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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看到媳妇进来,方庭松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剑眉依旧紧锁,“庄子里有消息了吗?”
“还没呢?方管家亲自去了,一有消息,他便会传回来。”本来是想找个人去,方管家觉着没合适的人选,便自告奋勇去了庄子。
“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怎么样?”
海棠侧头看了夫人一眼,夫人轻点了点头,于是,便把卫管事说的重复了一遍。
话音一落,书房里就安静了下来,只有那矮榻前的炭火在噼里啪啦作响。
“这事先这么处理。今天句容的知县送信来,询问这事要如何办理。”原来是那知县送的信,难怪老爷这么大的火,
“爹,依我看,您不能插手,这事儿就交给咱们来处理。”
老爷虎眼一瞪,“哼,说得轻巧。我插不插手,别人都会认为我插了手。”
“这。这可如何是好?”夫人担心地拉着儿子的衣袖。
“爹其实不必担心,您就回个依律办好了。那人虽说是死在庄子上,只要能找到人证明他从管事房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切还有转机。”
“怕只怕那有心人,硬要把这事闹大。”海棠有些担心,如今牵扯上老爷的官帽,还真是有些棘手。
“爹,我明天就赶去庄子上,去见见那几个外乡人。”
“你去做什么?你大大小小也是个官,到时候别人说你仗势欺人。告到圣上那里,这事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老爷,让我去吧。我一个妇道人家,别人也不会说什么。”海棠主动请缨,与其坐在府里等消息,不如亲自去看看。
“说起来,最应该去的是二叔,偏生这会儿他又病了。”夫人看着他们苦着脸叹气。
二老爷病了?海棠觉得有些可笑,怕是病遁吧。“爹,我也去。我不出面就是,行不行?”楚亭有些不放心她。这女人只要单独出门就出事,还是跟着地好。
“好。你们记着,方家不允许有仗势欺人的事发生。”老爷不放心又叮嘱了次。
晚上,方管家派人回府,说是还没找到证人,不过,句容地知县大人并没有为难打人的护院,只是说只要有证据就放人。
清早,沈妈正在院子里扫雪,昨晚又下了一场雪。这积雪盖了厚厚的一层。出门都有些难了。
“少奶奶,今天可得多穿些。不然少爷又要说我了。”如笙边帮海棠准备衣服,边碎碎念。
“你就不要去了,在家里帮帮夫人。”海棠接过递来的袄子。
“还是让我去吧,您想要喝口茶都没人给您上热水。”她有那么娇贵吗?算了,总得有人帮楚亭倒热水吧。
进了庄子,海棠挑着车帘朝外看,雪景虽然很好看,但是此刻却没了心情,只想快点把这件事了啦,这清洌的空气还真是让人清醒。
“大少爷、大少奶奶。”方管家在庄子里的别苑门口候着。
“这大冷天的,方管家为何还在门口等?都进去吧。”楚亭扶着海棠从车人跳下来,吩咐大家都进去。在暖炉旁坐定,“方管家,找了那几个外乡人吗?”海棠直奔主题。
“找是找了,只是那些人根本不愿意和我们谈,还没开口就哄我们走,说是要以命偿命。”方管家有些为难。
“他们现在住在哪里?”
“还住在庄子里当时给他们安排的空房子里,一直不肯走。”卫管事身边一个男子站出来回了句。
“相公,咱们去看看?”海棠回头请示,楚亭点点头,吩咐大家不要把他的身份透出去。
方管家唤了车子,被海棠止住了,“很远吗?”
“也不是很远,你身子金贵,这雪地可不好走。”
“没关系,走走身子暖和。”海棠朝一块无人踩过的雪地走去,“吱呀”一声,鞋面已经没入了雪里。
卫管事赶紧跑到前面带路,雪下地泥被他的鞋子带了出来,海棠暗叹一声,好好的雪地被他给破坏了。
看着海棠为了小心地避开那些泥印,脚下有些不稳。楚亭有些轻皱了皱眉,紧跟上前,拖起她的手,“没见过你这样走路的?鞋子上全是雪。”
海棠任由着他拖着,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脚印,足足比自己的大上一倍多,可怜的小脚女人。踩进脚印里,走了两步,鞋子上也没沾雪,走起来也方便多了,握了握他的手,“相公,你在前面走,我踩你地脚印。”拖着她的手松了开来,一步步跟着他地脚印,量着两步之间的距离,数着步子,身子渐渐暖和起来。
如笙紧紧跟在海棠身后,看着两人一前一后,雪地上那合在一起地脚印,脸上有些微热,少爷和少奶奶的感情可真好。
穿过田埂,眼前是一处旧房子。房顶上积雪压得厚厚的,那木梁有些摇晃。只怕再下一晚雪,这房子便支持不住了,窗上糊的纸也裂着缝,风一吹便哗哗直响。
卫管事推了推门,门板摇了两下,“吱呀”一声开了,房子里生了一堆火,几个男女围在火边。
海棠走进屋子,四周瞧了瞧,墙角有几张黑黑的旧被子铺的床。被子下垫着厚厚地干草,再怎么厚也感觉不出暖和,中间那堆火旁放着一口大锅,绿绿的一大锅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这些人衣着单薄,挤在一块儿,一个不大地孩子蹲在中间,小手还不停地伸向火堆,想要多吸取些温暖。
