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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笠人斜睨笑道:“嘿嘿,这里还有一条漏网之鱼。”身旁那五个黑衣人闪电掠起,凌空交错,形成五角形状,朝拓拔野迎面冲来。
人影闪烁,赤、橙、青、白、黑绚光雷霆怒射,五股各相迥异的雄浑真气狂风暴雨似的陡然撞至!
拓拔野眼前一花,只觉气浪迫面,芒刺在背,那五人真气分属五族,真元之强猛,竟似均在“仙级”之上!心下大骇,念力电扫,飞快地探算出五道真气的力量与变化方向,蓦地急转定海珠,借势随形,朝斜后方急堕,断剑斜扬,一式“回风舞浪”,气芒碧电似的刺撞飞舞。
轰隆震响,青光破空,那五道眩光真气离散飞射,气浪翻叠炸涌。五人凌空翻转,朝上方冲退。拓拔野则藉着那冲撞之力,曲线抛飞,蓦地一沉,飞鱼似的滑翔冰面,继续朝着八殿冲去。
黑笠人“咦”了一声,极是惊讶,怪笑道:“好小子,果然有些能耐,难怪口吐狂言。可惜不管你有三头六臂,今日都要化作一堆白骨。”笛声狞厉,高扬破空,万千尸鬼裂冰破浪,重重叠叠地狙击拓拔野。
只听“当”地一声震响,清旷刚烈,群山迥荡,骨笛登时暗哑了刹那。姬远玄高声喝道:“何方妖孽,竟敢如此猖狂,视天下英雄为无物!”一个青铜鼎飞悬半空,呼呼急转,不断地变大,橙黄色的光浪闪耀飞舞,激撞在鼎沿。嗡声激荡,如雷霆霹雳,震得众人双耳麻痹、心神清明。
姬远玄身怀土族神物“辟毒珠”,亦是百毒不侵之身,此刻偌大的八合大殿,竟只有他与姑射仙子神智清明,安然无恙。
黑笠人怪笑道:“好一个炼神鼎!”骨笛倏然一变,阴柔绵软,似有若无,在激越的鼎声之中缭绕攀升。众人只觉耳根、心喉酥痹发麻,周身无处不痛痒刺痛,彷佛有一柄尖刀不住地轻轻剐刮脊骨,难过己极。体内的蛊虫随着笛声节奏,或急或缓,忽轻或重地爬动咬噬,令人直欲发狂。
阴风怒卷,僵鬼扑面,拓拔野断剑飞舞,碧光纵横,将四面围涌的尸兵杀得骨肉横飞;一路高跃低伏,滑翔飞冲。
骨笛绵绵妖异,逐渐又压过了箫声鼎鸣,八殿中群雄惨叫之声遥遥相应。
转瞬间拓拔野便已穿飞四百余丈,距离八殿已不过百丈之遥。正自斗志高昂,斩妖破阵,忽觉那五个黑衣人再度当空冲下,狂飙似的朝他飞冲夹击。
“呼呼”风声激响,五人移形换影,刹那攻至。五道绚光气浪曜目横空,如五条巨龙迤逦飞舞,怒吼急撞,瞬间将拓拔野周身要穴尽数罩住。这次攻势之猛,气浪之强,竟在前番三倍以上!
刹那之间,拓拔野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白阿斐竟是死在这五人手中?”呼吸一窒,待要提气反击,体内那五道狂猛真气却蓦地自行激撞一处,督脉剧痛。忽听“蓬”地一声,眼前昏黑,全身痹痛,彷佛瞬间爆炸开来。
刹那间,他忽地想起白帝所言:“只是从今日起,太子每日必须调气运息两次,每次至少半个时辰,否则五属真气必定要相冲相克,稍有不慎,只怕仍有性命之虞……”不迟不早,不偏不倚,五行真气偏偏在此时相冲撞击。
与此同时,那五名黑衣人的真气四面八方怒撞而至,轰然震响,剧痛欲死。他登时大叫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蓦地朝下急速摔落。
“噶啦!”脆响,冰块碎裂,水花飞溅,倏地沉入冰冷的瑶池之中。
第三章 石破天惊
气泡乱舞,碧波摇荡,冰水倒灌而入,拓拔野烧灼的经脉登时一阵清凉,疼痛大消,过了片刻,神智渐转清醒,但五气郁结,经络堵滞,仍极难动弹。
他瞬息之间提气过急过猛,郁积体内的五属真气登时失衡相冲,其势汹汹,不及调整经络穴道便已相克迸爆,若非那五人的五属真气恰巧夹冲撞到,强行抵消了鼓爆四射的真气,他必定经络碎断而死。正所谓因祸得福,那五人欲取其性命,不想反倒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凝神四望,只见远处湖心涡流滚滚,无数苍白浮肿的僵鬼从中冲涌而出,四下分散密布,悠悠荡荡地从身旁漂浮而过,朝上方冲去。他心中登时恍然:这瑶池湖底必定也如西皇山天镜湖一般,有一条秘密的涡流甬道直通地底,而这些僵鬼定是经由地底涡流来到这昆仑山顶。
