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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飘萍手心的血红莲花渐渐暗淡了下去,心,随同手掌一起麻木。
空气中浓浓的血腥漫起,死一般的沉寂,死寂。
任飘萍走过一具具死尸,踩着一滴滴血雨,忽然,身后一名倒地的清兵身形暴起,口中歇斯底里地暴喝:“你这个刽子手!畜生!”一抹刀光雪亮,从任飘萍的背后掠起,劈向任飘萍。任飘萍叹气,嗤地一声,右手食指指尖剑气向后激射,但闻叮的一声,那清兵的缅刀一声被击碎成数段,身形噗地直向地面落去。现在,他的身下就是他的兄弟,他的兄弟已死,可是他还活着,那清兵怒吼:“畜生!你怎么不杀了我!你杀了我呀!畜生!”
任飘萍沉重脚步忽然一停,身形顿,双掌血红莲花再现,尚未转头,那清兵似是突然觉得至少现在还可以愤怒,还可以淋雨,还可以感觉到自己压在已经死去的自己的兄弟的尸体上,所以那清兵张开的嘴倏然就停在空中,可爱的雨便落在他的口中。
任飘萍停下的脚步又开始迈起,向此刻躺在燕无双怀里的唐灵迈去,向正在吃惊的燕无双和欧阳尚晴迈去。
李长风和李奔雷的两只画舫在这雨夜暴涨的江水中一起一伏,剧烈的颠簸着,像极画舫上所有人此刻的心。
夜,浓浓,雨,忽然滂沱,滂沱的雨声中,任飘萍尚未触及唐灵脸的手一抖,身后急促而来的马蹄声和狂乱的叫嚣声已起。
众人一惊。马蹄声人声一起鼎沸,却是更紧更急!
欧阳尚晴和燕无双同时忧字在心头,皱眉望向任飘萍,任飘萍眉心血红再现,一抖而停的手继续摸向唐灵的脸。
李长风猛地抬头,但凭多年的作战经验已是明白大队人马已是赶来,江面上传来他急切的声音道:“孩子!清兵大队人马已是赶来,不可使性子!快走!”
任飘萍似是没有听到,脸上一抹笑容道:“唐姑娘身上的那个瓷瓶里的药丸,快快给她服下!”燕无双连连点头,却是看出此刻任飘萍的苦、倔强和骨子里的骄傲。欧阳尚晴忽然笑,美极,柔声细语含娇道:“我好想说过不许别人杀死你!”
任飘萍点头笑道:“只能你杀死我!”
欧阳尚晴嫣然一笑,轻轻地‘嗯’了一声,道:“正是!”
任飘萍笑,紧在耳边的马蹄声骤停,一个火辣辣般的声音喝道:“全部给本将军围住!”
夜雨急,火把明灭间,但见足足有五百多名清兵里三层外三层将任飘萍四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只留下他们身后的暴涨滔滔的江水。
任飘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对着欧阳尚晴依旧含笑道:“在风月阁你好像本来有机会杀我的,怎么没有杀我啊?”
欧阳尚晴最是喜欢任飘萍的这份临危不惧的淡定,眼中的光芒一亮,道:“当时本姑娘没有杀人的兴趣!怎么着!”
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上,一人虎背熊腰,浓眉大眼,手持长枪,盔帽前后左右各有一梁,额前正中突出一块遮眉,盔盘中间竖有一根插缨枪,后垂石青色的丝绸护领,上绣纹饰,并缀以铜泡钉。眼见满地死伤的二百多名清兵,心下暗自骇然,再看场当中的第一高峰动也不动地站在大雨中,已是没有了适才的锐气,又见一白衣青年和一美貌女子侃侃而谈,**说笑,似是全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心里已是有些发怵。
躺在血雨冰冷地上几个清兵呻吟呼喊道:“李将军!”“李将军!你可来了!”“李将军!你要我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啊!”
另一边,任飘萍接口道:“哦,不知你何时才有杀人的兴趣?”
欧阳尚晴忽然笑,转身看向那马上的李将军,道:“今夜此时!”
第二十章 瞬息万变
李将军望着雨中冷面而笑的绝美佳人欧阳尚晴,强做镇静道:“大胆女贼,你就是那杀害阿都汗的凶手吧!还不快快给本将军束手就擒,以免身受皮肉之苦!”
