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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江你果然聪明,金氏父女着了你的道儿,可是我白雪尚雨春招子还不空呢!”
这少女一报名字,飞蛇邓江和暗中的照夕,都不禁大吃了一惊。
尤其是管照夕惊得内心一阵疾跳,再看那飞蛇邓江,他口中“啊”了一声,后退了三四步。
“原来是名满洛阳的尚姑娘,在下失敬了。”
尚雨春伸出一只手来,微微一笑。
“那么你就拿来吧!邓江,你要知道,我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飞蛇邓江怔了一下,才戆笑一声。
“姑娘你可走了眼,我苦心得的一点玩艺儿,早已变卖了金钱,都已落在了金氏父女手中,你方才莫非是没有看见么?”
尚雨着冷冷一笑,她伸手把那口寒光耀眼的长剑撤了出来,向前一指。
“姓邓的,你少在我跟前鬼吹灯,好!我只要你背后那个小箱子,你只给我就没事了!”
飞蛇邓江不禁脸色一阵大变,他忽然哈哈大笑了两声,变着声音道:“尚雨春,你果然高明,只是你也未免欺人太甚了,想要我的这箱东西也很简单,你要拿出一些功夫来给我看看!”
白雪尚雨春嗤的一笑。
“姑娘我做案,向来讲究的是干净利落,老实告诉你,我若没有十分把握,也不会来自讨没趣了。”
飞蛇邓江只是连声冷着,也许他认为一个少女即便是再厉害,对于自己,也是构不成威胁的。当时抖手撤出亮银鞭,面现杀机,白雪尚雨春这时后退了一步,她用掌中剑一指邓江。
“姓邓的,话先说在头里,你想要和我拼命,也很简单,只是令郎性命,可就保不过今夜了。”
邓江怔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我儿子……又如何了?”
尚雨春哂道:“我如子时不归,我那丫鬟可就要下手取令郎性命,你忍心么?”
飞蛇邓江不由打了一个冷颤道:“胡说……小儿远在江南,你又如何……”
尚雨春晃了一下剑,冷笑道:“老实告诉你吧!自你动身来京,你那现世儿子邓小车,已落在我得力丫鬟手中,此刻我已把他带来了。我不妨对你说,如果我子时不回,你那儿子性命不保,邓江!你是要这箱东西呢,还是要你儿子的命?你自己想一想吧!”
她说着话,慢慢把宝剑插回到了鞘子里,满面春风地看着邓江,不再多话,飞蛇邓江不由大吼了一声:
“好贱人!”
他猛地向前一杀腰,已窜到了尚雨春身前,掌中鞭“横扫千军”正欲打出,却见尚雨春一声娇叱。
“住手!”
她此刻心理上,对于邓江确实有极大的威力,一声清叱之后,飞蛇邓江果然怔了一下,他厉声道:“尚……尚雨春!你所说的可都是真的么?你好狠的心。”
白雪尚雨春格格一笑,她再次伸出了手,冷冷道:“拿来吧!你邓氏门中仅此独子,何必呢!”
飞蛇邓江渐渐萎缩,他慢慢垂下了掌中的十三节亮银鞭,如丧考妣地叹息了一声。
“人道你足智多谋,今日倒是令我心服口服……可是……”
他凄然地看着尚雨春,以悲怆的声音道:“我分你一半如何?”
尚雨春浅笑着摇了摇头,再次伸出了手,邓江忽地跺了一下脚,狠声道:“也罢,我飞蛇邓江终日打雁,今日却叫雁啄了眼了。尚姑娘,我确信你的话是真的……你能确保我那儿子性命无忧么?”
雨春浅浅一笑。
“那就要看你是否合作了!”
飞蛇邓江又皱眉道:“可是……我那儿子怎么回来呢?”
雨春笑道:“你的东西拿过来,我再告诉你不迟。”
她说着话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瞪视着飞蛇邓江。昏夜之下,这姑娘是那么美,美得令人着迷。飞蛇邓江看在眼内,恨在心中,他几乎想哭;可是他知道,那是无济于事的,当时长叹了一声,用手把胸前麻花扣解开,把隐在披风内的一个朱漆小箱子取出就手往地上一扔,愤然道:“好!你拿去吧!”
