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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并没有出手,却已给了他一个教训。可是陆小凤自己也做错了一件事,他本不该离开陈静静的,更不该离开那屋子,等他赶回去时,那地方几乎已变成了一片火海。幸好天寒地冻,到处都积着冰雪,所以火势的蔓延并不广,被涉及的人家并不多,但却还是难免有很多无辜的人受到连累。陈静静那美丽柔软的胴体,也无疑早已被烧成了一根根枯骨,一片片飞灰。陆小凤来的时候,已来迟了。烈火烤红了他的脸,烤红了他的眼睛,他的手脚却是冰冷的,心也是冰冷的。巷子里一片混乱,男人们在奔跑比喝着救火,女人们在尖叫,孩子们在啼哭,他们过的本是简朴平静的生活,从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可是现在却无缘无故的受到伤害。陆小凤忽然转身,瞪着寒梅,厉声:“你看见了没有?”寒梅:“看见了什么?”陆小凤:“这就是你造成的灾祸,你自己又难道看不见?”寒梅闭上了嘴,心里显然也不太好受。陆小凤:“现在你是不是还想看看我的功夫?”寒梅道:“刚才我已看过。”陆小凤:“刚才那只不过是挨揍的功夫,你想不想看我揍人的功夫?”这是挑战。他从未向任何人这么样挑战过,他的态度虽然冷静如磐石,可是这种近于残酷的冷静,却使得他的愤怒更可怕。极端的冷静。本就是愤怒的另一种面具。寒梅沉着脸,在闪动的火光下看来,他脸色也是苍白的,连嘴唇都已发白。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样面对面的向他挑战。他并不怕这个年轻人,他从来也没有怕过任何人,可是这一瞬间,他却忽然感觉到一种从来未有的紧张,紧张得连呼吸都已停顿。因为他一直都是站在上风的,他已习惯于用自己的声名和地位去压迫别人,现在他却第一次感觉到别人给他的压力。陆小凤的压力又来了“你想不想看?”寒梅还没有开口,枯竹忽然:“他不想!”孤松立刻接着:“他唯一想看的,就是罗刹牌,我也一样。”他扑在陆小凤面前,让枯竹拉走了寒梅,才慢慢的接着:“所以你绝不能让我们失望。”他没有转身,只是面对着陆小凤向后退,然后袍袖一挥,身形倒掠,忽然就看不见了。陆小凤没有动,没有拦阻,过了很久才轻轻的吐出一口他忽然发觉自己对这三个人已退让得太久,现在已应该让他们退一退了。这是他第—次还击,虽然没有出手,却已赢得了胜利。可是他也知道,他们绝不会退得很远的,等到他们再逼过来时,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陆小凤没有想下去。火还没有灭,他绝不能就这么样站在这里看着,纵然有很多问题都需要去想,也可以等到以后再说,现在他一定要光去救火。他卷起衣袖,冲入火场,从别人手上抢过一桶水,跃上隔壁的墙头,往火头上浇了下去。他的动作当然比别人快得多,一个人出的力量至少可以抵得上五个人,可是旁边另外还有个人,动作居然也并不比他慢多少,甚至比他更卖力,有一次竟跃上已被火烧毁了的危墙,几乎葬身在火窟里。冰雪溶化,打湿了易燃的木料,再加上大家的同心合力,火势很快就被遏阻,终于灭了。陆小凤总算松了口气,用衣袖抹了抹汗,只觉得心里已很久未曾这么样舒服过。旁边有个人在喘息着,带着笑:“你一共提了七十三桶水,我只比你少六桶JD陆小凤拾起头,才发现这个跟他并肩救火的人,竟是“黑玄坛”赵君武。”赵君武笑得很开朗,又:“我刚才差点想一头撞死的,可是现在却只想再多活几年,活得越长越好』”陆小凤微笑着,没有问什么?因为他知道答案。假如你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就绝不会想死的,因为你的生命已有了价值,你就会觉得它可贵可爱。假如你真正全心全意的去帮助过别人,就一定会明白这道理,因为只要你肯去帮助别人,就一定是个有用的人。