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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裳忙摇手道:“那……那怎么行呢?”
照夕也点了点头道:“母亲既如此说,你也就不要再客气了,你反正明天也不走,住在我们这里不是一样么?”
丁裳笑着,为难地皱着眉道:“那……可是,可是……”
夫人笑道:“你不要心里过不去,你一个单身姑娘家,无亲无友,来在北京,我们怎能不照顾你呢?再说你们还是好朋友,你就不要客气了!”
管夫人温和的拍着她的肩,丁裳想了想,才红着脸道:“伯母既这么说,我搬来就是了,只是……我晚上还有一点事,必须要去办一下才行……”
照夕怔了一下道:“你有什么事呢?”
丁裳讷讷道:“我……还有一点事……”
夫人笑了笑道:“好吧!现在就叫她们跟你去吧!你就快去办你的事,办完了事就回来……”
丁裳这才点了点头,说着又给管夫人行了礼,夫人一直送到了走廊,还再三嘱咐思云、念雪,要好好地跟着她,这才回去。
照夕和两个丫鬟一直陪丁裳往大门口走去,照夕看了念雪一眼道:“一定又是你这丫鬟多口是不是?”
念雪嘻嘻笑道:“谁说?才不是呢!”
思云却岔口道:“不是你是谁?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听见你跟太太说什么来着!”
念雪却格格笑道:“要你多口,没人把你当哑巴卖!”
思云却笑道;“我不说,他们要疑心我嘛!”
照夕只看了她们一眼,也没有理她们,遂向丁裳道:“你今天是晚上有事吗?”
丁裳一面走一面想着心思,闻言点了点头,照夕又问道:“什么事?现在天已经很晚了,明天办不行么?”
丁裳却微微冷笑了声道:“这件事就是晚上做才好……”
她又问照夕道:“大哥!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照夕看了看天上的星,思忖道:“大概是戍时吧!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丁裳这时已走到了门口,思云已招呼着门房,叫他们去套车,丁裳却拦阻道:“两位姐姐不要送我了,我店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一个随身包袱。等会儿我自己带回来就好了,你们用不着跟我回去,也不要套车。”
念雪道:“那怎么行呢?太太还特别关照我们呢!”
丁裳微笑道:“你们放心,我说回来就回来,三更天,你们两个在院子的亭子里等我就是了。”
照夕暗吃一惊,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想去干什么呀?而且她脸上带着一股气冲冲的神色,像是要找谁打架似的,问她她又不说,这么想着,他心中不由十分纳闷。
当时丁裳已笑了笑道:“我的马呢?”
三人才知道原来她还是骑马来的,却见马僮快腿张,正牵着一匹白马由侧边走出来。照夕就接过马,交到丁裳手中道:“姑娘!你可要早些回来!”
丁裳接过了马缰,微微一笑道:“知道了!再见!”
只见她身形一矮,嗖一声已上了马背,杏目向四人瞟了一眼,双腿一蹴马腹,那匹马唏聿聿一声长啸,拨动四蹄飞跑而去!
照夕一直目送她走远了,才叹息了一声,对于丁裳这种侠女姿态,很是佩服。今夜不知她又是干什么去了,他怔怔地看着前面,心中想着心思,却为思云推了一下,笑道:“别看了,走远了!”
照夕微微一笑,向二女交待道:“你们两个自己找的麻烦,今晚上不要睡了,到三更天,在亭子里等着人家吧!”
说着转身而去,念雪却追上叫道:“少爷!少爷!我怕……”
照夕回头笑道:“那你是活该,你们两个商量着办吧!想叫我陪你们,那可是办不到!”
他说着遂自去,念雪遂跺脚道:“少爷坏死了……”
二人在一块咭咭喳喳了一阵,决定两个一块到亭子里去,这才去为丁裳预备房子,等时间差不多了,二人打了个小灯笼,直向院中走去。但觉秋风习习,虫声唧唧,漫空的流萤,一明一灭地飞着,就像是一天小星星也似。思云念雪两个人,你偎着我,我偎着你,用灯笼照着路,抖颤颤地直向亭了里走去!
