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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走到光亮的地方。侍卫队的队长一眼看见我,立刻快跑了过来:“陛下,您可来了,法老命令我们四处找您,您……”
“宫里进来了别国的奸细,刚才在后宫的侧门那里有几个,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还躺在那儿。你吩咐下去,调集所有兵力给我细细的搜一遍!你们这差事是怎么干的,到处都混进了奸细来。”
那人急忙应是,连称这就去安排布置。
“回来,前殿的防护是谁负责的?”
“是乌纳斯大人,不过他刚才已经领人去寻找陛下您……”
我微微一愣,然后说:“叫人找他过来,我有话吩咐。”
“是,爱西丝陛下,您还是进殿里去,法老因为有各国使者和大臣们在不能亲自出来找您,可是刚才西奴耶大人出来下命令的时候神情都急得变了,您……”
“你不用说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他不敢再多说,行礼带人退了下去。我招了一下手,有两个殿前的女奴机灵的赶过来:“陛下有什么吩咐?”
“你们两个随我来。”
我从侧门进了一间小室,指着其中一个说:“你把衣裳脱下来和我调换。”
那个女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说有罪,吓得不轻。
“好了,我只是要进殿里看看,不想被人知觉,还有,找条面纱给我。”
她们两个这才明白过来,其中一个就转身出去,没多时捧了一套女官服和遮面的纱巾回来,两个人快手快脚的服侍我把衣服换上,又用头巾裹上头脸。两个女奴中的一个还机灵的捧着水盆让我照了一下影,这女官服不太称身,稍显肥大,倒是把身形遮掩的不错。
一个侍卫进来:“陛下,乌纳斯大人来了。”
他话音未落,一个人已经快步走了进来。
我听到脚步声转头,乌纳斯脸上身上都是汗,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我。
我摆了下手:“你们先出去。”
乌纳斯就直直的站在那里,也不行礼,也不说话。他看起来像是跑了很久的路,呼吸粗重急促,屋子里就直回荡着他的呼吸声。
“难为你了……”我转过了头,低声说:“现在宫里的情形到底怎么样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的说:“刚才我们在后宫的西墙那里发现了几名被杀的侍卫,武器和衣服也被剥去了,一共八人,从这里推断,那么潜进来的刺客至少在八人以上。这还只是西墙那里一处。还有件事就是,离那里没有多远又发现三具尸首,虽然穿着卫兵的装束却不是宫中卫兵,武器也不见。我推测这应该是刺客,但是因为什么……”
“那些人是去劫持凯罗尔去的,被伊莫顿拦下来了。不过杀人的应该是他们自己人,那些人受了伤行动不便,逃不了又排不上用场,他们怕留下活口泄密就下了杀手了。”
“前殿怎么样?”
“开宴前细细查过,女官们想来靠的住,舞娘也没有用宫外的。侍卫一半是法老的贴身铁卫,一半是西奴耶大人的亲兵,应该当没没有问题。那些使者们带来的随从不得入殿,应该闹不出什么乱子。”
我点点头,吁了口气:“好,这样好。我进去看一看情形。”
他忽然伸过手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陛下写给法老的信,我看到了。”
我转过头,乌纳斯的目光灼灼,被他这样注视着,仿佛有一种重压,令人难以负荷。
“陛下,你要走?”
我缓缓点头:“是,我和伊莫顿一起,离开这里。”
这话一说出来,感觉着他握着我的手又紧了一紧,勒得肌肤隐隐生疼。
“再也不回来了吗?”
我望着他的眼睛,低声说:“乌纳斯,你知道我心里,一直都是爱着他的。他死了我恨不能和他一起死。既然现在他回来了,我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是……什么都能放下……”
他忽然间紧紧搂住了我,隔着那面纱,唇就准确的印在了我的唇上。尽管隔着纱,我也一下子感觉得到,他的唇烫热如炽铁,几乎要将人灼伤。
我愣了一下,抬手猛然将他推开。乌纳斯退了一大步,两只眼中射出让人心悸的亮光:“爱西丝,你就要这样抛下我而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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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我低声喝道:“乌纳斯!我和你,你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糊涂了么?”