陆小凤微笑着拍了拍赵君武的肩:“我知道你刚才比谁都卖力,你揍我的时候,假如也这么卖力,我就吃不消了r”赵君武红着脸笑:“我揍人的时候绝不会这么出力的,因为揍人并不是件愉快的事,我又伯手疼。”两个人同时大笑,然后才发了人,站在那里陪着他们笑,每个人眼睛里都充满了欣慰,敬佩和感激。一个梳着两条长辫子的小女孩,忽然冲出来,拉伎他们的手,在他们的手心里塞了块冰糖,红着脸:“这是我最喜欢吃的,可是我情愿让你们吃,因为你们都是好人,我长大了也要跟你们一样,别人家里着了火,我也会帮着去救的。”陆小凤轻抚着她的头发,想说话,咽喉里却像是被塞住赵君武看着她,几乎连眼泪都要掉了下来,只觉得自己刚才就算真的被火烧死,也是值得的。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小小的黑脑袋,从旁边一条又脏又窄的阴沟里钻出来,指着陆小凤大声:“他不是好人,他骗我,阿姨没有糖给我吃。”一个小小的黑人从阴沟里爬出,竟是那傻头傻脑的脏小孩。他居然还没有死,也许并不是因为运气好,只因为他的愚笨无知,除了他之外,无论大人小孩都不会把自己塞进这么脏的阴沟里。可是他有眼睛,而且刚才也在陈静静屋里,现在他已是唯一能说出当时情况来的人!陆小凤眼睛亮了,立刻迎上去,这孩子能不能把那凶手的样子描叙出来?他虽然没有把握确定,但希望总是有的。忽然间,人丛中有人大叫:“他虽然帮着救火,放火的人也是他,大家莫要上了他的当。”几个人大叫着冲出来,往陆小凤身上扑过去,情况立刻混乱,虽然有的人坚决不信,有的人已在怀疑,有几个房子已被烧光了的,更是不分青红皂白,也往陆小凤身上扑。他们本就是头脑简单的小人物,看见自己的家被毁了,早已眼睛发红,想找人拼命。陆小凤并不怪他们,更不愿对他们出手,幸好有赵君武在旁边挡着,他虽然挨了几拳,总算还是冲了出去,可是那脏小孩却已不见了。阴沟旁还留着几个水淋淋的脏脚印,火窟里还在冒着青烟。陆小凤咬了咬牙,忽然又冲进火窟。赵君武旗下的镖师趟子手们,也已起来镇压住暴乱的人群,赵君武又以自己的身分保证,陆小凤刚才一直跟他在一起,骚动才平息,再问刚才第一个大叫的人是谁,就没有人知道了。这时陆小凤居然还留在那滚烫的火窟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找什么?“你刚才在找付‘么?”他们一离开火场,赵君武就忍不住问他,陆小凤却没有回答。他眼睛里一直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过六知是正在思索着一个难题,还是已经把这难题想通了,赵君武没有再问下去,也开始思索,忽然又:“刚才冤梗你的那个人,一定就是放火的人,想要你替他背黑锅』”陆小凤又沉默了很久,才缓缓:“他们并不是要我背黑锅,而是要灭口。”赵君武:“灭谁的口?从阴沟里爬出来的那个傻小子?”陆小凤点点头。赵君武皱眉:“那么样一个傻小孩,能懂什么?”陆小凤叹了口气:“他们本来的确不必这么样做的』”赵君武也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事情总算已过去,咱们喝酒去。”陆小凤:“你要我陪你喝酒,恐怕要等一等了。”赵君武:“为什么?”陆小凤握紧双拳,缓缓:“不找到飞天玉虎,我从此绝不再喝一滴酒。”赵君武:“我能不能帮上你的忙?”陆小凤:“能!”赵君武:“你说』”陆小凤:“这一带你比我熟,你……”他声音忽然压得很低,好像生怕被人听见,因为他已发现飞天玉虎的势力所及处,远比他以前想像中还要大得多。等他说完了,赵君武立刻:“这件事我一定替你做到,有了消息后,怎么样通知你?”陆小凤:“你有没有到银钩赌坊去赌过钱?”赵君武笑:“不但去过,而且还跟那大胡子赌过几手,居然还赢了他几百两银子!”陆小凤:“半个月之后,我们在那里见面,先到的先等,不见不散!赵君武看着他,忽然:“谢谢你!”陆小凤笑了:“我要你替我做事,我没有谢你,你反而谢我?”赵君武:“就因为你没有谢我,所以我才要谢你I”陆小凤:“为什么?”