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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园林的四个景区以曲廊为连系脉胳,廊长七百多米,随形而变,顺势而曲,或蟠山腰,或穷水际,到处连贯,始终不断,通幽渡壑,逶迤相续,让园景更显得堂奥纵深,变化无穷。
长廊两面壁上嵌有历代名家书法石刻三百多方。廊檐下则有粉白花墙漏窗,图案精美,从花墙孔洞望出去,可见山池亭台在花树中若隐若现,别有一番。
江南首富择居之处,果真不同凡响!黄心蝶还是惊愕得说不出任何话来。
来到东部建筑区的北面,这裹有一座小湖,湖光变幻,粼粼闪烁,洲岛错落,楼阁亭榭掩映,花木葱茏,景色宜人,自然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风光。
水心榭位於湖中,是石熙尊的居住处。湖上架石为桥,桥分三段,南北两段石桥上各建亭一座,中间一段石桥上建三楹重檐水榭,三座建筑并列,结构紧凑,比例对称,恰如一只精雕细刻的游船,在湖心荡漾。
水心榭下有水墙八孔,俗称「八孔墙」,它使湖水保持一定水面,外低内高。榭上只有三组建筑,一组为西侧的荷香亭,因湖内荷花盛开,荷风萍香袭人而取名。一组则为东侧的静心斋,是石熙尊的私人书房。至於主建筑起居室——松鹤楼,则位於北面。
足足走了一刻多钟,贪婪风光美景换来的下场就是——舌乾口燥、头昏脚酸,疲累得浑身提不起劲来。
「好渴。」冲进松鹤楼,见到茶水,未经主子的许可,黄心蝶便连灌了三、四杯。
「到素斋所去。」自杭州城一路回四兽山,只饮水未进半点食粮的石熙尊,要她立刻去准备晚膳。
「我好累。」坐在椅凳上,黄心蝶一脸倦意的捶著酸疼的双腿,此刻她什么事都不想做,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
「去准备膳食。」千方百计将她拐骗到四兽山,就是要她服侍他的胃。
「让我休息一下。」不是她想抗命,而是她真的很喘,连站都成了问题。
石熙尊不发一言的盯著她,面对她放肆的态度,他表情虽未有动怒的迹象,不过却有一种比愤怒还要可怕的气息。
「别忘了你的身分,仆人是没有资格休息的。」他不会报复她女扮男装,以王招弟这个假名戏弄了他,只是他也不会让她太好过。
黄心蝶双眼冒火的瞪著他,已从他阴鸷的黑眸中看出他的企图——他想折磨她!
可恶!没想到他竟会是个小心眼的人,居然会记恨她的欺骗。
真怀疑她上辈子是不是没烧什么好香,要不然她什么人不去得罪,偏偏去得罪他,而且还倒楣的栽在他手裹。
自认倒楣的轻叹了口气,她已可预期他会以什么方法来虐待她,同时也想像得到,未来的两天,日子会有多么的难过。
「限你半个时辰准备好膳食。」冷酷的抛下话後,他步出松鹤褛,往东侧的静心斋走去。
黄心蝶不是笨蛋,她知道他是故意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报复她的欺骗,以此略施薄惩让她知道,戏弄他的下场会有多么的凄惨。
素斋所位於松鹤楼後方,占地虽不大,倒也比一般厨房来得宽敞。
在未知有何菜色之前,黄心蝶就地取材,拿出看家的本领,发挥无人可比的厨艺,以最快的速度在半个时辰内,完成五菜一汤。
有钱人就是这么奢侈,明明吃不了这么多,却喜欢摆排场的布满一桌菜肴,好藉以炫耀他有多富有,惟恐人家不知道他有钱。
而至於石熙尊还算好,是她见过的巨商富贾、王公贵族当中,最「节省」的有钱人家。
不过话又说回来,五菜一汤,以他一个人哪能吃得了那么多,虽构不成奢侈,倒也称得上浪费。
「这一盘是醋溜桂鱼,这一盘是芙蓉鸭掌,这一盘是草菇蒸鸡,这一盘是松子熏肉,这一盘是干烧明虾,至於这盅则是鲜莲冬瓜汤。」她骄傲的将五菜一汤端上桌,顺便报上菜肴名称後,黄心蝶顿时很佩服自己,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煮出一桌全素食的菜来,恐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像她这么厉害的厨子了。
