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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自作罪孽不可活
他分明又要用毒!而且是要用烟火来下毒。青弦心里一震,尤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一时竟分不清心中是恨是怨。
这燕云开当真睚眦必报,别人用烟火对付过他,他便一定要寻隙报复回来。却不肯去想,他之所以受伤,其实,却并非伤在烟火。
不知一个活生生的人,要怎么去杀,深心里,不愿去趁人之危,可是,这个人,又岂会当真危险?便算他当真是故做姿态,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一定要去试试……若是能成,岂会让师父和大哥,陷入这般的危险?当真错了,错在不忍,错在不清……
此时心绪浮动,无心在争斗之中,头脑中只是绷紧了一根弦,不可以让自己落入对方手中,招式挥洒,几乎全凭本能,竟是意外的流畅精妙。听身后兵刃铿锵,师父显然正与人激战,而燕云开身侧,烟火渐起,闻之呛咳不已,竟似乎是就地取材,烧的民家的干辣椒之类,奇在他的人却丝毫没有反应,只有自己在咳,眼睛疼的泪水直流,风前舞也微咳几声,衣上云却抑着不咳。
青弦自不知燕云开手下这些人,都是杀手出身,最早训炼的,便是压抑外物影响,等闲不动声色,不可以常理论度。一时心中气苦,下手更不容情。
最讨厌拖累别人,更加绝对绝对不可以拖累师父。以师父的身手,要脱身跳出战圈,想必不难。咬了咬唇,缓缓向他靠去,一边回头寻找他的方位,将要靠近,却近不了他的战圈,只得叫道:“师父!”
衣上云应了一声,竟回头向她一笑。双目被呛的泛红,唇角紧抿。这一笑似乎只是浅浅,却是深心里的温暖,他坦然向她扑过,坦然的似乎看不到周围缠斗的兵刃,看似不顾一切,却是出其不意。轻轻松松的踢飞了最先反应地那柄剑,飞也似的与她贴背站立,笑道:“怎么?”
她听他语气轻松地像在说天气真好。竟是没来由的哽咽,知他势不会独自脱身,本来想说的话,竟是说不出口。手中招数不停,茫然转目,想赶走眸中的泪花,忽然心念一动,悄声道:“师父,看南边。”声音极小极小,衣上云却已经听到。应了一声。
傻师父。几乎所有的招数,都招呼在你身上。可是,你又是分了几分精神在弦儿身上?衣上云再勉力数招。才瞥眼看去,哈哈一笑。却不肯动,青弦知他不放心自己,有些发急,急道:“师父!”
衣上云哈哈一笑,忽然一个翻身,竟把后背卖给了诸人,正因太过出其不意,对方竟是半晌没有反应。他从她掌中抽了玉剑,手起剑落,倏点倏回,竟是转眼间刺伤了四人,青弦还未来的及做任何反应,他已经把剑塞回,手掌一分,数粒石子飞射直下。同时电一般抱了她飞身跃起,径向南边围墙投来。
青弦只觉这一纵轻似腾云,听身后有人惊呼,“石上有毒!”竟忍不住想笑,衣上云已经落身下来,那围墙下有一口大缸,两人看到时,都想到地是缸中必定有水,而水可以灭火,却没想到缸中竟是空空如也。
衣上云一怔之间。青弦已经飞快地道:“扣过去!”衣上云失笑出来。脚尖一勾一挑。把那大缸送出。轻轻松松地飞了过去。把那丛火焰倒扣其中。虽尚有余火。却已经不足以制人。燕云开深自皱眉。却一向不屑做这般弥补。负手看着火势消亡。微微冷笑。
两人重又陷入重围。衣上云却始终与她贴背而立。再不分开。青弦只觉颇有底气。朗声道:“你们所中地毒。正是你们主子常用地蛊毒。虽然此时表征不现。半个时辰之后。必定毒发。纵是燕云开也不及配制解药。必是生不如死……”她本是攻心。自然是胡言乱语。却不知这干人见多见惯了燕云开用蛊。虽然并不深信。却不能不惧。随口言辞。竟收奇效。虽不敢停手。攻势却显然弱了。