眼见几个僵鬼眼白翻动,朝自己瞥来,拓拔野心中一凛,急忙奋起念力,默诵“幻光镜诀”,隐身匿形。此时经脉封堵,毫无反抗之力,稍有不慎,这些僵尸便足以要了自己性命。
寒流涌动,尸鬼穿梭。他一面舒展肢体,施展“鱼息法”,在水中自由呼吸;一面竭力运气调息,想要化解那郁结五气。但那金、水、火、土四属真气都是来自外人,又强猛无匹,极难控制,方甫运息调解,便剧痛锥心,几欲晕厥。
顺流飘荡,悠悠忽忽地穿过几根巨大的白玉石柱,柱上雕龙刻凤,赫然便是八殿大柱。
拓拔野大喜,急忙一脚勾住,以足底微弱真气吸住那石柱,一点一点地朝上方移去。碧波中红光摇曳,弥散着浓郁的血腥恶臭,僵鬼断尸一具具从头顶漂过。过了半晌,终于“当”地一声,撞到坚冰。
正欲鼓起余力,破冰而出,却听“喀喳”脆响,斜上方冰层陡然碎裂,一个头颅倒插陷入,双眼凸出,惊布地瞪视着拓拔野,口中“汨汨”地冒出一串气泡,鲜血从裂颅处激涌而出,涸散开来。那人秃额宽鼻,赫然竟是水族的那耶图罗长老。
继而“劈啪”、“喀啦”之声大作,冰层四裂,数百人头纷纷贯冰破入,神情惊骇,颅顶破裂,死状惨烈无比,大半竟是水族中人。拓拔野骇讶万分,心道:“难道那妖孽果真不是水妖?倘若如此,他究竟是谁?为何与五族为敌?”
骨笛凄厉,狂呼怪叫不绝于耳,炼神鼎与箫声仍在苦苦支撑。拓拔野透过冰缝罅隙朝上望去,只见八殿混乱,尸鬼交错奔走,竟已攻入大殿。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五族群雄各行其是,混乱无序,迅速被众僵尸分割成几块,只能各自为战。悬廊上、栏杆上、亭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断头四滚,残肢横亘,鲜血雨似的密集滴落,击打出朵朵嫣红的血花。
残余的大部五族群雄业已退缩到黄土大殿中,接踵摩肩,背靠背两两而坐,一个在闭目调息,逼迫蛊虫;另一个则凝神戒备,奋力击退扑入的尸鬼。时有豪雄被笛声所惑,惨叫起身,狂奔出殿,立时被围峙在外的鬼兵撕心裂脑,抛入冰湖。
姑射仙子站在殿角,白衣飘飞,清丽如仙,洞箫淡雅寥落,在这血腥暗夜里听来更觉出尘不染。众尸鬼竟似惊慑于她的绝世风姿,自惭形秽,不敢近身。狂风卷来,鲜血点点溅射在她的白衣之上,彷佛雪地寒梅朵朵绽放。
五族群雄中,唯有她与姬远玄神智清明,未受蛊毒之惑,分别凝立于大殿南北角落,一面以箫声鼎鸣抗衡骨笛,防止群雄蛊虫发作,失疯发狂,一面则带领群雄奋力抵御鬼兵侵入。
拓拔野远远地望见她曼妙的侧影,心中怦然剧跳,忽然又是一阵莫名地怅惘;不敢多看,急忙移转目光,继续探察殿内形势,寻找雨师妾、纤纤、龙神等人的身影。
烛龙、祝融、句芒、烈炎、赤霞仙子等各族帝、女、神级顶尖高手均已身中蛊毒,按各自族别区隔盘坐,面色惨白,纷纷凝神运气压制蛊虫,时而轮流起身迎战,将攻入殿中的尸兵斩杀殆尽。西王母虽亦颇为难受,但端然盘坐,指挥若定。纤纤则坐在她旁侧,被金族众高手重重围住,护得滴水不漏。
白帝、赤松子、刑天、风伯等人原已真元大耗,此刻更是难以为继,苦苦强撑,黄豆大的汗珠滚滚掉落,难受已极。
九冥尸蛊与其他蛊虫最为不同之处,乃在于其幼虫的孵化数量、速度与寄生人体的念力、真气成正比。念力、真气越高者,其体内的蛊虫受激孵化的速度越快,数量越多,是以烛龙等五族顶尖高手受害最甚。中蛊者甚至不可妄动真气,以免催生尸蛊幼虫;一旦运气逼出一只蛊虫,立即因此催孵了五只,乃至十只蛊虫……恶性循环,源源激增,实是让人头痛之至。但此刻黑笠人吹笛御蛊,鬼兵凶狂围攻,众人又不得不运气抗敌、逼蛊,明知是饮鸩止渴,也无可奈何。
拓拔野四下扫探,始终不见雨师妾、龙神,稍稍舒了口气,心中突然“咯登”一响:他在昆仑山中绕转了许久才回到瑶池,她们二人理应先到才是。难道……难道她们也遇见了什么不测之事?凛然忐忑,惴惴不安。但此时多想无益,只能尽快冲开经脉,与群雄并肩击溃僵鬼。
炼神鼎当空旋转,黄光四射,宛如水瀑纱帐,将黄土大殿重重笼罩。僵鬼撞着那黄光,登时血肉绞散,凄嚎湮灭。但随着骨笛越来越加刺耳,那炼神鼎黄光逐渐黯淡下来,越来越多的尸鬼穿破黄光,冲入殿中,与群雄展开激战。
忽听几个南荒夷女尖声叫道:“焚烧尸体,用尸臭逼出蛊虫!”