它定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只听得他的急促的呼吸声。
我的心里也不是不难过。
但是,爱的人只能有一个,不可能有两个。我和他曾经共患难,在逆境中相互扶持相互依靠,但是那说明不了……任何事情。
乌纳斯,有句话说出来,不知道你会不会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但是我说不出来。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铁石心肠,无动于衷。乌纳斯对我如何,我知道。我不是不感动,但是感动和心动,和爱情,并不是一回事。
是的,不是一回事。
我这样对自己清清楚楚的说。
“我要进去看一看,今天宴会比泰多有没有使者到来?”
乌纳斯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明着是没有的。”
我点点头:“你让侍卫们严加盘查,今晚……一定不会太平。”
行踪不明的巴比伦王,意图不明的比泰多人,还有潜进宫的那些身份不明的刺客……奔着凯罗尔的,必定是了解一些内情。要么就是知道凯罗尔对于曼菲士意义不凡,要么就是知道这个丫头本身具有比这个时代超前的,妖异的见识。
虽然我想一甩手就走,和伊莫顿天涯海角也去得,但是……哪有那么容易,说放下就可以放下?曼菲士是我的弟弟,是我多年守护着长大,一点点看他变成了今天的样子,成了法老。
我穿过幽暗的走廊,撩开帘幕,向殿内窥看。
那些皮笑肉不笑,各怀鬼胎的使者们,那些深沉叵测的,飘忽不定若有所思的目光……曼菲士,以后我不在你的身边,这些都要你自己应对。
我远远望着他的身影,那样挺拔,谈笑自若又不失威严……我相信他会是比父王更优秀的更称职的统治者。
不过……凯罗尔那个丫头对他的负面影响,也实在是太厉害了,简直比dupin还要祸害。如果曼菲士能戒了她,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能……
如果不能的话,我就能下手杀了他爱的人了吗?不会的,我做不出来。
见伊莫顿之前我就下不了这个手,见了他之后,心里面被柔情蜜意填的满满的,更加做不出来了。
倒酒的女奴,来回上菜的仆役,轻歌曼舞的舞娘们……看起来大殿里一片和谐热闹,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可越是如此,我越觉得心里不安。
不会就这样简单,那些人,不会就这样放过这个机会的。一定会出点什么事,可是我就是摸不透会在哪个环节哪个位置有变数。
我走上两步,随着抱着酒的女奴们一起,前后两个捧着酒坛的女奴,正是刚才拿衣裳给我替换的那两个。她们一前一后,我处在中间。
她们把取来的酒递给专司倒酒的漂亮女奴,然后再退至一旁等候吩咐。
这里离曼菲士更近一些,别人看他是镇定自若一切如常,可是我和他相处的时间那么久,却能从他的眉梢眼角,从他的动作和语气中分辨出来他其实没有那么潇洒轻松。我留言出走,凯罗尔意外不见,曼菲士恐怕已经心急如焚了,却还得在这里撑场面。
有使者去向曼菲士敬酒,他身前的卫士不动声色的遮掩住那些人可能进攻的角度,我站在帘幕后面看着,既有些欣慰,又觉得心酸。看着卫士机警明明是应该放下些心事的,但是一颗心怎么也松不下来,总有惴惴不安的感觉。
又一个人站了起来,殿里中心那一块忽然静了一静,我听见那个人说:“尊敬的埃及之王,曼菲士法老陛下,恭喜您新婚大喜,祝愿埃及国泰民安。”
这声音隐约有些耳熟,我仔细一想,竟然是现任的亚述王,亚尔安的弟弟,和我们做过交易的那个路夏。
他倒好大胆,自己亲自作为侍者到埃及来。
虽然亚述城是我们弄垮的,亚述安是我们毒死的,但是若不是这样,路夏他也没有今天的权势地位,说起来我们与他还真是恩仇难辨。
“路夏王新来道贺,我埃及上下也同感荣幸。”曼菲士端起酒来,笑呵呵的与他遥遥对饮,看起来真是和睦融洽没有半点不妥。
“可是,既然是新婚大喜,怎么不见爱西丝陛下呢?是不是下午在神殿的时候,爱西丝陛下受到了刺客的惊吓,所以不能出席晚宴?”
