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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陕音道:
“请问三位客人是要住店的么?”
照夕点了点头,申屠雷却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这瘦小汉子嘻嘻一笑道:
“我们是干什么的嘛,连要住店的客人都看不出来,还做什么生意!”
照夕点了点头,皱眉道:“你是哪家店的,是新乐客栈的吗?”
这伙计摇头道:“新乐店算什么,客人到我们店里看一看就知道了。”
申屠雷就问道:“你们店房在哪里?我们实在是累了,不愿再多走路了,远不远?”
这瘦小的伙计一笑道:“相公,你跟着我来就是了,保险那地方房子大、凉快,风景又好。”
三人一听凉快风景好,都不由动了心,照夕首先点头道;
“好吧,你带我们去看一看吧!”
这伙计缩了一下脖子笑道:“请跟我来,我的马在这边咧!”
他说着领着三人走到了对街,在另一个汉子手上接过了一匹马,一面回头道:
“我们店是在西头老菜市,骑马快得很。”
三人只为他一句房子大、凉快而吸引住了,即使远一点也无所谓。当时各自上马,青砚仍牵着那头小骡儿,一行四人穿过了吵闹的街道,向前疾驰而去。
那伙计骑着马在前带路,不时回头诉说着,行了约盏茶时间还不到,照夕不由勒住了马道:
“这么远,我们不去了。”
那伙计含笑往前一指道:“呶!相公请看,这不到了么。”
照夕、申屠雷顺其手指处一看,果见有一座颇为精致的楼房,隐在一片竹林之中;并有一道小溪由楼前流过,溪上架有一座红木小桥,直通那楼院大门。
申屠雷不由十分惊异道:“这是店房么?”
那伙计一面徐徐向前策马行着,一面道:
“我们东家开这店房才三个月,因为地方偏僻,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每天派我们到镇上去拉客人。相公!你看这地方好不好?”
申屠雷和照夕对视了一眼,都不禁高兴十分,他们倒真没想到,居然这地方,有如此雅致的店房,小桥流水,青竹翠馆,即便是一般居家也难找出如此风雅之处,都不禁高兴得笑了。
那伙计远远下了马,大声向对面吼道:
“老张!客人来了!”
他这么吼了两声,才见由竹林对面一破一拐地走过来一个老人。
那伙计高声道:“客人来了,你把客人们的马接过去,好好管着。”
那老头子抬头向三人看了几眼,才把各人的马接了过去,这时那瘦伙计又连声道:
“请!请!”把各人都让进去了。
三人过了小桥,伙计推开了一扇门,进了院子,直领着三人向楼内走去。
院中百花齐放,早兰亦开,两边搭着葡萄架子,结着一串串的葡萄,照夕不由皱了一下眉,心说:
“这哪里像是店?怎么连一个招牌都没有?”
申屠雷也是心中不解,但二人又怎么会想到其他,何况又各怀绝技在身,也就不加深思,俨然摆出一副住店的大相公模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他一走进,才发现内中地势极大,厅房亦多,光楼房就有三幢之多,院内花石不说,亭台池榭,洞门回廊,无不具有,放眼过去,竟是琳琅满目。
那伙计只把照夕等三人,带至楼前,却见厅门自开,走出一个瘦高的汉子,弯腰笑道:
“客人里面请!”
那带路的瘦小伙计,对着那弯腰行了一礼,就退下了,三人遂自走进,照夕不由重叙身份道:
“我们是住店的!”
那瘦子笑着,眼角露出鱼鳞纹道:
“我知道,我知道,客人请坐。”
照夕看了申屠雷一眼,略微显得有些拘束地坐了下来,申屠雷不在意地坐下,一面问道:
“我看你们这店房很大,后面房子还多,都是客房么?”
瘦子嘻嘻一笑道:“不!后面是东家住家,就只这一幢楼,才是客房呢!客人你们要住几间房呢?”
照夕喝了一口茶,笑道:
“我们是一家人,就开两大间吧!要在一块儿的。”
瘦子闻言拍了一下手,遂自后面走出一人,穿着一身夏布衣服,对那瘦子叫了声:
“覃先生!”
这瘦子笑道:“这三位是自河南来的贵客,你给我两间好一点的房子,好好侍候着。”
穿夏布衣服的伙计弯腰道了声:“是!覃先生。”
他这种态度与称呼,立刻令照夕和申愿雷感到吃惊和奇怪,不由对视了一眼,因为这是大异于一般店房的习惯的。
而且那店小二穿着打扮,十分整洁,并不像普通的店家一样。这时他回过身来,对照夕、申愿雷道:“客人请上楼来。”
照夕点了点头,当时和申屠雷跟着上楼,拐向一甬道,地上铺着一种细草编就的地毡,足踏上去,觉得软软的,看看几间房子,仅是宽敞,二人选了两套房,就决定住下了。
这时那叫“覃先生”的人,又走上来了,他拿着一支笔和一个本子,请二人各自签了名字,还细细地打量了二人一会儿,才下去了。
二人至此,虽是满心狐疑,可是至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不对,也就放宽了心,呼茶唤水忙了一通,天已大黑。那穿夏布的伙计,在他们房中点上了灯,问二人是否要吃些什么。
三人早已肚子饿了,当时便点了些饭菜,那伙计就下楼了!