欧阳尚晴此刻全身已是湿透,凹凸有致的娇美身材在里外三层的清兵眼中已是足以**回味三月。欧阳尚晴不笑,声若刀,道:“李将军,你猜对了!只是不知道李将军知不知道观音泪!”
李将军茫然,正要开口,第一高峰已是脸色大变,喊道:“欧阳姑娘!万万不可!难道你要这五百多名将士俱是死在这观音泪剧毒之下吗!”
李将军虽然不知观音泪为何物,但也是明白了七八分,当下拿不定主意暗自思量。
欧阳尚晴冷笑道:“神捕大人!鱼要死了,岂不破网!”
第一高峰不语,任飘萍亦无语。
岂料这时李将军向后一转头,李将军身后一匹黑马上的副将当即不屑道:“这等下三滥的伎俩又能厉害到哪儿去呢!”
第一高峰怒道:“闭嘴!井底之蛙!”
那副将耸肩伸长脖子还待说什么,已是被李将军施以眼色阻止,低声道:“总督大人嘱咐过不可与他正面冲突!”
欧阳尚晴不语,右手中已是扣住几枚暗藏观音泪毒烟的桃花雨。清兵众将士神色一紧,凝神防备。而第一高峰当即断喝道:“欧阳姑娘!”
欧阳尚晴眉冷,正待扬手,任飘萍已是握住欧阳尚晴的右手,冲着欧阳尚晴笑,身形已杳,内外三层黑压压的清兵但觉头顶上方一只白色的大鹏展翅飞过,任飘萍双脚在几名清兵的头上轻轻一点,已是只身扑向李将军。
李将军虽是不懂什么高深武功,但也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心中虽惧,却是不慌,手中红樱钢枪抖出一个枪花噗地直扎任飘萍飞身而来的胸部,不料任飘萍半空中身形竟是忽地凭空拔起,右脚已是一若点水蜻蜓轻盈落在他的枪尖之上,左脚向后撩起,双臂横展,姿势曼妙一如轻舞。
李将军惊怒不止,使劲全身之力一挑枪杆,暗道:本将军双臂可挑六百斤,不信还挑不动你这百十来斤的瘦猴。只是李将军的一双脸憋得通红,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那枪杆却纹丝不动。任飘萍冷哼一声,李将军只觉枪杆倏地一轻,任飘萍已是身形轻掠落在原地,只是那李将军的枪杆再也是把持不住,枪杆猛地向身后扎去。
但闻李将军身后那名副将一声惊叫,枪杆正好扎在那副将的头盔上,又复弹了回来,头盔当啷啷滚落在任飘萍四人面前,那副将已是披头散发从马上滚落而下。
任飘萍道:“任某人再重复一遍!告诉你们的总督大人,管好自己的儿子才是正道!不然的话,下一次要的就是他的命!”
李将军显然对眼前之事事先估计不足,心道:对方就算不是那于百万大军中轻取敌军将帅首级的万人敌,但若想取总督大人的项上首级只怕还不就像探囊取物!当下又不好退兵,讷讷不语。
这时燕无双忽然对着任飘萍道:“任大哥!不若解开神捕大人穴道!唐灵现在急需救治……”
任飘萍当然明白,已是上前一步解了第一高峰的穴道,静静地看着第一高峰,眼中已是有些淡淡的歉意。第一高峰摇头,上前自燕无双手中接过唐灵,燕无双道:“只怕今夜之后天下再无我等立身之地!”
第一高峰凝眸,身形一转,疾掠。那李将军忽然道:“神捕!神捕大人!”
眼望着夜色中那刀一样笔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中!李将军心中暗自叹息,脸上愁容如云。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李将军,叹什么气啊!”雨夜中已是闪现出一个人,一个打着伞的人,伞下的人正是那指挥战船炮轰白鹭洲的吴总兵,身后跟着还有一个打伞人,一身青衣,两绺细长而又单薄胡须的师爷。
李将军瞪着吴总兵不语,那师爷已是迈着不急不缓的八字步向李将军走去。吴总兵的眼已是看向任飘萍,嘿嘿笑道:“咫尺天涯任飘萍,是吧!任少侠,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吧!”
任飘萍确实没有想到,笑道:“这么说大人是找到帮手了!”
