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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世修行录-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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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及此,话音不由哽咽了,转过头去,不欲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热泪。漻清轻叹了口气,费力地伸手握住子澈手背,柔声道:“澈儿不要难过,好不好?”子澈终于忍不住,伏床大哭。漻清轻轻抚摸他头发,微笑道:“澈儿怎还和幼时一样爱哭呢。” 子澈是他唯一胞弟,两人年纪又相差极大。漻清每每想起他年幼失恃,而父皇亦似是怪他害母后难产身亡,对他甚为冷淡,便自觉有责任要代替母亲妥为照顾他。是以两人虽然平日里行为之间也不见得如何亲密,手足之情却实甚笃。子澈哭了一阵,渐渐止住,擦擦眼泪赧然道:“又扰皇兄清静了。”漻清笑着摇摇头:“怎会呢。是了,我有事要和徐知常,赤箭以及商陆说。澈儿可否替我将他们宣来?”子澈心中一震。漻清自负伤卧床以来,一直将国事交与徐丞相等,着他们与百官聚会商议,然后施行。即便真有重大事件,非要漻清亲自决策不可,也是由诸臣分别入来禀报。像这样主动宣人晋见的,今日尚是首次。子澈知他明白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要趁现在神志尚清,赶快交待后事。不由心中一酸,又要掉下泪来,忙强自忍住,低头道:“是,臣弟这就去传。”片刻之后三人到来。子澈知道他们将要商议之事干系重大,便告罪退下,坐在外间偏殿发呆。过了一个多时辰,三位重臣始自内殿出来。子澈见他们脸上尤有泪痕,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所料不错。徐知常走到他身边,沉声道:“皇上宣王爷进去呢。”子澈点点头,并不搭话,起身入内。转入里间,便见漻清在宫女的伺候下穿衣着帽,一惊道:“皇兄怎不躺着休息?”漻清微笑道:“躺着气闷,想出去走走。澈儿陪我,好不好?”子澈见他身体虚软,精神倒好。情知这怕是他最后想做的事了。心里难过,却不忍拂他意,强笑道:“好啊。臣弟也好久未和皇兄同轿而游了呢。”待两人坐上大轿,漻清便要掀起侧帘看外边。子澈给他再多加了件大麾,这才从命。漻清身上无力,只靠在子澈怀里,看着轿外景物,默默不语,只觉一生情景均在眼前滑过。无数幻象蜂拥袭来,看得他头晕目眩,不由皱起眉头。过得片刻,杂乱无章的异象渐渐散去,唯有一位白衣黑发,俊美无双的男子,含笑低头,凝视着他。“师父……”你在哪里。漻清低声道。“皇兄要甚么?” 子澈未曾听清,低头问。漻清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去洛水宫。”来到宫前,漻清却又不进去,只叫太监们抬着轿子,沿着宫外洛水河,缓缓而行。漻清痴痴望着河那头,洛水宫的飞檐画栋。这建筑曾经令他熟悉到,一闭上眼睛便能在心中准确无误地描画出来。师父,你现下身在何方?清儿……即刻便要死了……归去来兮!吾身将寂,胡不归?再不回来,可就见不着我了。若师父回来,发现我已死去,那会怎样?他会像坐在我身边的这个人一样,为我流泪吗?啊,是了,他是仙,不会流泪的。那大概会难过一下吧……会吗?眼前似乎出现维泱蹙眉的神情。幼时,我曾受他无比疼爱。就算只当我是他的弟子……我毕竟曾是他心爱的弟子……如果就这么死了,他多少是会难过一下的吧?如果……他知道我……我爱他,痛彻心肺地爱着他……又会怎样?漻清眨了眨眼,似乎见到维泱卓然立于洛水边,面罩寒霜,严厉地看着他,目光冰冷如刀。漻清胸中剧痛,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子澈的惊呼声越来越远,漻清的意识堕入一片黑暗。 师父……………………………………………………―――――――――――――――――――――――――――――――――『注释』:【解题】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