原来早有人,比她们先在亭子里等着啦,两个丫鬟吓得“啊哟”一声,转身就跑。却听人叱道:“不要怕,是我!”
二女一听是照夕的声音,不由又转过身来,就向他道:“你不是不来么?”
照夕叹了一声道:“心里闷;睡不着,所以干脆出来坐坐,就便陪你们等丁姑娘!”
二女各自一笑,也不说破,就进了亭子,却见照夕目注当空,似作深思之状,两道剑眉,紧紧凑在一块。思云抿嘴一笑道:“有了这位丁小姐,恐怕就不想对门的那位江小姐了吧?”
照夕苦笑了一下,对她看了一眼,那意思似乎是在说你知道什么啊?可是他的心,却为思云这几句话,带入了另一番境地!
雪勤的影子,又重新回到了他眼前,他微微打了一个寒颤,自惕道:
“你曾经发过誓,今生只爱她一人的啊!莫非因为她的负情,你竟也有违初衷么?”
想着心情十分沉痛,按理说,丁裳在各方面来说,都应不在雪勤之下。可是自己对她的感情,在内心上,总不能拿来和雪勤相比,只要一想到雪勤的一切,那丁裳的一切,无形中就似乎淡得多了。
他又暗想到,母亲似乎对于丁裳的印象极佳,看来已甚有意,其实她又如何得知我如今的心情,我是不会再去属意谁了。
想到这里,心中十分沮丧,一任思云、念雪在一旁说笑,他却是一言不发,脑中浮浮沉沉的,全是那江雪勤和丁裳二人的影子!
他又哪里知道,此刻所思念的两个人,正在作一场生死之争呢?
原来丁裳自从那晚落水之后,心中已把雪勤恨到了家,偏偏又遇到了那位多事的生死掌应元三,竟暗中教授了她一套功夫,这是一套专门对付江雪勤“蝴蝶散手”的厉害功夫。
丁裳自然心喜万分,由是夜夜随着应元三苦练,十天之后,果然把应元三这一套厉害的“拿月追星掌”练熟了。应元三何故如此垂青她?又为什么这么要与江雪勤为敌呢?
这其中有一段宿仇,笔者为使读者明了起见,不得不把笔头暂时调一下,略叙一下其中奥秘。原来在五十年前,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应元三,初接掌门职司,尚在中年,他因眼界太高,虽属中年,尚无配偶,故此在志得意满之际,偶思及此,亦难免怅怅然。
一日路过黄山,因慕黄山钟灵峻秀,偶然兴发,遂独自登山,意图饱览峻秀山色,山行不知远近,不觉遂入内山之“五云步”涧谷。这时已是入暮时分,山路险峻尚且不说,且这“五云步”乃全山最险恶之处,太阳只一下山,这“五云步”地方,即有大片云雾涌出,初起时,尚能略辨远近景象,霎时之间,弥山盖野,有如千顷云海,真有伸手不见五指之感。
所以这地方,一向绝少有人迹能到,即使有那附近大胆猎户到这地方射猎,也只敢午后进谷,日落前退出,一丝也大意不得!遇上刮风阴雨的天,更是请他们也不敢来!
如此一来,这地方无形中就成了一个禁区,从没有人敢大胆来的。因云雾一来,漫空盖谷,要到第二日午时才散,且雾来时,各中毒蛇虫蝎俱都游出,觅物而噬,真是防不胜防,端的厉害无比!
最厉害的是五云步内,乱石崩云,深涧四伏,有如百井,星散四列,多是百丈深渊,一不小心踏下便粉身碎骨,所以附近山民,谈起五云步来,没有不谈虎色变的!
