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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伤处上好了药,我侧过来缓缓躺下,床上铺着雪白的麻布床单,应该是刚刚换洗过,床单上带着一股阳光的风沙的味道。不过这屋子里更浓郁的是血腥味和药味。地下没端走的水盆,擦拭过伤口的布巾上都是血味。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
我说:“我的头都被吵疼了。”
很灵,外面低声的似乎在磨牙一样的声音一下子就没有了。
“我不希望你们两个任何一个受伤,如果你们再争执,我情愿受伤的人是我……你们明白吗?”
外面很静,然后我听到曼菲士说:“姐姐,我不会让你再受伤了……”
伊莫顿的声音很低沉:“事情原本不会如此的,我也没想过,我的剑,有一天会刺伤你。”
我微微一笑:“我的剑术还是你教的呢,可是我不也刺过你一剑吗?这也……算是一剑还一剑,我们扯平了吧。”
小曼不满的哼了一声:“你算什么东西,能和姐姐相提并论?你敢刺伤王族,这是……”
“好啦,曼菲士,你还说?”
“我只是说一说,我又没拔剑!”女乐师端着东西退了下去,曼菲士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伊莫顿站在他的身后,他的目光越过曼菲士的肩头静静的看着我。
那专注的眼神,我忽然发觉,就在此时,我得到了一直,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我曾经问过他数次,爱不爱我。
就算他在被我刺伤流放后重新回来,我对他还是疑虑重重,他对我,也始终没有说过那最重要的……
可是,现在我却一下子明白了。
用不着言语,他的眼睛里就明明白白的流露着,缱绻而执着,热烈又深沉的爱……
这间屋子里安静的氛围,夜色的浸染,带着痛楚的甜蜜仿佛潮水一样要把人淹没。
“姐姐,”曼菲士在我面前伏下身,轻轻将脸贴在我的手心:“很疼吗?”
我回过神,柔声说:“不怎么疼。你呢?还生我气吗?”
“不,姐姐是永远不会伤害我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太在乎对方了。姐姐也是希望我好的,我明白。”
我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他的头发柔软黑亮披在肩上,仿佛东方的华贵丝绸。
神殿里传来低缓连绵的唱经声。他们在诵念太阳金经吧?微微起伏的起调听起来让人心境平和。
药汤端了进来,端药的僧人呈上药,正要倒出一口来尝药,伊莫顿说:“端过来给我。”
那僧人对他的恭敬崇拜都可以从他的神气姿态中看出来,对他的话绝对服从。伊莫顿倒出药来尝了一口,然后说:“端过去吧。”
我垂下视线,觉得脸上有些微微发热,而胸口却被什么东西充溢得满满的。
药端到了跟前,小曼伸手捧起,俯下头也喝了一大口。
“你……”
“姐姐,喝药吧。”
我看着这碗被尝过了两次,只剩下了一半的药汤,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知道这分量减了一半的药汤,药效还能剩下多少?而他们两个没有受伤的家伙喝这药汤,又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第70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虽然还是不放心,这两个不知道还会做些什么,还会不会再像被激怒的公牛一样去决斗。。。。。。
可是真的太疲倦了,喝那汤药里一定有镇静成分,喝过药没一会儿我的眼皮就沉沉的合在一起。心里对自己说着,就歇一下,一下就好。
但是我这一睡,直睡了一天一夜。
我听到有个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哼歌,曲调缠绵,咬字模糊。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我以为又回到了何于意的时代。
那寂寞的一天又一天,灰色的天空,屋子里安静的让人快要发疯。
那个城市的冬天很冷,刚入冬天就会下雪,一片一片的雪花从铅灰色的天空飘落,沉沉的,一层层压在人的身上,心上。
而夏天又极热,一种酷烈的,毫不姑息的热。
我在那个城市出生,长大,在那里度过了我的童年时代。
背着大大的画夹在夏天的中午去学画,柏油路面都被晒化了,脚踩在上面,那种热度透过塑料凉鞋的鞋底传过来,汗水浸透了衣服,浑身被晒的滚烫高热,走着走着就会恍惚起来,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不停的先前走。每片绿荫都像一座孤岛,从这座岛,到那座岛,中间是让人窒息的热焰。
午后的寂静,热风吹的人昏昏欲睡,连蝉鸣都似乎被一股力量抹消了。到处都反射着太阳的光,除了黑色白色灰色,我眼中浮不出其他的颜色来。也或许这城市本来就是灰色的,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以为这样的夏天似乎没有尽头。但是那一天一地的雪,很快就会到来。河里结着冰,路面上也冻上了,每一步都得很当心。
但即使这样,也经常被人推到。
身上脏兮兮,被融化的雪水弄死的肘和腿都像是要上冻了,可是却只能在外面多待些时候,等到天黑了,等到进了家门不会被人发现身上异样的时候才能回去。
一直想要逃开。。。。。。
不知道方向,可是仍然想逃。
一天一天的,像是一只单纯的蜘蛛,从线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无论如何也无法离开那个角落,忙碌而呆板的,在原处打转。
很想要另一样的人生。。。。。。
现在的我,是如愿了吗?
