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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立平皱眉道:
“敏感的东西?我父亲平时里的精力大部分都用在看病上,行政方面地问题只过问很少一部分,绝大多数都是新来的周万廉周书记处理的,就算有什么敏感的东西,也只可能是书记知道。 ”
何法官听他这么一说,双眉中心皱成了一个“川”字,他犹豫了半晌道:
“根据你所说的,于情于理这案子都应该重审,不过这样一来,就算证实是被人诬告,张大夫依然是沉冤未雪,若是有什么证据能拿出来反证他们的不法行为,那不仅能为张大夫平反洗刷一身清誉,还能将这背后地人绳之以法,唉,只可惜你也不知道这事情,我当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
听何法官这么一说,张立平又皱着眉毛想了片刻,失望道:
“我真的记不得爸爸曾经叮嘱过我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
何法官见了,也只能长吁短叹,直言天理不公,一再叮嘱张立平要多想想。 而张立平也答允回家以后立即仔细找找有没有值得利用的线索,一有发现马上就打电话给他。
看着张立平的身影离开走廊,何法官面上的表情忽然很是奇特,这种转换是在瞬间完成的,一如四川的绝技变脸一样,这使得这个本来和蔼可亲的老人身上,遽然出现了一层虚伪的朦胧,甚至还多了几分得志地狞恶。
………………。。
张立平返身回来地机会固然很小,但何法官直到在办公室的窗帘背后看着他走出法院地大门,招手叫了辆的士上车离去后。 才在桌前坐了下来,打了个电话,当他看着张立平的身影的时候,微微眯缝的双目中绽射出针尖也似的光芒,仿佛要将面前的这个十九岁地年轻人彻底穿透剖析开来。
接着,他在室内燃起了一支烟。 因为光线渐渐黯的关系,烟头那一点红火就格外清晰。 不久,外面就有人敲门。 颇有节奏,先连敲三下,再顿一顿,敲一下。
门口站着地人相貌堂堂,这个人沉着脸,一进门就压抑着怒气道:
“老何,我就说去年张华木那案子你处理得欠妥。 当时不两三下将张华木判了,还拖泥带水的说些什么疑点的话,不怕夜长梦多是不是?结果呢?弄得要请人来善后灭口,偏偏还被人给发觉了,现在小崽子开始上窜下跳,我们的事现在正不容打扰,我已经向上面汇报了,看你怎么解释!”
何法官的面色奇差。 呲着发黄的牙冷冷一笑道:
“周万廉院长,我怎么解释?要解释的是你们医院地人吧,那天第一次开庭后,最主要的证人却是张华木的病人,还当堂翻供,还将你老弟扯了进来。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公开宣判的法院!就算我们手眼通天,难道还真能一手遮天了?若不是我见机应变从中斡旋,将时间暂时拖了一下,现在科技如此发达,旁听席上万一有人拿手机将这一切偷偷照下来拿出去一捅,我看下一个牺牲品就是你!”
这个名叫周万廉的人想来就是张华木的继任,WK市第一人民医院院长了,他本是盛气凌人的冲进来,此时气焰却顿时全无,此人看来相貌堂堂。 骨子里却没什么主见。 顿时焉了,不禁颤声道:
“那。 那应该怎么办?”
何法官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还是娓娓道来。
“事情就是这样,那小子真以为我是他老子二十年前治好地病人,看起来是什么都推心置腹的给我讲了。 ”
两人之间的交流进行了整整半个小时,何法官将一应巨细的大小事情都一一道来,周万廉听得也很仔细,对于今天所发生的事已了解了个通透。 大概是因为何法官知道这位新任院长与上面那人的关系非同小可,因此虽然骨子里很是瞧不起他,说话地态度也颇为恭敬。
“你的看法是,张华木手上根本就没有拿到什么我们的把柄?”
周万廉皱着眉头道。
何法官点点头:
“他儿子对我感激涕零,恨不得把家底都翻给我看了,倘若有什么能起死回生的证据,还不拿出来叫我主持公道?”
周万廉沉吟了一会儿道:
“这很难说,老何你的能耐我是知道的,只是听说这小子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鬼混,近几个月的变化非常之大,你开始不是说了吗?咱们委托别人下的毒药本来是无法可解的,眼下却显然被他一手破掉,万一张华木被治好,那岂不是一切都曝光了?张立平既然有这等心机城府,他会对你这个一面之交将底牌尽露出来?我们不能不考虑到其他的变数啊。 ”
被他这么一说,何法官颇有些不以为然,善于察颜观色地周万廉当然注意得到这些细节,他沉着脸说:
“张家地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明年三月法院就要换届,你若是想再往上爬到法院院长的位置上,就得指望咱们地大事一切都顺风顺水!”