这也难怪石熙尊要为难她,不放她走,甚至千方百计要她心甘情愿的为他张罗膳食,只因她的厨艺太高超了,厉害到无人可比。
真不知道该庆幸她有这身好厨艺,让她方便行走江湖,到处游水玩山,还是怨叹这身厨艺,为她招惹来石熙尊这个麻烦人物。
「多摆一副碗筷。」她居然能在短时间内,准备好他吩咐的膳食,石熙尊冷漠的黑眸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
「咦?」黄心蝶纳闷的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杭州城来到四兽山这段路程,与左吹雪相处的时间虽短暂,然而她还记得他曾提起过,水心榭是园林的禁地,石熙尊严禁任何人踏进他私人专属的空间,只不过她特别例外,因为在未找到会煮素斋膳食,口味又得合他脾胃的厨子前,他还得靠她过活。
而也就因为如此,她才会感到讶异,她知道他从不在水心榭招待人的。
依言多摆上一副碗筷,饥肠辘辘的她,面对一桌可口的菜肴,她也饿得直咽口水。
若非时间太匆促,害她来不及偷吃,否则地早在素斋所先饱食一顿再说了。
「坐下。」他复杂难测的目光盯著她的小脸,反常的要地与他同桌进餐。
黄心蝶再度怔住。先别说她是第一个水心榭的人,光是他恩赐招待她这一事,恐怕任她说破嘴,整个园林的人也没有半个人肯相信。
她真的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好心的让她用餐。
「我叫你坐下,你就坐下。」话不喜欢说第二次的石熙尊,以冷冽的眼神示意她最好记取教训,再胆敢违抗他的命令,他极有可能连睡觉都不让她睡。
不晓得他葫芦襄到底在卖什么膏药,黄心蝶提高警觉性,静观其变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她讶异的盯著他,依然无法相信他怎可能突然间变得这么好心,简直与半个时辰前,坏心的不让她休息,蓄意折磨她的石熙尊,完全判若两人。
「吃。」他的语调很轻柔,淡得几近冷漠,表情则平和得像冰雕一样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然而不难从他森冷的声音中听出,他话中有著严厉的警告意味。
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的黄心蝶,现下终於明白了,原来他是怕她在饭菜裹下毒,所以才会那么「好心」的让她与他同桌用餐。
她就知道,他的虚情假意背後,一定有其目的。
「怎么?你怕我下毒害你?」他的疑心病也未免太重了吧?黄心蝶刺刺的冷哼了声。
「吃!」以银筷测试过每样菜,虽没有任何下毒的迹象,但石熙尊不相信她的为人,因为她太奸诈,也太狡猾。
「放心,我还想活著离开四兽山,不会笨得在饭菜中下毒害死你。」她可没忘记他身旁还有四个武功高强的护法堂主,再说,她只敢放泻药整人,可没胆下毒害死人。
见他依然不肯相信她的说辞,她无所谓的耸耸肩,先喝了口汤,再每盘夹一点点菜,便不理会他而埋头开始扒饭。
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确定每一样菜都没有问题,石熙尊才挪动碗筷开始用膳。
二十多年来,吃惯了厨艺与皇家御厨有得比的奶娘所烹煮的素膳食,早已把他的胃养刁了,实在很难相信,对饮食很挑剔的他,居然会吃得下她所煮的膳食而不排斥,完全接受她烹煮的菜肴口味,别说旁人惊愕得啧啧称奇,连他自己也觉得很纳闷。
这事的确透露著不寻常,诡异得让精明的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的厨艺不错吧!」不是她自夸,而是真的普天之下,恐怕再也难找得到,厨艺比她更厉害的素食厨子。