燕云开始终站在阵外。看如此激战之中。她地神色竟是恬淡。眸光清澈如水。侃侃而言。招数虽略嫌稚嫩。却是行云流水。明明手中有剑。却不肯用。拼命要把剑递给衣上云。衣上云却不肯接。互相卫护。均不及自身。一时心中又爱又恨。犹豫了许久。终于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盒子。打开来。盒中是金灿灿地一枚蛊丸。那蛊虫虽是包裹在肠衣之中。仍是蠢蠢欲动。几欲破衣而出。小小之物。竟透着凶残狰狞。
遥看她地脸庞清澄如玉。他咬着牙犹豫。握盒地手都在微微发抖。激战中衣上云手掌轻引。将一人地兵刃引开。却恰逢另一人兵刃击出。恰好轻轻一格。来了个窝里反。两人百忙中相视一笑。神情极是温馨。
蛊毒虽厉害。却终非万能。要得到一个人地心。也许不容易。要得到一个人地身。却太容易……管青弦……管青弦……燕云开冷笑出来。他伸手进盒。将那蛊捏在手中。不动声色地踏前一步。
风前舞本亦陷身激战之中。却一直分心照应身周情形。遥见燕云开向阵中跨入。心里便是一惊。急急向这方靠拢。只踏上两步。便再难向前。鼻中嗅到一丝奇异地水气。阳光下燕云开掌中金光一闪。风前舞定晴一看。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道:“噬心蛊!”
噬心蛊,天下奇毒中最骇人听闻者,育蛊之法已不可考,世传乃是以人身伺百毒,反复咬噬而死,死后倒悬数日,毒聚于心,取心伺虫成药。此蛊需养蛊人日日伺血,一日不伺便即反噬,中者无药可解,发作起来,疼痛从心开始,甚于撕裂数倍,缓缓遍布全身,即使是施蛊之人,也无法终止,当其时全身无力,连求死亦不可得,神志却极清醒,每一分痛苦都清晰之极,纵是英雄豪杰,也难挡此蛊之痛。
据世间传说,唯一的解法,就是以施蛊之人地心血为引,将蛊虫引出。但是试想,既然会中噬心蛊,说明施蛊之人对中蛊之人已恨入骨髓,又怎会牺牲已身性命,以自己的心血来救对方呢,所以,也可以说是无解。可这解法,也只不过是传说而已,纵能擒到那下蛊之人,谁不知天下之蛊,蛊主一死,宿主便亡,又有谁敢冒险一试?所以,若中此蛊,只能终生受其所制,再难有翻身之机。因此毒太过歹毒,早便绝迹于人间。
风前舞虽听说过,却从来不知燕云开手中竟有这蛊,也幸好这蛊极是歹毒,燕云开不敢握实,所以才致那水气外泄,奇异地金光令人心悸。
风前舞只觉惊心动魄,遥看衣弦二人仍在阵中激战,全无察觉,一时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出声,咬了咬牙,弹身跃起,避开了左边的掌,却避不开右边地刀,刀身在肋下划过,鲜血飞溅出来,他的速度却丝毫未曾受阻,电一般向燕云开扑去。
此一纵一跃,虽似简单,却已经尽展平生所学,端的是快捷无伦,燕云开虽是武功极高,却也不敢不理,转身单掌击出,出手便是杀招。风前舞不避不让,径向前冲,急想把他手中那蛊击开,燕云开怒哼一声,手臂回缩,再度出掌,平平击在风前舞胸前,风前舞立时便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燕云开冷笑一声,竟不迟疑,脚尖起处,便要踢开,却谁知变生不测,风前舞的血,直溅入燕云开掌中,那蛊得血液滋润,肠衣慢慢消溶,那蛊虫暴露在空气之中,在他掌中蠕动了几下,无处可去,竟要钻入。燕云开大惊失色,眼见已经不及向衣弦二人接近,一咬牙,便直向风前舞肩头拍去。
衣弦二人虽不知其然,眼见势危,急要救援,面前却是兵刃重重,一时无法冲破,而风前舞受了他一掌,身体已经摇摇欲坠,这一拍,眼见已经避之不及,那蛊虫本是以温度辩人,入肤绝难再出,早在燕云开掌中昂起了头,蓄势待发。风前舞岂会不知厉害,勉力抬臂击出,可是燕云开之前那一掌,已经着意他必死,竟会予他反击之力?