这整个一座大楼,楼下是否有人住就不知道了,可是楼上十数间房子里,除了照夕等三个客人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客人,宁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照夕觉得十分沉闷,当时就和申屠雷下楼,在院中随便走走。
在花园外墙,有一排马棚,内中拴有数十匹马,正在仰首怒啸,一个刷马的小子,手持马刷子,正在刷着马。两院的洞门,是通着另外二幢大楼,隐约可见洞门之内花台亭榭,那景致,较这院子更不知美上许多了。
要依着申屠雷的意思,是要过去走走的,可是照夕却说是人家住家,不便擅入。
这座楼占地颇广,上阶处有一方翠匾写着“北馆”,二人揣摸了半天,也不知道“北馆”是什么意思,因为这并不像什么客栈的名字。
房中虽早已上了灯,可是西天仍留有薄薄的一片晚霞,衬托得院中暮色苍然!
管照夕不由嗟叹道:“想不到新乐地面,竟会有这么一个好地方,这真出人意料之外。”
申屠雷也叹道:“由此可知,这店主人,一定也是一个清雅之士了,只是……”
他不解地指了那远处的马棚一下道:
“他们养这么多马干什么呢?而且这么大的地方,竟是看不见几个人。”
照夕正觉奇怪,却见由那边洞门内,慢慢踱出了两个人来,为首之人,是一个身高而微显隆背的银发老人,穿着一件宝石蓝的绸子马褂,一双袖子挽着,足下是一双便鞋,一只手却拿着一个浇花的水壶。他身后跟出之人,照夕和申屠雷都认得,正是那个账房“覃先生”。
这覃先生垂手侍立在老人身后前,不时手指着这方楼上,似在说些什么。
那老者一边浇着花,一边听着,不时一双雪白的眉毛皱一皱,问上一句两句,他们说什么,这方一句也听不见。
忽然覃先生一抬头,看见了二人,不由怔了一下,那老头也停止浇花,向二人看着。
那覃先生哈哈笑道:“二位客人吃过饭了?”
照夕摇头道:“还没有,我们随便走走,这花园太美了。”
这时那覃先生又对老人说了几句,老人一面点着头,一面慢慢向着二人走过来,他手中仍拿着那只浇花的水壶。
一直走到二人身前,覃先生才含笑为二人引见道:
“这就是本店的主人金老先生。”
二人见这老头儿,微微一笑,对着二人点了点头,道:
“小店新开,老夫又是外行,有什么怠慢之处,二位万乞海涵才好。
二人见这老人面相清癯,谈吐又甚谦虚,不由对他增加了好感,申屠雷笑笑,道:
“老人家,你太客气了,我们沿途住店其甚多,就从来也没住过这么好的。”
照夕也笑道:“这地方太好了!”
这驼背高大的老人,闻言之后,声若洪钟地大笑了两声,遂用手在照夕背上拍道:
“小朋友!你们如喜欢这地方,就尽管住在这里好了,老夫不收你们的房钱就是了。”
二人一听不由都怔住了,那老人却又是一阵大笑,把手中的浇花壶递到那姓覃的手中,搓着双手笑道:
“来,年轻人!我们来谈谈。”
他说着话,张着二臂一边一个,把二人抱在臂下,十分亲热地向前走着,一面笑道:
“我最喜欢交年轻的朋友,来!我们谈谈。”
二人不由都笑了,因为这老头说话很风趣;而且很直爽,倒不好意思把他推开,只得任他像多年老友似的拖着走。
老人一直带着二人走进了大厅,坐下来,眯着一双眼睛笑道:
“二位是由河南来的吧?”
照夕吃了一惊道:“咦!你怎么知道?”
老人点了点头,却也没有解释,他仍是带着微笑,目光在照夕身上转了一转,又在申屠雷脸上看了看,不由笑了笑道:
“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两位小朋友,你们都有一身好功夫啊!”
二人不由吃了一惊,方自一挑剑眉,那老者却哈哈地笑了起来。
他接着就摇一条小白辫子的头,笑道:
“你们不要奇怪,老夫虽是上了些岁数,可是自信这双老眼不花……小朋友,你们说对是不对?”
二人都不由脸色微微一红,互相对看了一眼,照夕不由也冷笑了一声道:
“老先生目光实在厉害,只是恐怕也未必仅仅老眼不花吧?”
说着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地在这老头儿身上转着,老人先是怔了一怔,可是却又洪声大笑了起来。他连连摇着头,大声道:
“看错了!看错了!你完全猜错了……老夫我可是一块废物点心……哈!”
照夕只微微笑了笑,心中暗想道:
“看样子,这老人定有来路,莫非他真是一位身怀绝技的隐者不成?”
可是却又不能十分断定,忽然他吃了一惊,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老人,心中惊道:
“他又姓金……别不是那九天旗金福老吧?”
这么一想,不禁令他大吃了一惊,可是转念一想,那九天旗既是一个著名绿林魁首,怎会是一个如此和善的老人?再说也不会在此安家立寨!
