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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苏真夫妇与停涛、停云、停雪、停风,以及五名碧落剑派二代弟子乱坟岗一战,用的正是九宫碧落,却迫得苏真、水轻盈大损真元,身上染血,方才苦战得胜。
今日碧落七子齐至,又是摆下了七星碧落阵,其中凶险,不可同日而语。
激战到百多回合开外,碧落七子中停雪、停风、停月与停涛皆先后负伤,年旃的冥轮也遭重创,竟逼出他的元神戮力死战。
丁原尽管未曾受伤,可真气消耗十分厉害,额头已见汗珠。
然则碧落七子何尝不是全力施为,头顶之上水气蒸腾,各自舍出苦修百多年的真元,一意要毙丁、年于剑下。
碧落剑阵不住收缩盘旋,一寸寸朝里压迫着丁原与年旃的空间,从五丈而四丈,逐渐又近到三丈。
丁原心中雪兄,若容那七个老道冲破三丈方圆的防御,自己与年旃失去周旋余地,眼前一战凶多吉少。
奈何对方稳扎稳打,无论他如何不之以弱,或者吓之以强,碧落七子就是不上当,死死守着各自阵位,连成一气,直如天衣无缝。
他有心祭起平乱诀,或是施展出天殇琴的绝学以求一搏,然而碧落剑阵的攻势却是排山倒海,此起彼伏,根本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
年旃与他犄角相守,苦苦抵御着金风密雨一般的剑芒,双目如赤,怪笑道:“不要脸的老杂毛,老子今天就算要归天,也得捎上你们几个!”
他一贯狂妄桀骛,如今说出这等话来,足可见形势危急。但碧落七子也是有苦说不出来,姑且不提七人损耗的真元,日后要耗费多少时日才能复原,就是眼下纵然能击败丁、年,自己这边的伤亡,也在所难免。
停心真人见己方渐渐占据了主动,也不欲真个拼得两败俱伤、玉石俱焚,当下说道:“丁原、年老魔,只要你们肯认输退去,贫道便可网开一面,放你们离去如何?”
年旃闻言犯起犹豫,私底下,也觉得为了晏殊、桑土公这些不相干的人,与碧落七子拼得你死我活,未免有点不值。
丁原却已冷笑道:“胜负未分,阁下别把大话说满!世上有战死之丁原,却无逃跑之丁原!”
年旃一震,暗自“呸”了一声,心道:“老子真他***越活越回去了!当年纵横天陆九州四海,何曾有低头认输之时?就是羽翼浓当面,老子照样也敢硬撼,如今区区几个杂毛,居然就动起投降念头,真他妈丢人!”当下精神一振,哈哈狂笑道:“说得好,老杂毛,你们便死了这条心吧!”
停心真人面沉如水,沉声道:“风起云动,七星聚会!”
七柄仙剑如应斯声,齐齐清鸣而起,阵势骤然再变,一波波攻势宛如惊涛骇浪,逼得丁原与年旃连说话的缝隙也没了。
桑土公瞧得是焦急,丁、年二人能在碧落七子剑下对攻两百余招,已是奇迹,放眼当世,又有几人可以做到?他有心舍命冲上去帮忙,而碧落剑阵全力发动,是何等的惊人,身子尚未接近到二十丈内,便被漫天剑芒生生迫退。
他光光的脑门上,热汗流得只怕比阵中人还多,握着三棱锥,目不转睛的注视若九人拼杀。
眼看局面越来越吃紧,桑土公的心窝子里,就像爬着百只蚂蚁,乱糟糟一团,不知怎生是好。
忽然他灵光一闪,暗叫道:“我怎么笨到这个地步!竟是忘记了玄斗八罡阵里,还有苏姑娘她们在!眼前丁原、年旃与碧落七子打得惊天动地,苏姑娘她们却未必知情,我只需施展土遁找着她们,便可凭添强援。”