那群人瞪着眼看着他们,其中一个壮年男子站了起来。“你们来做什么?”语气生硬略带着愤怒。
“凶什么?我家大少奶奶来看你们,是你们地福份。”卫横立马横在了那人面前。“卫管事。”海棠轻轻唤了声。示意他退下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那人长得挺壮实。个头足足高出海棠一个半头,低头在海棠身上扫了几眼,左脸地肌肉动了动,冷声答道:“洪老四。”
“原来是洪大哥。今年这雪下得早,我家老爷夫人担心各位初来鄙庄,这御寒之物准备得不够,让我来瞧瞧,有什么需要的,无须客气。尽管开
“少在咱面前拽斯文。咱是粗人,听不得你这调调。”洪老四声音洪亮。一口把海棠顶回去。
“还不知好歹了你!”卫横开口又要骂,被方管家眼睛一扫,立即闭了嘴。
“瞧这位大哥说地,斯文人也好,粗人也好,都要过冬啊。卫管事,你去找些棉衣、棉被过来,先给洪大哥他们挡一挡。”
卫管事瞄了眼楚亭,看他神色自然,便不情愿地应着,“是,少奶奶。”说完吩咐身边地人赶紧去准备。
“怎么?棉衣、棉被就想打发咱们?未免也太小看咱们了。方少奶奶,你一个妇道人家还是在家抱孩子得了,叫你们家的男人来谈。”
“洪大哥,咱们需要谈什么吗?再说了,你们又不叫花子,何来打发之说。”海棠跟他们打起了太极四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官司,是咱们谈得出来的吗?不应该由衙门里判吗?”
“你家老爷是应天府尹,衙门和你家开的有什么区别?”
“哟,洪大哥,这衙门是谁家开地,可不是你我能随便说了算的。”
洪老四不屑地笑笑,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官字两个口,要怎么办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既然这样,洪大哥为什么又要告上衙门呢?你依仗的是什么?不就是大明律吗?”
“你!没错,你家老爷如果敢护着他,我就告上京,看你家老爷这官还当不当得成。”
“既然这样,咱们还有什么需要谈的呢?”
“方少奶奶,不需要谈,你来做什么?”洪老四眯着眼斜着她。
海棠轻笑着,“说了啊,我是来关心你们的。”
“少来这一套,如果不能还我家大哥的命,其他的免谈。这些猫哭耗子的事,咱见多了。”
“既然是这样,咱们就说点别的。你们住在这里,算不算是私闯民宅呢?”海棠转移他地视线。
“少奶奶,你少唬咱,咱可是你们请回来做长工的。”
“是吗?契约呢?拿来让我瞧瞧。”站着还真有些累,海棠左右看了看,实在没有可坐地地方。
“没有!当初招咱们进来的人可是说好做长工地。”洪老四虎眼圆瞪,想要吓退她。
“是谁?你能指出来吗?”
“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主家,把他藏起来,以为我不知道吗?”
“方家要请长工,从来都是公开出榜,然后定契约。这四周的乡民都可以做证。你没有契约,这叫口说无凭,就算是告到皇上哪里,我想也讨不到便宜吧。”
洪老四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在她面前三步处站定,眼里带着寒意,“既然这样,你把咱们轰走啊,何必假惺惺地来送什么棉被?”
“送棉被是我们家老爷、夫人心慈,想你们人在异乡也不容易,并不代表,方家可以容忍别人的无理取闹。更何况,你们呆在庄子里,如果冻出个毛病来,让有心人钻了空子,就算是皇上面前也不好交待啊。”海棠逼视他的眼睛,不管那眼里有多少寒意,都影响不到她。
洪老四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寒光一闪,“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海棠转头看着卫管事,“卫管事,你去找几个人,把房顶上的积雪除一下,然后把窗子给糊严实了,可别冻着他们,再找几个人保护他们,如今他们可是证人。”
“臭婆娘!你敢囚禁咱!”洪老四大吼一声,震得屋顶上的积雪哗哗直落。
“洪大哥多虑了,是保护,你们住在庄子里,如果有人对你们不利,可是咱们的责任啊。当然,如果你们觉得不痛快,我们也不会强留的。”
“啧、啧、啧,叶家女儿果然不一般,还真让我长了见识。”
这话一出,海棠心中顿时警钟大响,知道她地身份,这人还真是有备而来,这事还真是不简单了。
“家父自小教导我,有理走遍天下。洪大哥,应该明白这句话地意思吧。”
“哈哈!”洪老四仰头大笑,海棠眉头一紧,再多笑几下,这屋顶说不定真会让他给震垮。“有理走遍天下!哼,少奶奶,咱们就走着瞧好了。有地方住总比露宿街头的好,囚禁就囚禁吧,你总不敢不让咱上衙门,咱们衙门里见。”
第二十章 证据
回了管事房,如笙赶紧递上热茶,海棠用手捂着,把冻僵的脸凑上去,楚亭挥了挥手,其他人等都退了出去。
“把鞋子脱了烤烤。”楚亭盯着她的鞋子,这绣花鞋面全都浸湿了。
四下无人,海棠踢掉鞋子,盘腿坐在榻上,拉过暖炉烫脚,突然开口问了句,“你怎么想?”
