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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伤重,但是到了地底迷宫没有多久就醒了过来,安多司给他重新洗了伤口,他自己上了药包扎起来。
他问我,其他人呢。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答的。
然后,就是漫长的,黑暗中的热。
我觉得自己,也许会死。
可是我不甘心,我还什么都没有做。
曼菲士本来是死也不肯同意让我来这里的,但我执意要来。
伊莫顿的死,卡旦亚医官和所有那些人的死……
这些都是债,是我欠下的债。
我得活下去,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要……回去。
还要找出凶手来替死去的人报仇。
他们给我喝什么东西,药,汤,水,我都全部喝下去,但是,却又无法控制的会呕吐出来。于是,频繁的吃药,呕吐,高热反复不退。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乌纳斯跪在我躺的那石台旁边。
“你……”我迷惘的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三天了。”
我点点头,发觉自己的声音粗哑的不能听:“安多司呢?”
“他去找食物了……”
我平平躺着,身周摆着那浅绿的珠子。
“陛下。”他忽然俯下身去,头重重的触地:“请入我无礼冒犯之罪。”
“什么?”
“您这几天重病,没有人照料……我,擅自就……”
他说的结结巴巴很艰难,我已经明白了。
我身上穿这一件男式的袍子,干燥洁净,这里只有三个人,不是安多司替我换得,那就是他了。
“别想这个了,”我说:“生死要紧,还理那些不要紧的事情做什么。那天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他的声音低哑压抑:“是的。”
128
“安多司……他的身世有些……”
“这个,他提过一两句,我都明白的。”乌纳斯说。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都要好了,没有什么。”他说:“现在密诺亚封锁很严,只许进不许出,商船和渔船都不能出港了。”
“不要紧……他们这样做也并不能长久。米肯尼人那边的动向如何呢?”
“现在密诺亚兵还在四处抓人,我上去打探过,外面风声鹤唳的人人自危,虽然有不少人被抓起来了,但是没有真凭实据,我想,其中错抓的一定有不少。而且米肯尼人已经苦心谋划多年,我想,他们的实力不会就这样轻易的全被连根拔起。”
我也点了一下头,躺了很久觉得骨头都僵了,示意他扶我坐起来,乌纳斯向前膝行,更接近了一些,扶着我靠着石壁坐着。
他刚才总勾着头,我看不大清他的脸。
现在那夜明珠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乌纳斯瘦多了,眼眶和面颊都有些向里凹了进去,嘴唇上和下巴上都冒出一些稀稀拉拉的青色胡子茬,憔悴的都快脱了形。
只是这样看起来,原来他和曼菲士脸上都有的,那种年纪相仿的青涩少年的气息全褪掉了,瘦削的脸庞显得坚毅而刚强。
“还有一件事情。”乌纳斯低声说:“我们进宫去的那天晚上,密诺亚王也遇刺了。”
安多司的那个体弱多病的弟弟?
“刺客的手了吗?”
“应该是受了重伤,但是并没有听到王宫中传来其他……消息。”
他所说的是什么消息我心知肚明。
安多司和他的弟弟还真是两个极端,他就强壮到跟怪物一样,但是他的弟弟却病弱的连屋子都出不了一步。这样的一个人如果遇刺,还受了重伤,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来讲,恐怕是凶多吉少。
而没有消息传出来,并不一定说明他现在还活着,密诺亚的王太后,安多司的母亲,这女人很不简单。她扶持病弱的儿子,一手把持密诺亚的军务政治经济……在这种时候如果密诺亚王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出来,一定会动摇军心民心,给米肯尼人可趁之机。
我说:“也有可能,密诺亚并没有遇刺,这消息只是放出的烟雾,迷惑那些米肯尼人。”
“是的。”乌纳斯低声说,他接下去一句话说:“我们应该想办法尽快离开密诺亚岛,因为那天……驿馆发生那样的惨案,后来有着起熊熊大火,密诺亚那边的触地结论应该是……我们全都遇害了才是,如果他们通报埃及那边,恐怕我们埃及国内倒会有误会,认为您已经遇害,这样一来事情就更加棘手。”
“朱利安他的人手,还能递消息回去吗?”我想恐怕是不能,既然乌纳斯说,许进不许出,连渔船都出不了港,商船也不行,那么消息当然无从传递。而且,朱利安那天与我们在王宫失散,不知道他有没有顺利脱险……
“有件事,我想和您问一声。”
“什么事?”
“那天夜里,驿馆中没有一个人生还吗?”