睨了眼话多的她,石熙尊习惯静默的用著膳,不喜欢饭桌上出现任何话题。
然在用膳时话就特别多的黄心蝶,并没有瞧见他警告的眼神。
「你会不会好奇,我为什么会有一手好厨艺?」芳龄才十八,就拥有令人料想不到的厨艺,这一点是黄心蝶最骄傲的地方。
「我没兴趣知道。」他冷漠的瞪了她一眼,要她别再多话,否则惹怒他的後果,她可是知道的。
「要不要我告诉你?」黄心蝶当他是在佯装冷酷,一头热的想将自己拜师学艺的过程,全说给他听。
可惜,石熙尊不领情。
「我不想听。」面对她如麻雀般吱吱喳喳个没完,石熙尊已完全没有任何食欲了。
「不想听就算了。」黄心蝶无所谓的耸耸肩,继续夹菜扒饭猛吃。
「泡一壶茶到静心斋来。」他站起来,别有用意的盯著她,冷漠深沉的黑眸中,像蕴藏著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可是……可是我还没有吃饱。」黄心蝶一怔,愕然的抬起头看著他。
「没有可是。」他扯动嘴角,奸诈的冷笑了下,随即转身离开。
可恶!压抑不住满腔的气愤,黄心蝶忍不住喃喃的咒骂了几声。
他简直就跟专制的暴君没什么两样,只会一味的命令人,却从不替人著想。
「马上。」离开松鹤楼前,他恶劣的再补上这一句。
「是。」咬牙切齿的应了声,黄心蝶知道他是故意的,因为他见不得她轻松,便找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刁难她。
真是个差劲的人!很怀疑他的心是不是黑的,要不然他怎会如此的恶劣。
迅速的沏好一壶龙井茶,就在欲送往静心斋时,她瞧见了两道人影在晕黄的夕阳照耀之下,施展轻功以湖中两座亭顶为踏板,直飞了过来。
仔细一瞧,她认出了他们两个就是左吹雪和南飘雨。
「这是什么?」见他们神秘兮兮的抬著一个大木箱往静心斋走去,黄心蝶好奇的走在他们後头。
「木箱。」南飘雨答非所问。
白痴也看得出那是只大木箱。黄心蝶没好气的睨了眼表情有点轻浮、不正经的南飘雨一眼。
「我不是问这个。」端著满满一壶茶,她非常吃力的跟著他们的步伐,喘得她差点上气不接下气,「左吹雪……这裹头……是不是……装有黄澄澄的金元宝?」
「我不知道。」左吹雪回头朝她诡异的一笑,「想知道裹头装什么东西,这你得去问爷。」
「呃?」黄心蝶一愣,瞪著睁眼说瞎话的他,不知不觉已来到了静心斋。
第三章
「这裹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什么左吹雪和南飘雨两个人神秘兮兮的?」绕著大木箱打转,认定裏头装有数千两黄金的黄心蝶,奉上茶後便不肯离去。
「想知道?」自案牍中抬起头来,石熙尊冷酷的唇色不可思议的往上扬,弯成一道令人费疑猜的弧度。
黄心蝶被吓到了!瞠目结舌的望著他,不敢相信他竟然会笑,而且还会笑得那么奸诈恐怖,像只狡猾的狐狸,害得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直觉他心怀不轨。
「你可以打开看看。」石熙尊短暂的笑容如昙花一现,一眨眼便消失无踪,他的个性阴沉难测得有如鬼魅,并不好捉摸。
短短相处不到几个时辰,黄心蝶终於了解外界为什么会形容他是个谜样又危险的人物,因为他的确是个令人无法摸透性情的人。
带著好奇、兴奋、狐疑、谨慎的心,她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箱,却愕然的发现裏头根本没有黄金,也没有白银,就连一丁点碎银的影子也瞧不见,只有五颜六色的锦衣缎服。
「这是什么?」她失望的垮著脸,箱内的服装根本引不起她的兴趣。
「你看仔细。」他示意她看清楚,箱内服装的布料、剪裁、手工技巧等,并非一般的普通衣裳。
「又不是黄金,有什么好看的?」能吸引她注意的,只有实用的银子,其余的她一点兴趣也没有,包括长相俊美又富有的石熙尊,她也视若无睹。