一时间室内沉默了下来,何法官犹豫了一下道:
“那么,只有将你我两人的看法汇报给上面了,由领导来作最后的指示,我们照做就是。 ”
两人计议良久,只觉得他提出的这个办法虽然会给上面留下“无能”的印象,却是最稳妥的,于是周万廉不得已之下,拨通了电话。
接电话的开始是一个慵懒的女声,不耐烦的娇嗔了几句之后,由周万廉催促了一下,终于,一个沉稳而略微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万廉啊?什么事?张华木?正好正好,我也要为了这事找你,听说张华木在做手术之前醒来过一会儿?”
周万廉没料到会有此一问,楞了楞回忆了一下才道:
“好象是的。 我听那天晚上值班的护士提过,他儿子没有打招呼就直接去了病房,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给张华木在连续使用了强力的镇静剂,他还是醒了过来。 ”
“那你又知不知道,当天晚上张立平曾经在张华木的授意下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我已经查到,这个电话是打给国外,但具体哪个国家,却已无法查证!”(张华木与国外的联系,请参看外传:一代神医张华木)
听到这个消息,周万廉的脊背上一股寒意冒了起来,他知道在那样关键的时候打出来的电话,必有深意,一想到他们所做的事牵扯之广,范围之大,影响之恶劣,一旦被揭露出来下场之凄惨,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这……这可怎么是好。 ”
电话里的声音依然沉稳: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那个电话显示并没有打通。 这也说明,张家父子并不简单,他们背地里做的小动作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你们绝不要被表面现象所蒙蔽!”
电话中的声音转为严厉,虽然是闷热多雨的八月天气,可是周万廉与何法官身上都为话声中的苛寒之意打了个冷颤。
周万廉愣了很久,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道:
“是是是,但眼下实在有些棘手,那小兔崽子口风很紧,又在四处寻找我们的破绽,请领导指示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
一时间,对方也没有说话,本来就已是向晚时分,天空又是黑云密布,办公室中阴森黯沉得似在午夜一般。 黑暗中只有两点香烟的红火在一红一暗的燃着,似乎是恶狼的眼睛。
周万廉用力吸了一口烟,狠毒的一字一句道:
“要不,我们就去让收货方面的人下手,彻底的将这个后患解决了,就算以后国外有什么消息,也是死无对证。 ”
电话中传来吸一口烟的用力声音,可以感受到这声音中那种下定决心之意。
“要做得干净利落,最好弄成事故。 ”
自此,电话挂断,这幕后的主使者哪怕是在电话里,也仿佛多说一句话就会多留下一点证据似的,绝不肯多说出半个字来。
第一百零七章 凶险
第一百零七章 凶险
张立平走在街头,因为他还不想睡觉,所以就不想也不愿回去。 父亲的病已经被控制住了,并不需要多操心,他现在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那几名被收买的证人,只是这些人不是在半年前调走,就是搬了家。 先前好容易找到了一个,却也被他的家人告知出差去了,张立平没奈何下,只有留下了自己的电话,让他一回来就打给自己。
他知道周密罗织出这一切的定然会有一个幕后主使,但他根本就猜不出这个主使的动机与目的。 就好似仿佛被人打了一下后想要报复,只是以他个人的力量,回击的拳头下下打在空处,根本无力可使!
于是在茫茫然然中,一个茫然的少年茫然的无处可去。
冰凉的雨水从空中飘落,落在他的脸上,发上。
经过他的额头,滑过面颊,在下颌处汇聚,终于落地。
他只觉得在这雨夜里,一种前所未有的寂寞,感到分外料峭的寒意。
一种绝对的空虚。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天气很冷,他的心中总是有一种沉重的感觉,就仿佛是台风来袭之前那种令人压抑的闷热。
身上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张立平正木然的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接起电话:
“你好,我是张立平。 ”
“哦,是小张啊?我是下午才见过面的何法官。 还记得吗?”
张立平听了这个名字微微一愣,他心中隐隐约约有很不安地感觉,可是仔细想要寻出源头,粗略中又是抓不到摸不着。
“张院长的案子,我有了新的头绪。 ”何法官那温和的声音中有了一丝激动。 “令尊是被人冤枉的!并且据可靠消息,他之所以发病,也是因为有人从中谋划。 陷害!这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谋杀案!”
张立平一下子呆住了,他的血顿时涌到了头上。 心中当真是一团凌乱。
“喂?小张,小张?”听了催促,张立平顿时回过神了,忙道:
“何伯伯,你将清楚一点,究竟是谁要这么做,他们地目的又是什么?”
