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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邱书记!”
范鸿宇一坐下来,不等邱明山和范卫国开口,范鸿宇便先说话了。
只是大伙再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范鸿宇,胡说什么呢?”
范卫国大为尴尬,禁不住呵斥了儿子一声。
邱明山双眉微微一扬,问道:“何喜之有?”
“这事已经有定论了。如果我没分析错的话,应该是一个好的结论。”
范鸿宇神色镇定,不徐不疾地说道,没有丝毫胆怯。
听了这话,原本泡好茶水就要出去的蔡洋也禁不住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十分好奇的神情。倒要听听,这个嘴上都还没毛的青皮后生,凭什么这样牛皮哄哄的说话。
中央对此事的定论,他都能分析得出!
邱明山轻轻摆手,止住了又要开口呵斥的范卫国,又朝蔡洋说道:“小蔡,你也坐吧。”
蔡洋亦是邱明山很信任的人,一有机会便要栽培他。
“是,邱书记。”
蔡洋依言坐了下来,房间里没有第四张椅子,蔡洋就坐在床上。
“你说吧。”
邱明山转向范鸿宇。
“好的,邱书记。我先汇报一下,昨天曹俊明副部长召见我的情况……”
“嗯。”
范鸿宇的汇报比较详细,复述了他和曹俊明之间的所有对话,几乎一字不差。好在他与曹俊明之间的对话本就不多,范鸿宇又记忆力超群,很快就复述完了。
“这就是你要恭喜我的理由?”
邱明山问道,不动声色。
“是。从曹副部长这个动作之上,至少可以做出四个推论。”
范鸿宇头脑清醒,用词严谨。
邱明山嘴角掠过一丝笑意,也不知是赞赏还是讥讽,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第一个推论,说明邱书记这篇文章,已经受到最高层某位领袖的看重。不然,曹副部长完全没必要专程走这一趟。前不久,我在《群众日报》上看到了某位同志写的一篇文章,立场完全一致,也可以作为一个佐证。”
范鸿宇嘴里说了一位著名理论家的名字,料必邱明山范卫国蔡洋都看过那篇文章的。
这位同志在首都政治理论界可谓大名鼎鼎,他亲自撰文声援邱明山,绝不能单纯地看作他个人的意见。类似他如此身份地位的理论家,倘若不是得到了某位超级大人物的属意,决不会胡乱撰写这样观点明确,旗帜鲜明的重量级文章,《群众日报》也未必就给他刊发。
须知《群众日报》作为中央机关报,在主导全国舆论导向方面,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曹俊明专程赴宇阳来找范鸿宇进行最后的“验证”,亦足以说明范鸿宇的推论是正确的。
“一篇文章而已,就算得到某位领袖的看重,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邱明山淡淡地说道,似乎是在反驳范鸿宇的推论,但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启发或者引导。
“这就是省委荣启高书记的作用了。”范鸿宇微笑答道,毫不迟疑:“邱书记这篇文章,之所以在《群众日报》上转发,是由于省委宣传部的推荐,体现了荣书记的意志。请恕我直言,邱书记或许在最高层领袖人物的眼里还比较陌生,但荣启高书记,却非同小可。”
省委书记乃是扎扎实实的封疆大吏,任何一场大规模的政治博弈,省委书记和大军区军政首长的态度,都至关重要,备受最高层领袖的注重。
尤其在八九十年代,各省级行政区的“本土势力”极其雄厚强大,省委书记的态度就更加关键。每次的政治大博弈之后,各省市自治区的党报纷纷表态,支持“某某决定”,就是这种政治生态的明确体现。
“实话说,荣启高书记这一招,实在是高明,佩服!”
范鸿宇随即加上一句,赞叹不已。
单纯就政治手腕而言,荣启高此举,可谓是炉火纯青了。
望着儿子满脸的青涩和侃侃而谈的镇定自若,积年老手般遣词用语,范卫国惊异之余又有些好笑。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邱明山淡然一笑,说道:“荣书记这一招如何高明了,你倒是说说看。”
“其一,荣书记借此向高层表明了自己的政治立场。比他亲自出面或者属意省委宣传部的笔杆子们写一篇同样的文章发表在党报上,要合适得多。如果那样做,他就是直接上了第一线,站在台前,基本上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到了他那样的身份地位,非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赤膊上阵的。其二,邱书记是亲民官,这篇文章可以看作是来自基层干部的心声,比省委宣传部笔杆子写的文章,更有说服力。荣书记向《群众日报》推荐这篇文章,等于是告诉高层领袖,在咱们青山省,不但省委态度明确,下面的地市,同志们的态度也非常明确,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荣书记对全省的掌控能力。其三,荣书记和雷省长之间存在着执政理念的分歧,这一点,不但省里的干部们清楚,估计上面的大领导也一样清楚。”
范鸿宇说到这里,就打住了。
如今邱明山“易帜”,就是明白向高层领导表示,青山省的“荣雷之争”,已经有了定论——荣启高不愧是老资格的省委书记,技高一筹,雷云刚斗不过他。
在最高层眼里,省委书记的掌控能力如何,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指标”。
邱明山脸色一沉,严肃地说道:“陷人于不义,还在沾沾自喜。范鸿宇同志,你的政治操守很成问题!”