众人恍然醒悟,火族群雄首当其冲,纷纷弹气为火,将大殿四周的尸体点燃焚烧。一时黑烟滚滚,恶臭薰天,当即便有无数尸蛊从众人体内破肤怒射,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大殿。
黑笠人怪笑道:“白招拒,看看你请来的都是些什么贵客?竟敢在瑶池公然放火,忒不把你放在眼里。不如我替你灭灭火,教训教训他们吧!”
笛声一转,汹涌变化如海浪。湖面冰层接连迸裂,水涛一浪高过一浪地拍打大殿,四处喷涌而入,登时将大火浇灭。
笛声高昂,万鬼纷涌,湿淋淋地四面冲入,越过焦枯的尸骨,发动一轮又一轮疯狂的猛攻,登时又将群雄死死压制。
拓拔野心下恼恨,忖道:“这恶贼好生奸狡,故意挑选在此时此地进攻,必是算准了这些鬼兵从水里越出,周身湿透,极难烧着,即便起火,也可以利用瑶池水浪泼灭火势。如此一来,众人便没法子用尸火逼出蛊虫了,唯有束手待毙。”
眼见鬼兵越来越多,气势极盛,群雄逐渐不支,他心下越发焦急,奋力运气,却始终不能重新冲开经络。听金族群雄长吹号角,齐奏金钟,似是在呼唤援兵,心中大奇:“是了,怎地过了这么久,始终没有金族军士赶来增援?”
此念方起,便听黑笠人哑声笑道:“嘿嘿,可怜困兽之斗,你们以为还有援兵相救吗?三万昆仑金卫都已成了我鬼国尸兵啦!”
拓拔野闻言大凛,蓦地想起昨夜大批巡兵、树鸟离奇失踪,今夜穿梭昆仑重山,始终未见一个卫士……等诸多怪事,恍然大悟:“是了!定是这妖魔使怪!”
这些妖魔多半早已通过地底涡流抵达昆仑,先神不知鬼不觉地以尸蛊将金族巡兵岗哨蚕食操纵,逐一剪其羽翼,了除了后顾之忧。埋伏妥当之后,再趁着今夜群雄毕集瑶池之机,大举围攻。眼下三万金族精兵纵使还有幸存,也丝毫不足以对抗鬼兵了。
想通此节,他又是惊怒,又是懊悔,早知如此,在那琅圩森林时就该立即返转,向白帝报知异常景况。旋即又想起白阿斐的惨死,再无怀疑,心道:“那厮多半是撞见这妖魔,被那五个黑衣人围杀灭口。”
大殿内鬼哭狼嚎,血雨缤纷,场面凄烈惨酷,宛如梦魇。笛声凄诡,直刺人心。转眼之间,又有几人惨叫发狂,形如疯魔。五族群雄斗志低迷,一面苦苦抗拒蛊虫,一面各自为战,越发招架不住。
众人惊怒交织,破口大骂:“稀泥***,龟儿子是谁?老子和你有什么生死冤仇?”
“操你祖宗个海螺不开花!有胆就别藏藏掖掖,报上名来!老子变作厉鬼也绝不放过你!”
黑笠人悠然吹笛,毫不理会,嘴角狞笑,双目中满是森然怨毒之意。
乌丝兰玛突然抬起头来,望着钟亭上那飘飘欲飞的黑笠人,失声道:“我知道你是谁啦!你!…你是黑帝汁光纪!”