我心口象是被刀子剜绞,呼吸滞了一下,低声说:“我数过了,没有。所有留在驿馆里的人都死了……”
“我这几天都在想这件事……如果那人,姑且略过他的身份。他能同时给驿馆里这么多人下了药,这件事很不寻常,因为这些人并不是全在一起进食,士兵们是自己开伙的,而卡旦亚医官他们吃得东西是负责驿馆这边事务的人给做的。晚饭我们也留在驿馆一起进食,但是你我并没有问题,您那只对毒物敏感的金色圣蛇也没有反应,说明毒应该是我们走后下的,我想,应该是晚上我们走后他们进食的茶点有问题……那人能够将所有人全部一一用药迷倒,说明他很了解驿馆内的情况,所以下手才如此准确。或许密诺亚这边负责接待和照看驿馆的人和他们勾结,也许根本就是密诺亚人做的。或许……我们一起来的人中,有谁有意无意泄漏了详细情报。还有,既然幕后凶手有下药的机会,不下毒药,下得却是迷药,然后再费一次功夫将人全部杀死……我猜想,他们一定有这样做的更深一步的理由。”
我也隐约想过,只是那晚之后我一直神志不清,所以思路和这件事情的情形没有乌纳斯现在分析整理的这样清晰。
“你接着说。”
“是。这样看来,这人必然有不能将人直接毒死的理由。原因的,可能是因为,他一开始想要的不止是杀人而已,也许还想要问出一些情报口供来,所以才不直接下致命的毒药,采用这种比较费事而且需要更多时间和力量的方式,先下迷药,再逐一杀人。也许,在这所有人中,有他们不想杀死的人,所以下了迷药之后,再区别对待……但既然留在驿馆内的所有人都被杀了,说明他要找的人,并不在那些被迷倒的人其中。”
他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我慢慢的说:“他们那些人要找的……恐怕是我。”
“是的。”乌纳斯说:“可是密诺亚人知道现在大概也还不知道您的身份。所以,究竟是什么人,能够了解到我们的情况,又是什么人如此手狠手辣将我们的人全部杀死,这件事情……”
“我有一个怀疑的人。”我仰起头,看着上方黑黝黝的洞穴空间:“刚才有一点你没说对。那迷药也有可能不是下在食物茶水里的,而是点燃之后,靠烟气将人迷倒的……我回去的时候,屋子里有那种气味,我知道那味道,我闻到过,”我顿了一下:“在比泰多王宫里。那一次,我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你去救我的时候,在比泰多伊兹密的寝殿里,也有那个味道。”
乌纳斯霍的站起身来,一字一字像是从刀锋上滚出来一般锋利而冷酷:“是比泰多人!”
我现在注意力,却放在另外一件事情上。
“你说,比泰多人也会在密诺亚岛上吗?他们什么时候到来的,为什么毫无痕迹动静?他们又怎么摸上门来算计我们。我来到这里的事情密诺亚人都不知道,他们却知道了吗?你刚才说,我们的内部……也许有人与他们互通消息……”
可是留在驿馆中的人都死了啊。
那天晚上离开的,只有我和乌纳斯。
他我是信的过的,我自己当然也不可能。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啊,我突然想了起来。
不不,那天晚上不在驿馆的,还有朱利安!
可是,朱利安他一直负责情报这方面的事情,如果他要出卖我们早就出卖了,他现在生死不明,我们只凭这样的猜测,怎么能断定一定有内奸,而且内奸就一定是他呢?
我觉得头又疼了起来,闭上眼,忍不住皱起眉。
乌纳斯说:“您不要想了,快躺下休息。这地底觅工果然包藏秘密,虽然……安多司告诉了我一些路径,我还是不能离开这块地方太远。无论是密诺亚兵还是其他人都不能找到这里来,您现在很安全的。那些事情,我们从长计议。等安多司找食物回来了,我再问他打听到什么消息,看有没有办法尽快地离开密诺亚,我们得回去!一定要回去!”
是的,乌纳斯说得对。
我们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现在的我,还有乌纳斯,一个伤一个病,自保都难,更不要说报仇反击。而且,不管是明里的密诺亚人也好,暗中的密肯尼人或是比泰多人也好,都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
我要查出伊莫顿死亡的真相,要找出凶手提那些死去的埃及士兵和卡旦亚医官他们报仇……首先我们得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129
乌纳斯端了水给我喝,烧已经全退了,这水是地底下的,冷的彻骨,我打了两个寒噤,乌纳斯脸上神情我看的清楚,把盛水的陶碗还给他。乌纳斯想说什么,我从他肩膀处朝后望过去,轻声说:“安多司,你回来了。”
乌纳斯站起身来,他的动作灵敏轻快,象只小豹子似的有劲气。我有点恍惚,原来乌纳斯个子要矮一些,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和曼菲士差不多高了。他只问:“有没有船?”
安多司闷不吭声,看了我一会儿,又转过头去看看石壁,一个“有”字说的声音很低。但是声音再低,在这么安静空旷的地方也听的一清二楚。
“有船?”我也意外了。这种时候,安多司还能够找来能出港的船?乌纳斯既然这样问他,那船肯定是可以载我们会埃及的船了,安多司他怎么会有办法?
看来,我对他的了解,也仅止于浅浅的一点。他过去十几二十年日子怎么过的,我当然不清楚。他一生下来就被送到这地底,谁给他吃,谁给他穿,他母后对他的情况难道就一点不知道由他在地底做一个野人自生自灭吗?要那样他小的时候就早该饿死了。就是现在,他穿的,用的,吃的,甚至还能找来药,自然不会是样样都偷来的。
安多司,他一定也有他自己的门路和办法的。
这些事并不复杂,只是一开始我心里全装别的事情一时没有仔细琢磨他。
乌纳斯声音大了一些,也急了一些,问:“什么时候能走?”