范卫国和蔡洋本来听得入神,心中暗暗纳罕,闻言都吓了一跳。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批评,而是严词斥责!
范卫国脸上再次浮现出尴尬之意。
本来吧,范鸿宇擅自纂改邱明山的文章,虽然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但已经造成既成事实,只要言之成理,最终也能被原谅。问题就在于青山省的“荣雷之争”如火如荼,邱明山被范鸿宇“卖”了,变成了“卑鄙小人”。
最让邱明山纠结的,也是这一点。
自古文人重名节!
被范鸿宇这小子一巴掌推到沟里,进退维谷,邱明山当真郁闷。
第25章 忠臣?良臣?
范鸿宇随即一挺胸膛,沉声答道:“邱书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古有明训。为人君守牧者,总得以苍生百姓为念。清流浊流的分别,真有那么重要吗?忠臣和良臣之间,如果让我来选择的话,我情愿选择良臣。一千多年前,魏征魏郑公就已经明白无误地做出了表率。唐太宗自己都说了,登基之前,群臣首重房玄龄房梁公,登基之后,首重魏征。没有魏征就没有贞观之治,没有大唐盛世。如果魏征一门心思想做忠臣,那么作为李建成的首席谋士,玄武门之变,他就该死了。下不欺于地,中不欺于人,上不欺于天,五代时,冯可道冯令公也可为良臣表率。贱如是,贵如是,长如是,老如是,给四个朝代十名皇帝当宰相,在五代十国这样的大乱世之中,屹立不倒,保持华夏文化传承,保持国家元气,功劳多大?”
邱明山是真的头疼了。
他批评一句,竟然引来范鸿宇如此长篇大论的反驳。
而且引经据典,所举例子都很贴切。
以严格的儒家标准来衡量,魏征和冯道都可谓“贰臣”,为正统文人所不齿,偏偏这两个人,却恰恰是千古良臣表率。
这小子,年纪轻轻,懂得还真不少。
“这么说,你是在批评欧阳修了?”
冯道在五代时,乃是备受当时读书人推崇的“长乐老”。他名声大坏,是在宋朝之后,欧阳修编纂《新五代史》,不遗余力地抨击冯道,说他“有奶便是娘”,读书人的气节都被他丧尽了。冯道就此成为“四姓家奴”,长期遭到正统文人的唾弃。
范鸿宇却在这里将对冯道赞誉有加,邱明山故有此一问,多少带着点戏谑之意。
就算你读了些杂书野史,也只是死记硬背,适逢其会地拿出来作为说辞,难道你小小年纪,还真有这样远见卓识?
范鸿宇缓缓说道:“也谈不上是批评欧阳修。时代不同,观点自然也不同。欧阳修做《新五代史》的时候,国家已经统一,赵氏王朝被封为正统。没有了五代时的群雄混战,欧阳修当然要号召天下的读书人都向一家一姓效忠。这是当时的实际情况所决定的。冯道没有这个条件。李存勖,李嗣源,石敬瑭,刘知远,哪一个都是胡人,让他向谁效忠?无论他向谁效忠,后世对他都没有好评价。好不容易有了值得辅佐的皇帝柴荣,冯道自己已经老得快死了。所以冯道的选择是忠于朝廷,不忠于个人。这有什么错呢?他做官做人,都有自己的原则,立身很正。不贪财,不好色,度量宽广,个人道德无可挑剔,几乎就是个完人。欧阳修如果生在五代,无非两个选择,要么做冯道,要么死。真要那样,就该是别人来骂他了,轮不到他骂冯道。”
说到这里,范鸿宇轻轻一笑,说道:“欧阳修真要是生在五代,估计还做不到冯道那么好,也写不出《醉翁亭记》和《秋声赋》那样的千古绝唱。这都是太平盛世才能有的。
范卫国和蔡洋目瞪口呆。
尤其范卫国,瞪着儿子猛瞧,似乎都不认识了。
他读的到底是公安学校还是历史系啊?
邱明山也怔怔的,稍顷,才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冯道这个人,学不了的。南怀瑾先生虽然为冯道鸣冤,但也说了,冯道学不了。”
邱明山正经是六十年代的大学生,史学底子和国学底子都极其深厚。
范鸿宇说道:“邱书记,也没必要学冯道,学魏征就行了。”
他如此长篇大论,为的就是想要给邱明山解开心结。
如果邱明山犟脾气发作,“死忠”雷云刚,不免大大糟糕,这间房子里的四个人,都要“完蛋”。
“学魏征又怎么样?”