尚雨春皱了一下眉。
“摔坏了我可是不答应呢!”
飞蛇邓江忙由地上又捡起来,双手捧上,他双目内几乎要喷出火来。尚雨春往箱子上吹了几口,拂了拂上面的土,才用双手接过,后退了一步。她伸出一只玉手,在那小箱暗锁上按了按,倏地往上轻拍了一掌,箱盖立启。飞蛇邓江不禁心中更加钦服,因为当初自己为了要开这锁,曾花了半日时间,想不到人家姑娘举手之间,就打开了,在这一方面自己真还差得远!
尚雨春开了箱盖,就手拨弄了一下,点了点头,把箱盖合拢了起,浅笑了笑。
“大体不差,只是还有一串珠子,你怎么这么不干脆呢!譬方说,我把你那儿子还给你,弄掉一只胳膊,你愿意么?”
飞蛇邓江不由又羞又怒,他知道自己要是在她面前闹鬼是闹不通的,当时又长叹了一声,由怀中摸出了一串晶光四射的珠子,抖手打出。
“算你厉害,你都拿去吧!”
尚雨春一伸手,接入袖中,这才微微一笑。
“你现在马上就去二十里外钟楼那里,只往楼上三呼‘快释我子’!自有人交还你儿子,可是要到子时才行,早不得晚不得,过时不至你子性命不保,快去吧!”
飞蛇邓江重重跺了一脚。
“尚雨春,我邓江只要不死,誓必报今夜之仇!”
他猛然转身如飞而去,因为二十里并不是太近的距离呢!白雪尚雨春目送他走后,才把小箱往背后背好,倏地腾身飞驰而去。
这一切落在了照夕的目中,他几乎呆了。他作梦也想不到尚雨春竟是一个贼,一个出了名的独行女贼。他只觉得又惊又愤,对雨春的一腔热念,顿时瓦解冰消。他伏在地上,只觉得阵阵昏眩,首次令他感到,自己被人欺骗了,他几乎有些愤恨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美的一个姑娘,竟是一个贼!由此证明当初丁裳骂她是贼的话,果然不是空穴来风了。
此刻雨春飞驰欲去,他不由自主紧紧跟上了。他想见机现身,当面说破她的伪装,看她有何面目再见自己,可是离奇的事情,竟是接踵而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照夕目视着白雪尚雨春,那娇捷的身影,方自扑上一座小桥,倏地由桥头左右各自闪出一条人影,正正挡住了尚雨春的去路。
管照夕却纵身上了一棵老树之上,居高临下,把三人情形看了个逼真。
那闪出的二人,正是去而复转的金氏父女,尚雨春不由“哦”一声,她含笑叫了声:“五姑是你呀!真吓了我一跳。”
金五姑冷笑了一声。
“雨春,现在不是套交情的时候,我们父女可是问你要那个小箱子来的,你知道,那东西本来该是我们的!”
九天旗金福老赫赫冷笑。
“老夫我今夜是阴沟里翻船,叫那飞蛇邓江小子把我冤苦了,倒是七姑娘你却是不费吹灰之力捡了现成。”
尚雨春不由冷笑。
“老前辈此话是怎么说的?我怎叫捡现成呢?”
金老头子目闪凶光。
“我不知道什么现成不现成,反正我刚才看见,那邓江亲手交给了你一箱东西,你把那箱东西交给我,我也顾全你与小女过往有些交情,任你自去,否则……哼!”
白雪尚雨春知道此刻赖是赖不掉了,当时冷笑。
“堂堂一个前辈,说出这种话来,不觉可耻么?”