众人讶然,骨笛顿上,鬼兵纷纷凝立不前。
黑笠人微微一怔,哑声狂笑道:“圣女果然冰雪聪明,寡人就是汁光纪!不过再也不是什么黑帝了,而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幽天鬼帝!”
峡谷妖云惨澹,鬼雾迷蒙,万千僵尸从河中纷涌而出,穿掠林海草坡,层层叠叠地围攻而至,情景诡异如梦魇。
太阳乌嗷嗷怒吼,昂首踏步,火球纵横飞喷,四周草地登时窜起熊熊火焰,转瞬形成一圈赤红色的火墙,吞吐跳跃,将雨师妾、龙神护在其中。
众尸鬼怪嚎着汹汹冲入,“蓬!”十几具僵尸倏地着火,踉踉跄跄地摔倒在地,皮焦肉烂,发出刺鼻的恶臭。火焰轰然高窜,色彩绚丽妖异,后面涌来的僵尸哀号惨叫,纷纷仆倒,尸积如丘。
骸骨“劈啪”断裂,焦臭扑鼻,幽蓝色的磷火丝丝飞舞。黑烟滚滚,黄浆四流。突然“轰”地一声炸响,无数只色彩艳丽的甲虫从火焰中飞窜而出,四下激射,弹飞不到五十尺,突然重重摔落,自动蜷缩抽搐,瞬间干枯。
骨笛声隐隐传来,越发凄厉诡异,雨师妾体内的万千尸骨幼虫急速孵化,随着血流,顺着经脉蔓延奔走,刺痛麻痒,难受已极。她心下骇然,情知己到千钧一发的时刻,不敢大意,急忙以指尖真气在龙神的手臂上划开四、五个血口,而后又咬破自己手指,凝神盘坐运气。
“仆仆”连响,血珠飞扬,几只尸蛊弩箭似的从她指尖伤口射出,掉入尸堆火焰,登时焦枯,发出辛烈恶臭。与此同时,龙神臂上的伤口血肉翻涌,亦有六、七只蛊虫被尸臭所激,弹射飞出。
雨师妾心下大喜,继续运气逼迫,片刻之间又有数十只蛊虫破体逃逸。太阳乌则昂然屹立二女身侧,巨翅横扫,炎风气浪呼啸鼓舞,将围涌而入的尸鬼拍得粉碎。
火焰熊熊,黑烟滚滚,无数尸蛊纵横弹射。僵尸越涌越多,前仆后继,不住地穿越火墙,四面咆哮扑来,太阳乌独木难支,逐渐有些捂架不住,突然昂首痛吼,被两个僵尸当头扑下,白爪利刃似的插入脊背,死死钩住不放。
雨师妾大惊,黑光飞舞,两记手刀闪电劈斫,将两尸鬼炸为粉末。太阳乌朝她怪吼两声,奋力振翅扑扫,荡开群魔,大步地朝外狂奔。
雨师妾心道:“它必是要带我们突围,离开此地。”虽然体内尸蛊成虫尚未除尽,但此刻情势危急,不容多想,当下抱起兀自昏迷的龙神,跃上鸟背。娇叱声中,气刀翻飞,奋力将两侧冲涌而来的妖鬼杀退。她真气为拓拔野所吸,远未复原,此刻与这些妖鬼相斗,不免颇感吃力。
太阳乌嗷嗷怒吼,奔冲了十余丈,蓦地振翅高飞。群鬼汹涌,几个僵鬼嚎叫着高高跃起,抓住太阳乌的双爪,试图将它朝下扯落。
雨师妾赤足凌空飞踢,将它们踢得碎裂迸散。但彼等骨肉裂炸之时,突然发出凄厉的怒号,数十只尸蛊闪电似的射入太阳乌的腹部!
神鸟悲吼,倏然剧震,猛力扑扇双翼,艰难地破空飞翔。众尸鬼漫漫如潮,尽皆仰头瞠视,举臂号哭。
雨师妾香汗淋漓,吁了口气。她生平遭遇的险恶情状也不知有多少,每次总能镇定自若,化险为夷。但这一次竟是从未有过的紧张骇惧。
正自庆幸,太阳乌忽然低声悲吼,回过头来望了她一眼,痛苦、哀怜、愧疚……蓦地一沉,笔直朝下陨落,重重地摔落在草地上!
“砰!”尘土飞扬,太阳乌巨躯一震,喉中发出低沉而暗哑的哀呜。远处群鬼狂呼乱嚎,潮水似的涌了过来。
雨师妾抱着龙神跃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