第九章 九章终曲
子澈的惊呼声越来越远,漻清的意识堕入一片黑暗。师父……………………………………………………我死了么?漻清睁开双目,只见维泱俊美无匹的笑颜便在眼前。果然死了。漻清复又闭上眼睛,满足地叹息一声。若是一睁眼就能看到师父,那死了也不错。不知是只有第一眼呢,还是以后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漻清心里犹豫起来,好生难以决定是否要再看一次。万一是前三眼才能看到,我刚才岂非已然浪费了一次?不行,剩下的两次,定要省着用。正想着,维泱悦耳的轻笑声响起:“清儿……又在胡思乱想甚么呢?你还活着,睁开眼来瞧瞧。”活着?没死?我还没死吗?“骗人!”漻清撇嘴。没死怎能见到师父?!这时他听到三、五声压抑的轻笑,似是各属不同人的。好吵。他皱眉。忽觉有人伸手轻按自己眉头。这个温度……绝对!绝对是师父没错!为何死了还能感觉到温度?看来死亡很幸福嘛……难怪不见一人是死了复又回来的……维泱的声音道:“还痛吗?不会吧,为师已将你痛觉尽数去掉了啊。”是吗?师父真好……咦?鬼本来就无痛觉的吧?为何还要师父帮忙方能去掉?漻清疑惑起来。难不成我真的没死?这么一想,生平的记忆,潮水般轰然涌进脑中。漻清“啊”地一声叫出来:“师父!”倏然睁开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是维泱的笑脸。没错,那肯定是维泱的笑脸!天下间更再无一人,可以笑得高洁如斯,温文如斯,绝美如斯。“我都快死了,为何你还笑得那么开心?”漻清抱怨道。双目却一瞬不眨,狠狠盯着维泱,似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刻在心中。此刻他一点儿也不想问维泱,这些年来去了何处。只要他现在就在我身边。这才是最重要的。维泱伸手轻抚他双眼,忍不住低头,在他眼皮之上各亲一下,笑道:“这样瞪着,不累么?”漻清身体一僵。半晌问道:“为甚么亲我?”维泱忍笑道:“因为你可爱。”漻清继续僵硬。想起自己伤势,怯怯问道:“我这个样子……怎还会可爱?”非常懊恼,现在连一根小指头也动不了,否则早将自己的丑脸遮起来了。维泱笑道:“色相,皮囊而已。为师并不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与以前有何不同。”漻清听他如是说,心头的喜悦直欲振翅飞出。笑着笑着,双眼弯成月牙:“师父,清儿现在浑身无力,但是很想,很想像以前那样,在师父身上蹭蹭。师父可否帮个忙?”四下呛咳声一片。这时漻清才有空转过眼来,看看余人。“咦?徐卿,赤卿,商卿?你三人怎的仍在此处?朕不是早交代过后事了吗?遗诏卿等也拿了,还留在此间做甚?都出去候着,该办甚么的赶紧办一办。等朕崩了才做,不嫌太赶吗?啊,还有澈儿!嗯,澈儿。啊!澈儿你最重要了,你赶紧跟他们去做那件事,迟恐不及!”“……”徐知常愕然。有……这样的吗?“……”赤箭大惑不解。为甚么迟恐不及?“……”子澈一头雾水。……甚……甚么……还是商陆反应快,双臂一伸,推着他们就走了。“皇兄……”子澈兀自挣扎,商陆坚决地用力将他拽出去。力气挺大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来是文弱书生。漻清眼见房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满意地笑了,轻唤道:“师父……”维泱叹息一声,将他上半身轻轻托起,贴在自己胸前。漻清满足地吸了口气,道:“师父身上的味道真好闻!”