金老头子嘿嘿一笑。
“武林之中,本是弱肉强食,又有什么可耻不可耻;不过你既这么说,我也不好乘你势孤……”
他看了金五姑一眼。
“五姑你对付她,只要伤她,不要取她性命,我们要的是东西,犯不着杀她。”
金五姑早就纵身而前,冷笑一声,掌中剑分心就刺,尚雨春此刻自知对付她父女二人,绝不能取胜;可是其势也只有一拼。当时娇叱了一声,纤腰一拧,已纵出了二丈以外,无巧不巧,正落在了照夕藏身的树下,那金五姑也是持剑扑到,尚雨春这时剑已撤出,金五姑用“流星剑手”的招势,举剑就扎。尚雨春绕剑环身,“呛”的一声,双剑相激,爆出了一阵金星。
金五姑塌身抽剑,二次以“秋风扫落叶”的招式,剑上带起了一弯秋水直向尚雨春腰上卷去,尚雨春甩臂回首以“孔雀剔羽”的招式,直刺金五姑右肋。
这种招式施出来,二人可都是捏着一把冷汗,就在这刹那之间,忽然大树顶上,劈出一股凌厉掌风,金五姑本是往后塌身;而这股劲风,却由她身后硬把她向前猛力一推,她身子再也挺不住,不由向前一跄,在她来说,这可是险到极点了。
而这股怪风,更令她大吃了一惊,一时再想从容回避,却是不可能了,只听见“哧”的一声,尚雨春长剑由她右助边刺了过去,她口中“啊”了一声,鲜红的血,立刻染湿了她的衣裳。
只见她身形向后一连退了六七步,一跤坐到地上,顿时痛昏过去。
这时一边的金福老长叫了声:“好贱人!你竟敢下毒手。”
他猛地扑向女儿身前,一把抱起看了看伤势,虽没有性命危险,可是也非数日所能痊愈。父女情深,这老头子一时差一点流出了泪来,他匆匆在她伤处附近点了止血的穴道,又由一个小瓶之内倒出了几粒药放在五姑口内,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一边的尚雨春冷冷地道:“贼人!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手狠心毒了!”
其实白雪尚雨春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因为金五姑的功夫她是知道的,虽比自己差一点,可也决不至于一上手就会败在自己剑下。她心中很奇怪,可是又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这时九天旗金福老已扑身而上,双掌用“渔夫撒网”式,倏地往尚雨春双肩上抓去。
尚雨春一声不哼地把掌中剑绕了一圈剑花,直朝金福老双腕上斩去。
金福老向回一收手,身形微微向后一坐,蓦地一个纵身,真是轻似猴猿,向下一落,已到了尚雨春背后,突地吐气开声“嘿”了一声。
尚雨春顿时就感觉到一股极大的潜力,向自己背后猛然扑到,不由吃了一惊,心知金福老这种掌力不是“金煞”就是“红印”。其实她又哪里知道,九天旗金福老所练的这种掌力名唤“一炁”掌,更较金煞红印厉害得多,九天旗因爱女负伤之恨,所以一出手,就把自己看家的掌力施了出来。在白雪尚雨春来说,既已感到背部着力,再想逃开他的双掌,可就是万难了!
她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正不知如何是好的霎那之间,忽听得头顶大树上一声冷笑,跟着似有劲风由自己头上扫过。
微闻得“波”的一声,那九天旗金福老,嗵、嗵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同时之间,由大树上,飘悠悠地落下一人。
这人越过了尚雨春头顶,飘落在九天旗金福老身前,冷笑道:“姓金的别来无恙,今夜可是我们分生死的时候到了吧?”
九天旗金福老和白雪尚雨春,同时吃了一惊,后者虽没有看见来人相貌,可是那熟悉的声音,令她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她猛然回过了身子。
“管……你是管……”
可是照夕连头也不回一下,不要说答理她了,因此她说出了个“管……”往下却接不下去了。
她一时呆若木鸡地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四肢冰冷颤抖不已。
在另一方面的金福老,此时借着稀薄的月光,才把眼前这个青年看清了,他皱了一下眉。
“足下是……朋友你报个万儿吧!因何与老夫认识?须知我九天旗金福老可不是好相与呢!”
