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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均不知该如何是好。难道要告诉她,她一向疼爱的弟弟爱上了吸走自己功力的人,还因为别人好心将他救出,就大开杀戒,并嫁祸于人?漻清只觉十分疲倦,拱手向诸人告个罪,转身跃出院墙,自行远去。桓楹本正站在窗边,制住马勃。眼见漻清离开,一时间很是犹豫,是要跟着去还是留下保护陆泽漆尸身。最终叹了口气,将陆泽漆小心抱出窗来,放在陆泽兰怀中,之后一跺脚,往漻清离开的方向追去。出了陆家大门,一眼望去只见茫茫夜色,漻清早不见身影。桓楹茫然依墙坐下,心中一片空白。陆泽漆这样对他,他又非铁石铸成,怎可能毫不放在心上。心中有些迷糊,想不出到底是和陆泽漆,还是和漻清在一起,会更幸福些。如今爱他的陆泽漆惨死,他爱的漻清又已离开。天地之大,竟似只剩自己一人。忍不住悲从中来,抱住双腿,将脸压在膝上,强自忍住热泪。忽听旁边有人叹息一声,将他揽在怀中。他只觉头顶挨着那人下巴,脸颊靠上一副坚实的胸膛,鼻中充盈着这几日来一直让他魂萦梦牵的气息,终于控制不住,默默流下泪来。漻清低声在他耳边道:“你可以放心哭出声,我已在周围设了壁界隐,没人能看到或听到我们。”桓楹点头,紧紧回抱他,低声啜泣。良久,桓楹平复下来,不愿离开漻清怀抱,只趴在他胸膛上怔怔发呆。漻清却已察觉,轻轻将他推开,柔声问道:“可觉得好些了吗?”桓楹恋恋不舍,道:“没觉得。我还要抱。”伸手过去,却又碰到那层平滑壁界。不由失望道:“早知方才死也不松手!”漻清忍俊不禁,摇头叹道:“这才好些,便又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桓楹皱眉道:“两情相悦,怎是乱七八糟。”侧身单膝跪下,盯着漻清双眼,正容道:“我对你是认真的,漻兄可否试着接受我呢?我知你们修仙必须禁欲,没关系,我也可以。或者你若要我放弃现在的全部魔道修为,随你从头开始持戒清修,亦无不可。”漻清心头大震,此时终于知道,桓楹确是真心爱着自己。由魔转道,殊为不易。首先需要废去所有魔力,成为普通人;之后再和一般修道之士那样,一点一点从头修起。然而个人天性不同,即使放弃现有一切,也未必定能得成大道。桓楹修魔多年,已有小成,此时竟义无反顾,甘愿抛弃一切,只求和自己在一起。纵使漻清修道多年,心如止水,此时也不由一阵慌乱。恍惚中,桓楹缓缓接近,凑上唇来。漻清茫然看着他深邃的双眼,身周壁界渐渐淡去。两唇只差一毫厘,漻清突然全身一震,白光暴起,桓楹倒飞出去,重重跌在地上。漻清霍然起立,尴尬不知所措时,桓楹已撑地坐起,抚着后脑抱怨道:“你纵是不愿,也用不着这样对我吧?”漻清脸上一红,干笑道:“对不住了……哈……”桓楹一跃而起,笑意盈盈地问道:“考虑得如何?”他方才差点便可得手,虽然后来摔得甚为难看,但心情仍然十分愉悦。漻清只觉此时心中回复一片澄静,暗忖莫非方才自己心神不守,竟给他媚功乘虚而入了么?当即笑道:“桓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惜在下实在不好此道,桓兄明珠暗投,甚为可惜。桓兄还是请早另觅佳配吧。”桓楹见他完全恢复常态,心中暗呼可惜。不过反正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要教他对自己死心塌地。胸中陡然升起万丈豪情,“哈哈”大笑,积累了整晚的阴郁一扫而空。―――――――――――――枢璇仙境。维泱大为愕然:“险些神智被夺吗?这孩子是怎么了?修为竟退步至此!”运起神力,凝思缘由,然而未及探完整件事的始末便即大怒,挥手劈碎一旁小几。只觉胸中一片烦躁,沉闷欲呕,不由一惊醒觉,强自收敛。知道方才自己心神大乱,道心几乎失守,当即盘膝坐下,凝神静气,不敢再探。------------------『注释』【甲】“泽”字的繁体是“澤”。