维泱失笑:“为师以为早将自己体味修掉。我认为你闻到的是衣服和残留皂角的味道。还是你想说为师修为不够?”漻清“呵呵”傻笑,并不答话。幸福地眯了会眼,问道:“师父,我还有多少时间?”“约摸还有两刻钟。怎么,”他低下头,柔声问道,“清儿想做甚么?还是想去哪里?说罢。”漻清笑道:“还是师父最知我。嗯,其实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师父抱着我看月亮。”维泱笑:“今晚的月亮,怕是没那么好看。”说着抱起漻清,穿窗而出,落在屋顶上。苍穹之中,新月如钩。漻清笑道:“好看得紧哪!”依在维泱怀中,不再说话。一会儿,维泱抚着漻清身上伤疤,语颇懊悔道:“早知便不去听那经书!九日讲完,下山才知已过九年。我竟忘了这一节!”漻清恍然大悟,唯一的心结也打开了,笑道:“那也没甚么。”你未曾将我忘记,我很满足。你并非故意不见我,我很满足。你此刻正拥我入怀,我很满足。维泱皱眉道:“怎会没甚么!我若在你身边,你便不能伤成这样!”漻清只觉越来越无力,低声道:“难道不是,我的天命尽了么?就算师父在我身边,也都该是一样吧?”这句话很长,漻清说完便觉有点喘。维泱沉声道:“你天命到时,我自会亲手取你魂魄,决不能让你受这些零碎苦头!”“……”漻清苦笑,“我有点不知该说甚么好。”维泱轻笑:“别说了,睡吧。现在你不会有任何痛苦了。”漻清知自己大限已到,撑着最后一口气求道:“师父……再来找我……来世……好不好?”“那是自然。”维泱微笑答道,语气平淡,便如所说之事十分简单,十分顺理成章。这是漻清意识中最后听到的话。大郕征和十一年三月初三,宣宗皇帝凌漻清驾崩。遗诏命信王凌子澈继皇帝位;封商陆为御史大夫,与丞相徐知常、太尉赤箭一起,共为辅政三大臣。历史,又翻开新的一章。—The END of 《辰极之羁》— 『注释』―――――――――――――――――――――――――――――――【解题】 天子祭服,自周以后,纹饰九章。九章终曲,喻示漻清天子之世尽于此。当然,亦有双关本文九章而结之意。――――――――――――――――――――――――――――――――『广告时间』 清清最后到底有没有被泱泱吃掉呢?(怎么觉得这话应该反过来说— —)敬请参阅拙作《诸世修行录 卷二 —— 数定尘渊》(原名《道心种魔》,已开始在起点发布,就接在本卷后面而不单独成书,大家请直接点下一页阅读。同时期待本书两卷的共同题目被许可改成《诸世修行录》的那一天早日到来!(管理员大人说要等2个月以后,555)!由于林宸有频繁改文的坏习惯,《数定尘渊》暂不开放转载,免得到时大家都麻烦,请见谅!拜请各位读者大人砸砖~~~
卷二数定尘渊
第一章 三清符令
四月的江南,正是嫩柳抽条,花木复苏之际。更有细雨如纱,暖风拂面,燕子衔枝,蛙鸣阵阵,无怪乎自古便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说。那听雨楼,是江南第一大茶楼。高有三层,临湖而建。若是登上顶层,坐在水榭之中,则西湖美景,尽收眼底。更不用说这里有天下闻名的素菜点心,据说皇帝的御厨中,便有从此处出师的外间微微下着小雨,坐在听雨楼顶层,凭栏望去,但见烟雨朦胧中,远山隐隐可见。湖面被细雨敲出个个小小的涟漪,一圈圈荡开。雷峰塔的身影也影影绰绰。此般情景,比之天空晴朗,另有一番风味。三楼因是观景最佳位置,茶水费便也比他层贵些,一般布衣百姓,倒还真消受不起。是以平日里茶客稀少。美景当前,若是配上文人雅客,吟诗作对,品茶谈心,那便十分搭调。然而听雨楼中此时的气氛,却完全不是那回事。尤为反常的是,最昂贵的三楼中,竟然几乎所有桌子都占了人。从楼梯口出来,左手两张,坐着六名青衣劲装的大汉,人人腰佩长剑,神色紧张。东北角一张,坐着一老一少,年老的那个一身粗布麻衣,背对楼梯口,看不见神情;少的那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一身黑色短打,脸上神情,三分紧张之中,到杂了七分兴奋。两人桌上,放了两柄大刀。