赵君武眼睛里发着光:“因为我知道你一定已把我当作朋友JD朋友!这两个字多么光荣』多么美丽。”你若也想和陆小凤一样,受人爱戴尊敬,就一定要先明白一件事。真正能令人折服的力量,绝不是武功的暴力,而是忍耐和爱心。这并不是件容易事,除了广阔的胸襟外,还得要有很大的勇气!屋子里布置得幽雅而干净,雪白的窗纸还是新换上的,窗外天气晴朗,阳光灿烂,窗台上摆着水仙和腊梅,丁香姨居然已能坐起来了,苍白的脸上已有了红晕,就像是要朵本已枯萎的花朵,忽然又有了生命。这一切都是非常令人愉快的事,陆小凤的心情显然也比前几天好了些。“我答应过你,我—定会再来看你Jo“我知道!”丁香姨脸上居然露出温柔的微笑“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她斜倚在床上,床上铺着刚换过的被单,她身上穿着温暖舒服的宽袍,袍子很长,袖子也很长,掩住了她的断足和断腕。阳光穿过雪白的窗纸照进来,她看来还是那么美丽。陆小凤微笑着:“我还带了样东西来!☆丁香姨眼睛里发出了光,失声:“罗刹牌?”陆小凤点点头:“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我没有骗你!”丁香姨眨眨眼:“难道我又骗了你?”陆小凤拉过张椅子坐下:“你告诉我,陈静静是你的好朋友,我可以信任她!”丁香姨承认。陆小凤:“她真的是你的好朋友?你真的能信任她?”丁香姨转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仿佛在勉强控制着自己,过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说出了真心话“她是个婊子!”陆小凤笑了“可是你却要我去信任一个婊子!”丁香姨终于回过头,勉强笑了笑:“因为我是个女人,女人岂非总是常常会叫男人去做一些她自己不愿做的事!”这理由实在不够好,陆小凤却似乎已很满意,因为她是个女人,你若要女人讲理,简直就好像要骆驼穿过针眼一样困难。丁香姨忽又问:“她是不是死了?”陆小凤:“嗯!”丁香姨轻轻吐出口气,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刚吐出口浓痰。陆小凤盯着她,忽然问:“你怎么知道她已经死了?”丁香姨又转过头,轻轻咳嗽了两声,才缓缓:“我并不知道,只不过这么样猜想而已!”陆小凤:“你怎么会这样想的?”丁香姨:“你刚才既然那么样问我,可见她一定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对不起你的人,岂非是活不长的!”这解释更不够好,陆小凤居然也接受了“不管怎么样,我总算已要回了罗刹牌,总算没有白走一趟!”听到“罗刹牌”三个宇,丁香姨眼睛里又发出了光,看着陆小凤的手伸进衣襟里,看着他拿出了这块玉牌,眼睛里忽又流下泪来。陆小凤了解她的心情。就为了这块玉牌,她不惜毁了自己的家,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连自己的人都变成了残废。这块玉牌纵然是无价之宝,可是幸福的价值岂非更无法衡量。她这么样做是不是值得?现在她是不是已经在后悔?陆小凤也禁叹息:“假如这是我的,我一定送给你,可是现在……”丁香姨打断了他的话,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用不着解释,现在你就算送给我,我也没有用了!”她的泪又流下,慢慢的接着:“现在我只要能看看它,摸摸它,就已心满意足!”陆小凤也了解这种感情,立刻把罗刹牌送过去,丁香姨的友情却更加痛苦。她已没有手,这块她不借牺牲一切来换取的玉牌,虽然就在她面前,她也没法予伸手来拿了,这种痛苦岂非已不是任何人所能忍受的,可是她却偏偏只有忍受。陆小凤又不禁叹息,勉强笑:“我把它放在你身上好不好,拘;至少可以看得清楚些!”