生死掌应元三,哪里知道这地方有这么厉害的隐伏?一个人前后山转了一周,已是天将幕色了,待到了“五云步”正赶上落日时刻。
他独自抱膝坐在一石峰顶上,前望着日落的红霞,但见白骛成群,那味儿倒似应了王勃的“落霞与弧骛齐飞”,而黄山秀丽至此,亦可谓之至极了。正在醉心的当儿,蓦地刮起一阵山风,遂见万鸟升空,鸣声啾啾,却向后山绕去,隐隐中更闻兽吼声声。那狐兔之类,成群窜出,四散逃逸,像是大难将临之兆,应元三不由吃了一惊,暗自惊疑道:
“奇怪,这是怎么一回事?它们都跑些什么呢?”
念未完,但觉当空万马奔腾也似的,驰来一大片云雾,霎时之间弥山盖野,应元三不由大吃了一惊,道声:“不好!”身方立起,遂觉白雾如带,只一卷,自己已入云雾之中,应元三只觉得全身阵阵发冷,这才知道不妙。但仍仗着自己一身轻功了得,尚未觉得如何严重,等到身子纵出之后,才发现所望之外,竟全是一片白雾,以自己目力,仅不过能视出尺许范围,这一急不由大吃了一惊,可是身形竟不由己地直向一处深涧落去!
应元三这一惊,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可是身在雾中,竟连攀抓一旁的山石树枝也是不能,自忖必死无疑了。
就在这惊魂刹那之间,忽觉自己身子似落在一面有弹性的绳网之上也似。
更怪的是,自己身子方一落下,那藤网也似的东西,却由四面八方一并包了起来,一任应元三有一身功力,竟是不能挣开,却反倒是愈挣愈紧。
生死掌应元三这一会反倒不怕了,他自忖必死无疑,却想不到竟会绝处逢生,半涧之中,竟会有如此一张生出的藤网;而自己竟这么巧,正好落在网上面,只要睡着不动,等到雾退了,还愁自己不能脱身不成?
他想得倒是很好,也就在这霎时之间,应元三全身竟为那环身的乱藤缠了一个紧。
这时候他已觉出不妙了,遂觉那藤网,竟自慢慢的往上升了起来,就像是有人在提动一般。应元三这一吓不由连怕也忘了。
似如此一直上升了十来丈左右,才听见一个少女的音喘道:“师父!这不像是野猪,野猪比这个重!”
应元三这一听,简直又气又喜,暗忖道:“这可好!原来这网子是捕兽的,我成了野猪了!”
想着又挣了两下,却又听原先少女口音道:“哟!还动呢!师父你来帮着我一下,不要叫它咬着我了!”
生死掌应元三气得方要开口,却又闻得另一老人口音哈哈笑道:“傻丫头,你可走了眼了,你拉上来再看看,是野猪不是?”
应元三心中一惊,暗想道:“啊!这老人好纯的目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之中,莫非他竟看出网中是人么?”
想着又闻那少女娇声道:“不是野猪,是头狼我也吃不消呀!我又看不清楚它!”
说着像是双手交换着用劲往上拉,应元三方要开口,只觉得背上“砰”一声,一阵疾痛,像是着了一棒,却听那少女道:“先打死它再说!”
不容应元三开口,第二棒又自打下,这一次那少女想是加了几成劲,应元三又正想坐起来,少女这一棒,无巧不巧,却正打在他头上,只听见“砰”一声,应元三就是练有“汕锤贯顶”的功夫,疏忽之下,对这种势子也是吃不住。
顿时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口中“啊”了一声,却听见先前发话的老人叱了声:“施不得!”
跟着身子似已为人提开,却听见那少女咦了一声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是个人呢?”
那发话的老人呵呵笑道:
“谁说不是人?这小子要不是练有内功,你这一棍子,早把他头打开了!孩子!你的差事可来了!”
生死掌应元三绝处逢生,却料不到,竟会遇见这么一对师徒。虽然他目光并不能看清这师徒二人容貌如何,可是只由这师徒的对话之中,他已意识到,这一对师徒决非常人。
尤其是那发话的老人,他竟能目视云雾,把自己行动形成看得一清二楚,以此判来,这老人决非一般练武之人所可比拟。
应元三耳闻得这师徒二人对话,只因自己这条命,总是为人家所救,虽是说话难听,自己又如何能与她一个小女孩一般见识?