照夕又上了一步。
“你再看个仔细,你倒是贵人多忘事。”
金福老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可就是记不起如何认识的了,当时脸上带着不解的怒容,只是嘿嘿冷笑着,照夕冷叱了一声:
“该死的老狗,你当真连我管照夕都忘记了么?”
金福老这才白眉一挑,后退了一步,嘿嘿笑道:“原来是你!嘿嘿!管照夕你好不识趣,你也不想想你今日这条命是如何保全的,却胆敢为人家撑腰,你真是旗杆上绑鸡毛,好大的胆子!”
照夕此刻见他,心蕴旧恨,哪里还给他说许多,当时一伸右掌,分双指照着他双目就点,金福老一晃头,用“白猴献果”向前一捧双掌,直击照夕面首。管照夕旋身抽掌,倏地跃起,用“金鲤三波”,快如电闪星驰地已偎在金福老背后,不容老人收招换式,运用雁先生所授的“帖”字一诀,中食指骈着轻轻向外一戳,金福老喉中“吭”的一声,顿时咕噜一声栽到就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总共不过几个照面,已把这极负盛名的冀东巨盗降伏掌下,非但白雪尚雨春惊吓得状同泥塑一般,即照夕本人,也微感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想不到雁先生所传手法,竟是如此神妙不测。
当时冷笑了一声,才微微回过身来,看着尚雨春,苦笑了笑。
“久违了,尚姑娘!”
雨春大眸子里,闪着泪光,可是她脸上仍努力作出笑容。
“谢谢你!管大哥!”
照夕冷冷一笑。
“这你倒不要谢我,真想不到……”
雨春几乎有些站不住了,她讷讷着。
“大哥!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我找得你好苦……我……我……”
照夕冷冷一笑。
“得了!七小姐,我可没有什么钱呀!”
雨春不由后退了一步,一时泪流满面,颤声道:“你……你说什么?你……”
照夕脸色极为愤慨。
“尚雨春!你也不要再装了,你的一切,现在我都知道了,我真恨我当初……”
他冷笑了一声。
“你不要误会,今夜我并不是救你才伤她父女二人,那是他二人和我原本有仇;至于我和你,我实在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说到此,尚雨春已嘤嘤哭了起来,如同是一枝带雨的梨花。照夕略微皱眉,才又接下去道:“我实在想不到,你会是一个这样的人。”
哭声音更大了,可是照夕仍然接下去。
“你不要哭,事实上我并不会要你怎么样,因为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没有一些关系。你还是当你的贼,我决不管你。可是有一天,一定有人会制服你;不过,那也就不关我的事了。”
雨春哭着道:“管大哥……你不能!不能这么对我……我可以改过自新……”
照夕心中略有些软了,可是由于他对她的突然改观,这种突然失望的情绪,并不是马上可以恢复的,所以看来,他仍像无动于衷。
他冷笑了一声。
“那是你自己的事,在以往我一直把和你的那段友谊,引以为荣,可是今夜之后,那是一种羞耻,我是不会放在心里了,现在你去吧!”
雨春紧紧地咬着下唇,她脸色苍白仍然站在那里,全身颤抖着,这一刹那,她感到一种生平莫大的羞辱,面对着照夕这些正义严辞,她又能说什么呢?照夕又挥了一下手,冷冷地道:“你走吧!”
雨春忍不住又哭了,可是照夕并没有理她,却往金福老身边走去。尚雨春立了一会,觉得脸上的眼泪被风吹得凉凉地,腿都麻了,可是那狠心的人儿,连看她一眼也不看,四周的蟋蟀鸣声,天上的星星,也都像是在笑她,她实在受不住,就慢慢转过了身子走了。
狠心的管照夕,他一直是把背朝着尚雨春,他知道她哭,也知道她伤心,可是他并不回头,其实他内心早已为她动人的哭声软化了,他那看来无情的手,也很想为她拭去脸上的泪,可是他并没有。
一个人有时候,确会逆已而行事的,事后自己常常会很后悔,自己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