,我偷眼望去,那块牌位上刻着爱妻都美儿之灵位。
都美儿,都美儿?这好像是西域女子的名字。
满头疱的兰生被迫将屋中打理干净,又骂骂咧咧地搬回些新的桌椅家什放了回来,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小忠也悄悄地探出头来。
接下来几日,兰生还是一脸奸笑地不停向我展示他日渐恢复的神秘功夫,然后我便有了理由推迟喝药,以便让他用新发现的内功充当微波炉快速热药。
每每当他演示他的神功时,年青的脸上满是孩子一般快乐的神情,让我也不禁跟着莞儿。
兰生告诉我,那日非白的手下将我赶下放生池,他也跟着摔了下来,所幸游泳乃是其强项:“夫人,小人在宝路镇可是水鸭子呐。”
他这样骄傲地称呼自己,那样子不由让我联想到多少次春来在我面前宣称他比沿歌聪明一般。
他诚实地告知那日从水底捞起人事不醒的我,顺着水流游至护城河边,正逢非白搜索,然而对于小和尚却再也没有勇气相信任何人了。
“当时只想着逃出去,实在不敢再停留,所幸小人以前在逃难到清水寺的路上不小心摔到过这个谷中,被这个隐世的江湖郎中给救了,脾气古怪,但小人实在走投无路了,便顺着河流游到这个谷中,找到这个林老头,一开始就是不愿意救夫人,小人便激他说是无德无能没这本事救夫人,”兰生重重恨了一声,一脸得意:“他便一脸鄙夷地稍微搭了夫人的脉,便惊讶地说您早就死了,何以还有心跳,便出手一试,然后似是看到夫人胸前有宝石,定是异人下凡,他说这叫紫殇什么什么的。”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咳了一声,讪讪道:”夫人放心,小人什么也没看见,小人只好把夫人的故事告诉了林老头,没想到他也不作惊讶,只说夫人和小人能在他此地避难。”
“三爷他好吗?你看见他了吗?”
他摇摇头,无奈道:”那时忙着逃命,实在没有看见踏雪公子。”
他复又用力点点头:“夫人放心,等夫人能走路了,小人一定护送夫人想去的任何地方。”
我轻声问他:“小师傅为何不放下我,自己逃命呢?”
兰生愣了一会儿,满眼迷惑,讷讷道:“小人也不知为何放不下夫人,只是,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也只是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耸耸肩:“反正小人就是放不下夫人。”
他对我灿烂而无害地笑着,墨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感激地对他说道:“花木槿欠小师傅一条命,等我回到……。”
我没有办法继续下去,因为猛然惊醒地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那时的我出于思念的本能,脱得牢笼,便不顾一切地奔向非白,如今平静下来思考,我当真可以无牵无挂回到非白的身边吗?
夕颜和大伙的笑脸便整夜整夜的在我的脑海里闪现,然后是那双充满愤恨之意的紫瞳,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你这个没有心的女人。
好几次我在恶梦中惊醒,兰生第二日便会好奇而天真地问我:“夕颜和月容可是夫人的亲人,夫人怎么整晚整晚地叫那些名字呢?咱们要不先去投靠他们吧!”
我无言以对,后来林神医拉着他出去谈了一会,然后他便再也不问我了,只是兰生依旧不肯给我镜子,让我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过了几日,我终于可以下床了,兰生扶着我,一边赶着在左右窜来窜去的小忠:“小忠,快让开,别挡道。”
这一日,阳光正好,耳边满是莺啼婉转,鸟语花香,我微抬手挡了一下阳光,再睁开右眼,却见满眼所触皆是树木,尽管皆尽黑白二色,然而那深呼吸间草木的芬芳却依然让我深深感到生的喜悦。
不远处野鸭山鸟扑腾的身影在一片银光中闪耀,一行鸥鹭穿过无边的绿意花海冲向蓝天。
我的心痒痒地想去水边看景,没想到兰生却拉着我:“夫人,湖边湿气重,我们到那片桃林去摘几只野桃吧。”
“没事,我就看看去,那边好像还有荷花哎,咱们去摘几个莲子给林神医吧。”我柱着棍子还是往湖边赶。
他眼神慌乱,拽着我不放,我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他的眼慢慢道:“我的脸怎么了?”