第十章 再探陆家
三个月后。江南的听雨楼,在春季固然美丽,便是金秋之时,景致亦颇不俗。漻清坐在三楼位置最好的一张桌子旁,饮着手中温热的龙井,怔怔望着楼下湖面。忽然,一人穿窗而入,落到漻清那桌前,坐入椅中,自斟一杯清茶,啜了一口沉声道:“马勃死了。”漻清一怔,回头看他,愕然道:“楹弟杀了他?”那人正是桓楹。却见他摇头道:“不是我。哼!我早便想杀了他,这次却给人占了先手。”漻清叹息一声,转回头去,继续呆看湖水。既然不是桓楹下的手,此事便和他毫无关系。其实世人是生是死,际遇如何,与漻清本来全无关系。只是他天性慈悲,不忍见众生受苦,是以频频出手相助。但自上次陆泽漆事件以后,他对“天命”其物不由生出深深的无力感。自己尽力救人,最后结果却是更糟。当然,或许这也是那些罹难者的天命,注定要为此而死。这样算下来,真是一笔糊涂账。果然还是师父说得对,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师父令自己下山历练,便是为了让自己能自行领悟这个道理罢。沉思间,只听桓楹续道:“凶手竟和三月之前一样,摄去魂魄,擦尽气息!”漻清一震,失声道:“甚么!”桓楹脸色阴沉,低声道:“此事我一定会追查下去。你……你可以理解的罢?”漻清点头道:“不错!我和你一起查。若陆庄主竟是替人顶罪,那他……”看看桓楹,见他偏过头去,似是不欲让自己看到他脸上神情,忍不住心中一软,便说不下去。叹口气,伸手按住他肩,沉声道:“别担心,我会帮你。”桓楹低着头,双拳紧握,不发一言。过了会儿才道:“不用。我……我想自己亲手去做这件事。”漻清叹息,垂手握住他拳头,道:“凶手或许也有摄魂铃那样的神器。无论如何,到最后你跟他对峙的时候,定要叫上我。否则便不当我是朋友了!”说到最后,声色严厉。桓楹回握他手,感激地道:“漻兄……”漻清温言道:“别说了。你饿不饿?这楼中的斋菜十分美味。你上次来时只顾打架,想必未曾尝过。今日便由为兄做东,替你补上罢。”==============F•;J•;X=============原野上,秋风阵阵,日光暖人心怀,数十头麋鹿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悠闲散步,或互相追逐嬉戏。忽然,地平线远处尘烟滚滚,大队人马疾驰而至。当前一人“哈哈”大笑道:“兄弟们今日运气不错!晚上有鹿肉汤喝了!”旁人亦大笑附和,弯弓搭箭,往鹿群横冲直撞而去。原来是大群猎人。利箭“嗖嗖”漫射,鹿群惊惶,四散奔逃。利箭射到中途,忽如撞上肉眼看不见的墙般,纷纷落下。猎人惊疑勒马时,只见鹿群之中跃出两只特别高大的雄鹿,向己方奔来。众人皆愕然。麋鹿见到猎人,不赶紧逃命,反倒掉头驰近的,在他们一生之中可说从未见过。不由心中均大感不妥。领先的猎人骂一声:“邪门!”,引箭往其中一只身上射去。眼看箭尖将及鹿身,众人皆松了一口气,暗笑自己疑神疑鬼之时,忽见那鹿前蹄一扬,正打在箭上,然后上身直立,后蹄奔跑不停,最后竟越站越直,渐渐化为人形,却不是会弁是谁?只见他面色阴沉,手中握着那只利箭,脚下一刻不停,迅速奔近。另一只麋鹿也在此时化为人形,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正是他胞弟如星。两“鹿”瞬间接近,猎人惊惧高呼:“妖怪啊——”勒转笼头,纵马狂奔,四散逃命去也。“嗖”的一声,会弁扬手甩出利箭,正钉在为首猎人帽上,将它带得往前飞出,滚落尘中。那人吓得屎尿齐流,更是拼命打马,飞也似地跑了。==============F•;J•;X=============再次夜探陆家庄,漻清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日间桓楹来访,谈话间提起陆泽兰曾亲见马勃刀劈亲弟尸身,或便因此埋下杀机。