我就知道他不会净说好听的,果然,麻烦在后面等着。
“哦,路夏王的消息倒真灵通。神殿闹刺客,路夏王怎么这么快就晓得了?难不成,路夏王你亲眼看到,又或是……”
“哪里哪里,只是听人说起来了,所以想要问一问,我也是关心爱西丝陛下的安危啊。”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是其中的意思却是来者不善。
“路夏王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的王妃她不喜欢这种吵嚷的场合,路夏王如果很想见到王妃的话,可以等婚礼三日大典过后,另行求见。路夏王上次就作为使者来到我埃及,这次又亲来道贺,真是太客气了。而且上一次来的时候你还不过是个无权无职的王子,现在却已经成了亚述王了,世上了事情真是很奇妙啊。”
“人生的事,谁也说不准啊。”路夏又举了下杯:“但愿法老陛下永远这么快乐。”
看路夏坐了下去,看样子是不会再找碴,我微微松了口气。离我不远的地方有几名侍卫警觉的扫视着殿中的情形,看得出他们的长剑都藏在披风之下,外松内紧,防御的还算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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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奴们垂下手退开,然后又有几名仆役帮着搬来了大坛的美酒。但是他们的身份是不能登殿的,所以只能把酒放在侧门的门里边就得退出去。
我仔细看了一周,大殿里的情形。。。。。。似乎是一切正常。
我送了口气,今天一天的疲倦慢慢的朝我压了过来。我拉过一个软垫,靠着柱子在帘幕之后坐了下来。
虽然刺客有可能潜进来,可是我的心中并不是特别的焦虑。因为。。。。。。
因为伊莫顿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这让我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去仇恨,再没有什么事情我不能释怀,不能放下。我们要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离。我们要去很多地方,我要去替他报仇,密诺亚王太后的人既然曾经做过杀人凶手,那我一定不能放过他们。还有,我带往密诺亚的那些士兵,还在卡旦亚医官和朱利安,我也要替他们报仇。做了这一切之后,我们去东方,我要去看看,这个时代四大文明古国都是什么样的。一路向东,我们会经过巴比伦,乘海船去印度,然后,再折向。。。。。。我们华夏文明的发源地。
我想,那时候我要告诉伊莫顿,我的灵魂,其实是来自那片伟大神秘的土地。那里有黄河,长江,那里有灿烂的文明,这时代,已经有周礼了吧?文字呢,还是刻甲骨与竹片上马?我浮想联翩,嘴角噙着一丝笑。大殿里面热闹又不失庄重,曼菲士很镇得住场面。他已经长大了,撑得起大局,我总是对他不放心,其实他已经不需要我再扶持他辅佐他了。
只是乌纳斯的事,我总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他与西奴耶不一样。虽然当初西奴耶也曾经对我有些意思,但是他整个人很精明世故,他知道他应该怎么做,他也明白该如何做最好,对自己,对旁人,都是如此。他知道此路不通,然后就断然放弃。现在他也算的功成名就,有妻有子。但是乌纳斯。。。。。。他却不这样。似乎对他来说,地位,名声,权势,财富或是一个完成的家庭都不是他所想要的,整个人认准了一个目标,就怎么也不肯罢休,执着的让人心惊。
如果可以,我想将他的前程安排好了再走。只是,他会听从我的安排吗?