他默然地看着我,轻轻放开了我,我便柱着棍子挪到水边。
那湖面平静得如一面展开的巨大银镜,我微低头,只见湖中一人长发纠结,面色苍白如鬼,失血的嘴唇干裂着,额角缝了针,右眼蒙着纱布,是林老头嘱兰生给我蒙的,怕突然受到阳光照射受不了,我便拆开那纱布,却见那只眼睛眼角尽裂,缝了密密码码好多针,好似一条丑陋的蜈蚣盘曲在上面,偏又肿得像只青不青,紫不紫的核桃,我的心沉了下去,看来我的一只眼睛极有可能瞎了,另一中眼睛变成了色盲,照这样大的伤口肯定会留疤,也就是说我脸部估计有四分之一毁容了。
我本能地拾起湖边一块小石,想破坏我那卡席莫多倒影,可是有人比我更快,兰生不知打哪儿抬起一块比脑门大的石头,高过头顶扔了下去,立时我们俩混身都被溅湿了,鸟兽吓得逃离大半。
我给吓了一大跳,摸了一脸的水。
“夫人恕罪,对…。。对不住啊,这…。。石头好像太大了些。”兰生缩着膀子抹着脸上的水珠,垂眉讷讷地说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夫人,小人知道这世上的女人都很看重一张脸,小人也见过夫人受伤前的样子…。。有多好看。”
他抬起头来,顶着脸上两朵红晕,对我真诚地微笑起来:“小人一直很仰慕踏雪公子,老百姓都说,踏雪公子是天人下凡,王星再世,小人在肃州时就见过踏雪公子了,”他骄傲道:“虽是一个背影,可是小人一直记得那个背影,天人,真得是天人!”
我眼前也模糊了起来民,恍惚中仿佛看到一个翩翩白影向我走来,对我绝尘而笑:“木槿,你这个傻丫头。”
“后来小人在清水寺时有幸得见正人全貌,夫人猜小人那时是怎么想得吗?”他轻轻用半干的袖子敷干着我的右眼,叹了一口气:“小人那时想,别说是女人了,就算是男人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抵挡得了他的一个微笑,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肯为了夫人这么多年没有娶,那时小人就琢磨,这个名闻天下的踏雪公子一定不会只为了花西夫人的一张脸的。”
“所以夫人千万不要想不开啊。”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另一只手却悄悄紧捏着我的衣角,似是怕我想不开要投湖自尽。
我轻轻拉开了他的手,对他微点头,心中却隐隐地涌起了一股暖流,右手一挥,手中的那颗小石子甩向湖面,在水面上滑翔了三下沉入湖中央:“谢谢你。”
兰生也开心地微笑了:“哇!夫人能把这块小石子打这么远,看样子手臂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竖子,你什么时候把我的酒给喝了?”林老头的骂声从竹屋中传了出来,转眼人到眼前,“还有我叫你不要带她到水边去的,潮气重知道不?”
“林先生不要怪兰生,我想给您摘几个莲蓬下酒喝。”我对林老头嘿嘿笑着。
林老头看了看同是一脸傻笑的兰生和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也笑了起来:“好,好!年青人受点挫折就是要想开些,夫人能过了这一坎不容易啊,”然后敛了笑容,严肃地撤着我往回跑,“不过您还是不能在水边多待。”
“可是莲子……。”我咽了一口唾沫,话说我还真得有点想吃甜甜的莲子,连带想起了那香糯可口的桂花糖藕。
“让兰生这死小子给您摘啊!”
“对啊,夫人,待会小人给您再捞条大鱼,摸个王八吧!这个江湖郎中说王八很补!我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么丑的东西能补身子呢?”