另一段人生。。。。。。
另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在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这世上是不是真有神明的存在?
我这算是实现了愿望吗?
也许算是吧,只是是以一种我意想不到的方式。
我慢慢睁开眼,耳旁有个惊喜的声音说:“啊,你醒了!”
我侧过头看她一眼,凯罗尔在埃及独一无二的金头发,闪耀着动人的光泽,这时候看起来显得有些突兀。
凯罗尔回头喊:“塔莎夫人,爱西丝陛下醒了!”
我转头看看四周,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帘幕低垂,我眨了眨眼,长长的吁了口气,一时竟然不知今世何世。
塔莎走近床边,轻声问:“陛下觉得怎样?医官已经候了一天了,让他进来为您看一看吧?”
我点点头,心神渐渐安定下来。
我的肩膀动了一下,已经不怎么疼了。
昨天我伤口处涂的药是最好的治外伤的药,说起来上次我与安苏娜比剑受伤,现在那里也看不到伤疤,古代的药物有些的确很见效。
医官也没什么别的新措施,还是内用加外敷一起上。不过敷的药物又换了一种,昨天用的那种估计是止血为主,这种应该是消炎杀菌和帮助伤口愈合为主的要功效。
塔莎亲自替我换药,眼圈红红的,动作轻柔无比,小心翼翼的替我换好药再包起来。凯罗尔捧着水盆在一边侯着,不时问:“疼么?”又问:“你怎么受的伤呢?”
我问她:“你怎么从采石场回来的?我还想让人今天去把你接回来呢,可是一受了伤就耽误了,你可吃了什么苦头么?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没有,”她说:“我过的挺好的,采石场还有好心的大叔大婶,挺照顾我的。有水喝,就是没东西吃,回来以后塔莎夫人给我准备了好吃的,我没有事,你才不要担心,你自己的身体要紧呀。”
塔莎说:“凯罗尔她教人将污水变成清水呢,真是了不起,实在是太聪慧了。”
“啊,不不,”凯罗尔急忙说:“这不算什么,只是过滤而已。其实我也只是把麻纱布垫在砂石垩土底下,滤的一点也不算干净。”
果然啊,书中的情节,的确是这样没错。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心里面的那种感觉很怪,说不上来。
既觉得有一种预感得到印证的恍惚,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耐烦。
“姐姐!”
我抬起头,曼菲士大步走了进来。
凯罗尔眉头一皱,端着水盆让到了一边。
曼菲士朝我俯下身来:“姐姐醒了?觉得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刚换了药,也不觉得疼。”我微微笑:“就是肚子饿了。”
塔莎慌忙说:“啊,是,我这就去让人端晚饭来。”
曼菲士坐在床边:“我陪姐姐一起吃。”
我想坐起来一些,自己勉强抬了抬腰,曼菲士拿起靠枕来垫在我身后,还细心的把我往上托了一点点:“这样行吗?”
“好啦。”我说:“曼菲士你突然变的这么体贴,我都有点不敢认你了。你真是法老王吧?嗯?不是什么人调了包?”
他笑:“难道我就只会让姐姐照料,不能够照顾你吗?”
塔莎带着侍女捧了晚饭来,曼菲士端过一碗汤,说:“姐姐抬手肯定会牵到受伤的地方,我喂你吧。”
“你喂我?”
“不行啊?”他冲我眨眨眼。
“不是不行,就是我一下子习惯不来啊!”我笑着说:“以往父王也没有这待遇,这世上能让法老王端碗服侍的,恐怕也就我一个有这福气了。”
他说:“知道是福气那就多喝点吧。”
我把汤喝完,他转身去拿了一个面包掰了塞在自己嘴里,看来他的确是没吃饭就跑我这里来了。
“对了,他呢?”
我说的声音不大,也没有提名提姓,不过曼菲斯的动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有些气恼的看了我一眼。
我只觉得他这时候可爱的像只和主人怄气的小宠物狗。忍不住抬起手摸了一下他的脸。可又带着肩膀受伤的地方隐隐的疼起来。
“哎,你别乱动呀。”他说:“我没杀他,你放心吧。”
我知道曼菲士不悦,不过还是得问:“他现在在哪呢?”
“还能在哪儿,”曼菲士没好气的说:“在他该在的地方呗。”
我不说话,他看着我,说:“他在神殿啊,还能在哪儿!”
他把碗放下就往外走,我喊他一声,他头也不回:“我还有事!我走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一转眼对上凯罗尔睁的大大的蓝眼。
“你看什么?”我问她。
“你们。。。。。。”她顿了下:“你们姐弟关系真好啊。”
“那当然啦,”我说:“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我也有哥哥的,他也非常疼爱我,可是我现在。。。。。。他们一定着急在到处寻找我的下落吧。。。。。。”她有些恍惚的说:“我有些时候甚至觉得,我听到他呼唤我的声音。。。。。。”
按理说,隔着三千年,她是什么也不会听见的。可是这既然是一本书里面,任何事只要那位原作者愿意就都可以发生,她说她能听到,那就权作她听得到吧。
我刚想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是拔剑出鞘的声音,有人大步急赶的动静,纷纷攘攘乱作一团。我一惊,按着床沿就想跳下来,可是肩膀一阵剧痛,我是下了床,却不是跳下来的,而是滚下来的。凯罗尔惊呼一声过来扶我。
塔莎惊呼着跑过来,我指着外面:“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可是她不用出去看了,外面的人喊了出来:“蛇!法老被毒蛇咬伤了!”