“人家有备而来,把我们家的底子打探得清清楚楚。”方楚亭也学着她盘腿坐着。
“听方管家说,那人死的地方离管事房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他后来去了哪里呢?”海棠手托着腮,靠在茶几上,想得入神。
“这天太冷了,我让大一回去报信,说咱们今天住庄子里。”
“庄子里也有地方住?”海棠好奇地问。
楚亭望天摇摇头,这女人有时精明,为何有时总问些蠢问题,“有一个院子专门给府里人住的。”
傍晚,派出去找线索的人回来了,带来的消息很不利,方管事急忙向二人汇报,“少爷、少奶奶,他们问了好些人,庄子外的也问了,庄子里的也找了,都说那天没有看到洪老二。”
“那天轰他出去的时候是酉时,按理说天还没黑,为什么没人看到他?”
“如果小的没记错的话,那天晚上下了一晚的雪籽,酉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而且特别的冷,我琢磨着应该是没有人出门。”
“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是挺冷的。”
“对了,衙门里的仵作验了尸没?”楚亭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验了,昨天就出了结果。”
“怎么说?”
“说是死前曾经遭人殴打,后脑被重物所击。还说什么死因就是后脑上的伤。”
海棠听到这里,有些担心,脑震荡完全可能当时不死,过后死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李护院的性命只怕不保。
“他死地时辰推算出来了吗?”
“没有。现在只有人看到咱们的人打了他,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
“卫管事,你当时也在场,他有没有打洪老二的后脑?”
“少奶奶。您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当时那么混乱,打没打他后脑又有谁能看到。”他的话一落,海棠的脸色就变了,惹得楚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不管你记不记得,你去问一下当时在左右的人,看有没有印象。寻找证据之事,也不能停下来。”海棠摇了摇头,把那血腥地场景从脑子里甩出去。
“是,咱们先退下了。”方管事拉着卫横出了门。一出门就低声骂他。
又是一夜大雪,还没有找到看到洪老二的人,当时在管事房地人,也没人能证明那护院没有打他的后脑,这事情就胶着在这里。
洪老四也没了动静,成天呆在空房子里,吃了睡,睡了吃,派去监视的人也瞧不出什么问题。
海棠有些着急,眼看着年关要到。衙门里的人也有些等不急了。偷偷派人传了话,说是过两日便要升堂审案。李护院的婆娘听到这消息,哭天喊地跑来找海棠,拉拉扯扯地求楚亭救人。
升堂的前一晚。一伙人垂头丧气地坐在管事房的大厅里。
卫浩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再看了看其他的人,最后盯在了楚亭身上,“大少爷,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楚亭看着这人,和他哥哥还真不一样,没有发福的身材,隐藏在衣服下地肌肉,可以看出平时这人还是干了不少体力活。
“李良大哥。虽说是打了人。可他也是为了庄子里的事,如果。如果老爷不救他的话,恐怕以后庄子里人心会乱。”
“卫浩,闭嘴!这话你也敢说。”卫横吓得踢了他一脚,却被他轻巧地一闪,躲了过去。
“你说的,我明白。你也在庄子里做了许多年,应该明白我爹的为人,他一直在和你们说要低调,不能仗势欺人,护院是来保护庄子的,不是充当打手的。我说得没错吧?”
“大少爷说得是,可是这心里不是滋味,李大哥当时真是忍无可忍了,才出的手,怎么就把他打死了呢?”卫浩的眼里有些落漠。
“相公,我说两句好不好?”
“嗯。”
“庄子里管事的人都在这里,我也不说是谁地责任,可是打了人毕竟是错,不错,他是无赖,对付无赖其实有很多方法地,打人并不一定是唯一的途径。那洪老四就比你们聪明,他不打人,直接把事儿闹到官府,其他人的家里我不知道,可这正是方家的软肋,老爷一生公正廉洁,我们不能为这事给老爷抹黑。”说到这里海棠看了看众人地脸色,“人,我们会想办法救,方管家已经请了最好的讼师,看能不能把案子拖到年后再审,咱们也有时间再找证据。”
“证据?少奶奶,咱们的人这些天风里来雪里去,就是想找证据,可是却没有一丝一毫,心都灰了。”
“大家不要灰心,没有发现证据,不一定就没有证据,只是这风雪天把这证据给掩盖了。”
大家正说着,外面的门给敲得砰砰直响,卫管事赶紧出去看,一会儿他带着个人进来了。
那人身上的积雪还没拍掉,脚下全是泥泞,“少爷,张禾有事要报。”
“快说。”
“少爷,果然不出你们所料,那天有人看到洪老二去了庄子外不远的酒肆。”
“什么时候?是来管事房之前,还是之后?”楚亭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个,那人说他也记不太清了,当时天色很暗,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