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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们得在地里搭个棚，日夜守着才行了！”一提起野猪，王少军恨得牙痒痒，但是心头的忧虑却无法排除。
“要是家里的猎枪还在，我就一枪崩了那些该死的野猪！”王少章也就比刘睿大两岁，还是激扬洒脱的年纪。
说起猎枪，以前的上下梁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只不过这几年政府收枪整治的行动力度是越来越大，村民家里哪怕是一只气步枪都是很难找得到了。
“少军哥，你烦恼的不是野猪，而是到山里守夜之后，没有嫂子睡不踏实吧？”王少章才结婚半年，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经常被相熟的村民打趣。
“好你个刘睿，这才回家几个月，嘴皮子倒是利索了！”王少军被刘睿说中心事，一拍他的肩膀，说道：“是不是动春心了？改明儿我让你们嫂子给你介绍一个妹妹？”
“要介绍也得先给少军哥介绍呀！”刘睿笑嘻嘻地看了看王少章，说道：“我还不到十八，不着急的！”
“你们扯上我干嘛？”王少章有些腼腆，脸刷的就红了，所幸天黑，也没有人注意到。
三个年轻人一路上说说笑笑，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来到了村子山地集中的地方。
说来奇怪，上梁村附近的山头地势险要，而且大部分都是半石山，并不适合种植庄稼，类似刘家果园那种可以种植果树的地方已经算是最好的田土了。绕过几座高高伫立的大山，走不到五里地，就可以在群山环绕之中，来到这片低矮的土质丘陵跟前。
这些丘陵，基本上都已经被村里一块块地分割了出来，按户头人口数量分田到户，每家有三四亩到十几亩不等。这里是山地，基本上都是靠天吃饭，种植的大多都是大豆、木薯、玉米等等耐旱的农作物。
现在正是夏玉米成熟的季节，刘睿的灯光照过去，就发现满眼都是比人还高的玉米杆子，上面结满了儿臂粗的玉米棒。
今年因为父亲受伤，家里乱成一团，刘睿家里很多农活都被耽误了。春上的时候，刘睿就没有来得及种玉米，只是在山地上种了两亩地的花生，其余的都丢荒了。
在丘陵底下小溪边的空地上，已经点起了熊熊篝火，通红的火光映红了附近的天空，多少让人们感到了一丝安全感。村长王华国正在和村里几个主要的话事人聚在一起商量事情，像王少章、刘睿这样的小年轻则集中在另外一侧。
在这里，刘睿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有的拿着钢叉，有的提着铜锣，也有人拎着一壶酒，时不时抿上一小口。
“少军哥，不是说昨晚有野猪下山来了吗？带我去现场看看？”刘睿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面，觉得什么都新鲜，就想去看看野猪留下的痕迹。
“行，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我带你去看看。”看着刘睿跃跃欲试的神情，王少军并没有扫兴，转身带着刘睿远离了人群。
王少军带着刘睿，绕过山脚下的荆棘，来到一片玉米地的前面，矿灯照耀下，一片狼藉映入他们的眼帘。
即将成熟的玉米被连根拱翻在地，儿臂粗的玉米棒子一个个都被啃得支离破碎，不成样子。地面上，一连串新鲜的脚印还有散落在四周的小坑，无一不在向人们述说，这里曾经遭受的一切。
第一次看到眼前这种惨状，刘睿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这块地恐怕是颗粒无收了。
“这只是开始罢了！”王少军见刘睿一脸震惊的模样，接着说道：“去年野猪最泛滥的时候，整片庄稼地都像是被犁过一样，那才叫惨呢。”
以往，刘睿都是专心致志在学校念书，哪怕是放假回家，也很少进山干活，野猪祸害庄稼的事情他也只是在父母的嘴里听说过，但从来就没有亲眼见过。
“少军哥，野猪危害这么大，难道村里就一点办法都没有？”看着眼前已经不成样子的玉米地，刘睿不禁追问道。
“能有什么办法？”王少军无奈地摊摊手，说道：“你没看到全村的青壮出动了大半，只不过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通过王少军的一番解释，刘睿这才明白，这场野猪之患的背后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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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章】 前因后果
丘陵群的西南方，就是青翠山的主脉，那里覆盖着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同时也是小桐江的发源地。刘睿听父亲说，以前青翠山就是动物的天堂，飞禽走兽随处可见，甚至还有老虎的踪迹。
五六十年代的大跃进、七八十年代的林业生产，乱砍滥伐使得青翠山外围的小青山生态极度脆弱，眼看着就要陷入了崩溃的境地。
所幸，退耕还林、封山育林的政策在九十年代中后期开始实行，小青山终于缓过气，生态系统逐渐地恢复平衡。
这几年，小青山上各种野生动物的数量和种类有了一个明显的增加。一开始，村民们还很兴奋，毕竟自己的家园又恢复到青山绿水共为邻的状态，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过，随之而来的，更多的是烦恼。