吴总兵哈哈哈大笑道:“任少侠果然聪明!”忽然面色突变,声色俱厉,喝道:“来呀!让任少侠见识见识什么叫鸟铳!”
惊,李长风叹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而旁边画舫上却是传来李奔雷的声音道:“亏得你还是诸葛重生,没有祸哪来的福啊!”
李奔雷的话音落,忽然众人眼前就多出了三十人,三十个打伞的人,俱是紧身黑衣,手持鸟铳。三十把伞列成三个纵队就这样从深邃的巷道里鱼贯而出,此刻的雨更疾,敲打在这三十把雨伞之上,像极了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响起的阵阵杀伐之声。
里三层外三层的清兵迅速闪出一个豁口,三十把伞现在就在通过这个豁口,三十人显然平日里训练有素,动作井然有序一致迅疾排成五行,每行六人,第一行六人单膝跪地,左手撑伞右手端墙瞄准任飘萍三人,其余四行俱是站姿一手撑伞一手端枪瞄准任飘萍三人。
任飘萍笑而不语,只是一身白衣之下的心狂跳,欧阳尚晴却是冷冷笑道:“鸟铳!就是用来打鸟的枪吧!”
那师爷正对李将军低声说些什么,这时忽然接口道:“不错!欧阳姑娘说对了,就是用来打鸟的!”随之哈哈哈大笑,一干清兵将士也是大笑。
欧阳尚晴自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成为对方的笑柄,当下气,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怒道:“好!那么就看看到底是鸟铳厉害还是本姑娘的观音泪厉害!”右手已是露出桃花雨。那师爷脸色忽地大变,喝道:“且慢!”欧阳尚晴冷笑道:“怎么?怕了!我们三人若是有你们这五百多人陪葬,倒也是死的风光!”
与此同时燕无双急忙拦在欧阳尚晴的身边,对着欧阳尚晴淡然一笑,轻声道:“欧阳姑娘,你真的想他死啊!”
但见此刻那李将军和五百多名清兵渐渐向后退去,那师爷呵呵笑道:“欧阳尚晴!只怕你的观音泪尚未出手,鸟铳就能把你们三人打成筛子!”
欧阳尚晴心中自是知道对方所说不假,只是嘴里犹自娇斥道:“那就不妨试试!”
当下再无人语,只闻雨声,雨声急,猛烈地敲打在三十把雨伞上,却似是已击在众人的心里。任飘萍三人全身早已湿透,脸上的雨水一如涓涓细流止不住地滑落。
任飘萍三人的眼紧紧地盯在那三十杆鸟铳的枪管处,伞下的吴总兵和师爷正在慢慢地向后退,一步……两步……
三十杆鸟铳只等吴总兵的一声号令……
就在这时,画舫上的筱矝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雨伞,伞旋转着连同一如仙子白衣飘舞的筱矝已是轻轻落在岸上。
吴总兵和师爷对视,蹙眉。任飘萍三人依旧岿然不动,筱矝清冷的面上一抹幽怨掠起,翩然走向任飘萍,于是同一把雨伞下的筱矝对着任飘萍低声道:“我们同在一把伞下,可是你看不到我的脸!”
任飘萍只觉心中猛地被针扎了一下,止不住的疼,眼动,看向筱矝。
筱矝已是转身朗声道:“戚继光撰《练兵实纪杂集》说道:‘即飞鸟之在林,皆可射落,因是得名鸟铳。’”又一顿,道:“只是这鸟铳每发射一次,要经过装发射药、用搠杖捣实药、装铅子、捣实铅子、开火门、下点火药、闭火门等一系列繁杂的动作,发射速度较慢。作战时多成五排横队,轮流装填和举放,以保持火力不中断。两位大人不知小女子说的可对否!”
李奔雷已是暗自颌首,脸现笑容。李长风频频点头,对着常四娘道:“这女子不可小觑,真不知怎么会是李奔雷这个逆贼的徒弟!”
那师爷和吴总兵已是越听心中越惊,任飘萍等人自是已经明白这三十杆对他们来说只有一次射击的机会。
那师爷冷哼一声,道:“我奉劝姑娘不要掺和此事,这是会掉脑袋的!”
筱矝笑道:“多谢大人忠告,小女子还知道,这鸟铳若是淋着雨见着水的话,还不如弓箭长刀!”