想到这里不由翻了个身,双手想把环身的藤索解开,却为一只手按住了。却又听得先前发话的那老人道:“老弟!你忍耐一会,这网子内还有机关,一个弄不好,可要夹断了你的手指头!”
生死掌应元三不由大吃了一惊,当时讷讷道:“尚没清教老先生及那位姑娘贵姓?这是什么地方?小可应元三有礼了!”
却听见老人呵呵一笑道;“你就是新出道的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么?老夫倒是久仰了你的年少有为!你先不要管我师徒是谁,总之,你这条命,算是侥幸保住了。”
说到这里,又嘻嘻一笑,遂大声唤道:“梅儿!你怎么又进去了,这都是你惹的麻烦,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又哈哈大笑了两声,应元三不由脸一红,却闻得那叫梅儿的少女在里面应道:“我不管……我不管……他是个男的!”
那老人又呵呵笑道:“傻孩子!男的又怎么样?你方才那一棍子差一点把人家打死,你却连个礼也不赔,天下哪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人?还不快来把这劳什子弄开,你当真想把人家当野猪给弄死么?”
生死掌应元三又羞又气,暗想道:“好个老儿,你明知我是先天无极派掌门人,却仍然如此戏耍与我,你也太小瞧我了,等会雾散了,我要你还我个公道!”
只因此刻身子尚对方藤网之中,虽是一肚子不高兴,却是奈何不得!
当时不由气得长叹了一声,把双目一闭,心想任你们耍笑吧,反正雾散之后,恩仇我都要清一清!
想到这里,却闻得那少女格格笑着走近来,她口中微微笑道:“对不起尊客,方才那两棍,我可不是有意的。因为我以为是野猪呢!这五云步地方险恶,莫非尊客你还不知道么?”
应元三气笑不得地长叹了一声道:“没有什么,姑娘不必多礼了……在下因系首次游黄山,并不知道这地方如此险恶……”
少女又笑了笑,一面用手摸索着藤网,似闻有铁物相击开锁的声音,一面却嘘着气道:“并不是黄山所有地方,都如此险恶,实在只有五云步这方圆十里是这样的!”
说着话,锁已开了,应元三忙往外钻身子,那少女却也正往里弯腰,不注意,只听“砰”一声,两个头碰在一块了。
少女口中啊哟了一声,应元三也啊哟道:“对不起!对不起……唉!”
那一边的老人却是连声大笑不已,他吐了一口痰道:“梅儿往左,应老弟往右,这次就碰不到一块了!”
二人依言站起,果然左右错开,那女孩对这地方早已熟悉,虽是在浓雾之中,亦了如指掌,错开身子之后,一面揉着头,嘟着小嘴,已走到了老人身前。应元三却似瞎子一般,两只手摸索着,足下踉踉跄跄,简直是一步也看不清,老人哈哈笑道:“好一个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来!老夫引导你过来吧!”
应元三不由被这野老头说得羞愧无地,苦笑了一下道:“老前辈休要取笑,在下已无地自容了!”
遂觉得肩上被一物一敲,忙用手去一摸,原来是一枝竹管旱烟,知道是老人递来接引自己之物,只好用手抓住烟管,随老人走了过去。约行了数十步,老人才放下烟管笑道:“好了!客人可以坐下了!”
应元三用手一摸,果然身前有一截尺许高下的大树根,甚为平滑,当时落坐,带愧叹了一声道:“在下幸蒙贤师徒救命之恩,否则此刻怕早已粉身碎骨了!”
老人哈哈笑道:“这不关我的事,都是我那徒弟淘气,每日在悬崖撒网,用以捕捉大雾中走失的野兽,却料不到今日竟把尊客你老弟给捉上来了,哈!真好笑!”
应元三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