有人痛击某人的光头,某光头哀号一阵。
“姑奶奶,等您好了,您亲自上天捉雁,下海擒龙都成。”
阳光轻洒,翠鸟在枝头歌唱,蜻蜓轻点碧叶上的晶珠,我的心情奇迹般地开朗起来,这一天,我们的晚餐异常丰盛,河鲜林立,莲蓬满桌,小忠和兰生不停地在鱼肉和兔肉之间“奔忙”,林老头还把珍藏了三十年的酒拿出来庆祝我这个“年青人”勇于面对挫折。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月转梧桐影(二
遗憾的是具体庆祝活动由他和兰生主持,林老头只是让喝他用花粉蜂蜜加某种特殊草药调配地蜜花冿,他细细地哄着耷拉着脸的我:“夫人,此药既便是天下奇人的金谷真人在此,也要向我甘拜下风,他可以秘制天下闻名的十里飘香,”他仰起大脑袋,眼袋还一抖一抖,傲然道:“确然他也调不出此种养颜生肌的花秘,当年他还为了要这种花蜜在我这里同我斗酒大败而归。”
“前辈原来是金谷真人的朋友?”我讷讷道。
林老头斜着眼睛看了我一阵,从鼻子里哧笑了一下:“他配么?”
我一愣,多喝了两杯的兰生却激动了起来,一拍桌子:“江湖郎中,你不要这样亵渎我心中的神。”
林老头仰天长笑一阵,不作回答。
我浅抿了一口,立刻一股甘泉清洌的饮料滑入我的喉间,我的胸腹间一片舒适轻松:“如此珍贵的神物?先生为何给我喝呢?”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惨淡地一笑,
喝到月上中天,我也有些乏了,便回到竹屋里,躺下休息,小忠在门口嚼完一根骨头,嗒嗒跑进来,我轻摸他的脑门,他便会意地静卧在我的床踏下,打了一个满是兔肉味的哈欠,竹屋外林老头和兰生的说话声隐隐传来。
“我将来一定要娶三个或是七个老婆,”兰生似是仰头望着新月如眉,如痴如醉。
“那是为何?”
“娶三个,凑一桌麻将,娶七个凑两桌,不过再多我也无福消受了。”
林老头呵呵一笑:“就你这德性,还想去那样多的老婆?”
“怎地?”兰生不服道:“只许那些个贵族独占那么多美女,我们这种贫民便不能多妻多子啦!我看你是嫉妒我年青潇洒,高大英俊又勇武过人,才要出言相讥。”
林老头也不生气,只是哈哈大笑:“无知后生,你可见过天下四大公子?”
“有幸得见踏雪公子及清泉公子!”
“你觉得此二人如何?”
“自然是人中之龙,惊才绝艳,既便是那黑了心的兔相公清泉公子,倒也龙章凤资,气宇非凡。”
“那你可信若搁在二十年前,便大大地给比下去了。”
“我不信,我虽未见过绯玉,紫月二人,但传言皆身出名门,如今一个是西域霸主,一个是大理皇储,同惊天伟略之才,天人下凡之姿,此等人物,世间焉出其右者?”
“二十年前,老夫倒在西域见识过一个风流人物,时光若是倒退二十年,我看当今的四大公子,一个亦无法与之相比。”
“哦,那是何人?”兰生充满兴趣地问道。
“说起来,同你那花西夫人还有点关系。”林老头嘿嘿一笑,夏虫蛙鸣之声在窗外徐徐吟唱,我的睡意渐起,小忠轻呜了一下。
“老夫师出名门,你心中的圣人金谷子,乃是同门师兄,老夫少年成名,医术超群,不免有些骄狂,二十多年前便与另外三人并称江湖四闻人,一是金谷子,亦是我的同门师兄,一起穿开档裤长大的,二是轻风傲竹之称的韩修竹,而另一人,江湖人称怪圣医赵孟林。”
“我同先师典雍真人及金谷子在西域高昌修行,高昌尚佛,在民间素来传说,紫瞳天女能生下平定天下的命运之子,花样贵人,高昌皇族便在民间广选天女侍奉佛音,然后年龄满十六便入宫侍奉皇族,这五十年间方得两个妙龄紫瞳女子,皆乃绝代佳人,其时得道高僧蓖伽乃是先师的友人,于是先师屡次携我进出高昌宫庭,不想让我遇到了我的爱妻,都美儿,其中一个紫瞳天女。”
小忠好似睡熟了,呼吸平稳,我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地心里想着这世上怎么这么多紫眼睛的人,怪不得段月容要投胎到这个空间,不过我现在也算是紫瞳大军里的人了吧。
“我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