想到这里,正要施展土遁入阵,猛听见年旃一声怒吼!原来停雪、停云、停心三剑齐发,冲破丁、年二人拼死构筑的重重防御,直插丁原胸前。
年旃被另四个老道紧紧缠住,近在咫尺,却不能救援。
桑土公只看得魂飞魄散,眼睛下意识的一闭不敢再望,不料耳朵里传入“轰”的一响,整个泥沼仿佛也震颤起来。
一团夺目绚烂的白光,从剑阵中爆裂,闪得桑土公眼前一片迷茫。
他愕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接着听到的非为丁原的呻吟,却是碧落七子的失声惊呼。
桑土公急急又睁开眼,目光穿透弥漫不散的白色光雾,就见丁原的身躯上光华笼罩,隐隐呈现出太极图形,停雪真人身形飘飞,踉跄而退。
原来丁原急切之问,左拳右剑封架开停心、停云两位真人的仙剑,却不得不将停雪真人放入,左脚辟魔腿尽管已然踢向对方右腕,终究仍慢了半拍。
幸而丁原的身法灵动,在停雪真人的仙剑刺中自己的刹那,猛一侧转,让过胸膛要害,却再也躲不过肩头。
停雪真人大喜,手中的奔月仙剑寒光闪烁,“叮”的刺中丁原肩膀。
岂料从丁原肩头传来一股莫大的回震之力,剑锋戳破衣裳,刚触及到肌肤上,就宛如陷入一汪泉水,软绵绵浑不着力,偏偏不能再进半寸。
她正自惊愕,丁原身上陡然进射出耀眼白光,轰的一声,炸裂开滔天的罡风,竟将停雪真人的身子抛飞了出去。
停心真人离得最近,赶紧催动真气护体,于澎湃的白色光华中稳住身躯,失色低喝道:“都天伏魔大光明符!”
碧落七子纵有合计千多年的道行,此刻亦禁不住惊骇莫名。
只见丁原全身蒸腾着烈烈光焰,犹如天神降临,散发出一股无敌气势,那被刺中的左肩衣裳破裂,露出上里面的肌肤,居然连一个白点都没有。
无论是谁也没想到,停雪真人倾力一击,结果竟是这般。
众人听到停心真人的低暍,俱是心头剧震。
“都天伏魔大光明符”乃上古仙宝,翠霞镇山之神器,现在不仅落到丁原手上,更与他身符合一,其中原由与奥妙,端的令人猜想不透。
难不成,这小子果真是天地之所钟,千年方一出的不世俊彦?
碧落七子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有“都天伏魔大光明符”护体,丁原等若金仙之身,好在看样子他尚不知如何运用,故此惟有在命悬一线之际方才爆发,不然碧落剑阵早已缴械。
饶是这样,底下的阵仗也着实难打。
丁原挨了这剑,表面虽说无事,可停雪真人的修为毕竟了得,剑气只被“都天伏魔大光明符”卸去七成,剩下的三成仍是攻入了他的经脉,整条左臂一阵酸麻。
假若这时碧落七子毫不迟疑的继续猛攻,丁原终非神人,依旧有败亡之虞。
况且,丁原并未能对仙符驾驭自如,而他的真元更不足以支撑大光明符接连发动,只是这些内情,连丁原自己都懵懵懂懂,更不要说是碧落七子。
停心真人等惊骇于伏魔大光明符,一时都怔怔忘记出手,正给丁原异常宝贵的喘息机会。
他趁着弹指的工夫,运转真气,冲破左臂的淤塞,口中真言一动,天殇琴凌空飞升,落在身前。
“都天伏魔大光明符”的灵力惊鸿一现,迅速消失,白光散尽,又露出了原真身。
他左手五指错落有致飞拨琴弦,天殇琴腾起,冉冉光云戾气大盛,奏响金戈铁马的激壮音律。