右手三张中,西面一张只有一人,是位面容秀丽的年轻女子,身着黄衫,头戴金钗,左手按着桌上长剑剑鞘,右手微微颤抖,举起茶杯放在唇边。杯中其实并无半滴茶水,她却不放下,只握在手中出神。右手东面两张桌子,坐的却均是出家人。四名道士,两位老僧,也都身携兵刃,神情严峻。惟有中间正对楼梯口的那张桌子空着,却被楼上众人数十道凌厉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其他闲杂茶客,有想上三楼来的,看到这样情景,均吓得掉头便走。 楼上人众虽多,却无半点响声。人人各自低头,默默喝茶。小二添了一壶又一壶,见他们间气氛紧张,不由暗暗惊心,虽然腿脚发软,却丝毫不敢怠慢。掌柜的更是心中发痛,情知今日茶楼多半难逃一劫,却不敢上前请他们离开,惟有躲入一楼大堂,眼不见为净。忽然楼梯口处传来“咚咚”脚步声,声音轻巧,像是练武之人。众人闻得,均紧张起来,握住兵刃,紧盯楼梯口。却见上来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道士,见到众人看他,怔了一怔,匆匆稽首为礼,便往东南面那张桌子走去。众人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继续喝茶。那道士走到桌前,先四下看了一遍,问道:“常师兄,漻清那小子还没到么?”他声音粗犷,嗓门颇大。楼上众人听了“漻清”二字,均是一震。他师兄名叫常在山,是武当大弟子,居武当五子之首。除他之外,在座的三子名字分别叫做苏在木,甘在遂,白在及。刚进来的这位,是五子之末,姓麦讳在冬。常在山听了麦在冬说话,眉头一皱道:“休要多言!你且坐下。”麦在冬听了,不敢违拗,便在他们旁边坐下。一旁小二忙战战兢兢过来倒茶。隔了片刻,眼见太阳西斜,午时早过。麦在冬“哼”了一声,恨恨道:“忒那妖道,架子摆得倒大!说是今日听雨楼上相见,却直到现在仍是不来!莫非怕了咱们天下英雄,不敢现身?”余人尚未答话,便听窗外传来一声长笑,一把柔和的声音轻轻道:“天下英雄相邀,贫道敢不赴约!”除了几位年长者自重身份,未有举动外,余人均霍地站起,拔兵刃在手。忽然眼前一晃,那唯一空着的桌边,多了一人。此人年纪看来约在二十上下,身着一件剪裁合度的杏黄道袍,背挂长剑;满头黑亮青丝用杏色布带在头上挽了个道髻,以一支白玉簪子固定,额角颊边似是不经意地垂下几绺发丝,衬得他俊美的脸容更添三分妖异。只见他嘴角含笑,凤目含春,眸光流转,在楼中诸人脸上一一滑过。众人均大感吃不消,定力差的更是不由自主直直盯着他看,心中一片恍惚。见势不妙,两位僧人之一忽然大喝一声,道:“大家莫要看他双眼!小心他的邪术媚功!”众人一震,慌忙转头,再不敢看他。那道人“哈哈”一笑,捻起桌上瓷杯,漫不经心地拿在手中把玩。众人只见他纤白的手指微微泛着玉光,甚是可爱,年纪轻的便忍不住“咕咚”一声吞口唾沫。只听那道人柔声道:“少林空明,空净二位大师,武当五子诸位道友,陆家堡大小姐泽兰姑娘,点苍派根、茎、叶、花、果、种六侠,还有铁刀门马钱、马勃父子两位大侠。嗯,贫道好大面子。只是不知……各位英雄,邀贫道前来,所为何事?”他眼光一转,邪气更甚,语音微沉,慵懒暧昧,竟甚是勾人。早有陆泽兰按捺不住,拍案而起,柳眉倒竖,戟指喝道:“你这无耻妖道!快还我弟弟来!”那道人邪邪一笑道:“陆少侠形容瑰丽,气宇不凡,与贫道正是一见如故,此时正在寒舍休息。待他想回去时,自会回去,哪又到贫道还不还的?”常在山喝道:“胡言乱语!江湖上谁人不知,你这妖人好色无厌,兼采阴阳,供自己修炼邪功!陆泽漆少侠必是被你监禁,惨遭吸食功力了!你若识相的,即刻便将他释放!然后自废武功,我等自不会再与你为难!”那道人听说,失笑道:“常大侠为人,相当诙谐。”伸手从只顾呆呆看他的小二手中,凌空抓来茶壶,斟茶入杯,悠然举到唇边,抿了一口。众人见他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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