殿里的人已经大半都酒饱耳热,歌舞也更加精彩。我看了几眼曼菲士,又看看坐在一旁陪酒的,虽然谈笑自若却难掩失落的伊德霍姆布。
荷尔迪娅毕竟是他的亲女儿啊。
她已经被秘密的处决了,事后我得到了禀报。
她的一生就像一幕脱轨的杂剧,夹杂着阴郁的不和谐的音符,缓缓落下了悲剧的帷幕。伊德霍姆布的表现称得上大义灭亲,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将来他再为曼菲士执事理政的时候,他真能把这件事全忘掉,就当荷尔迪娅整个人从来不存在过吗?也许他能,也许不能。只是伊德霍姆布也已经上了年纪,朝中在任的众官员大臣们,没有一个能及得上他的年长。他也该退休了。
但是他退下去之后,有什么人能接替他?
我在心里盘算几个人选,不是威望不足,就是资历不够,要么就是能力不足以胜任。这倒是个难题。我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失笑摇头。
这是个难题,但是这是曼菲士应该去头疼的事。我已经要走了,还替他操这么多的心做什么?
不过。。。。。。我忽然转过头去,刚才过去的帮着女奴们搬酒的那几名仆役。。。。。。
他们正朝着侧门退下去,看上去一无异状。
很正常?那我心里莫名的那一抹警兆又是从何而来。
我飞快的回想,刚才搬酒进来的时候是四个人,然后六名女奴过去将酒接下来并且以一倒入小酒坛里面,但是。。。。。。但是再退出去的时候,却只有三个人从侧门那里退出去了!
少了一个人!
这样的严密防备竟然还混进了一个人来!我豁然站起,但是欲出声时又只能忍住。这个场合,这个日子,无论如何不能张扬行事。
等我转过头来想唤人来,却发现站在我身后不远处,静默不发一言的乌纳斯。
我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看了我多久。
我比个手势,乌纳斯快步走了过来。我把刚才的情形和他说了一下,并且低声说:“叫小蛇和蝎子们注意。”
小蛇,是被朱利安训练过的舞娘们的统称,蝎子则是他的训练的暗间,一些散布在外头各个地方,一些充当着类似秘密警察一样的职责。但这些人只归他训练,却不归他统属,否则他要有异心还不反天去。以前亚莉在的时候由她统领一大部分,后来她不在了,乌纳斯则接过一部分职责,另外一些是我自己管理。
乌纳斯答应了一声转身迅速离去,刚才的失态是刚才,遇到正事乌纳斯从来不犯糊涂。
不过想起朱利安,我又想起那一次失败的密诺亚之行。不知道朱利安现在是生是死,他一向机警,希望他可以逃脱。。。。。。但是我知道机会渺茫。如果他活着,一定会想办法传消息回来。但是已经这样久了,他依旧聊无音讯。
又一批舞娘上场了,我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大殿正中,就在曼菲士的前后左右扫描。并没有可疑的人物能接近他身边。
但是那个人呢?那个不该进入大殿,现在却不知道隐藏在哪个角落里的,扮成送酒奴的那个人。。。。。。
他意图不轨是肯定的,但是明知道他就混在这大殿的人堆里,却无法一时将他找出来。就像是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你不知道他何时何地就会爆开,令你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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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使者上前去向曼菲士敬酒了,这些人现在的装束都乱的很,从北部来的部落的人都喜欢在身上纹彩饰羽,一眼望去象一群野鸡进了屋子,根本分不出谁是谁了。就是曼菲士也肯定认不全这些人,得靠礼仪官来喊名解释才能明白。
那些人可能是邻近的部落一起来的,所以也一起上前来敬酒。
我眼光扫过去,忽然觉得不对!
那些人怎么看起来这样乱纷纷的没有章法?而且这距离也不对。要知道他们都算是归上埃及的藩属,离曼菲士差不多十步远就该下跪行礼,可是现在这……
我心里一紧,高声喊了出来:“有刺客!保护法老!”
大殿里瞬间一静,似乎连细针落地都可以听得到。然后轰然一声,人声就象开了锅的水一样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