况且陆泽漆有摄魂铃,陆泽兰乃其亲姊,说不定也有类似物件。桓楹说道无论如何,他欲于当夜前去一探。马勃若真是陆泽兰所杀,他就不再插手了。漻清放心不下,定要跟着同来。桓楹那时握着他手,目光闪亮,神情激动,却说不出话来。这便是为何两人此时,会躲在屋顶之上,偷眼看往陆家大厅之中。这一望之下却不由面面相觑。原来陆泽兰一身白色劲装,发髻上插着朵白花,怔怔坐在厅中太师椅上。两旁排列着数十位精壮大汉,身上戴孝,手按兵刃。厅中这许多人,却无一言发出。四下里只闻照明火把之声烈烈作响,静得有些诡异。漻清心中忽然生出很不妥当的感觉,但一时又想不出来,到底何处出了问题。这时,听得远处传来“梆梆”声响,原来已经三更了。忽闻厅内陆泽兰幽幽一声长叹,转头面对二人所伏屋檐,扬声道:“漻居士,桓道长,两位光临寒舍,鄙庄蓬荜生辉。何不下来奉茶?让外人知道了,还道我们陆家庄如此怠慢客人。”漻清心中那不妥当的感觉更甚,但现时唯有和桓楹对视一眼,双双纵下屋顶,落入厅中。漻清站在厅中火光之下,只觉四周众人的眼光均会聚在自己两人身上,不由大是尴尬,轻咳一声,躬身行礼道:“深夜来访,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海涵。在下二人,呃,其实只是想问姑娘一件事。”但见陆泽兰安静地望着自己,两泓深潭般的目光里竟毫无表情,不由心中一凛。陆泽兰缓缓开口道:“你是要问马勃的事罢?不错,他是我杀的。”漻清不料她竟这么快便坦然承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甚么好。怔了怔,讪讪道:“既然如此,那是姑娘的家务事了。在下夤夜闯来,实在冒失,日后必有所报。现在这可就告辞了。”转过身,迫不及待往外走去。那排列两班的大汉却迅速围拢,将两人拦在厅中。更有人过去,顶上了大门。漻清愕然止步,回头望着陆泽兰道:“这是何意?”但想到自己二人莫名其妙深夜闯入人姑娘家中,确很失礼,不由苦笑,心内暗自盘算该如何下台。他自然不会把那些大汉放在眼里,可是自己理屈在先,如果竟还与陆泽兰的家人动手,传将出去,那自己也不必在江湖上混了。转眼看看桓楹,却见他眼色深沉,对周遭状况恍若不闻,不知在想些什么。陆泽兰叹口气道:“亡弟不幸殒身,亦可算是拜先生所赐。泽兰等了好久,才等到先生自投罗网,怎会这么轻易便放你走呢?”漻清苦笑道:“姑娘言重了。在下只是自保而已。”陆泽兰微笑抬头,道:“不管如何,你且先过了我这‘缚仙阵’再说吧。”漻清愕然间,只见那些大汉纷纷伸手,自怀中取出金灿灿的绳子来。漻清一怔道:“你却自何处得来这许多‘捆仙索’?”陆泽兰微笑道:“这你不用管。只要好好想想,一会该如何应付罢。为了今夜,他们可都操练多时了。无论你法力如何高深,这回也定要叫你束手成擒!”漻清神色凝重,将桓楹拉到自己身后。“捆仙索”灵动异常,最令人头痛的地方是它能破诸般壁界。且一旦被它缠上,周身灵力亦会同时被禁锢在内。所以即使是“仙”,被它捆住后亦会失去反抗能力。以漻清的修为,同时应付两条、三条,倒还不在话下。四条、五条那也不是特别困难。可现在对方手中的“捆仙索”也未免多了些。况且还要分神照顾桓楹。漻清心中忍不住暗暗叫起苦来。陆泽兰喝道:“动手!”一时之间,只见厅内金蛇乱飞。漻清临危不乱,千钧一发之际想到一种法术,似乎与“捆仙索”性质相反,立时十指结印,全身幻起白芒,将自己与桓楹都罩在里面。罩外那数十条“捆仙索”,果然便因此无法入来,只在外间乱撞,但一碰漻清法术壁界,身上金芒便似消散几分,这般数次,竟金芒尽失,纷纷落在地上,变成普通绳索了。漻清才方松了口气时,忽然身后金芒一闪,他不及反应,已给缠住,直挺挺往地上倒去。原先幻出的壁界失了灵力来源,化烟散去。漻清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只有转动眼珠,愕然看向桓楹。后者左手将他接住,右手迅速画符,往他唇上擦去,一边叹道:“对不住了,实是你法术太过厉害,虽然灵力被封,我却仍不得不噤了你声,免得你竟还能念咒脱困。”说着抬头,与陆泽兰相视而笑。漻清突然明白,为甚么方才自己会有不妥当的感觉了。