他想着不由把本欲探询的话忍住了,反倒作出一副安祥姿态,和老人又谈了许多别的话。
老人谈锋甚键,指南话北,颇能吸引住别人兴趣,直到有人下楼来请二人吃饭,这老头儿才含笑站起,他眯着眼睛道:
“你们去吃饭吧,小朋友!”
说着哈哈笑了几声,就出去了。二人对看了一眼,却见那覃先生正含笑,弯腰道:
“二位相公的饭菜都已摆好,请上楼用饭。”
照夕点了点头,遂和申屠雷上楼而去,申屠雷微微笑道:
“这老头子很有意思。”
照夕却问道:“你方才说,那九天旗金福老,是住在什么地方?”
申屠雷不由怔了一下,他想了想才慢慢摇了摇头道:
“不会吧……那金老头子听说是在旗杆顶开山立寨,他怎敢到这种地方?”
照夕微微皱了皱眉道:“话虽如此,可是这老头儿,却令我有点起疑;而且这地方也太奇怪了。”
申屠雷微微摇了摇头道:“不会吧,即使有什么不对,莫非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照夕不由笑了笑,没说什么,因知道这申屠雷,和自己一样,不但毫无世故;而且年轻气盛,他心中暗暗想道,只好小心,一切随机应变了。
想着,二人已上了楼,青砚早已把饭盛好了,二人就命他同坐,三人早已肚子饿了,不由大吃了起来,方吃了一半,却听门外有人叩门道:
“相公请开门,小的送酒来了。”
青砚忙把门打开,却见那个穿夏布的伙计,双手捧着一个银盘,盘中托着一把银质酒壶,一面笑道:
“覃先生特叫小的送上一壶酒,为三位客人洗尘,这是自酝高梁。”
说着遂把酒壶放下,申屠雷笑道:
“这酒钱我们照给,你去谢谢那位覃先生。”
那伙计连道是是,遂退了下去,申屠雷把酒壶盖子打开闻了闻,连道:
“好酒!好酒!”
照夕却仔细看了看酒色,不见有异,这才各自酌上一杯,对饮了起来。
那酒壶本小,三人略饮一二,已见了底,正要唤他再送些上来,却见那伙计又自动送上了一壶,并亲自为三人斟一杯。
三人因不觉有异,遂也就各自饮下,那伙计见三人喝了酒,就悄悄退了出去。
照夕喝了一杯之后,正要再斟,却见那青砚忽然往起一站,含糊道:
“大爷……我不行了……我醉了。”
他说着转身离席,不想才走三两步,竟自咕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下。
申屠雷皱眉道:“这奴才酒量太小了……叫他在地上呆一会儿好了。”
一言甫毕,他忽然叫道:“大哥快看!”
照夕吃了一惊,忙放下酒壶,只见那青砚口吐白沫,两手乱抓,心知中计,不由一拉申屠雷道:
“好恶贼!走!我们找他去。”
申屠雷这时也是气愤膺胸,猛然往起一站,还没站起,只觉头一阵昏,咕咚一声也随着倒下了。
照夕这时方觉不妙,正想以内功强将酒力逼出,不想不用力还好,这一提力,顿觉一阵头昏,还没有吸上两口气,也就倒地不起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管照夕觉得透体冰冷,昏迷之中,他用手摸了摸,觉得竟是睡在一块冰冷的大石之上。他忙坐起身来,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不由拚命地摇了摇头,心中想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来?这又是什么地方?”
忽然他想起来了,便翻身试着下地,轻轻叫了声:
“申屠雷!申屠雷!”
可是申屠雷没有一点回音,而房子里实在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索着到处摸了摸,只觉得四壁全是极为坚硬的石头。
这房间地方还不算太小,只是没有一个窗户,他想摸出身上的火折子,可是连那鹿皮革囊,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叹了一声,又坐在那冰冷的石头上面,心中大为失望,后悔,暗想道:
“这到底是为什么?唉!一定是那酒……我太大意了!现在怎么办呢?”
他于是又叫了两声:“兄弟!青砚!青砚!”
可是没有一个人答理他,这时他才觉出不妙了,而申屠雷和那书僮,也不是和自己关在一起。
照夕又急又气,当时运足了内力,力贯双掌,朝着四壁,用力地击出,一时碎石飞溅如雨,嗡嗡的回音之声,几乎震耳欲聋。可是那坚硬的四壁,并没有被击开,他只好叹息了一声,收住了手,心中恨恨不已,这时他才明白了,暗想道:
“这么看起来,那姓金的老头子,定是所谓的九天旗金福老了。”
想着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暗忖自己既和他女儿五姑结了仇,又打死他手下多人,至今更是落在了这老儿手中,只怕是没有活命了。
想着又惊又怕,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既已为他迷药酒灌醉,要想取自己性命,岂不如反掌,可是他又为什么不杀我呢?
这么想着,他心中似稍微定了定,可是仍不能令他就此安心。
他坐在冰冷的石头上,又大叫了几声申屠雷,依然没有一点回音。
忽然头