安多司又看看我,低下头说:“等今天天黑,那船已经有了。”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安多司又加了一句:“可是爱西丝刚刚退烧,她身体还不能经海上风波颠簸……不如再等些天……到了海上水食都不充裕,也没有多少药……”
我靠着石壁喘了两口气,低声说:“不,我们今晚就走。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必须会埃及。海上的事本来就说不准,要是有风浪,让我死在海上,那是也是尼罗河女神的安排。”
“可是……”安多司又开始搓手:“可是,再多休养两天,我再多准备准备……”
“我相信就是现在,你应该也已经做了你能做的准备了。”我抬起头,忽然说:“安多司,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一起,走?”他愣住了。
“是的。”我点点头,想向前迈步可是没有力气,整个人都快贴在石壁上了,腿软的像是抽去了骨头一样站不住:“跟我们,会埃及……我虽然不能许诺给你其他,但是,让你站在阳光底下,堂堂正正的生活,不会让你称你怪物,以你为异……”
我自己说了半句,也觉得说服力不强。
他留在这儿,起码还有他的根底。跟我走?我自己会不会在海上送了命还不一定。这和商船军船们出海可不一样,安多司找来的肯定不可能是大船,多半是渔船的可能性高。而且船上有没有水手舵手,恐怕也是未知数,我想,恐怕是艘空船的可能性更大。我和乌纳斯两个就算能升帆掌舵,在茫茫大海找到埃及的方向回去……
我想,机会真是一半对一半。
好的那一半,还真的看申明眷顾不眷顾了。
“不……”安多司低声说:“我是密诺亚人……”
他的声气也不怎么硬。
他在这里是见不得光的人,可是,这里毕竟是他出声长大的地方,他熟悉这里,在这里他安全,放心。
跟我去一个新的地方,能不能去到还是未知数。去了之后,他有什么凭借?
“你们再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再张罗一下,等天黑之后……”
安多司慢慢退了一步,我说:“等等。”
他回过头来。
“伊莫顿……”我低声说:“我带他一起走。”
“什么?”
安多司和乌纳斯都意外了。
“我不能让他一个人躺在这里……我要带他回故乡去。”
“可是,可是他……”
我微微点头:“我知道这很难办的,可是我本来就是来找他的。现在保护我的人,陪同的人,全都让我丢在了这里,伊莫顿死亡的真相,我还是没有查的明白……”
安多司嘴唇懂了一下,但是没有出声。
“伊莫顿,我要带他回去。烧成灰,我也要把他带回去……”
乌纳斯扶住我,低声说:“请您别自责。”
我摇摇头:“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思和时间,安多司,伊莫顿,我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整个带走也好,烧成灰也好,我现在就办,今天晚上,请你送我们上船。”
安多司沉默不语,乌纳斯也没有再说话。
地下迷宫里似乎传来一阵阵的令人毛骨悚然似的声音。其实想的通透,那不过是风声,海浪声,在这里面反复激荡传递扭曲,最后变异成了这样的怪声。但是挺起来,还是令人不寒而栗。
“我有东西,可以让你……把他整个带回去。”安多司说:“我母后有样东西,放在她的小神殿里,我去取来给你。那个,含在口中,不用冰块,人的身体也不会……不会变坏的。”
他匆匆说了这几句话,大步转身走了。
我只看见他的袍子角微微扬起了一些,整个人就已经没入了绿光映不到的黑暗之中。
我的脚又软了一下,慢慢滑坐在地下。
乌纳斯拿起一块薄毯,替我披在身上。
“您再休息一会儿吧,我守着。”
我拢紧了身上的薄毯,只觉得地底下的寒气一阵比一阵浓,却说不出话来。
130
安多司取来了可以含在口中,保持人尸身不腐的珠子。
这东西,我听说过。慈禧太后似乎也有这么一颗,但是后来盗墓的时候到底还是没有能够保全。
安多司拿来的这颗颜色有些淡淡的微红。
安多司说:“给他含在口中,就可以了。”
我低声说:“这东西很珍贵,你拿给了我,你怎么办?不会有麻烦吗?”
“不会的。”安多司的声音很平静,不象去取珠子前那样沉郁而又显得不安。有些事在做之前会前思后想,做了之后倒觉得不过如此,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而变的坦然了。他说:“就算母亲知道是我取走的,她又能将我怎么样呢?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可介意的。”
“我会还给你的。”
“不必了……”他说:“我送给你的,你……你以后看到这个,偶尔会想起,在密诺亚,在这里,还有个人,记得你。”
他点了一下头:“这样就可以了。”
“我会再回来的。”
密诺亚,我会再回来的。伊莫顿究竟是不是王太后派人所杀,驿馆里被杀的那些人,他们的死,是画在我心头一笔浓重的血色,我绝不能忘记。
我也一定要将这件事查个清楚明白。
那隐在幕后的凶手,我决不能放过。
安多司送我们上船,一路在地下曲曲折折的路并不好走。但是海浪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不知道我们拐了多少道弯。
最后,眼前不再是漆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