转眼问,风云变色,攻守易主,“化雷诀”、“驭风诀”、“破罡诀”、“筑壁诀”、“销金诀”次第而出,各色光芒魔气纵横呼啸,天空中奼紫嫣红璀璨绮丽,再配上雪原仙剑紫华涤荡,直打得碧落七子步步后退。
年旃大是兴奋,随着丁原发威,他身上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于是抖擞精神,驱动冥轮,施展出“上天遁地惟我独尊轮”,金光翻涌州层层骇浪,洪水决堤一般,扑向碧落七子。
依照常理来说,即便丁原祭起天殇琴,碧落七子也不至于呈露败象,可惜他们心中皆为“都天伏魔大光明符”的阴影笼罩,心魔一生,十成的修为,也只能打上了折扣。
往往是一剑递出,蓦然脑海中醒悟道:“哎吆,不好!丁原尽可以不理会我这一剑而中宫直进,有着仙符护体,我的剑却伤他不得,反要为他所弑。”如此一权衡,只好急急变招回守,先保住了自己性命,却再无先前声势。
这么缩手缩脚,大大的成全了丁原,他了无后顾之忧,放手进攻,雪原仙剑、天殇魔琴使得出神入化,指哪打哪,只逼得碧落七子自顾不暇,阵型渐渐散乱,全仗着各自的精纯修为勉力支撑。
桑土公看得又惊又喜,一颗悬了良久的心终于放下。
他猛一拍脑袋,记起刚才欲做之事,急忙施展神功,哧溜一声,钻进泥沼不见。
地下自然是一片漆黑不辨东西,桑土公仅凭着先前印象,潜行出三十余丈,腰板一挺,打底下探出脑袋来,不防一蓬红雾,铺天盖地的涌到,吓得他一跳,定睛再看周围幻象绰绰,不知是何所在。
桑土公丹田运气,扬声叫道:“晏仙子!苏、苏姑娘——”
声音一入红雾,立刻不可思议的被吞噬,更无半点回音。
桑土公侧耳听了半天,又叫上了两声,可仍不见什么动静。
他一着急,埋头又钻进地下,朝着南面遁出十多丈,再起身寻找,却依旧一无所获。
这玄斗八罡阵端的神奇,最近的一次桑土公距离草庐不到三丈,硬是没有看到晏殊等人,更莫说他叫嚷的声音了。
若是他当时敢冒险而出,气机牵动之下,苏芷玉定然会有所察觉,可惜桑土公怎敢再把身子探入阵中,万一一个不慎,触动其中机关,纵有土遁也难保万全。
他宛如无头的苍蝇在泥沼中到处乱窜,不时把脑袋露到地上,寻找晏殊等人的踪迹,可越是着急就越无头绪,足足在底下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也没捞到谁的衣角。
到最后,桑土公的蛮性也上来了,索性一个跃身,冲出泥沼,手中三棱锥一通狂舞,卷得阵中红雾四处流窜。
他一边挥动三棱锥,一边叫道:“晏仙子、晏仙子!”
说来也怪,说什么他部结巴,惟独这二个字,念多少遍都分外清晰。
身周骤然风起,四面幻景生出变化,一股庞大的杀气汹涌而至。
桑土公一惊,正打算再钻回泥地里,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道:“桑真人!”
那股杀气立时隐去,周围的红雾与幻景也退到一边,桑土公听出是苏芷玉的声音,大喜过望叫道:“苏、苏姑娘!”
苏芷玉翩然转到桑土公身侧,微笑道:“桑真人,你怎的又回到阵中来了?”
桑土公一把拽住苏芷玉衣襟,喘着粗气叫道:“快、快出阵,救、救兵来了!”
苏芷玉一喜问道:“是安阁主还是楚师姐,你这快就找到她们了?”
桑土公连连摇头道:“不、不是她们,是、是丁原!”
苏芷玉的心弦剧颤,直觉得脑海一眩,急忙定神问道:“桑真人,你说是丁哥哥已到了阵外?”