三十名手持鸟铳伞下的黑衣人俱是一惊,那师爷似是一尾毒蛇已被捏着七寸,当下道:“你……你……你是什么人?!”
任飘萍四人已是笑意盎然,四人同时身形飞起,飞起的同时出手!
同一时刻的吴总兵已是大喝一声:“射击!”
第二十一章 箭·伤
黑魆魆的三十杆鸟铳枪的引火绳同时点燃,引火绳窜出的火星四下而射,迅速地在缩短,火在烧!
与此同时,动!先前退去的李将军一干五百多名清兵动!谋定而后动!从巷道内蜂拥而出的清兵霎那间一分为二,一半的清兵箭射任飘萍四人,另一半清兵拉弓射箭突然袭向江面上李奔雷和李长风的两只画舫。顿时间,岸上岸下漫天的雨,漫天的箭雨。
腾飞在空中的任飘萍双掌血红拍出一阵漫天的狂风,狂风起,席卷三十顶伞;欧阳尚晴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青红刀芒暴吐,向地面劈出一个硕大的‘X’字;燕无双鱼肠剑划过雨帘,只一瞬,刺出七剑,剑气如虹;而翩然一如仙子的筱矝五尺长袖飞舞,龙飞凤舞般卷向鸟铳。
瞬!一瞬而至,一瞬皆过!
狂风席卷,三十顶伞连同伞下的黑衣人几乎全部被掀翻,狂风中同时飞溅而出千万雨滴,雨在落;青红刀芒之下的‘X’字直劈十余黑衣人,血飚起,未及喊出一个字,十余名黑衣人立毙;燕无双七剑无虚,但闻一声声惨叫,剑气下七人顿殁;筱矝一如流云般的飞袖舞动间,卷起十多支鸟铳飞向漆黑的夜空。
鸟铳火星四射的引火甫一暴露在风雨中,立时熄灭,几杆鸟铳侥幸被点燃发射而出的铅弹却已是乱了准星,‘砰砰砰’声起,未伤及任飘萍四人当中的一人,反倒是一枚铅弹直飞此刻绰然而立正在伞下笑的师爷腿上而去!
同一刻,雨未停,冷!箭雨,更冷,已是悄然来袭!直向身形渐落的任飘萍四人劲射而去!
但闻一声痛叫‘哎呀!’,那师爷正抱着被铅弹射中而炸裂的右腿,单脚在地上不停地旋转着,惨叫着,跌落在地的师爷的伞骨碌碌地兀自旋转个不停。
只是全身布起一道罡风左避右闪落在地上的任飘萍耳中还听到了两声低沉的娇呼闷哼声,心跳,任飘萍回头,但见欧阳尚晴青龙偃月刀舞动出一片刀光将全身上下包裹了故严实,筱矝右肩中箭,血狂奔,只留一只长袖在空中飞舞格挡这正在狂奔而来的箭雨,而燕无双右边大腿上正中一箭,血流如注,一边一步一瘸地向后退,一边用鱼肠剑阻挡扑面射来的飞箭。
任飘萍眼中一抹决绝,喝道:“尚晴!护住筱矝姑娘!”自己的身形已是挡在了燕无双的身前,不料一转身一分神间,‘噗噗’两声响过,燕无双眼中的任飘萍后背之上已是中了两箭,燕无双大叫一声:“任大哥!”娇躯一震,扑向任飘萍。
江面上两只画舫船体已是落满了箭,画舫之上的李长风和李奔雷等人一边急挡来箭,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岸上危在旦夕的战况,心急如焚,却是自顾不暇,分身乏术。李长风须髯皆竖,正要飞身至岸上,常四娘一把拉住,大声道:“你这是不要命了!”李长风一回首,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死在我面前啊!”当下伸出右掌便要推常四娘,却是后背心已中三箭,一只手掌愣生生地停在半空中,常四娘惊叫一声,急拖李长风进入船舱,同时喝道:“黑白无常,退!”李长风忽然大喝一声:“李奔雷,你的‘千里奔雷’呢!”当下昏死过去!
李奔雷眼见任飘萍筱矝两人中箭,心急火燎间却是无计可施,突闻李长风一声大喝,暗道一声糊涂,但见李奔雷如雪之发激荡,如墨之眉剑拔弩张,喉间隐约作响发出‘轰轰轰’之声,那轰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