「这些是水工坊的,你不要也无妨。」品尝著龙井茶的美味,石熙尊将她由失望转为惊愕的表情,全尽收眼底,无法理解,她为何这么爱钱。
「你……你说什么?水工坊?」黄心蝶以为自己在作梦,当场傻愣住了。
以色泽华丽、图案精致、质地坚柔和手工细密闻名江南、轰动京城的水工坊,由於采用的布料全是昂贵的丝、罗、绉、锦、缎、绸,以及华丽富贵的漳绒、天鹅绒,一般人非但买不起,恐怕就连触摸也不可能会有机会摸得到。
而他居然一口气送给她一箱水工坊特制的衣服,她真的有点受宠若惊,不晓得他又在搞什么把戏。
「这些……真的全要送给我?」黄心蝶讶异得睁大眼,不敢相信小气的他,怎可能突然间失常,变得如此大方。
「没错。」他半垂著眼睑饮著茶,教人看不出他眼中有著一抹可疑的光芒。
双手颤抖得捧起一袭鹅黄色丝绸衣裳,黄心蝶小心翼翼的呵护著,兴奋得至今依然无法相信事实,她竟然能够拥有无数梦寐以求的水工坊衣服。
这一切未免真实到太不可议了吧!据她所知,有钱还未必买得到水工坊制的衣裳,而她却幸运的拥有一箱,这下子她不发了才奇怪。
这一箱数十件水工坊制的衣裳,以目前黑市中的价码来估算,若没有赚进几锭金元宝,至少也有数百两进帐。
只是……明知这些价格昂贵的水工坊衣服,就等於是白花花、亮澄澄的银子,为什么他还会如此的慷慨呢?她很纳闷。
「为什么?」她想知道原因,他送她这些「银两」的目的,他究竟有何企图?
「没有原因。」他冷漠的看著她,闪烁著危险光芒的黑眸,可从其中窥探出一丝阴谋诡计。
然注意力全转移到五颜六色服装上的黄心蝶,没有捕捉到他那一闪而逝的诡异光芒。
望著满满一箱如黄金般高贵的衣服,她百思不解的微蹙著眉头,真的不懂心思深沉难测的石熙尊,为何会白白送给她这些「银两」。
「狐狸兽王」是江南一带百姓对他的称呼,传言他既危险又可怕,虽然行事没个准则,又视礼教於无物,但他为人光明磊落,也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只要人不犯他,他也不会去招惹别人。
只是任她怎么横看、竖看,就是看不出他有何厉害之处,也发现不到他究竟有哪一点,危险到令人害怕的地方。
她就知道,传言的可信度是零,一点都不可靠,根本不能采信。
不过说实话,他有一张比撒旦还要阴邪俊美的面容,只可惜他的眼神太阴骛冷漠、表情太冷酷森寒,而这也就是为什么名媛千金非旦不敢亲近他,反倒吓得退避三舍的缘故。
因为他活像个有血、有肉,却无心、无情的恶魔,即使事实不是这样,但光看他生人勿近的外表,就会被定义成这样。
而这一刻,黄心蝶推翻先前对他有所偏见的全部理论,单从明日契约就到期,她离别在即,而他非常慷慨送她一箱水工坊的衣服这点来看,就知道他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只是处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商业交易中,他不得不以冷漠作为保护色。
「一个月一百两,如何?」他先礼後兵,出高价钱欲说服她继续留下来。
「这个价钱很心动,不过……」她故作犹豫不决,佯装出一副难以取舍的困扰模样来。
一个月一百两是吓人的天价,可惜爱自由甚於爱钱的她,只好忍痛拒绝。何况,心思深沉宛若鬼魅般不好捉摸的石熙尊,性情相当的古怪,她无法冒险的留下来,尤其深知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她更不会为了银两,而傻得留在这裹变成猎物,被他这头具有危险攻击性的狮子,所反扑吞噬掉。
银两是永远赚不完的,而生命只有一条,自由更是可贵到连黄金万两也买不到,所以无论他出多么高的价钱,她也不会点头答应。
「无妨。」她的反应,早在他预料之中。
黄心蝶愕然的望著他,有点讶异今日的他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