第71章
塔莎和乌纳斯他们手慌脚乱的把曼菲士抬了进来,他的腿上还连着一个蛇头,显然是那蛇咬中他的瞬间,曼菲士挥剑把蛇斩成了两段,后半断蛇身掉了,可蛇的毒牙还深深的咬在他的腿上没有掉落。
“放,把他放平!”我想起身,可是手脚都没有力气,在地上绊了一跤,几乎要跌到曼菲士身上去了。胸口怦怦直跳,一颗心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曼菲士没事!他不会有事!
我也不会容许他有事。
我反手拔出自己的匕首,揪住三角形的蛇头,刀刃贴着曼菲士的皮肉平推过去,将蛇头削成了两片,从曼菲士腿上取下来。
“把他的腿扎起来!”乌纳斯动作迅速,拿布条将曼菲士的腿紧紧扎起。
“得吸出毒液!”
我的匕首掉过头来,在曼菲士腿上被蛇咬伤处划了一个十字,身旁另一个侍卫二话不说俯下头去,就着伤口吮吸毒液,吸一口,吐一口。
“小金,乖,你可以克制这蛇毒对不对?”我小声和它商量,说起来也奇怪,这小家伙儿可以称之为蛇王了,可是今天有蛇出没它怎么没反应?
难道因为攻击的不是我所以它就不管了?
小金懒洋洋的动了一下,似乎不太情愿。
“曼菲士是我弟弟,你如果可以救他,那一定要帮忙啊。”
小金晃了晃脑袋,又甩了甩尾巴,从我的手腕上滑下来,蜿蜒的游向曼菲士身边。那个替曼菲士吮吸毒血的侍卫骇异的避在了一边,小金凑到跟前,抬起头来一张口就咬在了曼菲士的脚上。
周围的人长长短短的惊呼抽气,小金这家伙从来不知道怯场两个字怎么说,周围有没有人,对它来说也没有影响。
这毒蛇的毒性真列,曼菲士刚才抬起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色,嘴唇乌此。医官还没有走,倒是正好赶上。他的药箱里也有些解毒的药物,现在全掏了出来,也不管哪样对症哪样不对症了,先给曼菲士喂下去才是最要紧的。
小金咬住曼菲士约摸有一分半钟的时间,松开口盘起身,似乎在缓劲休息一样,过了一会儿又咬上另一只脚的脚趾,同样吸了一会儿,然后有些脱力似的滑下地,恹恹无力的朝我游过来,但是却连盘上我的手腕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在垫子旁边弯成了一盘,就不再动弹了。
医官一边迅速把药和进水碗里,一边说:“这毒蛇不是我们宫中的,埃及就没有见过这种毒蛇!爱西丝陛下,这一定是刺客的手段。”
我问:“这是哪里的蛇,你知道么?”
“看起来像是比泰多那里的一种毒蛇,毒性特别剧烈。”
比泰多?
我转头吩咐包纳斯:“刺客能混进来放蛇,想必人没有逃远,马上给我全城戒严,一定要把刺客搜出来!还有,不知道他们带了多少蛇混进来,嘱咐宫奴和宫女们定要当心,叫宫中的蛇奴来找一找看还有没有其它的毒蛇在宫里乱窜。通知塔坦克鲁将军和伊姆霍德布宰相立刻到我这里来商议事情!”
曼菲士被抬了躺在我的床上,我坐在一边,看着医官给他喂药,一眼望见凯罗尔站在边上,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凯罗尔,你过来。”
她走到我的旁边:“有什么事情叫我啊?”
我想了想:“我想问一问,你有没有治蛇毒的办法?”
她露出为难的神色:“本来是有的……我以前被蛇咬伤过,身上带着和血清效果差不多的口服药,可是……可是突然来到这里,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心里一沉:“你想一想,有可能丢在哪里了?”
现代的针对性的药物比现在的草药和药粉什么的自然的有效的多也对症的多,虽然小金替曼菲士吸过毒,但是……万世流芳一有什么闪失……
她说:“我被曼菲女王带回宫之后,那东西就已经找不到了,我也……我也说不清会掉在什么地方了。”
我叹了口气,这和书里的情节可就不一样了。书中……记得曼菲士对她改颜相向,萌生情愫,就是在她用解毒药救醒他之后。可是,凯罗尔说的也有道理,她这些天过的兵荒马乱的,谁知道一粒小小的药丸会丢在了哪里?
塔莎在一旁听到了我和她的对答,起先有些惊喜,现在也露出马脚了失望的神色。
“算了,你去休息吧。”
这是不是叫人算不如天算?曼菲士倒是和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