或许是缺少食物，或许是没有了天敌，下山觅食的野猪是越来越多，给村民们带来了极大的危害。
这两年，村民们在小青山附近的山地，只要庄稼成熟，无一例外地遭受野猪的光顾，损失惨重。
一开始，稻草人、篱笆墙多多少少还有点震慑作用，但是时间一长，野猪们是视之若无物，照样冲进庄稼地祸害。后来，半夜放二踢脚、点火把、敲铜锣，……等等，一概失去了作用。不管村民们怎么吓唬，野猪们处之泰然，依旧大摇大摆地把村民的庄稼地当成了免费的食堂。甚至于有些野猪受了惊吓，还会暴起伤人，这两年，已经有五六个村民被野猪咬伤。
虽然上梁村深受野猪的祸害，但是并不能改变它们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的事实，村民们对它们有些无可奈何。
有时候，人在这些受保护的动物面前，还真的是一文不值。
若是人被野猪咬伤了，野猪扬长而去，只留下受伤的村民自认倒霉；一旦村民杀死了野猪，麻烦就来了。
去年，下梁村的一个村民在自己家的山地旁挖了一个陷阱，捕获一头野猪，刚把野猪肉分食，就被林业公安找上门，最后罚款3000了事。
出了这档子事情之后，附近的村民哪怕是对野猪恨得牙痒痒的，也不敢轻易挖陷阱、下套或者放铁夹子，只能用尽各种办法吓唬驱赶下山的野猪。不过，野猪们见惯了村民的招数之后，一点都不害怕，顶着锣鼓喧天，照样大摇大摆地下山觅食。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听着王少军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刘睿才发现，这个野猪还真的是棘手。
“有啊！如果林业局批准可以猎杀野猪，然后公安局给村里的民兵配枪，问题就可以解决了。”王少章苦笑，说出了一个令刘睿大觉不可思议的办法。
让林业局批准在一定的数量之内猎杀野猪，倒是一件可行的办法，但是要想让公安局给村里的民兵配枪，那就难如上青天。刘睿虽然不清楚其中的办理细节，但估计县公安局是没有资格批准的，搞不好要到省公安厅去申请才有可能。
摇摇头，刘睿不再言语，默默地和王少军往回走。
中途的时候，刘睿拐进了自家的花生地，所幸还不曾遭到野猪们的光顾，相比刚才那块玉米地，还算是幸运的。
“刘睿，过来一下！”刚回到小溪边，刘睿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刘睿转身一看，发现和村里几个话事人站在一起的村长王华国正在朝自己招手，心头不禁有点疑惑。
他们找自己干嘛？
“华国大爷找你，还不快去！？”王少章拍了刘睿的后背，大声说道。
看着刘睿的背影，王少军流露出一丝羡慕的眼神，不过他也清楚，自己初中都没有读完，脑子也不灵光，就是上杆子，村里的头头也看不上自己。
“华国大爷，您找我？”站在几个大佬的面前，刘睿不免有点紧张。
王姓是上梁村的大姓，王氏的利益就代表了村里大部分人的利益，历来村里的支书、村长之类的都是王氏族人出面担任。王华国村长、支书一肩挑已经将近三十年，在上梁村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厉害角色。
“这些叔叔伯伯你都认识，我就不啰嗦了。”王华国笑呵呵地拍了拍刘睿的肩膀，说道：“明天把家里的事情放一放，陪伯伯进城一趟。”
“好的！”刘睿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面对王华国，他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下来了。
看着刘睿的反应还算沉稳，王华国和旁边几个人相视一笑，满意的点点头。
“晚上驱赶野猪的时候，注意安全。明早八点钟在村公所门口等我”王华国没有再说别的，就把刘睿打发了。
刘睿只是转了一圈，说了半句话，就被打发回来了，让他回到人群之中的时候，还是一头雾水。
“刘家的大小子，行不行哦？”等到刘睿走远，上梁村的会计王全福扶了扶自己硕大的黑框眼镜说道。
“这小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性格沉稳，是个好苗子，培养一下就可以独当一面了。”王华国用手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脑门，很肯定地说道。
虽然王华国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点不满意。
无他，只是因为刘睿不姓王！
只不过王氏家族年轻的一代，没有几个成气候的，出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就是王华国想要培养，也是朽木不可雕。
原本王华国还想把刘睿担任团支书的事情压一压的，不过下梁村的张振光传出话，说上梁村不用刘睿的话，就把他弄到下梁村。
上梁村和下梁村，既是守护相望的好邻居，又是暗自较劲的老对手，两个村子的竞争是全方位的。
王华国和下梁村的支书张振光几乎在同一年当上了支书，两个人更是把两个村子之间的竞争发挥到了极致。两个领头人在长期的竞争之中，就变成了介于朋友和对手的存在，倒也是难得的佳话。
“老家伙，哪怕你是他舅父，还是得喝我的洗脚水！”一想到张振光吃瘪的样子，王华国就大感得意，不由地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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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章】村团支书