范卫国忽然插口问道,范卫国亦是六十年代的大学生,不过学的是理科,不是文科。文史方面的知识,比不上邱明山。
范鸿宇转向自家老子,微微颔首,表示礼貌,随即说道:“学魏征,对事不对人。魏征不是儒家,他是纵横家。纵横之术,一贯被人诟病,但却是真正的政治学!比儒家理论,更适用于朝廷。事实上,纵观我国历史,不论是古代近代还是现代,真正能够在政治风暴之中站稳脚跟,进而出掌要职的,用的都是纵横之术,儒家思想和典籍,只是他们的挡箭牌而已。”
邱明山禁不住轻轻点头。
对魏征的历史,他自然熟知。
在唐初,读书人和官员,都十分讲究“出身”,魏征出身贫寒,等于是没有出身。他甚至都没有一个好的出处,先事刘武周,后事瓦岗军,再投在太子李建成门下,成为“谋主”,曾经向李建成献策,早除秦王,以免“养虎贻患”。这样一个人,玄武门之变后,再事李世民,简直就是“叛贼”。若是生在明末,铁定会被清高宗列入《贰臣传》。
但就是这个魏征,后来却成为千古谏臣第一,名垂青史。
乃是有唐一代纵横术集大成者。
唐太宗尽管屡次气得要杀他,最终却给了他堪与房玄龄比肩的极高评价。房玄龄可是最正统的出身,最纯正的“出处”,为首相二十年,位极人臣。
可见历史对一个人的评价,很难有什么统一的标准。范鸿宇说得对,为官一任,重要的是造福一方。至于向谁效忠,乃是次要的了。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眼见邱明山微微颔首,脸色变得比较和缓,范鸿宇心里暗暗舒了口气。看来精心准备的这一大套说辞,总算起作用了。范鸿宇深知自己人微言轻,一味的讲大道理,邱明山肯定听不进去。谈到做政治思想工作,他哪里是邱明山的对手?
唯有从历史入手,以古代的名臣来作为例子,或许能打动邱明山。
邱明山毕竟是个文化人,不是大老粗官员。
“言归正传吧。你刚才说的四个推论,还只说了两个呢。”
邱明山的心思,随即从历史上收了回来,望向范鸿宇,淡然说道。
范鸿宇笑了笑,恭声应道:“是。第三点,是从曹俊明部长的态度来推断的。基本上,我觉得曹部长是在虚应故事。他就问了我那么几句话,既没有威胁也没有诱供。可以肯定,他想从我这里得到的答案,他已经得到了。”
至于在宇阳县多待一天,无非是遮掩个面子。总不能真的大老远从首都跑到宇阳,就是找范鸿宇这个小年轻“核实”一下吧?那也太露骨了,一些人面上须不好看。
邱明山沉声道:“说话小心!”
这家伙,连“威胁”和“诱供”的话都说出来了。虽然是在密室之中,俱皆是心腹之人,但涉及到曹俊明这般大人物,还是不要信口开河的好。
“是。”
范卫国沉吟着问道:“曹部长专程跑这一趟,有必要吗?”
范鸿宇微微一笑,说道:“这就是第四个推论了。”
“你说……”
“曹部长跑这一趟,是因为有人告了状。有人向上面反映,这篇文章不是邱书记写的,是我写的。这是很严肃的政治问题。现在大人物觉得这篇文章有作用,想要好好用一下,自然要核实清楚。曹部长亲自下来召见我,等于就是最权威的结论了。也是明白告诉那些告状的人,不要再闹腾。”
邱明山范卫国蔡洋俱皆脸色一变。
他们基本认同范鸿宇的分析。
问题是,谁在告状!
这个告状的人,肯定对邱明山意见很大,眼见邱明山这篇文章要造成大影响了,心中不忿,非要告一告不可。假如告灵了,证明这确实是“伪作”,邱明山就要大大糟糕。堂堂地委副书记,“冒功邀赏”,拿属下年轻科员的功劳往自己脸上贴金,简直是笑话。个人操守当真差劲。政治前途只怕就此毁了。
而且,告状的人胆子很大,能力很强,可以直接把状告到高层去,一般人肯定做不到。
似乎大家都能猜到,这人是谁。
范鸿宇微笑道:“我估计,告状的人不止一个,有我们地区的,可能还有省里的,彼此之间,也并未相互沟通。但不管告状的人是谁,要我看都走了一着臭棋。”
“何以见得?”
邱明山马上问道。
“和荣书记对着干,有好果子吃吗?”
范鸿宇神情笃定地说道。
邱明山这文章,是荣启高亲自指示省委宣传部推荐给《群众日报》的,告状的人,不仅仅是想打邱明山的脸,连荣启高的脸也一并打了。
荣启高心里头,只怕没那么舒服吧?
迟早要和这些人算账!
“所以,邱书记,此事基本已经盖棺论定了。我个人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
范鸿宇说道,眼神却在范卫国脸上停留了一下,一抹担忧之意,一闪而过。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未能逃过邱明山的眼睛,不由在心里暗叹:这小子,当真是成精了啊。
只怕到此时,范卫国都还未曾料到,邱明山是没问题了,他范卫国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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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范卫国也让人吃惊
和范鸿宇谈过话之后,邱明山没有急着回地区,在招待所召见了宇阳县的其他一些干部。他是地区分管党群人事的副书记,三把手,干部这条线,是他的正管。找下面市县主要领导干部谈话,算得他的份内工作。不管怎么样,总也要做个样子,掩人耳目。
虽然这耳目明显是掩不住的,大家心知肚明,嘴里谁也不说破。
官场情事,无非就是由面子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