何法官叹息道:
“陷害你父亲地人。 势力非常之大,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很不方便详谈,再说电话中仓促谈几句也说不清楚,你现在在哪里,我还有些细节必须当面问你。 这关系到为令尊平冤昭雪的问题”
张立平听了急切道:
“我在二环路这边,何伯伯你说个方便见面的安全地方。 ”
何法官恩了一声道:
“那你快来十里堤,我们在这里的平安桥桥头上见面,那里偏僻寂静。 有没有人在旁边一目了然,不会担心隔墙有耳。 ”
“十里堤?”张立平又是一楞,那个地方已是城外,地势颇为偏僻,因为附近有古代一道残破的十里长堤而得名,一条大河从那里流过。 就在不到五公里的地方汇入长江,因为那条河面宽阔,水流也颇急,无论是在横跨河面地桥上还是水中,以前都常常发生意外,因此将桥翻修后才改名叫做平安桥。 眼下已是晚上近九点,又是阴雨天气,何法官怎么会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见面?张立平不禁在心中打了个突,但疑虑旋即被急于了解事情真相的念头冲淡,他再不迟疑。 招手叫了辆出租。 向着平安桥头疾驰而去。
…………………………。
夜黑得似凝固了的液体。
想来是因为天气恶劣的关系,公路上的车也少得可怜。 偶然有一辆驶过,但当车头灯的光线逃也似的遁去以后,黑暗又以全盛之势统治了一切。
为了何法官所一再告诫地保密,张立平提前就在桥前一公里的地方下了车,向着桥头徒步行去。 雨丝冰凉,那种寒意仿佛直沁入了骨髓里去。
不知道为什么,张立平每行出一步,身上就冻飒飒的冷上一分,心中不安的预感就越发强烈。 他深深呼吸,可是那不安加倍跃动。
但是何法官的话中,提到了恢复父亲一生的清誉地关键,还隐隐揭示出幕后的主使。 若是是得知真相,那无论那暗中的敌人如何庞大,都总比现在敌在暗我在明,似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要好过太多。
因此他
……………………不能不去,
………………………也不得不去。
人生中有很多事,不是根据你主观的意志为转移的,正因为如此,历史上才会有那么多惊心动魄,那么多可歌可泣!
地面上已有很多积水,踩上去便是一步一个水印,张立平走得很慢,但是很坚定。 虽然桥面极宽阔,但走到桥口的他已在黑暗的桥中段处,看到一个伏在栏杆上的瘦弱身影,仿佛正在看着桥下河心处的湍急。
显然,因为大雨的关系,河中地水很大,“哗哗啦啦”声不绝于耳。
张立平快步向黑影走去,两人地距离迅速缩短,五十米,二十五米,十米。
那黑影始终不动。
张立平一脚踩在了一摊积水上,水花向四面分溅而开,被吸水性极好的纯棉裤子迅速地吸收了进去,而雨水的冰凉也一直顺着脚碗淌落入了鞋中。
他的动作忽然僵住。
这只因为他已找出了心中不安的原因!
………………………电话!
他的电话何法官怎会知道!
他怎么能知道?
自己地电话是为了联系出租房屋的业务,在四川新买的。 与何法官见面时候因为心潮澎湃,思绪复杂,一时间疏忽了给他电话号码,而在WK市里,得知自己的手机号码的只有贺四和他的朋友,贺四和罗军是绝不可能出卖自己的。
哦,对了!还有先前走访过地那几户人家!自己将电话号码一一留了下来。 说是等人一回来就给自己打电话!
一丘之貉!
这是一个陷阱!
张立平的脑海里电光石火地闪过这些念头!
在明知落入了致命陷阱的紧要关头,人的反应是大不一样的。
有的人是惊慌失措。 胡乱逃跑。
有的人吓得手脚冰凉,束手就擒。
有的人疯狂一博,盲目冒进。
第一种人地行为是可悲,第二种人的行为是可怜,第三种人的行为是可笑。
这三种行为的结果大多数都是失败。
张立平此时却很冷静。
在看破了眼前的一切只是个陷阱的时候,他的脑细胞急剧的运转起来,将前因后果都在脑海里分析。 过滤了一次。 然后作出了一个疯狂地举动。
…………………………继续前进。
遇到困难,是绝不能怕的,就好象是狗追人跑,人越是跑狗越是追,要是人不跑了反过去追狗,可能就把狗吓得转头就跑。
这句话张立平忽然记了起来,那还是小时侯父亲微笑着对他说的,此时父亲微笑的面容。 却给了他无穷的勇气!
“我绝不会逃避!”
“请看着我,父亲。 ”
他忽然又想到,父亲的一生中,是否也遇到过自己这样千均一发地危机,再由此上溯到八个世纪前的那位先祖张既先,他在步上刑场之时。 会否有着同自己一样的心情?
想到这些,他的勇气更是倍增。
活,要活得轰轰烈烈,死,也要死得无悔无怨!
四面空旷,风声雨声水声交杂在一起,恍若凄厉的鬼泣。 两岸也是树影密实,芦苇从生最近的一点灯影也如鬼火一般,依稀摇曳在直线距离至少十余公里以外的地方。 呼救自然是徒劳。
而在这宽阔没有遮蔽的桥上,逃也根本是无处可逃。 避无可避。
一步。 两步,
张立平与伏在桥栏上那人的距离在迅速缩短。
那人风衣遮住的腰畔遽然有亮光一闪。
那光若野兽利齿上地光芒。
残忍而白亮。
雨水早已打湿了张立平地头发。 湿发遮掩了左额左眉,他的眼神在这冰冷地黑夜里发着针一般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