第十一章 天人永隔
桓楹将漻清搂在怀里,笑着对陆泽兰道:“这可多谢你啦!”陆泽兰微笑道:“你制造机会,让我得以手刃马勃,我该谢你才对。况且破掉漻清修为,也是我所乐见之事。”桓楹一笑低头,望着漻清柔声道:“真对不住。可我思来想去,唯有这个办法可以得到你。”说着将他打横抱在怀中,伸嘴欲吻。然而与漻清带着谴责之意的清澈目光相接,桓楹不由自主颤了一下,落唇便偏了数分,亲到他面颊。只觉触感顺滑,口鼻之间满是清新阳刚的男子之气,不由痴了,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忍不住……你不要修仙了,日后随我修魔罢,反正由仙转魔很容易,用不着自废灵力,更用不着禁那个鬼的欲。”用力将他抱在怀中,笑道:“等了三个月,终于又可以抱到你!这回我可真的死也不放手了!”语音三分调笑中,倒含了七分认真。漻清口不能言,四肢无力,被他如女子般这样抱在怀里,心中哭笑不得。这算甚么?要被强暴吗?若是女子,被人强暴之后便是失去童贞,大碍于修道。那男子呢?若是被人强暴,是否也算失了童子之身?还是只要自己坚守灵台一片澄净,不令身体有所反应,不泄元阳,便不算失身呢?失身……若非此刻处在这种尴尬境地的人正是自己,漻清真要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桓楹抱得他很紧。枕在他胸前,可以清楚地听到他急促有力的心跳。出乎意料地,漻清心中竟未觉厌恶,只是大感尴尬。只怨自己从未想到,桓楹居然会阵前倒戈。一时大意,竟致着了他的道。唉,这又有何想不到的!自己一早便知他心意,只是仍然忍不住要喜欢这个人。所以这数月里,非但未曾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反而不时邀约相聚。但这种喜欢无关风月,纯是朋友之间惺惺相惜,肝胆相照的感觉。无论是桓楹,还是重离君,和他们在一起时总是觉得很轻松,不用戴着应对其他江湖人时的那副面具。相信桓楹决不会害他,所以早便对他不加提防……可问题是,桓楹自己根本不觉得这样是在害他。毕竟修魔、修道,虽然修炼方法大相迳庭,却也无非同是要修成能与日月争辉的存在罢了。所以在桓楹看来,破他修为,也不过是迫使他换条路走,然而殊途同归,那也没甚么大不了的。但漻清却不敢想象,若给师父知道自己竟被一个男人破了修为,那会怎样……可是事到如今,自己该怎么反应?像女人一样,用眼睛哀求哭泣吗?……唉,还是多想想一会怎样谨守灵台清明吧!虽然未必有用,那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大不了到时永不再见桓楹,回到岛上从头开始修炼。反正今生不成还有来世,师父定会继续来寻自己。漻清心中乱七八糟地想着,桓楹已向陆泽兰微微欠身,笑道:“多有打扰了!在下等就此告辞,后会有期!”举步便向外走。那些家丁大汉却并不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桓楹一愕,转身笑道:“陆姑娘尚有何事赐教?”陆泽兰摇头道:“赐教不敢。只是这漻清亦有份逼死舍弟,所以想在他身上刺几个窟窿,以解我心头之恨。你放心,不会真的杀了他的。”说着拔剑刺来。桓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