丁香姨点点头,看着陆小凤把玉牌放上她的胸膛,含泪的眼睛里忽然露出种谁都无法解释的表情,也不知是感激?是欣慰?还是悲伤?阳光满窗,玉牌的光泽柔和而美丽,甚至还是温暖的。丁香姨垂下头,用嘴唇轻吻,就像是在轻吻着初恋的情人。“谢谢你,谢谢……”她反反复复不停的说着,用两只断腕,夹起了玉牌,贴着自己的脸。陆小凤不忍去看她,他记得她的手本是纤细而柔美的,指甲上总是喜欢染上一层淡淡的玫瑰花汁,使得她的手看来也像是朵盛开的玫瑰。可是现在玫瑰已被无情的摘断了,只剩下一根光秃丑陋的枯枝。玫瑰断了明年还会再生,可是她的手……陆小凤站起来,转过身,突听“噗”的一声,一样东西穿破窗户,飞了出去,接着,又是“刺”的一响,一样东西穿破窗户,飞了进来。他立刻回头,丁香姨用两只断腕夹着的玉牌已不见了,心口上却有一股鲜血泉水般涌了出来。她嫣红的面颊又已变为苍白,眼角和嘴角在不停的抽*动,看来仿佛是在哭,又仿佛是在笑。就算是笑,那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凄凉痛苦的笑,一种甚至比哭还悲哀的笑。她看着陆小凤,发亮的眼睛也变成死灰色,挣扎着道:“你……你为什么不追出去?”陆小凤摇摇头。脸上只有同情和怜悯,连一点惊讶愤怒之意都没有。丁香姨这么佯做,竟好像早已在他意料之中,过了很久,才黯然:“你是不是又被人骗了?”丁香姨的声音变微弱:“我骗了你,他却骗了我,每个人好像都命中注定要被某—种人骗的,你说对不对?对不对·……”她说得很轻,很慢,声音里已不再有悲伤和痛苦。在临死前的—瞬间,她忽然领悟到一种既复杂,又简单,既微妙,又单纯的哲理,忽然明白人生本就是这样子的。然后她的人生就已结束。一个人为什么总是要等到最后的一瞬间,才能了解到一些本来早巳该了解的事?
第十章死前觉悟
夜,冬夜。黑暗的长巷里,静寂无人,只有一盏灯。残旧的白色灯笼,几乎已变成死灰色,斜挂在长巷尽头的窄门上,灯笼下,却接着个发亮的银钩,就像是渔人用的钓钩一样。银钩不住的在寒风中摇荡,风仿佛是在叹息,叹息着世上为何会有那么多愚昧的人,愿意被钓上这个钩?方玉飞从阴暗潮湿的冷雾中,走进了灯光辉煌的银钩赌坊,脱下了白色的斗篷,露出了他那剪裁极合身,手工极精致的银缎子衣裳。每天这时候,都是他心情最愉快的时候,尤其是今天。因为陆小凤回来了,陆小凤—向是他最喜欢,最尊敬的朋友。陆小凤自己当然更愉快,因为他已贝来耳二从荒寒的冰囚网来了。布置豪华的大厅里,充满厂温暖和欢乐,酒香中,混合着亡等脂粉的香气,银钱敲击,发出’阵阵清脆悦哥的声音,世间几乎已没有任何一种音乐能比这种声音更动听。陆小凤喜欢听这种声音,就像世上大多数别的人一样,他也喜欢奢侈和享受。尤其是现在。经过了那么长一段艰苦的日子后,重回到这里,他就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又回到温暖的家,回到母亲的怀抱。这次他居然还能好生生的回来,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刚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新衣服,下巴上的假胡子,眼角的假皱纹,头发上的白粉,全都已被他洗得干干净净。现在他看来的确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连他自己都对自己觉得满意。大厅里有几个女人正在用眼角偷偷的膘着他☆虽然都已徐娘半老,陆小凤却还是对她们露出了最动人的微笑。只要是能够让别人愉快的事,对他自己又毫无损伤,他从来也不会拒绝去做的。看见他的笑容,就连方玉飞都很愉快,微笑着:“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地方。”陆小凤:“喜欢这地方的人,看来好像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