桑土公又连连点头道:“他和年旃跟碧落七子已动手啦,咱们快、快去帮忙。”
苏芷玉尚且不晓得丁原修为已臻化境,一听之下,急忙道:“桑真人,你闭起眼睛朝前直行三十尺,再左转六尺,即是草庐。我需立刻出阵接应,免令丁哥哥遭受不测。”说完话,水色的身影晃动,已是渺然无踪。
桑土公急得一跺脚,心道,要遭受不测,只怕不是你的丁哥哥,而是那碧落七子,可要待唤回苏芷玉,人家却早不见了。
他想了想,闭起眼睛,照着苏芷玉所言,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朝草庐而去。
且说苏芷玉心悬丁原安危,倏忽飞身出了玄斗八罡阵,迎面一股气浪迫来,逼得她身形一沉落到地上。
就见十数丈开外的半空里,丁原大发神威,天殇琴如有神助纵横呼啸,雪原仙剑更是力压碧落七子势如破竹。
在丁原身畔,有一身形高大的青色元神,威风凛凛催动冥轮,与雪原仙剑交相辉映,肆意狂舞,正是传闻中被幽禁了九十余年的冥轮老祖年旃。
苏芷玉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丁原修为之高,直追乃父,竟然连闻名遐迩的碧落七子,也被他与年旃打得节节后退,只剩下招架之功。
不过她也瞧出碧落七子虽退不乱,随着碧落剑阵渐渐朝外扩展,战圈不住拉大,这七人反多了一丝回旋的空间。
丁原与年旃若想彻底击溃碧落剑阵,未始有那么容易,再斗下去,便成了两面高手的功力拼争,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碧落七子,不一定就会输了。
苏芷玉默按剑诀,盈雪仙剑自背后剑鞘中,清音一振弹射而起,她玉腕招展身剑合一,化作一束碧色光芒,直冲入剑阵。
停风真人首当其冲,只听身后苏芷玉的声音道:“道长,芷玉得罪了!”
一道凌厉剑气如芒刺在背,急忙回头,见看到碧华晃动,苏芷玉人美如玉剑如虹,转瞬已到。
停风真人不敢直撄其锋,迫不得已闪身侧飞,露出阵势的偌大破绽。
丁原、年旃自是毫不客气,与苏芷玉里应外合破茧而出,令碧落七子惟有眼睁睁瞧着他俩冲出剑阵。
丁原见着苏芷玉,哈哈一笑道:“玉儿,两年不见,你的修为着实大有长进!”
苏芷玉如黑夜一般乌漆水灵的妙目,在丁原脸上打了个转,方才浅浅含笑道:“丁哥哥,南海一别经年,芷玉真没想到你我竟会在这里重逢。”
停心真人见剑阵被破,苏芷玉也已现身,明白继续打下去,能够保住平手就算不错。
他深吸一口气,积累体内急剧耗损的真元,声若洪钟道:“丁原,你待怎讲?”
丁原听他一喝,倒起了三分钦佩,暗道:“这老牛鼻子人虽不怎的,修为果真不俗。激战至今,居然还中气十足,不愧是碧落七子之首。”
苏芷玉嫣然道:“停心真人,芷玉以为纵然再恶斗下去,亦不过是两败俱伤之局,却是何苦来由?莫不如握手言和,先前晚辈出言或有唐突冒犯的地方,也请真人多多海涵。”
停心真人环顾疲态尽显的众同门,苦笑道:“罢了,罢了!”仙剑“叮”的掠入鞘中,脚下生风,头也不同的离去,自是无颜再作逗留。
停雪真人冰冷的目光扫过丁原、年旃,缓缓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身形一飘,随着掌门师兄去了。
剩下几人亦都面色铁青,不发一言,各自御风退走。
虽然说他们未真个败北,但被丁原、年旃逼迫得如此狼狈,实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此后,整个碧落剑派与丁原结下深仇,多也由此而起。
丁原见碧落七子走远,收了琴剑,笑问道:“玉儿,你怎的也来了云梦大泽?”
苏芷玉微微一笑,悠然道:“不止是小妹,还有一个丁哥哥你必定更加想见到的人,她也来了云泽,而且就在玄斗八罡阵中。”
丁原一奇,暗想:“难不成是盛师兄已经到了,可桑土公并未说起他啊!况且若盛师兄在,没道理令碧落七子如此猖狂。”
正疑惑问,苏芷玉已收了阵势,红雾飘渺草庐隐现,依稀看见其中三个人影。
几乎就是第一眼,还来不及有任何的思考,丁原的目光,已落在了那抹亮丽的红裳之上。
如真如幻,似是百年梦回,那在寂静深夜,无数次出现在脑海中的身影,竟赫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红衣如画,雪肤依然,蓦然抬眼间,伊人无恙。
恍惚从前,就在那某一个夏日,他的雪儿伫立在思悟洞前,如此凝眸、如此含笑,痴痴望着自己归来的身影。
丁原只觉得一股热血上涌,呆呆的瞧着那红衣少女。
刹那中,天地之间,仿彿就只剩下她的影子,在朝自己凝眸含笑——
第二部 第三集 雁渡寒山
第一章 吻伤
“雪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