此时千钧一发,本已经是灭顶之灾,却忽然有人横剑一挡,剑刃寒冷,只这么轻轻一档,那蛊虫前无去路,竟立刻返身钻入了燕云开掌中。
燕云开甫一动身入阵,身边便一直有人似远似近的跟着,似乎是卫护之意,却不妨竟会忽然出手,那蛊虫已经在空中暴露良久,一直未得指令,又是无路可走,竟立刻反身噬主。
这当真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燕云开因爱成恨,想要以此天下奇蛊,去制服管青弦,永留她在身边。却哪会想到,竟会进了自己身体?
有好久好久,他都怔在那儿,似乎完全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风前舞也是惊骇,怔了一下,才道:“云开!”一边不由自主的伸手相扶。
燕云开恨极,却是无可宣泄,用尽全力,击向他扶自己的手掌,风前舞极是不忍,却被人拖住,飞也似的滑开,燕云开怒极,狠狠的瞪着那人,目眦欲裂,大声道:“原来是你!”
第047章:往事满怀俱酸涩
风前舞站在当地,身形摇摇欲坠,瞪着身边扶住自己的人,完全不明白为何出手的居然是何玉。何玉的神情也是微微怔忡,瞪着燕云开的脸,隔了良久,才缓缓的垂下头,呐呐的道:“对……不住……”
旁观诸人见异变斗起,亦惊疑不定,衣弦二人急冲过来,也未碰到多少拦阻,衣上云扶住风前舞,三人电一般的退了开来,何玉站在当地,似乎本能的想去扶住燕云开,却又莫名的畏缩,竟是手足无措,似乎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燕云开脸色铁青,竟是抑不住发抖,噬心蛊的厉害,他岂会不知,虽然他自己便是蛊主,绝不会去驭使蛊毒发作,可是这种早已绝迹的奇蛊,本就变幻莫测,又有谁知会发生什么?又怎能不惧?
衣上云见燕云开神色有异,虽不知详细情形,可是看风前舞显然伤势极重,不能耽搁,犹豫了一下,对青弦略一点头,便带着两人飞身跃了出去。
燕云开那一掌,当真是想取他性命,风前舞的伤势极重,始终晕晕沉沉,众人也无从得知详细情形,只能先尽心为他治伤。
这次几人选的所在,居然是离皇宫极近的一个小院。燕双飞与如花罗袜早已在院中等的焦燥,却不承想风前舞竟会受伤。幸好救治及时,衣上云运功为他调理了经脉,青弦心中愧疚,更是不眠不休的照顾,连服了几次汤药,终于稳定了下来。
衣上云见他脉向平匀,这才放下心来。此时窗外夜色已深,他走到一边,笑吟吟的对燕双飞做了一揖。燕双飞也是两天没怎么睡,懒懒的对他打量几眼。挑眉笑道:“衣大侠终于要去找皇上了?你放心,我一定拼小命照顾好你的小弦儿。”
衣上云有些失笑,笑道:“燕兄当真慧人,什么事都不必多说。”
青弦微讶道:“要去找皇上么?”
衣上云笑道:“不错,燕云开那儿,不知出了什么事,不过看他面色,显然吃了大亏。不免心情大坏,我听风兄叫了一声噬心蛊。难不成他中了这蛊?”
燕双飞顿时眼睛一亮,笑道:“世上当真还有噬心蛊?若是燕云开中了这种蛊,那早便是自寻死路,何必我们动手?”
衣上云微笑道:“虽然如此。却也不得不防。蛊本就是一个玄之又玄地东西。只怕……总之。他一定下心来。只怕便会做出些疯狂地事儿。此时敌众我寡。总不能事事被他牵着鼻子走。何况以燕云开地为人。下一次一定不会这么容易脱身了。”
燕双飞笑道:“不错!此事越快越好。他一个不管事儿地王爷。身边动辄数十上百个杀手。这个还不能当他地罪责么?”