整整一个晚上，丘陵山地附近聚集了村子里百多号青壮，八九堆篝火把周围弄得跟不夜天似的。
刘睿和王少章等相熟的年轻人聚在一堆篝火面前，烤些玉米、花生、红薯之类，一边吃着，一边闲聊，倒也是其乐融融。
一开始，刘睿在心里还在想，要是每天的守夜都是这样子，倒也是蛮不错的。
不过，当下山的野猪被发现之后，欢乐祥和的氛围就立刻被打破，呐喊声、鞭炮声、锣鼓声响成一片，顿时把寂静的大山深处变成喧闹的所在。
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之后，到了下半夜，刘睿已经是人乏马困，坐在草地上直打瞌睡。
“少军哥，该不会每天都这样吧？谁吃得消呀？”耷拉着眼皮，刘睿有气无力地哀叹。
“哪能这样子呀？白天我们还得干活呢。”王少军摇摇头，说道：“今天是第一天，所以村里好多人都来了，明天晚上起就会安排轮流值夜的人。哦，对了，刚才华国大爷找你干嘛呀？”
“不清楚，就说了一句‘让我早上在村公所等他’就把我打发了”刘睿也是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王华国究竟找他干嘛。
“现在村里缺一个团支书，我猜他是想让你做团支书，跟着他干。”左右瞧了瞧，王少军这才有点神秘地对刘睿说道。
“不能吧？我才回来几天，就让我去做团支书？”刘睿有点不相信，但是看看王少军信誓旦旦的样子，再想想王华国刚才的异常举动，他还真的有点摸不透。
不过，还不等刘睿两人再多说，那边负责值哨的人又开始敲起了锣鼓，刘睿他们条件反射地跳将起来，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
…………
折腾了大半夜，一直到四点多，天色蒙蒙亮，王华国认定野猪不会再来的时候，刘睿这才拖着疲倦的身躯和村民们一同返回。
回到家里的刘睿只来得及交代起来开门的母亲八点钟叫醒自己，困得不行的他就已经倒头睡下，鼾声大作。
当刘睿被彤彤叫醒的时候，感觉自己似乎才躺下去一会，眼困得不行，真不想起来。
不过想到王华国的话，刘睿在心里打了一个激灵，连忙起来，冲到水井边洗了一个冷水澡才算清醒。
“睿儿，怎么不多睡一会？”看着儿子略带血丝的双眼，张桂芝有点心疼。
“不了，华国大爷让我去村公所等他，一会进城去办事。”刘睿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真的？！”一听儿子的话，张桂芝的喜悦溢于言表。
自从儿子被迫回家之后，张桂芝就一直为儿子的前途揪心，愧疚是自己和丈夫的身体拖累了儿子。虽然现在丈夫还不愿意承认，但是张桂芝心里明白，双腿粉碎性骨折的丈夫，哪怕恢复得再好，也不太可能重新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了。
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供养两个小的读书，恐怕得有七八年家里才能缓过劲，大儿子的前程大抵上都会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山村。
前段时间，村里的联合小学倒是想让刘睿去做代课老师，但是想想民办教师极低的待遇和每天需要耗费的大量时间，张桂芝和刘睿都拒绝了。
前几天，大哥倒是传话过来，说是准备让刘睿到下梁村村委去帮忙做事，不过自家的老头子心里还有点不痛快，没有点头答应呢。
现在，村里的头面人物王华国让刘睿跟着进城办事，摆明了就是要培养他进村委，这如何不让张桂芝高兴呢？
自家大哥在村委会干了几十年，张桂芝耳濡目染之下，自然知道进入村委对整个家庭意味着什么？
或许，这就是被迫回家务农的儿子最好的的前途了。
儿子要是能进上梁村的村委，大概丈夫会很高兴，不过大哥的心里恐怕就不是那么痛快了。
夹在丈夫和大哥中间的张桂芝一想到两个自己最亲近的人已经针锋相对了大半辈子，到老了都还不是肯消停，实在是有点头疼。
吃过早饭，刘睿换上衬衫西裤，穿上皮鞋，稍微一打扮，人倒是变得精神了许多，也多了一丝成熟的气息。
这套衣服是过春节的时候，在省城的二舅父张振宗给带回来的，算是刘睿仅有的几套好衣服之一。今天第一次和老支书进城办事，总得收拾利索点，不能丢了面子。
“大哥，今天穿得这么帅？是不是去相亲呀？”小丫头的脑袋从门口伸进来，上下打量刘睿说道。
“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是相亲吗？”刘睿在小家伙的脑门上轻轻一叹，苦笑不已。
“我今年已经十四了！”小丫头伸手比划，强调了一下事实，嘟着嘴说道：“听外婆说，她十四岁就嫁给了外公呢。”
“你这小丫头，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刘睿有点哭笑不得，揉揉她的脑袋说道：“在家好好看书，哥进城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耶！说话算数！”最后一句话显然才是小丫头最想听的，她欢呼一声，砰砰跳跳地就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妹妹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背影，刘睿会心一笑，和父亲打个招呼，转身走出了家门。
清晨的山村其实并不安静，树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