衣上云笑道:“燕兄说地是。弦儿。我去去即回。”青弦点头。他便推开窗子。跳了出去。
燕双飞把桌子拖到榻前不远。跳了上去。便在桌上调息。一则休整。二则也是卫护之意。青弦却一直守在床边。看风前舞缓吸慢吐。面色渐好。甚觉安心。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青弦正倚了床架出神。见风前舞微微凝眉。顿时一喜。轻声叫:“大哥!”
风前舞缓缓地张开了眼睛。看到她地脸。便微微一笑。青弦又惊又喜。笑道:“你终于醒了!”
风前舞嗯了一声,想要坐起,青弦赶紧抽了枕头,扶他坐了起来,急急的倒一杯水予他。燕双飞也被惊动,弹身到床前,笑道:“风兄,久违了。”
风前舞微笑道:“是!”停了一息,又道:“衣兄呢?燕云开那边,有没有什么讯息?”
燕双飞笑道:“衣上云去见皇上了。至于燕云开怎么样,那却要问你了。”
风前舞微微皱眉,缓缓的道:“我实在不明白。何玉对燕云开是真心卫护,燕云开甫一入阵,他便如影随形,全心保护,为何竟会忽然来助我?而且,之前燕云开以掌相击,他只在旁掠阵,似乎全不在乎,直到燕云开想以蛊来伤我,他却忽然出手……”
此言一出,连青弦也是讶然,轻声道:“是何玉救了你?”
风前舞点了点头,细细回想那日情形,仍觉惊心动魄,停了一息,才缓缓对二人说了。二人竟是无语,细细猜详许久,却不知何玉此举,究竟为了什么。若要说他是皇上的人,行事杀人如此肆无忌惮,那是绝无此理,可若他是燕云开的心腹,又因何阵前倒戈?
燕双飞停了一息,终于还是开口道:“风兄,现在燕云开已经死多活少,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难道还不能说来听听么?是不是跟蛊有关?”
风前舞只是沉吟,隔了许久,才缓缓的道:“也没什么……我隐瞒此事,本来确是有些自私,想保住云开周全,现在,云开这样,似乎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我师父武功,独辟歧径,我起先不知为何,后来,方知竟是甘冒奇险,以蛊之力,强力提升修为……”他似有些碍口,缓缓地停了下来。
原来风前舞的师父,名叫步轻尘,本也是江湖中小有名气地侠者,以剑术轻功,双绝于江湖。风前舞自小便跟着师父学武,也不知自己身世如何,一干师兄弟,皆是英俊风雅的少年郎,却不知为何,学成辞别师门之后,俱都没了音讯,最后竟只剩了风前舞一个。当其时风前舞年龄尚小,师父便索性带着他四处游历,行至京城,无意中碰到燕云开,便在京城逗留下来,又想方设法混进宫中。
燕云开本自聪明,虽小小年纪,却是闻一知十。步轻尘自收他为徒,便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尽心调教。几乎寸步不离。风前舞闲来无事,便跟着燕云开的先生学些诗书琴棋之类,偶尔也跟师父学些剑法武功,可摄魂之类,自觉有违公理,不肯去学,步轻尘却也由他。
之后风前舞年龄渐长,却逐渐与师父疏远。步轻尘欲以蛊毒为他提升修为。风前舞坚执不允,只得罢了。却不巧被燕云开听到,年少不知轻重,竟把余下的七枚蛊毒俱都服下,此蛊乃是精心调制而成。虽然地确是能让内息增加,却终究于身体有些伤害,却不承想被燕云开这般数枚一起吞下,无力承受,顿时命在旦夕,步轻尘万般无奈,竟干冒天下之大不韪,另以歹毒炼血之法。压制了他体内的蛊毒。两相交溶,不但救回了一条命。且内力大增。
但那时,那炼血之法实在太过歹毒。风前舞不齿此行,劝阻未果。愤而出走,就此几年未曾谋面,却在几年之后,听闻先皇驾崩,燕云开本是太子,却未登基,有些悬心他与师父的安危,方才回到京城,却随即听到步轻尘死去,燕云开为其厚葬的消息。
风前舞赶到时,棺已入土,只留下一封师父的亲笔信,信写的甚长,在信末,嘱风前舞善待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